╔梅勒°冰凌══W╦R════════════╗   │ ╭╮╭╮ ╭↓╮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 书本网整理。 │   │ │︵  ︵│. ↓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 │   │ ╰○--○╯. ↓ 版权归作者所有 │   ╚═════════════════════╝ ================= 书名:[七五]当痞子穿成捕快 作者:被坑神坑死后发飙的人 文案: 当一个痞子成为了开封捕快,又会在开封府如何混的风生水起呢? 展昭:作为一名开封府捕快,你要上能飞檐、下可走璧、见义勇为、打抱不平,时刻准备着,为开封府正义事业而努力奋斗! 柳长兴:我真的只想做混吃等死的小捕快啊!(哭着蹲马步中……) 内容标签:七五 穿越时空 种田文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柳长兴、展昭 ┃ 配角:庞统、白玉堂、庞飞燕、庞昱、包拯、公孙策、庞太师等 ┃ 其它:七侠五义、以及涉及开封府的影视剧 银牌编辑评价: 幼时因生活所迫而成为痞子的柳长兴从没想过自己会成为一个和痞子对立的捕快,而这捕快竟然还隶属于几百年前的开封府!只想安静的在开封府混吃等死啊!可是,当他遇见了那件事、那个人,一切想法都变得不一样了… 本文语言诙谐,基调轻松,主角穿越前后身份对立,思想矛盾又统一。人物描写细致,相互交织的明暗两条线索再现了属于开封府的辉煌时代,而对情感欢脱又细腻的表述,也使小说人物更加贴近生活,温情满满,萌点不断! ==================   ☆、第一章      柳长兴是个痞子,这一点在他连床前明月光都不会背的年纪就已经定好了。为什么呢?因为他有一个不务正业的娘。   说是不务正业,其实也不能赖柳长兴那无辜的娘,因为她也不想把自己的儿子培养成一个人见人厌的痞子,她所做的完全是被逼无奈。   柳长兴刚一出生,他的爹就因病去世了,家里只剩下孤儿寡母,周围连个可以照应的亲戚都没有。孩子的爹以前是做教书先生的,好歹还积攒下了些银钱,可是等柳长兴长到一岁的时候,这钱也被花的一干二净了。没办法,柳大娘一个寡妇就只能靠自己的法子赚钱养活儿子。她的丈夫虽然是个教书先生,可是她自己却是只识得几个大字,并没有什么文化,所以不能妇承夫业,当然就算她想继承,也没人信她。而柳大娘又是个心气儿高的,平时在家有老公宠着,也不曾干过什么吃苦的活计。所以她思来想去,就用自己灵活的脑袋瓜开始骗钱。   最开始只是离村子不远的城里装装乞丐,用泥巴抹黑了脸讨得几文钱花花,可后来观察了一下城里的基本情形,柳大娘就不满足于成为乞丐了。用她的话说,城里的傻子和混蛋那么多,光蒙一些见钱眼开的,就够自己全家的嚼用了!于是,在柳长兴三岁的这一年,他成为了母亲最好的赚钱伙伴。母子俩合伙,将附近乡镇的有钱人那是骗了个遍,生活品质自然也上去了不少。不过,因为受到母亲的影响,小小的柳长兴从小就学会了偷奸耍滑、偷鸡摸狗,但他也听从了母亲的教诲,出格儿的事儿、作奸犯科的大事儿,他是一样也没有碰过!   这日子好景不长,或许是因为柳大娘把小小的孩子教坏了,上天给的报应吧,在柳长兴还不到五岁的时候,柳大娘就因急症去世了。临死前,柳大娘将柳长兴托付给邻居的大婶,希望她可以带着孩子回到他的祖父家里。为什么之前不回去呢?原来这柳大娘和柳爹爹的婚事是私下里决定的,并没有得到柳长兴祖父的同意,所以这么多年,就算是丈夫死了,她也从未有回去的打算。可是,现在她的孩子就要一个人活在这世上了,只有孩子的祖父才能照拂他直到成人。   可能是因为人死之前的要求让人不忍心拒绝,也可能是柳先生的教书事迹一直被人记在心里,总之就算是柳大娘平日里行为不端,邻居大婶也依旧答应了她的请求。在柳大娘头七以后,就将柳长兴带到了和村子隔了两个村子的刘家庄。   “你就是我的孙子?柳长兴,弘道倒是给你起了个好名字啊!”看着小小的人儿,柳家先生,也就是柳长兴的祖父柳顺之捋了捋下巴上已经泛白的胡子。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娃娃,那机灵古怪的小眼神儿,柳顺之老爷子就想起了自家已经去世的儿子。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活了大半辈子,竟然白发人送黑发人,甚至连个碑都没有见到!不过老天总算是不亡他老柳家,在儿子去世之后给自己送来这么个宝贝孙子!   “你就是我爷爷?”柳长兴对这个穿着青色大褂的老头并没有什么好感,尤其是他给自己那种掉书袋的感觉,特别像村子里瞧不起自己的教书先生。实际上他有什么瞧不起人的呢?他的学生连个会背《三字经》的都没有,而自己早就把三字经倒背如流了!   “是,我是你爷爷。从今天起,你就和我一起学习吧!长大后不要像你爹一样,更不要像你娘!”在村子里大婶送柳长兴到祖父家的时候,柳顺之就把自己孙子和儿子的事情问清楚了。虽然感念柳大娘一个人照顾儿子不容易,但是他对这个女人教自己的孙儿在街上行骗实在容忍不得。再加上当初是她将自己的儿子拐走,导致柳家差点无后,就更看不上这个死去的女人了。也正式因为柳大娘去世,柳老爷子才这么轻描淡写的要求了一个“不像”。   “学习?你要教我什么?《三字经》?《千字文》?还是《百家姓》?”听到柳老爷子话语中将自己爹娘扁的不成样子,一向心高气傲的柳长兴不满意了。虽然他年纪小,不过五岁,还学了一身痞子气,可是他活的这些年绝对是可以说阅尽世事。自己的爹娘虽然在外人嘴里说起来不好听,可是对自己,那绝对是没说的!有多少次自家娘因为没能教好自己在灯下痛哭,柳长兴心里记得是清清楚楚!   “怎么,这些你都背会了?”瞧着柳长兴撇着嘴巴一副不屑的模样,柳老爷子不太高兴。可他因为年纪大,自然不会和小孩子计较,所以只是怀疑的反问了这么一句。   “算是背会吧!”瞧着柳老爷子不相信自己,柳长兴更不高兴了。以为自己小就轻视自己么?于是柳长兴就开始给柳老爷子背了起来。   “力勉宜,哉之戒,益无戏……”   “停停停,你这都背的什么!还敢说会被三字经,我看三岁的孩童都比你知道的清楚!”本来还对柳长兴有所期待的柳老爷子,在听完他背的《三字经》后就彻底失望了!果然是有什么样的妈就有什么样的儿子么?弘道啊,你对不起我们柳家啊!   “呵,说我知道的不清楚,你把《三字经》倒过来被试试?”瞧着自己眼前的老头胡子都快要气歪的模样,柳长兴也不觉得他怎么地!实际上他不想刚开始就给这个老人一个下马威的,以后自己还要住在这里,直到可以自力更生。可是,这个老头实在让人忍无可忍,他凭什么语气中对自家娘那么不屑一顾?就算是娘再不好,那也是一个人辛辛苦苦照顾自己长大的母亲!   “……哎呀!”听了柳长兴的话,柳老爷子刚开始还不服气,可是当他真的想到《三字经》最后一句的时候,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什么叫倒背如流,他今天真是开了眼了!这小子,真不愧是柳家的子孙啊!   从这以后,柳老爷子就对柳长兴严加管教,希望能培养出一个读书的人才,也好让他走上柳家五代以来都没有走上的为官之路。可是柳老爷子心里的想法虽好,柳长兴却明显的不为所动。什么名声利禄?什么官身威风?通通不在他眼里。在他脑海里的,始终都是和小时候一样无拘无束的快乐日子。所以,无论柳老爷子怎么教导,柳长兴“混小子”的名号还是从西家传到了东家,甚至到最后,连隔壁的两三个庄子都知道柳家这书香世家出了柳长兴这么个痞子!作奸犯科的事儿从不敢干,偷鸡摸狗的活儿却没少做。每天优哉游哉的不是在地上吃烤鸡,就是在河里捉活鱼。也亏得柳长兴生活在17世纪的时候,不然到了现代,还真就没这么好的条件给他玩耍了!   “柳长兴!今天又到哪里去摸鱼了!”黄昏时的阳光格外的美好,昏黄的光照在人的身上透着暖意。可就是这样的诗情画意的景色,却被柳家院子里一声震天吼给破坏了。柳老爷子中气十足的拿着教鞭,看着不知又跑哪儿去撒欢儿的孙子,气急败坏的恨不得把他打死。   “老头,什么叫摸鱼啊!我这可是给家里省钱,你平时吃的鱼不也是我从河里捞的?”拎着两尾鲤鱼,柳长兴头发湿湿的站在门外。他本来是算着时辰赶到家里的,结果没想到这柳老爷子今天给孩子们下课下早了。早知道就让邻居家孩子大胖提前跟自己说一声好了!摸摸头,柳长兴觉得自己这一次很是失策。   “嗨,你还有礼了!我让你做的策论你做了么?都二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不争气,就知道摸鱼抓鸡,我还不如当初不知道有你呢!”挥舞着教鞭,柳老爷子被柳长兴的话给气的胸差点都炸了!这是怎么着?自己身为爷爷平时吃个孙子捉的鱼还是问题了!背的《孝经》都忘到南天门外了?   “哎呦,哎呦,你可别打了!晚上还得给老头你做鱼呢!哎呦,哎呦……”捂着身上,柳长兴满哪儿的逃跑。别看柳老爷子今年已经是知天命的岁数了,但是因为和柳长兴长期打抗拒战,这身子骨儿那是好的和四十岁一样!啪啪几下,全都落在了柳长兴的身上。   瞧着不好,柳长兴顺势把鱼丢进了自家的储水缸里,一转头就跑出门去了。打不过我还跑不过么?等到老头气消了,我再回去!   柳长兴想的很是美好,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就在今天晚上,他是再也回不到自己表面上自己一直讨厌,却在心里早已接受的柳家大院了。   ☆、第二章      正是日头渐西去,家家炊烟时。叼着根狗尾巴草,柳长兴光着脚丫子悠哉的走在乡间的土路上。照射了一天的黄土地此刻柔软极了,脚踏在上面可以最直接的感受大自然赐予的温暖。   “小虎子,小虎子……”   就在享受着与诗歌中完全不同的落日景色之时,熟悉的声音在土路另外一边传来,听着像邻居家的王大娘。   “长兴,有没有看见我们家小虎子?他说出来玩,可这都一个时辰了,到吃饭的点儿还没回家!”瞧见了人影儿,王大娘朝着柳长兴所在的地方奔了过来。可是,当她看到不是自己的孩子时,失落的模样让人有些不忍。虽然说乡间的孩子在这片土地上混惯了,可是很少出现这样怎么喊都不见人的状况。就算这里只是个距城里不近的村子,那拍花子什么的也不是没有的。自家孩子应该不会这么倒霉遇到危险了吧!王大娘心里默默的祈祷着。   “小虎子?没见啊!我在这里有一会儿了!要不我帮你找找?”把嘴里的草吐掉,柳长兴回答着王大娘的话。看着她焦急的模样,他想起了自己当年疯跑出去玩儿时候自家娘担心的模样。那时候自己不过是去跟着伙伴儿们捉个蝌蚪,回来就被娘揍屁股开花。而最奇怪的是,明明是自己在挨揍,娘却一边打一边哭的稀里哗啦。   “那你帮我找找吧!我已经找了好一会儿了……你看见他就赶紧让他回家!”强忍住眼泪儿,王大娘让柳长兴也帮帮忙找儿子,然后就继续上路了。一边走还一边喊,妈妈的呼唤在没有人烟的土路上显得特别凄凉。   “唉,又给自己找事儿做!”看着王大娘匆匆的找寻着儿子,柳长兴把拎在手里的鞋子蹬上了,一边叹着气一边搜寻着草地。村里的孩子们玩儿到现在不回家还能有几个地方?无非是水田里抓泥鳅,小河边摸小鱼,山里边采野果。快速的朝着孩子们最常去的地方搜寻,柳长兴心里不知怎的,看到这一路上都没有人也变得有些慌乱。   “快啊,小虎子,使劲儿抓住!”等找寻到最后一片沼泽地里的时候,柳长兴就听到邻居家孩子的哭声还有叫喊声。他快步的走过去一瞧,就看见王大娘一直叫的小虎子此时陷在了沼泽地里,正不断的往下沉;而旁边是邻居大胖的弟弟小胖,正递着一根树枝拼命的往小虎子那儿戳,希望他可以借此被拉上来。   “呜呜呜,我够不着!”觉得自己越来越下沉的小虎子此时更是慌得不行,可是他越挣扎就越往里陷,速度比不挣扎的还要快。但孩子那里懂得这些呢!他的求生意识告诉他只要抓住小胖手里的树枝就能活下来。   “这周围的树枝这么短,他怎么够得着!你快回去叫两个大人过来,这里我先看着!”瞧着形势不好,柳长兴也转头观察了一下周围,可是入眼的全部都是类似芦苇一样的植物,就这么根树枝还是小胖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   “呜呜,长兴哥,你快救救小虎子吧!他、他就要被沼泽淹死了!”专心救小伙伴的小胖这时候才发现柳长兴的存在,害怕的他一回身就抱住柳长兴开始哭,金豆豆一个接一个的往下掉。   “哎呀,你抱着我怎么救!听哥的,赶快去找几个大人过来,让他们带上薄木板还有树枝。”摸了摸小胖的脑袋料做安慰,柳长兴也觉得有些麻烦。也不知道小虎子是怎么掉进沼泽中心里去的,他要是在边上还好些救,可是这掉在里面还真一时半会儿弄不上来。思量着自己的个头,柳长兴真心觉得这个小孩子可能有点悬。   “嗯,长兴哥,我马上就回来!你可一定要看好小虎子!”就算是小孩子,小胖也清楚现在不是自己哭的时候。用沾着泥巴的手抹了几下脸蛋儿,他就飞快的跑回去求救了。虽然柳长兴在大人眼里是个不折不扣的痞子,但是在小孩子的眼里,他此时却是个值得依靠的大人。   “你可快点儿啊!”看着小虎子已经快要到下巴的淤泥,柳长兴觉得自己不能光等着小胖找来的救兵,他自己也得做点什么。可就在他想着要从哪里找救小虎子命的工具时,就传来了他哇哇叫的喊声。   “长兴哥,长兴哥,你快救我!”小虎子是听见柳长兴和小胖之间的对话的,他也知道小伙伴跑回去是叫大人来救自己了。可是,就这么等着沼泽地里的淤泥还是在下陷,很快就到了下巴,而这时候柳长兴连根棍子都还没找到呢!小虎子急啊,只能大声的呼喊着让柳长兴加快些速度拯救自己的性命。   “救救救,我也想救啊!”瞧着小虎子就在自己面前慢慢的掉下去,柳长兴也急的不行。眼看着淤泥很快就要没过嘴巴了,柳长兴最终还是直接脱了鞋子和外搭,下了沼泽地。   “长兴哥,你怎么也下来了……”瞪大眼睛,小虎子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情形。这长兴哥怎么明知道沼泽会淹死人还往下走啊!   “我不走怎么救你!”想着自己刚刚掉下去还能撑些时候,柳长兴快走了两步挪到了小虎子的不远处。他手用着力将小虎子一点点的拽住来,想要让他脱离沼泽的限制,多坚持一会儿,可就在他把小虎子拽出来的同时,他自己也在往下掉。   “长兴哥……你、你……”小虎子都说不出来话了,因为他真的感觉到自己在借着柳长兴的力往上升。瞧着身体慢慢的被柳长兴拉出来,他是既高兴又害怕。他不敢动,只是依靠着柳长兴的动作,然后脑袋脱离了淤泥,然后胸膛脱离了淤泥,现在的他就像趴在淤泥上一样,虽然接触面积大,但陷落的速度却慢了好多好多。而与之相反的,柳长兴的身体却快速的往泥里陷着。   指导着小虎子一点一点的往岸边爬,柳长兴感觉自己胸口闷的喘不过气。靠,这就是被泥给埋住的感觉么?难道小爷今天要埋在泥里?小爷还有两尾新打的鱼还没吃呢!等到小虎子还差一点点就要上岸的时候,柳长兴的下巴也已经到了接触到泥的地步。   “长兴哥,你、你也快爬上来吧!”感觉到自己离死还有很大的距离,小虎子也没那么害怕了,因为他旁边一直有个哥哥在帮着他。他看柳长兴很容易的把自己拉出来,就以为他自己也会很容易的出来。可是,柳长兴真的会很容易的出来么?上天告诉小虎子,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为了救自己而陷在沼泽里失去性命的痞子大哥。   “小虎子!小虎子!”等到人们拿着家伙来到沼泽地的时候,就看到小虎子泪眼模糊的呆呆的趴在沼泽地上,他的身子虽然也下陷了些,可是很容易的就能被捞出来。   “小虎子,长兴哥呢!”瞧了一眼已经没事儿的小伙伴,小胖奇怪的环视着周围,怎么找也找不到柳长兴的身影。   “长兴哥,嗝,长兴哥被埋在沼泽里了!”听见柳长兴的名字,小虎子好像才缓过神儿来,一下子鼻涕眼泪全出来了。“长兴哥为了救我,自己掉进沼泽里淹死啦!!!”   “什么?”听见小虎子话的村里人都惊讶的不行,尤其是听见孙子救人赶过来表扬他的柳老爷子,更是一下子瘫坐到地上。“老天爷啊!你怎么能让长兴死啊!你这不是让我们柳家绝后嘛!”老人的哭声在荒凉的沼泽地衬得尤为悲惨,而那飘荡在四处的风好像也有所感应似的,将沼泽地的植物吹得呼啦啦的作响,像是唱着一首哀悼的歌。   柳长兴在柳家庄的后事我们暂且不提,先说说这个小痞子被埋在沼泽地里的感觉。等淤泥渐渐漫过脑门的时候,柳长兴就知道自己今天是再也逃不出去了,尤其是刚才他用了最后一股力气把小虎子拖起来,那下沉的速度更是厉害。而他此时心心念念的却在也不是那两条大鱼,变成了家里的柳老爷子!   那个老家伙肯定还一个人在家等着自己回去吧?不过现在也好,自己走了就没人气他了,他也不用每天都追着自己狂打!   就这么想着,柳长兴慢慢的没有了意识,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却是被一个人大声的给唤醒的。   “长兴,柳长兴!该到你当值了!”那个人用力的摇晃着柳长兴的肩膀,强迫他的从安稳的睡梦中醒来。   “当什么值啊!老子可是刚刚才救完人好不好!就不能让我多睡会儿!”被叫醒的柳长兴火气四起,腾地一下坐起来就给了来人这么一句,声音大的让那人都忍不住倒退了几步。但是眼睛呢?懒汉的本性让他即使嘴里喊着,眼睛也舍不得张开。   “救人?长兴啊,你脑子不会是坏了吧?”瞧了瞧床上躺着的小人儿,赵金牛感觉他好像没有什么变化。可是,没变化怎么会喊这么大声呢?要知道,之前柳长兴在开封府可是胆小到看见犯人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啊!   “你脑子才坏了呢!”听着陌生男人说了这么个混账话,柳长兴愤怒的睁开了眼睛。可是他这么一睁倒是没有反驳男人,他自己反倒傻了。   这是个什么地方?这个男人是谁?他怎么穿着捕快服?我不是刚刚在沼泽地里么?难道我被接到城里来了?一连串的问题冲进了他精明的脑子,而这连史书都能倒背如流的头脑,此时却看着眼前的精壮大汉傻傻的发楞。   ☆、第三章      “哎呀,真是累死了!”到了换班的时候,柳长兴急忙的就从开封府的前门换了下来直奔后面的衙役房,别问他为什么叫苦连天,换个人在太阳底下站两个时辰都会是这个模样!   来到这个奇怪的地方已经一个月了,柳长兴也渐渐的适应了这里的生活。虽然最开始被发现自己的赵金牛当成了傻子,但很快柳长兴就用事实告诉他到底是谁傻。连个鱼都捉不住,真的好意思说自己是开封府的衙役么?连最基本的眼力和手快都没有。   对,没有错,现在的柳长兴已经知道自己是混的什么地界了,就是大宋朝仁宗年间的开封府。而不巧,这一任的开封府尹正是被人们成为包待制、黑脸包公的包拯大人!那柳长兴到底是怎么来的呢?为什么赵金牛也管那个躺在床上的人叫做柳长兴呢?这三两句可还真说不清楚。   原来啊,这开封府本就有个捕快,叫做柳长兴。这个柳长兴呢,说来也巧,除了年纪刚刚到十八岁,容貌比较秀丽、柔美之外,他和被淹死的柳长兴正好是一个生辰八字儿。不过,这个柳长兴可要幸运多了,他父母俱全,身兼官职(虽然只是个小小的捕快,但对老百姓来说也是一个官儿)。但由于是老来得子,头脑聪慧过人,所以颇得家人的宠爱,这也是他性格胆小、懦弱的原因。不过,败也家人,成也家人。父亲柳元昌是开封府的前任捕头,再加上家里的亲戚都是和衙门有关的职业,所以柳长兴就以小小年纪成为了开封府的一员。   至于被淹死的柳长兴是怎么过来的呢?听了和自己一班的赵金牛说法,柳长兴自己推测,前身可能是被公孙大人叫去帮忙验尸惊惧而死的。那天正巧是公孙大人急着验尸,旁边又没有什么帮手,于是就捡了路过的柳长兴帮忙。可是,柳长兴胆儿小啊!他颤颤微微的好不容易把事情干完了,刚一出门儿,人就直接摔倒在台阶上,随后就是发高烧昏睡不醒,直直烧了六个时辰才好。也得亏是柳长兴柳痞子过来了,不然原身自己醒过来,这小小的开封府捕快可能就是个傻子了!   “长兴啊,你最近怎么每天都喊累啊!而且说话声音也大了不少……”看着柳长兴还穿着捕快服呢,就一个大马趴躺在了炕上,赵金牛心里真是奇怪的紧。实诚人嘛,当然是有什么说什么,他这话都憋了一个月了,能憋到现在才吐出来真的是十分不容易。   “这不好么?省的你成天说我像个女人!”翻过身,看着赵金牛稀罕的把捕快服一件一件的脱下来挂在墙上,柳长兴翘起了二郎腿随意的晃荡着。前身那些事儿自己早就打听清楚了,与其委委屈屈的做个胆小的捕快,自己还不如脱下官服做个痞子呢!   “嘿嘿,也是啊!说起来,我还是觉得你这一发烧,整个人都烧成汉子了!说话大点声怎么了?动作随意点儿怎么了?这才是男人嘛!”擦了擦流着汗的脑袋瓜儿,赵金牛也笑呵呵的躺在了炕上。要说以前呢,他可不敢这么和柳长兴讲话,那文绉绉的公子模样,简直让自己看见就发憷。不过,现在,大家都是汉子了,谁怕谁啊!也终于可以痛痛快快的发发牢骚了。   “说的太好了。诶,金牛啊,我一会儿要出去一趟,待在衙门里太闷了,我要出去走走……如果张校尉他们找人巡街的话,就说我出去买东西了。”瞧着好兄弟一副要休息的模样,柳长兴眼珠转了转交代了一下。   “又出去买东西啊?长兴,虽然我们捕快一年有12贯钱,可是你这么买东西,你爹和你娘怎么办?”听着柳长兴的借口,赵金牛再一次的信以为真。虽然说宋朝的经济很不错,但是相对来讲,它的货币进制是十分混乱的。有的时候是1000钱为一贯,有的时候是800钱一贯,而一贯折合起来有时候还不到一两银子呢!要是天天上街买东西,就是一年十二两也不够柳长兴祸祸的。   “哎呀,我这是借口,借口你知道么?我只是上街溜达溜达,待在衙门里太闷了!”被赵金牛的傻话给弄郁闷了,柳长兴转个身就手肘直接按在了他的身上。眼睛直直的看着这个憨厚的兄弟,让他看到自己眼中的烦闷。老让一个适应了田间山水的人待在这一方小天地里,简直不烦死人也要闷死人了!   “哦,是借口啊!那你不说明白,我怎么知道!”挠了挠头,赵金牛答应下来,当然他还不忘记嘱咐柳长兴回衙门吃晚饭。外面的东西虽然好吃,那也是要银子的!自己这兄弟,就是不懂得省钱!   就这样,柳长兴找好了替自己告假的人,穿着私服就出门了。青色的襦袄穿在身上,更显得他纤细的身子瘦小非常。   话说,柳长兴为什么宁可撒谎也要出门呢?这原因嘛有三。第一是开封府真的是太闷了,而那四方方的院子还是衙门,所以沉重压抑的感觉就更加让人捕快。第二是柳长兴想吃好东西了,要么说这包大人清廉如水也是个事儿,这他吃的就不好,下面的人吃的就更是清汤清水了。要不是厨房里的苏大娘手艺还算是不错,就算是青菜豆腐也能用酱给调处个肉味儿来,这开封府的伙食就真不给人活路了。   这第三么,就是柳长兴的痞子性又犯了。他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何来到700多年前的宋朝,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待在只是听过两句戏文儿里的提到的开封府,但已经死过一次的他清楚,自己这一次的生命是不能单纯只为自己的。   这是他在临死前才想明白的道理,尤其是想着柳老爷子孤苦伶仃一个人活在院子里,他的心觉得十分不好受。既然都不知道怎么回去,那他就好好的对这边的人负责好了。占了人家身子总得负责照顾他的家人吧。所以,就算是柳长兴自己十分受不了开封府的生活,他还是每天都坚持着履行自己的义务。只有在休息的时候,他才偷个懒儿过一下从前的日子。   “哎,你这是干什么呢!”一个穿着华丽外衫的中年男人摸着自己那两撇小胡子看着柳长兴在胡同边上奇怪的摇摆。而本来是又丑又费力的动作,他却舞得那么开心,好像是有银子可以拿似的。   “嘘,你别耽误我赚钱,没看那儿有个冤大头手里拿着银子么?我这么跳就是因为他喜欢看,他喜欢了手里那银子就给我了!”眼角快速的扫了一下中年男人腰间鼓鼓的袋子,柳长兴因为被打断跳舞露出了很不耐烦的表情。   “真的么?可他就是个乞丐啊!”这时候中年男人也瞧见了柳长兴是舞给谁看的,原来在靠着胡同儿的地方,还坐着一个乞丐。唯一奇怪的就是,那个乞丐手里还拿着一锭银子,虽然很小,但那也是锭银子啊!   “什么真的假的?要不是真的,我能在这儿跳了这么长时间!这么大太阳,你当我傻啊!”没好气儿的冲中年男人发火儿,柳长兴最后做了一个转圈就喜滋滋的跑到乞丐面前拿银子去了。而出乎中年男人预料的是,这个乞丐还真的就把银子给他了!   我的天,天底下真的有这么便宜的事?不过是转几个圈,扭几下屁股,这个乞丐就给了那小子银子!   眼睛贪婪的盯着那银子,中年男人拉住要走的柳长兴。   “哎哎哎,小伙子,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跳舞才能让这个乞丐给我银子?”他睁着大眼睛祈求的看着柳长兴,可无论怎么眨,在柳长兴看来,满满的都是银子反射的光。   “不行,我不教你!要是教了你,我拿什么赚钱啊!傻子就这么一个,我可不想便宜了你!”被中年男人拉住袖子,柳长兴表现的很是为难。当然,如果他要走的脚步可以坚定一下的话,那就更是逼真了。   “哎呀,好兄弟!你就教教我吧!我给你钱不成么?我给你十文,不,给你二十文!你可要把跳舞的秘诀交给我哦!”察觉到柳长兴的不愿意,中年男子非常上道的解开了自己的钱袋儿然后递给了柳长兴。顺着男人的手一瞅,柳长兴就知道自己今天是发了。那钱袋子里可不只是铜钱,还有好几锭大银子呢!目测好像有十几两,今天真是摸到大鱼了!   “呃……那好吧!那我就教教你!”犹豫了一会儿,柳长兴最后接过了那些铜钱揣到怀里,然后就开始指导男人跳舞。扭扭腰啊,提提臀,挥挥手啊,转转圈!就在中年男人专心致志的取悦他面前的乞丐时,柳长兴就非常快速的把他腰间的钱袋绳子给解开了,然后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放在了自己的怀里。而这个站在他面前扭屁股的男人,竟然专注的什么都没发现,依然大力的挥舞着手臂给自己面前的乞丐看。   “对,就是这样,对,再转几圈!”柳长兴慢慢的后退,然后撤出了可以安全逃跑的距离。他一边用言语迷惑着那个跳舞的男人,一边点头示意乞丐可以跑路。   然后不过三两息时间,在胡同边上就只剩下了中年男人一个人在专心的摇摆。等他转的头晕眼花终于想起问乞丐要钱的时候,才发现无论是乞丐还是自己刚才遇见的小伙子,都已不见人影儿,只剩下他傻呵呵的一个人在路边,而远处的人都用一副看精神病的目光,在惊讶的瞧着他。   “骗子!还我钱来!”一声怒吼响彻了周围的几条胡同,惊得连乌鸦都吓得啊啊大叫,而被念着的那个人呢?早已分瓜所得的银两,在一个酒楼上胡吃海塞呢!啃这块红烧肉,柳长兴觉得自己终于又活过来了!   ☆、第四章      就在柳长兴吃完大鱼大肉从酒楼上下来还觉得不满足,在小馄饨摊上往肚子里又塞了一碗馄饨的时候,开封府的照常巡街也到了馄饨摊儿边上,巧合的是,这时候那个被骗的中年男子也苦哈哈的跟在了巡逻队伍的后边。   “好好看看,有没有那个骗子?钱被骗了怎么能连人家的样子都记不住?他有没有什么特征?比如说个子矮小、牙齿不齐什么的?”穿着从六品校尉官府的赵虎此刻郁闷极了,连说话的腔调都变得不耐烦起来。实际上也不能怪他,换谁在同样的街道上巡逻了四五次都会不耐烦的!更何况身边还跟着一个猥琐贪财的苦主!   说起这个苦主来,可不只是赵虎不喜欢,而是整个开封就没有喜欢他的。苦主名字叫钱进,倒过来就是进钱。而他家的生意也的确没有辜负这个名字,真真是日进斗金。不过,和这个日进斗金不相称的却是他为人十分的吝啬,而且贪财,并且是贪到了连一文钱利润都不放过的地步。至于克扣仆人工钱、以次充好,那更是不用说了。也就是目前人们都因为他家生意做的大,没什么人来告发他,要不然他早就被开封府的板子给打的屁股开花了!也正是因为如此,柳长兴才能成功的瞄上他然后把他骗了。   “哎呦,官爷!我怎么会知道那是个骗子!我看他身材小小的,瘦瘦的,在胡同边扭啊扭得,我就好奇的过去了。过去知道可以赚钱的时候,我就也跳起了舞。钱这东西谁不想赚啊,而且还是这么容易的方式,可谁知道他会趁机把我的钱袋给摸走了呢?”钱进的哭喊是直直的刺进人的耳朵,那尖厉的声音,恨不得让人直接捂上他的嘴。   “可这瘦瘦小小的人多了去了,在咱开封,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你就没有别的特征要说么?还有这一路,你就没看到一个相似的人么?”张龙比起赵虎来,要显得有耐心的多。虽然他也想一拳头把这个钱进给揍晕了,但他内心还是谨记着自己的职责,继续追问着骗子的面貌特征。   “我、我也不太清楚,当时光顾着寻思钱的事儿了。而且,那个小子好像还用头发把脸给挡住了,所以我没看见什么。不过,他无意间露出的眼睛好像很不一样,像是那种弯弯的桃花眼,不过只露出了一角,我也不敢确定。但那眼神让人看着好像心都荡漾起来!还有那眼仁儿,黑亮黑亮的,和那价值千金的猫儿眼差不多哩!”说起骗子,钱进的印象还真就不多。唯一让他记住的就是那双堪比名贵珠宝的眼睛,如果长在女人身上,那绝对是名动京城。   “眼睛黑亮黑亮的……像猫儿眼?这都什么形容啊?真不愧是贪财到极致的!”赵虎在一旁听了钱进的描述嗤笑了一声,看起来很不屑,但他的眼光却在周围搜索着有相似特点的人。眼睛能亮到让这个贪财鬼过目不忘的,应该也不多见把!   “哎哎哎,好像就是他!这背影……这眼睛……”这边的赵虎还在找着,那边的钱进就发现了和自己印象中有些相似的人。他匆匆的跑到馄饨摊儿前,打量着刚刚喝完馄饨汤的柳长兴。   “你、你干什么啊?这么看人,是不是有毛病啊?”发现半个时辰前被自己骗的人站到了自己的面前,柳长兴吓得往后缩了一下,但很快他又恢复了原样,气势汹汹的骂起了盯着他不动眼珠的钱进。   “我才没毛病呢!我看着你怎么那么像之前骗了我钱的人!说,你把我的钱袋弄到哪里去了!”钱进猫着腰看着坐在长凳上的柳长兴,是越瞅越像。虽然他因为跳得满头大汗早已经不记得那个人长得什么样子,但是就这个男的刚才做在那儿瘦小的背影,还有他现在明亮的眼睛,都和自己印象中的一模一样。   “钱袋?什么钱袋?你不要诬赖好人好不好?我有钱还吃馄饨?早就上酒楼吃肉去了!”装作不明白,柳长兴反问着咄咄逼人的钱进,理直气壮的模样根本让人看不出来,他就是那个偷了钱袋的骗子。   “钱进,这就是你说的骗子?你有什么证据可以确定么?”听到钱进在馄饨边上和一个人大声吼着,张龙赵虎也不用眼光巡视了,直接跑到了他的身边,然后就发现了坐在那里的柳长兴。   柳长兴此时没有穿捕快服,平时带的捕快帽子也被拿掉了,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在鬓边,两缕较短的头发垂了下来,衬得他脸蛋又小又尖,而穿着青色的紧身襦袄更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所以冷不丁的,张龙赵虎都没认出来,这是那个捕快房里常年不吭声的柳长兴。   “官爷,我、我不能确定,可是他给我的感觉,就像是那个骗子!”被张龙这么一问,钱进也有些不确定了。可他怎么找也找不到那个骗自己钱袋的人,好不容易碰上一个相似的,绝对不能放过!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怎么能让他打了水漂呢?   “张校尉、赵校尉,小的是捕快房里的柳长兴。”看见顶头两个上司来了,柳长兴识时务的站起身来给两位长官施了一礼。   “柳长兴?原来你穿上私服是这么个模样啊!像个没张开的娃娃!我都认不出来了!”赵虎是个豪爽的,一听柳长兴自报家门,就对他心生好感。开封府的还能偷银子么?那肯定是不能偷啊!所以肯定不是这小子!拍了拍柳长兴的肩膀,赵虎眼睛笑眯眯的,刚才陪同钱进找骗子的不耐也没有了踪影。   “原来是长兴啊!刚才去捕快房点名的时候赵金牛还说你上街了。怎么?在这偷偷开荤了?吃碗馄饨能吃饱么?”张龙看见柳长兴这个模样也有些惊讶,不过表现的就没那么明显。他眼角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空碗,又扫了一眼边上食客的碗,心里面有了计较。   “当然能吃饱了,大爷给的馄饨还挺多的!再说,小的也没什么银钱,上街吃碗馄饨就已经是好生活了!总比在衙门吃清水白菜要好一些……嘿嘿,说起来不好意思,小的我啊,就是来解馋了!”   挠了挠头,被长官发现自己是隐性吃货的柳长兴有些不好意思。但他面上看起来腼腆害羞,内心却在暗自庆幸。幸亏张龙赵虎找到自己的时候自己没拿着大鸡腿啃,而是吃了解腻的小馄饨,要不然这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毕竟自己还是个没什么钱的小捕快啊!   “嗨,解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哥哥我也有馋肉的时候!咱们开封府的伙食,的确让人肚子里没什么油水儿!”瞧着柳长兴害羞的小模样,赵虎想起了自己刚刚当六品校尉的日子。那也是每天给憋得不成样子。想喝口酒吧,厨房没有,想吃口肉吧,厨房也没有。每个月就是初一、十五能吃点好的,剩下的日子都是萝卜青菜居多。不过,没有办法啊,谁让包大人清廉呢!遇到那些贫苦人家来告状的,总是想法子赏那么一两二两的,虽然少,可是积少成多。这开封府的伙食啊,就是这么没的!   “那长兴,你有没有见过这个钱进、钱员外呢?他说他的钱是被你骗走的,你有没有什么方法证明自己是无辜的呢?”瞧着一旁眼巴巴望着自己的钱进,张龙叙旧的时候倒是没忘了公事,替苦主说了话。虽然他已经从心里认为柳长兴不是罪犯,但这个形式还是要走的。   “他啊?要说咱们开封没见过的应该没有吧?一毛不拔钻进钱眼儿里的钱员外,那在开封府还是鼎鼎有名的!至少比小的要出名的多!再说了,我要是拿了他的银钱,早去酒楼吃肉了。就算是大爷家的馄饨好吃,这跟肉一比,哪个能解馋,肯定是高下立见啊!而且,我浑身上下就这么两文钱,还是交完馄饨钱剩下的。要是不信的话,让钱员外亲自来搜,也不无可啊!”   听完了张龙的话,柳长兴就知道自己今天肯定是没事儿了。这很明显,张龙就不相信是自己偷的!唉,这么看来,还真对不起人家张校尉的信任……柳长兴瞧着张龙嘴角含笑的模样觉得有些愧疚,但事情已经做了,也只能承诺下次了。   “那钱员外,你就搜一搜吧!我们动手不太好,他是我们开封府的,有徇私之嫌。你动手的话,应该就没有什么疑问了。”听柳长兴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张龙也应了下来。这开封府的人陷到官司里,对府衙形象不好。还是让苦主亲自来搜,才更能免除柳长兴的嫌疑。   “那、那我就搜搜了!对不起了,这位小哥!”听着柳长兴自信的话,钱进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人了,这可是开封府的,应该不会去大街上骗钱吧!不过他虽然这么想着,其爱财的本性还是促使着他上前搜柳长兴的身。   他左搜了一遍,又搜了一遍,那细致的程度,绝对要比现在过安检要仔细的多。可是就算他来来回回搜了好几遍,除了柳长兴刚才掏出了那几枚铜钱,愣是一个子儿也没发现!   “钱员外您搜好了?”瞧着钱进紧皱着的眉,柳长兴笑的开怀。自己又不是什么傻子,拿到银子的第一时间当然就是销赃,更何况那么多银子,带在身上太危险了!所以,在进到酒楼吃喝前,柳长兴就把除了吃饭之外的银子全都给了那个和自己搭伙的小乞丐,充了一把好心人,让他把银子分给那些穷苦的乞丐们,甚至连钱袋儿,柳长兴都没有留下。   “搜好了,没有……”钱进的脸越发了成了苦瓜像,想想因为自己贪财而损失的银子,他就悔不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信了那么荒唐的话?跳舞能赚钱,跳舞能赚钱自家也就不用那么辛苦的开铺子了!   “那钱员外啊,您既然搜了我的身,替我洗清了嫌疑,我作为回报也送您一句话!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您要是再这么贪财下去,为了钱财丢了良心,估计这以后啊,就不只是被骗这么简单了!”   看着张龙赵虎在一旁威武的站着,柳长兴突然想起了这是个什么朝代。这可是大宋仁宗年间啊,包拯包大人在这开封府可不是吃素的!   今天这钱进贪财犯在了自己手里,将来要继续下去就可能犯在包青天手中!要是再有个什么侠义之人打抱不平,估计他连小命儿都没有了。而自己呢,也要收敛一些,幸亏今天没找着证据,钱进还内心有亏,没闹到开封府大堂上。要不然自己这条小身板儿,可能就要挨个二十大板了!   经此一役,柳长兴也暗暗地下定决心不再行骗了。既然吃穿不愁,那自己应噶节制一下这个到处行骗、偷鸡摸狗的“好习惯”了。不过,真的能节制下来么?古人用一句话告诉了柳长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第五章   第五章   “嘿嘿,没发现啊?原来长兴你小子和哥哥我的爱好还挺相似的!都喜欢吃烧鸡还喜欢吃烤鱼!”钱进这事儿了了之后,柳长兴也不好意思一个人在街上晃悠了,就跟着张龙赵虎一起顶着太阳巡街。这一路上,虽然没有遇到什么英雄救美的狗血好事儿,但和四大校尉中的赵虎张龙成了好朋友,倒也是极大的收获。尤其是和赵虎,两个人因为都是吃货,更是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这样的好东西,我当然爱吃了!跟你说,这些日子,我在咱开封这一片儿可是寻摸了不少地方,最好的就是城西的小河,那野生的鱼,可鲜着呢!缺点就是离咱们衙门太远了,要不然肯定给厨房里的苏大娘拿两条回来,也好改善改善咱们衙门里的伙食!”   柳长兴说这话说的那叫一个可惜,连眉毛都叹气的抖了三抖。不过他这话说的也没错,鱼就应该吃个鲜字,他又没有什么保存活鱼的方法,这开封府也不像他之前的家,出门不远就是河,所以这改善伙食的事儿也只能是想想而已。再说了,在闲着的时候跑到河里捞鱼吃,这事儿也只能和几个亲近的人说,要是传开了,就冲这开封府的伙食,估计他得天天去河里打鱼!连捕快都不用做,直接成打鱼翁了!   “正是这个理儿!咱开封哪儿都好,就是靠不着山,吃不着水!想当年哥哥我在土龙岗上的时候,那山上的飞禽走兽,哪个不进了我赵四爷的肚子!唉,现在想想我的肚子啊,那是受老苦了!”说着话,赵虎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想想当年里面的油水,不觉之中,伤悲渐上心头,看的旁边的张龙和柳长兴,那是捂着嘴憋着笑,生怕出了声,就搅扰了那个沉浸在自己回忆中的男人。   “行了行了,这当初来开封,还不是你赵四爷嚷嚷着要弃暗投明的!再说,做土匪是遭人唾骂的事儿,现在咱们跟了包大人,那才是光耀门楣,说出去都能让别人竖起大拇指!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看了一会儿,瞧着这行程快到了开封府,张龙这才把赵虎喝醒。他也知道自家兄弟这只是抱怨抱怨,要是真的不喜欢开封府,早就拍马走人了,怎么会每天还任劳任怨的来巡街呢?   “知道了,你张三就知道数落我!我这和长兴抱怨抱怨怎么了?反正大家都是自己人!就是包大人听了也不会怨我嘴馋的!”赵虎是个实诚的,说话直来直去,憨厚的劲儿让人喜欢。尤其是那种把开封府当自家的感觉,让柳长兴看了心生羡慕。   “是啊,就算是包大人听了也不会生气的!咱们这么说,是把开封府当自个家呢!”瞧着赵虎委屈的撇嘴,柳长兴也跟着应和了几句。兄弟几个一起从正门进了开封府换班,也算是一天的任务彻底的了结。   “长兴啊,出去溜得怎么样啊?是不是又上街吃什么好东西了?”回到屋里,赵金牛刚好也吃完饭回来,手里还端着一碗白菜和一个馒头,想都不用想,就是给柳长兴带的晚饭。至于他为什么问柳长兴是否上街吃东西了,那是因为他的鼻子闻出味儿来了。他的鼻子可比狗还灵,是好是孬,一下子就能闻出来了。   “是吃了不少好东西,但对不住你,那些吃食没办法给你带回来。”看到赵金牛给自己打了晚饭,柳长兴心里觉得对不起人家,上去就把碗接过来放在桌子上,还用边上的抹布给他扫了扫凳子。   “没啥对不住的,你吃好了就行。那我把这些白菜吃了吧,苏大娘今天这白菜做的可香了,说多亏你上次在厨房给她弄的那些佐料,今天特意在白菜里加了些呢!”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赵金牛就啃着自己带回来的馒头吃的香甜。他本身个子就很大,消耗的东西多,再吃这么一碗白菜对他来说,正正好好能挺到明天早上厨房生火。   “是么?大娘用着习惯就好,这都没什么。”看赵金牛大快朵颐的吃着,柳长兴心里的不好意思也放下了些。虽然没承诺些什么,但他还是觉得明天自己要给金牛弄点儿好吃的。弄点什么好呢?这回可不能上街骗钱了!躺在炕上晃着二郎腿,柳长兴心里开始盘算着。   第二天一清早,开封府又开始了一日的巡逻。赵金牛昨儿下午休息,今天上午正好排班,也给了柳长兴准备的时间。这柳长兴起床洗漱好后就开始琢磨,怎么把自己昨天的过错给补上。可左想右想,他都没想到什么好吃的。白菜土豆肯定不行,怎么也得有肉。可是做什么肉呢?怎么做呢?柳长兴把头皮挠破也想不清楚。   “算了,到集市上看看吧!到那时候自己就知道弄啥了!”掏出在枕头里藏得几锭碎银子和铜钱,柳长兴就奔着集市上去了。   按说这宋朝的商业文化啊,虽然比不上柳长兴那时候的,但也差不了多少,尤其是在这都城,更是发达。就看柳长兴在集市上那么转了一圈,就找到了不少卖肉的。看着一家肉质不错、掌柜老实的,柳长兴就上去问了问价钱。一问,还不算贵,就拿着银子把肉买了下来,半肥半瘦,做什么都刚刚好。   可拎着肉回到衙门里,柳长兴就有点犯愁了。厨房里有苏大娘瞅着,自己怎么给赵金牛做独食儿呢?这肉本就不是太多,一个大男人三口两口就没了,根本不能和别人分。于是柳长兴把肉偷偷藏了起来,就又出去转圈了,这一次他的目标是厨房,看能不能偷些佐料和锅碗回来。   可叫他运气好,正好赶上苏大娘不在厨房择菜干活,而是在后院晒萝卜干腌咸菜。柳长兴就鸟悄的溜了进去,扫了一眼,拿了些不引人注意的东西出来。   那他带了什么出来呢?无非是柴、油、酱、醋、葱、姜。宋代可没有那么多的调料可以用,而柳长兴前些天在药材铺里弄得胡椒和花椒也都被苏大娘好好的放了起来。除此之外,他还在厨房弄了一个大黑盆,通体乌黑,敲起来duang~duang~响。   “这么个大黑盆,就算我煮了什么,也应该看不出来吧?”拿着东西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柳长兴就开始使劲儿的折腾。猪肉之前让屠夫都处理好了,什么毛啊血啊,都弄得是干干净净。现在只等着往乌黑的陶盆里加些水,在放上肉点上火,等到一个时辰过了在加上些酱和葱姜,就齐活了。可就在柳长兴把盆里的东西弄好放在用石头搭出来烧起火的小灶上的时候,异变突然发生了。也不只是从哪里,传来了呜呜的哭声。   “不要烧我啊!不要烧我啊!好疼啊!”一阵阵凄厉的呼喊吓得柳长兴一下子没蹲好坐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喊声?谁在喊?柳长兴机警的转了转脑袋,蹑手蹑脚的看了看四处,根本就没有人的存在。在这个安静的角落里,只有自己还算是个能出声的活物。   “不要烧我啊,不要烧我啊!”呼喊仍然在继续,而且越发的骇人,好像是有鬼魂不甘的从地府中逃出来呼号一样,感觉带着阴风阵阵。   “你是谁?谁烧你了?”这边柳长兴终于耐不住问了出来,本来他是不想出声的,不想回应这个鬼魂般悠长又凄惨的叫声,因为他自己也是个附身到大宋人身上的鬼魂。可是,这喊叫声太过悲凉,让他就算是镇定了心神也还是忍不住出了声。   “我是你面前的乌盆啊!求求你,不要再烧我了!”好像是柳长兴问了鬼魂才能说明身份,这时候的乌盆才停止了凄厉的叫声,说出了自己的载体。   “乌盆?”这时候柳长兴才知道,原来自己无意间拿的乌盆是这不知名鬼魂的载体,不忍他再发出那种痛呼,柳长兴赶紧把它从火上拿了下来。只是可惜里面的肉,刚刚放进里面煮,根本就没有熟。没办法,为了不浪费,柳长兴只能暂时把乌盆放在地上,再度的回到厨房偷一个灶具。可就这么一会儿工夫,角落里就来了另外两个穿着官衣的,看到地上的黑盆还有肉,又把它架在了火上烧。   等柳长兴拿回另外一个锅的时候,还没等走到角落,就又听见了乌盆的喊声,让人的耳朵禁不住那尖厉的声音,有些发颤。   “哎呀,别叫了别叫了,我马上就来!”柳长兴为了不让乌盆再刺激自己,三步做两步到了角落里。可是刚一拐弯,他就看见了两个穿着校尉服的人在那儿蹲着,熟悉的身影让他不用想就喊出来了。   “张大哥,赵大哥,快把那个盆给拿下来!”   原来,今天的张龙赵虎也是轮休,在演武场练习了一会儿,他们两个就肚子有点饿想要去厨房找些吃食。说来也是他们有福气,找了条近路直奔厨房,就看见了放在地上的乌盆。盆里面肥瘦正好的肉一下子就进了兄弟二人的眼,尤其是赵虎,那个口水,恨不得对着生肉留下来。于是,两个人也不想去厨房找东西了,直接就把乌盆安在了炉火上。但不知为什么,这两个人竟然听不见乌盆的喊叫声,就这么蹲在炉灶旁看着里面翻滚的肉,直等到柳长兴的到来。   “长兴,怎么了?为什么要把盆拿下来啊?我看这陶盆挺好的,漆黑透亮,也不知是哪家烧制的,可以去再买两个回来!”瞧着柳长兴麻利的把肉倒在了新拿来的锅里,赵虎有些不解。用陶盆煮肉不是很正常么?怎么偏要另换一个?   “你们听不见这乌盆说话么?”听完赵虎的话,柳长兴愣住了。难道这乌盆说的话只有自己能听见?自己应该不会这么点儿背,练就了什么通鬼神的本事吧?   “乌盆说话?长兴,你没事吧?”张龙听了柳长兴的话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直接就伸出手放在了柳长兴的脑门上。“也没发烧啊?怎么说胡话呢?”   “什么说胡话啊?我就是听见了!”虽然这样的事儿太过匪夷所思,但柳长兴还是不愿意被当做胡说的人。而且他自己就是莫名其妙来到这里的,这乌盆说话也没什么稀奇的。不得不说,这柳长兴的个人经历让他自己的容忍力和包涵度上升了好几个层次,听见鬼魂呼号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这要是换了个普通人,听见这等阴风怒号,早就吓得跑没影儿了!   “好好好,你听见了,是我们不对还不行么?”赵虎看着柳长兴不高兴的样子,用哄小孩的语气哄了他几句。而且他现在关注的点也不在什么乌盆说话上,身边的肉在锅子里香喷喷的煮着,谈什么乌盆说话,实在是太煞风景了!   “哎呀,我是说真的!”瞧着眼前两个人真的不相信自己,柳长兴就对着乌盆让他再说话。看着眼前两个人什么都没听见的模样,他只能无可奈何的为其转述。   原来这乌盆里的鬼魂原来是一个行商之人,名字叫做刘元昌。至于家在哪里,家中何人,都已不记得了。只知道在他行商途中,因行李沉重错过了客栈,只能到一个小乡村里的人家借住。可是那人家见他财资颇多就起了歹心,在夜半的时候拿着斧子把他的头颅砍掉,是他身首异处。更可恨的是,为了毁尸灭迹,这家人还把他的尸体烧成灰,制成了这么个乌盆,让他连投胎都无法做到。   “这是真的?这里面真的住这个死人?”听完这个事儿,赵虎的脸色都变了。想着自己刚刚还垂涎里面的肉汤,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这要是用人的骨灰制成的,那就太可怕了!   “不管是不是真的,这事儿得赶快禀告大人!长兴,带着你的乌盆,我们赶快去后堂找大人!”张龙说着,也不管地上那锅飘着香气的肉了,直接拉起腿软的赵虎奔向后堂。   而这时包拯恰巧也在后堂歇着,刚刚上完朝的他是头痛不已。为什么呢?因为有着飞星将军之称的庞统,庞太师之子班师回朝了。他这一回朝不要紧,可庞太师的力量就明显的壮大了起来。而庞太师一向看自己不爽快,千方百计的找自己麻烦,想来日后开封府的日子可能不好过了。   “展护卫!”张龙赵虎赶到的时候,展昭正退出后堂。一身红色的官服,两缕红色的飘带,衬得他是面白唇红,英俊潇洒,气宇轩昂。   “张龙赵虎,你们怎么来了?”看着匆匆而来的两位兄弟,展昭好奇什么事让他们这么慌张。   “唉,我们有事找大人,可能又有命案了。”说到这儿,张龙有些不确定。鬼魂之说他不清楚能不能信,但无论是不是事实都要和大人说,因为这就是开封府校尉的职责所在。   “可能?”听到这个词,展昭有些好奇。这命案还能分可能或者不可能么?瞧了一眼跟在张龙赵虎后面的小捕快,展昭直觉这件事跟这个小捕快有关。这么想着,他不由得多打量了柳长兴几眼,看着他眉目含情,容貌姣好,艳丽的程度倒有几分形似女子。而打量着身姿,年纪也就刚刚过十八的样子。   什么时候开封府也有年纪这么小的捕快了?脑子里思索着,展昭的脚步也跟进了后堂,随后见证了柳长兴的奇妙之处。   ☆、第六章      此时的包大人正在书案前审阅卷宗,就看张龙赵虎两个人风风火火的进来了,脸上的表情是平常没有的严肃。   “怎么了,张龙?”挑着兄弟中较为稳重的那一个询问,包大人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大人,卑职今天听了一桩案子,特来禀报。”于是张龙就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把事情经说了一通,还把柳长兴推到了前面,方便往包大人问话。   “这是真的么?这位捕快,你是真的听到了乌盆说话?”听了张龙的话,包拯不是特别的相信,但本着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的敬业态度,还是询问了一边站着的柳长兴。   “回大人,小的开封府捕快柳长兴。刚才张校尉说的都是真的,只是这乌盆的声音好像只有小的可以听见,张校尉和赵校尉都对它的喊叫充耳不闻。”   这是柳长兴第一次见包拯,虽然在后世自己也曾听过包青天的大名,但对他的事情斌不怎么了解,只是在村子里人讨论戏文儿的时候,听过一两句。但闻名不如见面,这一次到了开封府的后堂,柳长兴算是彻底了领教了包拯的威严。那通身的气度,真真是普通人站到他面前都不敢放肆,更别提那些心里有亏的罪犯了。   “是么?”听柳长兴说自己的身份,包拯就对他说的话信了一半。别看他身为开封府尹、龙图阁直学士,白天到晚政务都十分繁忙,但对这个柳长兴,他还是有所耳闻的。为什么呢?还不是因为他的好朋友公孙策。一个月前公孙策就对这个家伙倒在停尸房感到郁闷,更是因为他身为开封府捕快胆小如鼠念叨了好些时日,所以这么个名字,他也就耳熟了。既然胆小如鼠,想必是没有胆子骗自己了。   “那你能让乌盆说话给我听听么?”虽然相信柳长兴的话,但包拯还是打算自己试一试。他活了大半辈子,还真就没见过什么鬼神之事。之前人们说他能日审人间、夜断阴间完全是夸大了他的断案技术,对他的一种赞誉,而活生生的鬼神,他还真没有见过。   “这个……”柳长兴有些犹豫,自己拿着这么一个装过肉汤的盆子放在大人面前好像不太好吧?但面对着包大人还有其余人的目光,他也只得照办。拿着刚才垫锅的粗麻布把盆子盖上,柳长兴把乌盆放在了书案之上。至于他这么做的原因,完全是为了掩盖自己偷吃独食儿的罪证。在包大人面前,他还是要点儿脸的。不过,抹布真的能阻挡肉味儿么?现实告诉柳长兴,他想多了。   “呃,这乌盆是刚刚用过吧?”身为断案如神的包青天,包拯包大人一眼就看出了柳长兴的意图,当然也闻到了那上面隐隐带着的味道。   “呃,是的,小的刚才拿它煮肉了。”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发,柳长兴急忙小声的催促着乌盆说话,希望可以盖过这一茬。   “小的刘元昌,参见包大人啊!”柳长兴声音刚落下,乌盆那尖厉的声音就突然响了起来,吓得凑近乌盆的柳长兴直接往后蹦了一下,碰到了身后一个硬硬的挡板,靠了一下,感觉还带着些许热度。   等他回头一看,站在他身后的正巧是展昭展护卫,而那坚硬似挡板的,是他那常年练武的胸膛。   “请展护卫见谅,小的失礼了。”反射性低头抱拳,柳长兴立即给展昭施了一礼,表示抱歉。而因为这动作,他放在耳后的碎头发也垂到了前方,在脸颊两边软软的,越发衬得整个人软萌可爱。   “无碍,柳捕快还要小心才是。”看着柳长兴慌张的模样,展昭不知为何觉得颇有喜感,连平常板着的脸都柔和了许多,让旁边一直注视着自家兄弟的赵虎都微微的张开了嘴巴。   “包大人,小的名字叫刘元昌,是做布匹生意的,一日小的做完生意后,因行李沉重,错过了客栈,然后投宿在一个人家……”鬼魂刘元昌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包拯,但他却始终记不得自己家住何地、家中何人,还有所有关于案犯的情况。   “你们都听见了么?”等刘元昌说完之后,包拯看着屋子里的除柳长兴之外的三个人,瞧着他们还是一本正经的模样,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回大人,卑职未曾听见。”张龙赵虎还是和之前一样的答案,迷迷糊糊的根本不知道乌盆和包大人说了些什么。而展昭呢?也是赞同的点点头。只有柳长兴,无语的垂下了脑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那好吧,柳捕快,此事就麻烦你了。希望你和展护卫一起带着乌盆,查一查它的来历。最好可以查到鬼魂刘元昌原来的住处和家人,还有他都经过些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因为只有柳长兴和自己可以听到乌盆的声音,包大人很无奈的只能将这么个瘦弱胆小的捕快派出去查案。而且他还不放心的派了得力手下展昭跟随在侧,就是害怕柳长兴出了什么问题。   “小的遵命。”恭敬的点头将乌盆抱回,柳长兴和张龙赵虎退出了后堂,至于展昭,包拯另有事情对他交代。   “行啊,长兴,这下子你在包大人面前算是挂了号了!也不知为啥,那乌盆说话怎么只有你们两个才听见呢?”赵虎刚一出门,就忍不住大开了嗓门说话。刚才在屋子里,那严肃的气氛实在是给他憋坏了,尤其是啥也听不着的感觉,真是再坏也没有了。   “我也不知道,可能真的是脑子烧坏了吧……”自暴自弃的接受了自己可以通鬼神的事实,柳长兴显得很是沮丧,连脑袋上的捕快帽子都跟着一顿一顿的,感觉快掉下来似的。   “什么脑子烧坏了?能听见鬼神说话就是烧坏的话,那包大人是不是也烧坏了?这话可不能胡说啊!”对包拯一向是崇敬有加的张龙告诫着柳长兴,当然也说明了他这方面的不同寻常。   “对,能和包大人一样,长兴你这是得了大造化了!要好好用,替这个可怜的乌盆讨回个公道!”心中正义感爆棚的赵虎也看不得自家兄弟这么个落魄的模样,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他鼓劲儿。   “知道了,两位大哥!”听到张龙赵虎都用不同的方式安慰自己,柳长兴也重新的挺起了胸膛。是啊,自己莫名其妙的跑到大宋来,还能听见这些旁人听不见的东西,可不就是有大造化么?就算不能做一番事业,好歹跟着这个名留青史的包青天一起破案,也算是对得起自己这一番经历了!想到这儿,柳长兴紧紧的抱起了乌盆,开始畅想着美好的未来。而这不抱不要紧,一抱乌盆,这一股子肉味儿就窜进了他的鼻子。   “哎呀,我的炖肉!”这时候,柳长兴才想起自己还有一块肉放在角落里的灶火上呢!不顾身旁的张龙赵虎,他匆匆忙忙的跑过去查看,以期还能有挽救的机会。没想到到了那儿,这连肉带锅都不见了踪影。是谁拿的呢?柳长兴失魂落魄的蹲在地上,对着那锅肉应该在的地方伸出了手。   “长兴啊,听说你今天到包大人跟前了?是不是包大人给你任务让你去查案子了?”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众位捕快齐聚在饭堂,有消息快的就问着柳长兴今天他进后堂经历了什么。   “是啊,包大人让我跟着展护卫一起去调查一个案子。”因为心里还牵挂着自己那块肉,柳长兴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的,对大家好奇的任务也不想多说些什么。   “案子?什么案子啊?是不是又有哪块地方出现杀人案了?今儿守在门口也没听说有人来告状啊?”心思粗糙的捕快们才没发现柳长兴心中的不快,依旧询问他任务的底细。这可是有捕快第一次因为查案进了包大人的后堂,以前都是四大校尉、展护卫和公孙大人,所以他们特别想知道个清楚。   “哎呀,都说是调查案子了,这可是要保密的!你们也不希望案子还没破,消息就露给犯人吧?”赵金牛看着柳长兴没有什么兴致,就替他回了话。而他长得高高大大的,平常在捕快里面也很有威望,所以这么一说,谁都不再纠缠了。   “嘿嘿,我们也只是问问。没关系,等案子破完了,长兴再给我们讲吧!”在开封府当值的捕快,脑子都还有一些东西的。听了赵金牛的话,也知道自己问的有点多,就各自的嘿嘿笑了结了此事。不过他们心里真的不好奇了么?当然不是,他们只是等着一个适当的机会去了解,毕竟人的八卦心理,可是没那么容易消除的,这点无论男女,都是一样。   “哎呦,你们都齐了!今天连长兴也来了,是知道苏大娘做了好吃的么?”就在捕快们转移话题谈论别的的时候,苏大娘拿着一个大方盘装着几大碗菜到了吃饭的地方,脸上开心的笑容连平常没有的酒窝都找出来了。   “是啊,我们早就等着开饭了!今天苏大娘做了什么好吃的?怎么这么香啊?”捕快甲饿了一天,就等着开封府晚上这一顿呢!听见苏大娘说做了好吃的,笑的嘴都要咧开花了。   “嘿!真是狗鼻子!告诉你,今天大娘我啊,在通向厨房的小胡同,见到了一锅肉!也不知是谁那么粗心,把肉放在那里就走了!都快要炖糊了!大娘我看着不忍心,就把肉拿回来处理的一下给大家加餐!”将方盘放在桌子上,苏大娘掀开了扣着菜的大碗,白菜里面那肥瘦适中的肉,立刻就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而柳长兴刚才听着苏大娘的话就觉得不好,此时看到菜里面的肉就更是明白了。他说怎么那炖肉就不翼而飞了呢?原来是被苏大娘给捡走了。要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美德,在开封府还没有到那种程度,所以苏大娘捡肉回来给大家加餐,也是情有可原的。只是这肉……反正最后也到了赵金牛嘴里了!柳长兴同情的望着自己身边的友人,只能默默的对他说声见谅了。所以在吃饭的时候,柳长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多给赵金牛夹了几筷子菜。   捕快们吃完后,柳长兴就一个人钻进了厨房,看着苏大娘在那里忙忙活活,也撸胳膊挽袖子加入了战斗。   “长兴啊,又来帮大娘干活啦!读书人不都说君子远庖厨么?怎么你看了那么多书,还跟着一起刷碗刷锅呢?”苏大娘瞧着柳长兴也拿抹布开始洗碗,就用自己知道的典故来打趣他,当然也表示了对他的喜爱。   “人家远庖厨远的是杀生,又不是刷碗。再说了,我还得靠着苏大娘偷吃些好的呢,当然要过来孝敬孝敬您老人家了!”看了一眼苏大娘准备刷大铁锅,柳长兴加快了手上的洗碗的速度,刷完手上的碗,赶忙上去帮忙。   “嗨,这些捕快啊,就你嘴甜!果然不愧是读过书的,这道理一套套的!”看着柳长兴一把将铁锅里的水倒在桶里,苏大娘又往里面加了一些水刷第二遍。   “所以读书才重要啊,最起码能把口才变好!也不至于吃亏!”往后仰了仰自己瘦弱的腰,柳长兴看着那露出本色漆黑的大铁锅,想起了一码子事。   “大娘啊,我今天来厨房找你的时候,看到边上放了一个乌黑的陶盆,那是打哪儿来的啊?”像是唠闲嗑一样,柳长兴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哦,你说那个乌盆啊,那是隔壁老张头拿来的。前两天不是下雨了么?厨房有个地方漏水了,我就让老张头弄个东西来接着。这不,老张头昨天就送个乌黑的陶盆过来,说是让我下次接水用。”说着,苏大娘还想要找那个乌盆,可是她左看右看都没瞧见东西的影儿。   “大娘不用找了,我瞧着那乌盆好玩儿,就拿回去当洗脸盆了!你就把它送我吧,也省的我再拿回来!”不能告诉苏大娘自己偷盆煮肉,柳长兴随便扯了一个理由给她。   “哦,没事。你要瞧着好我再去和老张头要两个。这陶盆不值几个钱……”完全不知道柳长兴干过什么,苏大娘就欣然的答应了。而她这话里话外,也给了柳长兴调查的线索。   ☆、第七章      也许是为了快点把案子了结吧,这天一大早,展昭就来到了捕快房。衙门里值班的捕快刚刚起床,正是出来打水洗脸的时候。   “展护卫,您找长兴啊?”出了门打水的赵金牛,一眼就发现了与大家睁着惺忪睡眼不同的人物,想着昨日同屋里的长兴大晚上还跑到张大爷家敲门的事儿,就猜着是来找他的。   “是啊,我找他有案子要查。不知,这位柳捕快起了没有啊?”虽然天是刚蒙蒙亮,但展昭如鹰一般敏锐的眼睛自然是发现人群里没有自己要找的人物。他微微的皱了眉,询问着赵金牛。   “啊,长兴还没起呢!他和别人调了班,今天下午去巡街,可以晚点起。展护卫您要是急着找他的话,我这就回屋儿去叫他!”想着昨天柳长兴回来的不住捂脑袋的模样,赵金牛就帮着找了借口。他和长兴都是干捕快的,长兴还是个小孩子呢!而且还要跟着展护卫查案子。还是别让他在展护卫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至于那和柳长兴调班的人是谁,我们也不必多说了。   “原来是这样,那不用你去了,我自己进去叫就行。看你起这么早是要巡街吧?早些准备吧!”瞧着赵金牛一脸忠厚老实、尽职尽责的样子,展昭对这个大个头点了点头,然后就进了他刚才出来的捕快房。当然,他没有看见这赵金牛在背后欲图阻止的手势,如果看见了,他肯定会三思而后行。   展昭刚一走进捕快房,就看到了床上凌乱的被褥。这很正常,在都是大男人的屋子里,还是没什么处女座情节的大男人屋子里,你要想看到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叠被子的场景,还真是比较稀少的。奇怪的是,在这被子的中央,有一个高高的隆起,而在这隆起之上的,则是一具白花花的肉体(当然是穿了亵裤的)!而这肉体的主人,当然就是没有起床的柳捕快了。   要说这柳长兴,平时什么都不怕,除了怕热。所以到了夏天的时候,他没事儿总去河边捞鱼捉虾,不仅仅是为了野餐,也有解暑的缘故。可在这开封府,因为职业的要求,他每天都要穿着捕快服在外面晃悠。这就促使他在晚上就变本加厉。为了凉快,直接把所有的外衣都脱了,也算是他顾忌着同屋还有赵金牛在,所以最后那一件遮羞物,他还是有所保留的。   “这!”平时性格稳重、做事严谨的展护卫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急忙转身避过。可即使这样,他脑海中仍旧回荡着刚才所见到的的画面,忍不住红了脸。虽然大家都是男人,自己也曾混过江湖,见过不少坦胸露腹、不拘小节的江湖豪杰,但这么明目张胆的脱光全身的,还是第一回见。   “展护卫,那个啥,还是小的叫长兴起来吧!您先出去,等他整理好了,我再让他出去拜见您,行不?”端着脸盆,赵金牛想想屋里的情景就没敢走。这不,果真不出他所料,展护卫对柳长兴这么一出还真有些受不了。自己倒是天天见惯了柳长兴这一出,展护卫早上这刚一来就受到这样的冲击,的确不太好。这听见了展昭在里面的轻呼,赵金牛就进去给他解围了。   “好吧,那就有劳了。”对着赵金牛拱了一拱手,展昭就迈着至少比平素快两倍的步伐出了捕快房站在院子里。多亏了外面人不多,看见他进去的人也很少,知道柳长兴睡觉习惯的也只有赵金牛一个,要不然展昭这是连院子也不想站了,直接就想一个人带着乌盆去查案。   他心里一直埋怨着自己,平时那般沉稳的样子去哪里了?可无论怎么埋怨,只要回想刚才的画面,那脸上的热度始终都下不去。   “长兴啊,长兴!”这边赵金牛看见展昭出去了,也松了一口气。这展护卫给人的压力可真大,虽然他说话什么的都很是可亲,但这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气势还有英姿,还真不是凡人能消受起的!就看着一身气度,赵金牛就想象不出来,展昭私下里也和自己还有柳长兴一样,有这么随便的样子。   “金牛,干啥啊!我昨儿个睡得晚,今天让我多睡会儿吧!”听见了赵金牛的呼喊,柳长兴依旧不想起床,拿着身下的被子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以为这样就可以听不见赵金牛叫自己的声音。当然,他这是不知道自己这么一出落在了展昭的眼里,要是知道了,都不用叫,肯定直接蹦高就起来了!没准脑袋还要撞在房梁上呢!   “长兴,你还是别睡了!展护卫在外面等着和你一起查案呢!你要是再睡,让展护卫久等,我看你就吃挂落吧!”知道柳长兴只要不值班就赖床的习惯和死缠烂打也不起的本领,赵金牛直接就搬出了boss级别的人物,将展昭在外面等着的事情告诉了他。而且,他还十分人性化的没有提及刚才的事情。实际上说了估计也没啥,柳长兴除了吃惊吓醒之外,按照他的性格,也不会有其他的反应。   “好吧,好吧。查案,查案……”嘴里无奈的念叨着,柳长兴终于依依惜别了周公,回到了现世。三下两下的穿上了衣服,然后蹬上靴子走出了门外。刚到门外的时候,正逢日头东升、阳光打在捕快们住的院子里,而在院中伫立的展昭,就像是一幅画一样,让人看着就觉得不似凡间中人。当然,这是在赵金牛的视角来看,而在柳长兴看来,外面站的就是一个打扰他睡觉的混蛋,再加上自己查案的顶头上司。这被吵醒的起床气啊,他是有气没地儿发。   “你起来了,柳捕快。”从小习武的展昭自然听出了身后两人的脚步声,一个虚浮无力、一个沉重刚强。   “哈,有劳展护卫久等,小的稍作洗漱,立刻就能启程。”面对着精神抖擞的展昭,柳长兴活生生的把一个哈气憋在了嘴里,然后就施礼圆润的滚蛋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又背着乌盆滚了回来,连脚步都轻松了许多。   “回展护卫,小的准备好了。”紧了紧后背上背着乌盆的带子,咽了口中匆忙塞得两口包子,柳长兴给展昭随意的行了个礼,意思是我们可以上路了。   “柳捕快不用客气,按年纪看,你叫我展大哥就好。”瞧着柳长兴对自己又是客气又是生疏,展昭想着两个人要一起查案,就主动的拉近了关系。据他对柳长兴的了解,这个小捕快还未到弱冠之年,自己当他大哥那是绰绰有余的。   “那小弟就恬不知耻的叫您一声展大哥了,大哥叫小弟长兴就好。”柳长兴正烦闷着背着乌盆不好行礼呢,展昭就给他来了个台阶下。这南侠展昭的弟弟,说出去应该能给自己增添些名气吧!这柳长兴还真就这么顺水推舟,想要搭上展昭这条顺风船了。   随后,两个人就互相交流了些查案子的意见出了开封府,跟着展昭,果然柳长兴这一路上是备受瞩目,连走路都不好意思随性而为了。   “原来长兴昨天晚上就去查了这乌盆的来历,想必是深夜未眠,倒是愚兄叨扰了。”听了柳长兴说,昨晚上他去张大爷家问了乌盆的由来,两个人顺便把寻找的路线都定好了,展昭觉得自己没有搞清状况就把人叫醒,实在是有些孟浪。   “没事儿,要不是展大哥你来了,今天我反倒会误了行程。这乌盆是张大爷的老乡在莱西村弄来的,本就离着二十多里地,我们还要查乌盆是从哪里到的那儿,就更费时间了。也不知我们用脚走到那儿,还是……”说到这儿,柳长兴突然想起自己好像不会骑马,这除了走和骑马之外,能不能给他第三种选择。   “既然莱西村那么远,那我们就骑马去吧!”说话间,两个人正好走到了开封府的侧门,那里离着马厩不远,展昭就打算牵两匹赶路。   “那个……展大哥,不好意思啊!小弟不会骑马……”瞧着展昭再没有别的意思了,柳长兴就不甘不愿的吐出了自己的弱项。实际上啊,也不是他不想会骑,而是无论在何朝何代,这平民家里头基本上都不会有马的存在。在古代,马属于战略物资,是专为战争而准备的,因为无论是打仗还是运送给养,都需要用马来当交通工具。当然,在日常生活中,百姓们还是能看见马的,但那都是有钱人家或者官宦人家才能有的。一匹普通的马在宋朝大概要三十五两银子,那是柳长兴两辈子也不曾有过的积蓄数字!   “不会骑马?可是驾车,道路坎坷,不易行走,步行也实在太过费时。……如果长兴不介意的话,能否与大哥我共乘一匹?”考虑了一下,为查案计,展昭还是觉得骑马最好。但他也不是那种独断专权的人,所以依然征求了柳长兴的意见。   “是么?那就骑马吧!”想着展昭人一个四品官、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南侠都不介意和自己共骑了,柳长兴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介意的。可等到上了马,柳长兴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多么的错误。   因为柳长兴个子矮小,展昭自然不会让他坐在后面,那样也不安全,所以柳长兴就整个人被放在了前面,而在他前面的则是那个会说话的大乌盆。马在路上行走,自然不会平平稳稳,必是一起一伏,这就这么一起一伏中,柳长兴就感觉到了来自大乌盆和展昭满满的恶意。   这前面是大乌盆,随着起伏,它总是会撞到柳长兴的肩胛骨,也亏得柳长兴的上半身不是很短,才没被它撞个毁容破相。而后面呢?则是英雄威武的展昭。展昭倒是没有什么动作,只是驾着马按照平常一样骑着。可是前面的柳长兴却不好意思随着惯性靠在南侠的怀里,将全部的重量都施加在他身上。所以他只能挺着脊梁,直直的坐着,可即使这样,他还会感受到两人身体间的触碰(写到这不经意间猥琐了)。   好在一路上骑马,到莱西村的路很快就过去了。而下了马的柳长兴,也满头大汗的感觉自己逃出生天。   ☆、第八章      “就是这里了吧?”停在村子的路口,展昭十分帅气的跳下了马,并且也将已经浑身僵硬的柳长兴扶了下来。   “就……就是这儿了!”对着村口的那块带着村名的大石头弯着腰确认了一下,柳长兴才好好的伸展了一下自己的身体,顿时就听到了咯吱咯吱的响声,让人觉得这个人好像浑身都散架了一样。   “那我们进去吧!”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蓝色长袍,展昭牵着缰绳就往村里走,俊逸的身姿引起了村口过往行人的注目。   “老大爷,请问张全福老先生住在哪儿啊?”把乌盆背在了后背上,柳长兴走两步看到了一个茶摊,然后就问了问坐在长凳上的歇息的老头。   “张全福?……哦,你说张老五啊!他家就在这条路走到头,那个前面拴着头驴的就是!不过,你要是想找他,得大声的喊,按点儿现在他应该是在后院儿除草呢!……也有可能他没插门,你们要是认识他直接推门进去也行。村里人,白天没有什么插门的习惯……”   瞧着问路的少年不过十八的岁数,给他的感觉也不像是坏人,再加上旁边站着的青年给人一种稳重敦厚的印象,休息的老大爷就把柳长兴他们想知道的都告诉了他们。   “好的,谢谢老大爷!”得知自己想要的信息,柳长兴高兴的跟老大爷挥了挥手,才回身过去找展昭。嘴角上因为事情办得容易,还带上了大大的微笑,步履也变得比较轻松。   “那我们就走吧!”看柳长兴又恢复了有活力的模样,听完柳长兴汇报后的展昭微微扯了一下嘴角,就牵着马前行了。然而他以为自己情绪已经表达的很明显,却没有看到柳长兴在他背后低下的脑袋以及嘀嘀咕咕的嘴唇。   “真是无趣!当自己是木头人么?”   到了张全福老人家,柳长兴和展昭两个人很有礼貌的拜访了这位老丈,然后通过他得知了卖乌盆的杂货店。   “就是这儿!就是这儿!我记得刚刚回魂的时候,就看到这里的大红灯笼!”刚刚到了杂货店的外面,看着上面挂着的灯笼,乌盆就止不住的大喊,声音里的颤音让人能轻易的感受到他的恐惧。   “知道了!知道了!你冷静些,我们肯定会找到凶手的。”强忍着要捂住耳朵的欲望,柳长兴轻轻的敲了几下乌盆表示安慰。他这一路上都没有听见乌盆的声音,这冷不丁听到了那尖厉的叫喊,还真让人有些不适。为什么这样的待遇只有自己领受呢?看着一马当先走进杂货店的展昭,柳长兴撇了撇嘴表示很不爽。   “哦,你说这个乌盆啊?嗨,他是那天在一个废墟边上捡的。俺看它又大又结实,就把它带回来卖了。你要问俺,它是哪里做的,这俺还真不清楚。这一片烧制陶瓷的人家不少,这乌盆可能就是烧的太难看了,所以才没人要的。要不,你看看俺这儿别的陶盆?比这好看的多了去了!它又厚又硬,根本不适合你们这么精巧的公子!”   杂货店主很惊奇柳长兴两个人跑来问乌盆的来历,看着两人虽然穿的朴素,但问话以及交谈并不像是一般人家的,所以就把他们当做了出来游玩的公子少爷,见到了乌盆就好奇来打听的人。   “不用了,多谢您啊!我们就是看着这乌盆通体漆黑才觉得它很好的,毕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您是在哪儿捡到的?什么时候捡到的?能告诉一下我们么?”看杂货店主准备滔滔不绝的为自己介绍他家的陶盆,柳长兴觉得自己眉间一紧,赶紧阻止了他的推销。   “那好吧,既然你们稀罕这乌盆,俺就告诉你们!俺这盆啊,是在村东边的废墟捡的,那里的房子以前是有人住的,可在两年前烧了一场大火,就什么都给烧没了,现在也没人过去。大概七天前吧,在路过的时候看见那墙角边放了这个,就给它拿回来了。两位客官要是没别的,俺就忙别的去了。”   觉得柳长兴和展昭没有什么别的想买的,杂货店主也失去了介绍的热情,有这功夫他还不如多磨两个农具卖给村里人呢!也不知道这两位公子,是什么审美,喜欢这么个丑陋不堪的东西!难道这乌盆还是什么宝物?瞧那个小个子的公子,还背着他呢!唉,真是些奇怪的人……   “原来是在这捡的,看着方圆半里地除了有些耕田,连人家都没有,还是七天前捡的,这可怎么查下去啊?”蹲在已经被烧黑的瓦砾中,柳长兴无聊的翻起了一块破砖撇到别处,忍不住抱怨出声。   “那也没有办法,案子怎么都是要查下去的。如果这里被荒废了两年,那怎么会突然有这么个乌盆出现呢?肯定是有人故意将它抛掷在这里的。现在只能找找有没有人看见了。”同样的蹲在地上,展昭试图在这已经荒废的废墟中找些痕迹,可除了在断墙附近和院子里有一些脚印之外,是什么都没有找到,线索找到这里好像已经断了个彻底。   “诶?这是什么?坠子么?感觉不值几个钱啊!”在断墙根处找了个地方坐着,柳长兴瞧着头顶上那越发火热的太阳,有些无奈。怕热的他随即就想了个招,低下头去,然后将乌盆顶到了脑袋上。虽然沉,但好歹能遮些阳光。可就这么一低头,柳长兴就好运的在石头缝里发现了一个带着绳子的东西,随手这么一拽出来,发现好像是个坠子。瞧它色泽虽然浑浊,但绿的漂亮。绳子也是滑滑的,看着很新,只可惜断了。   “什么坠子?”展昭听见柳长兴的话就快步走过去,然后看见了柳长兴手里拿着的扇坠儿,很明显,根本不是这个已经荒废了两年的废墟中应该有的东西。   “这个,可能是哪个过路的书生不小心掉的吧?不过瞧着扇坠就没什么价值,玉质这么差,这书生肯定是没什么钱!”摇晃着脑袋对这扇坠品评了一下,柳长兴就觉得它没什么大用了。刚想随意的塞进袖子里留作纪念或者小玩意儿什么的,就被展昭拿了过去。   “这可不一定是书生的,瞧着中间断的线,很明显是人用力将其扯断或者别到了某处被扯断的。但前者可能更加有可能,因为这扇坠除了有些土石的划痕之外,并没有什么被磕到的痕迹。可能这个扇坠最初是挂在扇子上或者什么地方,但那人用着不方面或者无心给扯断了,所以才掉落到石缝中。”展昭仔细的查看了一下那扇坠上细绳的断处,就发现它并不是简单被磨坏的,而应该是被粗暴给扯断的。   “是么?”站起身来,柳长兴从展昭手里拿过扇坠对着太阳好好的看了一下,果然发现它中间抽了丝,不像是平常衣服磨坏时候的模样。   “那这就是犯人的东西了?不会这么容易吧?”想着这东西可能是证物,柳长兴就像是烫手一样的撇给了展昭。这东西要是在自己这儿丢了,那罪过可就大了。   “嗯,也许是别人无意间掉的。前两天下了大雨,别人来这荒屋躲雨,匆忙间弄掉的也是有可能。”瞧了瞧这院子里很明显的泥泞痕迹,展昭皱着眉头,觉得查不出什么了。   “喂?你们是来找什么的么?”就在两个人准备回到村子中心去,想要问问这扇坠儿的时候,从东面走来了两个农夫,扛着锄头好奇的走了过来。“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啊?看着你们一个两个找来找去?”   一个带着草帽的大汉一边擦着脑门,一边大声的问着,眼里的好奇明晃晃的露了出来。   “除了我们,还有人来这里找东西么?”听着这话,柳长兴和展昭明显就觉得不对劲儿。自己两个人到这里来是找凶犯的线索,那那些人呢?难道是凶手?想到这儿,两人对视了一样赶忙问了出来。   “对啊,还有一个穿着青色袍子的中年男人,他也来过这。”瞅着两个人眼睛里露出来的惊讶,大汉觉得有些奇怪,难道他们来找的不是一个东西?还是说这破屋子里有什么财宝不成?   “青袍男子,他长什么样?”这时候柳长兴就显得比较急躁,还没等大汉的声音落下半息,就急忙继续追问。   “他啊,说实话,俺们也没太看清。当时天儿下雨,俺们刚理完地没带伞,就急忙的跑过来躲雨了,就在那边的石头堆里坐着,用那些破烂房遮遮雨。”另外一个大汉看柳长兴问得急,就帮忙解释着。“然后,俺们俩就看见一个人,穿着青色的袍子从外面走过来。他挺高一个儿,看着不像是书生,蹑手蹑脚的走进来不知道找些什么。后来雨下得大了,他还从袖子里掏扇子想要挡雨,那动作,看着一点儿文雅样儿都没有!”   “还文雅样儿呢?他扯了好几次扇子都没扯出来,最后使了个大劲儿,差点儿把自己袖子都扯坏了!再说了,哪有书生拿自己扇子遮雨的,他们宝贝着还宝贝不过来呢!”之前那个擦汗的听同伴说到这儿就帮忙补充着,把当时的场景描述的惟妙惟肖。   “对!然后吧,俺们在那石头檐儿底下看着他挺笨的,就想把他叫过来一起躲雨。暴雨嘛,下得时间不会太长,躲躲也就过去了!可那家伙,一听见俺俩的声音,好像见着鬼一样!俺俩也没说啥,就是说你过来啊,过来躲雨什么的。可那人,好像一下子就呆了,甚至把扇子都掉了下来,最后更是捡起扇子,绊了几跤跑了!因为瞧见他之前好像在找什么,所以俺们俩才问你们是不是也过来找东西的!”   说到这儿,两个人才把自己看到的情况给说清楚了。倒不是他们这么做对陌生人过于自来熟,实在是他们想知道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两个人这两天总是在琢磨着这事儿,那个人最后为啥吓成那样?就算是自己突然出声把他吓到了,也不至于吓得连扇子都掉了,还屁滚尿流的跑了啊?   “那你们看清楚那个人长得什么样子么?”展昭听到这儿,心里就门儿清了。不用多做他想,那个人肯定就是杀害刘元昌的凶手。他把乌盆丢弃在这里,隔了几天过来找看看有没有人捡走他,结果没想到遇上大雨,还碰见有人叫他。这凶手心里有鬼,恰逢暴雨倾盆、阴气至极,以为是刘元昌化作鬼魂在叫他,所以吓得急忙跑掉了。可那个人到底长什么样儿?到现在他们还没有眉目。   “那天雨下得太大,俺们隔得又不近,实在没看清。”一直在说话的那个大汉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看见。而另外一个大汉却好像若有所思,想说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大哥,你看到什么了?”因为年少的经历,一向都很懂察言观色的柳长兴马上就看出了那位大汉的犹豫,十分期待的看着他,两只眼睛闪烁着光芒。   “俺啊,俺也不清楚自己看的对不对,说出来怕不对头。就是在那个人拿扇子的时候,俺看到他右手手腕下面好像有一块漆黑的东西,具体是个啥俺不清楚,但那里的确很黑。”将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大汉显得很不确定,他挠了挠自己的脑袋,然后就摇头了。“剩下的,俺真的不知道了。”   “没事没事,多谢两位大哥了!实际上我们就是在找那个人。当时啊,那个人把我们家大哥在这儿给打了,然后还丢了一些东西,我们就想着替大哥找到凶手送他法办。今天这是碰巧遇见两位大哥才能得知仇人在哪里,真是多谢你们了!小弟这里有些银子,权当给两位大哥添个茶钱!”看展昭听完两个农夫说完话后放光的眼神,柳长兴就知道他们说的对案情一定很有帮助。为了不让这事儿泄露出去,他就主动的把自己找人的理由说出来,还拿了银子赌这两位的嘴。   “哎呦,你们这把俺们当什么人哩?俺们可不是贪图你这点银子才来的!这些银子还是回去给你们家大哥治伤吧,快点找到那个暴徒,也省得让他在俺们村里作乱!”两个大汉看着银子说不喜欢那是假的,可是从小家里面就说要踏实干活不能贪财,这是村里老人从小就教育的,更何况今天他们还做了一件帮助别人的好事!   “那真是谢谢两位大哥了!如果小弟抓住那个混蛋,还请两位和小弟帮小弟做个证,他就是那次来这里找东西的家伙。小弟在此真是感激不尽了!”记得开封府查案是需要证人到场的,柳长兴准备一起把这事儿给办了。回头瞧了展昭一样,果然看到他轻微的点头。   “可是,俺们都是耕田的,这衙门,俺们不太好……”听到与衙门有关,这些小老百姓都有些害怕,谁都不愿意去衙门见官,就算是作证,也觉得有些害怕。   “两位放心,我们告状的是不远处的开封府,包大人的清明廉洁相信两位都知道。倒时仅是到公堂上作证,绝对不会对两位有什么损失的,还请两位多多帮忙。”看柳长兴无法让这两位上堂作证,展昭在关键时刻抬出了包拯包青天的招牌。果然对于开封府周边的民众,包青天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两个人立即点头答应下来,还为可以见到闻名于世的包青天感到欣喜不已。   ☆、第九章      “老板,您好,您这儿有没有和这扇坠上一样结扣的挂绳?”觉得那个丢弃扇坠的人离着村子肯定不会很远,展昭和柳长兴就在村子附近挨个询问。他们本来是想拿着扇坠挨家挨户问的,可他们却害怕那样太大张旗鼓,会走漏消息被凶犯知道。所以只好将扇坠上的绳子解了下来,找人辨认。还好,这个绳结并不是那么常见的结扣方式(类似于中国结什么的),所以问到了现在也没有一个说见过的。   “对不起,小的不知道。”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这样的回答了,柳长兴收起了绳子捶着早就已经酸软得快站不起来的腿,疲惫的点了点头继续下一家。   “老板,您好,您这儿有这样的绳结吗?”打量了一下小摊上扇坠的结扣,柳长兴拿出来自己捡的那一个问道。   “没有。”老板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见过这样的结扣。   “哎呀!这么查要查到什么时候去啊?我看我们与其找这些摊主问,还不如找个会针线的大妈或者姐姐来问呢!”问了一圈之后,展昭和柳长兴在村里的一个茶水摊儿上会和。展昭手里拿着的是绳子的画图版,就那么放在桌子上。   “这样可行,但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村子,我们该去哪里找?”展昭找了这么长时间也觉得有些累了,虽然他是习武之人,可这不代表着他张嘴一直问了将近两个时辰,走了这不小的村子一圈也不觉得累。更何况,他本身就是个不怎么容易与他人搭话或者拒绝他人的人!这从他只不过逛了一圈村子,袖子里就多了不少小玩意儿就可以看出来。   “不用去哪里找了,我看就在街上挑一个吧!”柳长兴的视线转了转,找寻着街上可能是卖针线活儿的大妈或大婶儿。不到一刻钟,他就确定了目标,脚步朝着不远处杂货摊上的那人走过去。   “这位娘子,您好,我想向您打听些事儿。”扬着灿烂的笑容,柳长兴灵动的眼睛对上了那位看起来年过三十的中年妇女。   “官人想要问奴家什么呢?”被打招呼的中年妇女回头一看,就瞧见了一个俊俏的小公子在看着她,那双拿着的眼睛好像含着水一样,让人不忍心拒绝。   “小可鲁莽了,前日因不小心将大哥的扇坠拽坏,害怕大哥责备,于是出来寻找。听闻大哥友人说他是在此游玩之时买到的,所以就想问问娘子,附近是否有卖有着同样结扣的绳子啊?”给中年女子礼貌的行了个礼,柳长兴表现的就像是一个爱玩爱闹、害怕惹恼兄长的孩子。当然,人家理他的最大原因还是因为他的脸,看起来就不像是坏人。   “原来是这样啊!”那位中年女人将绳子接过,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又还给了柳长兴。“奴家倒是知道这绳子那里有卖,只是很好奇,官人是如何看出奴家以卖针线活儿填补家用的呢?”很明显的,中年女子觉得柳长兴不是那种在大街上随便找人问这个的。如果真的是,那她在刚才来的时候就应该遇到了,不会在摊上挑了很久的东西,这位官人才寻过来。   “娘子真是慧眼独具,一下子就识破小可是专程来问您的。”摸了摸鬓角,柳长兴笑的有些害羞,脸上也带了些红晕。“小可是在那边的茶摊上坐着看了很久,瞧着娘子的篮子里都是布料或者做结扣的绳子,那些都是家里母亲和姐姐们用的物件。所以就推出了娘子是做手工活儿的,还请娘子不要怪小可的唐突。”   “原来是这样啊!官人还真是聪慧!”听了柳长兴的解释,中年女子也看着自己手中的篮子笑了。“这结扣啊,你问别人还兴许问不出来呢!因为它是在据这里大概十里地的邻村才有卖。那里有奴家的一个好姐妹,这种结扣就只有她才会打。”   “哪能请教那位娘子的姓氏名谁么?叫小可也好方便寻找。”柳长兴听着有线索,马上就问那人在哪儿,生怕这中年女子一个犹豫就丢了人。   “这倒不用。那位姐妹一直将这结扣放在村子集市里的一个小摊上寄卖,摊主是个有着白胡子的老人家,官人到那里买就可以了。时间不早了,奴家先走了,愿官人能早日寻得结扣,躲过兄长的怒气。”微微施了个礼,中年女子就带着自己已经买好的东西先行离开了,留下柳长兴一个人在杂货摊前,高兴的眯起了眼睛。   “找到了?”在远处瞧着柳长兴与中年女子相谈甚欢,展昭就觉得这事情有门儿,果然,柳长兴最后带着好消息回来了。   “那是!我是谁啊?南侠的小弟,开封府捕快柳长兴啊!”拍着胸脯,柳长兴一反刚才和中年女子对话时有礼的模样,拿起陶琬就大口的咽了将近半碗茶,然后把自己得到的消息和展昭汇报了一下。   “那我们现在就去邻村吧……问问那个手臂上带着黑记的人到底是谁?”看着柳长兴将茶水喝光,瞧着天色还不算晚,展昭就打算将这事情料理完再回开封府。   “啊?不好吧?”想着自己刚刚缓过来就要再上在柱子上挂着的那匹大黑马,柳长兴就觉得脑仁儿疼。我们就不能明天再去么?明天我一定淘腾头驴来骑。这是今天他在张全福老人家查访时看到门口那头驴时冒出的想法。   “没什么不好的。如果长兴觉得累的话,那你就在这里稍坐片刻,愚兄骑着快马调查后再来接你。”本着今日事今日毕的原则,展昭不想再将案子拖到明天。明天自己还要陪着包大人去上朝,然后在宫中宴饮时护卫大人,是在没有空儿出来查案。   “呵呵,那就不用了。我还是跟着大哥一起走吧!再说,我已经歇过来了。”瞧着展昭坚定的神色,柳长兴就知道没有什么好商量的了。只能慢腾腾的站起来,在展昭结完账之后跟着他一起走到了黑马边。   “马儿啊,马儿,求求你不要像来的时候那样颠簸了,我这前没有依仗后没有倚靠的,实在是消受不起啊!”在展昭往前走的时候,柳长兴摸了几下马儿脖子上的鬃毛,对着马耳朵悄声说道。他以为自己很小声,应该只有马可以听到,却低估了御赐四品带刀护卫的实力。   在前面牵着缰绳的展昭其实也知道这坐在马前面的柳长兴不太好受,从他刚下马时的动作就可以看出来,所以这回也没打算有多么赶行程,只想着在开封城门关的时候回到城里就好。可是,柳长兴这么一说,他却忍不住的想笑,甚至想让他再回味一下当时的感受。这个小捕快,聪明的紧,也好运的紧,只是一点,不耐烦吃苦。只骑了十几里路,就叫苦连天……这样的人要想在开封府一直混下去,还真是浪费了他那古灵精怪的脑子,还有那堪比鹰一般敏锐的眼睛。   这么想着,展昭就打算回去有空的时候好好历练一下这个小捕快,怎么说也不能让一个好苗子继续的混吃等死下去啊?而且,开封府不养闲人的!只是懂得巡逻,可不能做一个好捕快。就这么相处了一天,展昭就替柳长兴做了决定,当然,也是潜意识的将他划进了自己人的范畴。   “哎呦,哎呦……呜呜……”坐在马上,再次感到周围树木向后狂奔的柳长兴腾出了一只手捂住嘴巴,不让自己的哀嚎惊了展昭的耳朵。   这是怎么回事啊?这不调查都已经看到眉目了,怎么还这么急啊!一直在前摇后摆的柳长兴觉得自己的腰撑得都快要断了,再加上那个大乌盆在前面硌着,不青才怪呢!   就在他已经觉得头昏脑涨、实在支撑不住要往旁边栽倒过去的时候,一只手从后面伸出来将他稳住,环抱在了怀里。   “展大哥?”以为自己要掉下马去的柳长兴怎么也想到身后的展昭会搭救他,甚至还让他靠在怀里。可他好歹也是个大男人啊!(对于前世的他来说,已及弱冠)这么倚着另外一个男人是不是不太好?男子的气概都没有了!可他虽然脑子里这么想,但身体却很诚实的往后靠,整个腰都软了下来,只是嘴里的疑问还表明着他对于展昭举动的诧异和别扭。   “再不接着你就要掉下去了!没办法,这一路,愚兄只能得罪了!回到开封府,还希望长兴多多练习武技、增强体魄……”否则实在是对不起你这一路上显露出来的本领啊!当然,这最后一句话,展昭放在心里没有说。   “呵呵,那谢谢展大哥了!”听到回去让自己练习武技的话,柳长兴微微的叹了口气。练了那玩意儿,自己还有懒觉可以睡么?虽然只和张龙赵虎近乎了两天,但柳长兴却对他们的作息早有耳闻。那是天刚蒙蒙亮就起来练拳脚,除了巡逻还有帮助包大人办案,这两位的大部分时间,都埋在了开封府后面的演武场了。   “不用,回去愚兄会帮你的。”展昭的声音虽然逆着风向,可仍旧像是惊雷一般在柳长兴的耳边炸响。   愚兄会帮你的……兄会帮你的……会帮你的……帮你的……你的……的……   天啊!这不会是展昭因为一次出行就真的把自己当做他的小弟了吧?四品带刀护卫什么时候这么平易近人的?不是说一般厉害的人物,都不喜欢收小弟的么?我真的不想放弃每天愉快的睡觉时间啊!   直到邻村,柳长兴的脑子里回荡的都是有关上面的想法,就连下马的时候,都差点因为注意力不集中而摔下来,如果没有展昭扶着的话。   “这位老人家,您这儿有卖这种结扣吧?”等到两人到了集市,天色已近傍晚,炊烟也已弥漫。而他们所找寻的那位白胡子老大爷也已经收了摊,正要将摊子板背在背上带走。   “对,这样的就是在俺摊上卖。不过老汉要收摊儿家去了,您两位有什么事儿明儿个再来吧!”看着柳长兴手里的绳子,老汉算计着没几个钱,费不上为了他们耽误自己回家吃饭的时间。   “诶,老人家,老人家!我们就想问一个问题,绝对不耽误您回家吃饭……”瞧着老人眼里打量绳子后变得不在意的目光,柳长兴就好像知道些什么似的,将之前打算给那两位农夫的银子又掏了出来,还在老人眼前晃了晃。   “……那好吧,那你说!”看着这小子上道,老人就接过银子揣进了怀里,然后放下摊子板儿打算和他们两人聊两句。   “请问您这儿应该有卖这样的扇坠吧?您卖给的人里面有没有一个右手腕有着黑记的男人?看着挺魁梧的,但好像穿的是青色袍子,打扮的像是书生,但一点儿也没有文雅气。”柳长兴看到老人收了银子,心里放下了点儿,然后就将自己和展昭得到的线索问了出来。   “呵,这位小哥儿问的倒是详细,要不是老汉真的遇见过这么个男人,还真得把银子还你呢!”老人摸着自己下巴上的胡子为自己的好记性感到得意,当然他最得意的还是自己知道这个人问的东西。   “那请老人家赐教了!”为了线索,柳长兴也豁出去了,朝着老人轻施了个礼。就这今天施的礼节,绝对比得上他过去十年的了。   “不敢说赐教,老汉收了银子就要回答你们的事儿。”摆了摆手表示自谦,老人把展昭和柳长兴想知道的说了出来。“那是三四天前吧,一个魁梧的大汉来到小摊上买东西,还穿着青色的袍子。按道理这买东西的人买什么随他去,但这个人却很奇怪。他浑身上下的气质和他买的东西那是一点儿都不相配,说是送人,也不可能送这么便宜的。他在摊子上看了好一会儿,才买走一把扇子。可是他挑走的那把实际上是这摊子上最烂的货色,老汉积了大概一个月都没卖出去的东西。所以老汉觉得他没眼光,在他付账的时候好好打量了他一番,正好看到他手腕上有一块黑色的伤口。那伤口不像是用刀弄坏的,好像是火给烫到的,有一股浓浓的片脑味儿。”   “哪还有别的什么线索么?”柳长兴听完老人的话觉得自己只知道这些根本就不行,还想要找到更多的线索。   “再就是他那手上的药膏了。如果老汉没记错的话,那就是不远处莱阳镇的回春堂里面卖的灵砂膏,虽然便宜,但很好用。老汉因为也去买过,所以清楚。这当然也是老汉能够记住那个怪人的原因,既然能去莱阳镇,为啥要到老汉这儿买东西呢?”摇摇头笑了,老人想说的都说完了,就重新把摊子板儿背起来走人了,只留下柳长兴站在后面叹气。当然,展昭还是那么镇定如常。 作者有话要说:  称呼都是查的,老坑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称呼一直都用的比较随意,宋代女子称男子为“官人”,自称为“奴家”,宋元时期男子称自己为“小可”,老人一般自谦称“老汉”,实际上也不一定全对,但应该差不多吧!烫伤膏里面的片脑是指冰片,配方出自宋?《洗冤录》五绝救法?灵砂丹,也是在网上查找的。不过原方应该是棕褐色的,这里让老坑给改成黑色了,因为觉得比较显眼……嘿嘿,求收藏,求评论啊!!!!老坑一直都会是日更的,只是有时候会因为写论文更得晚些,比如今天。如果不更的话,会和亲们请假的,爱你们,么么哒~   ☆、第十章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吃饭了么?”等到天已经变黑,柳长兴和展昭才赶回到开封府,也幸好展昭御前带刀四品护卫的身份,否则他们连城门都进不来。   “哎呀,今天可累死我了!从来都没跑过这么远的路!”柳长兴把今天这一天在莱西村里转的那一圈,还有它邻村的那一圈都和赵金牛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通,那苦水倒得,好像倾盆大雨似的,连着两刻钟,都没有说完。   “唉,在开封府办案就是这么辛苦的事儿!要不看张校尉他们怎么一办起案子来就不着家呢?据说,在外边露宿都是常事,有的时候连露宿的时间都没有呢!”把自己提前给柳长兴留出来的晚饭端了上来,赵金牛坐在凳子上看着柳长兴囫囵吞枣的吃着,感觉他仿佛从来都没吃过饭一样,也不嫌弃这白菜没有味道了。   “你慢点儿吃!本来就回来的晚,吃这么快该不好克化了!要是半夜肚子疼,还得找公孙大人去讨药去!”看着柳长兴连嚼都不嚼就咽,赵金牛担心的给他倒了碗温水。   “慢点撒(啥)啊,我都一天没呲(吃)饭了!”最里面嚼着东西,柳长兴还不忘了和赵金牛说话。“我今天,一共就喝了两次髓(水),肚子饿的咕咕叫,也不敢和攒(展)大哥缩(说)……”   “怪不得饿成这样……”想着柳长兴赶了一天的路,来回跑不说,还没有饭吃,赵金牛就觉得这孩子可怜极了。就算是在开封府也没有不吃饭的时候啊,怎么一出去查案,就这么可怜呢!“那展护卫也没吃饭么?他不饿?”想着柳长兴这小体格子都饿的不成样子,赵金牛觉得展昭这样一个大男人肯定会更悲剧。可是呢……情况则是,人家回开封府的第一件事根本就不是吃饭,而是到包大人那里去汇报情况了,现在还在包大人那里待着呢!   “展昭,情况怎么样?属实么?”包拯在烛火下刚刚批完卷宗,想着明天庞统进京的事儿,就听见有人通知展昭回来了。他连忙开门迎接这个辛苦了一天的属下,仔细的问着案情。   “回大人,情况看起来正如那柳长兴所说。”展昭把自己这一天的行程简单的和包拯说了一下,重点描述了那颗可疑的穿着青色袍子的大汉,还有今天柳长兴的表现。   “这柳长兴看起来是个可造之材啊!并不像公孙说的那般不堪大用。”听完展昭的话,包拯摸着胡子想了想,然后给柳长兴下了评语。   “是,卑职也是这么想的。可能是因为公孙先生只见到了柳长兴的一面,而未能见识到他的其他方面吧!总之,柳长兴这个人还是很值得历练的,他目光敏锐、看人之准是卑职所不能及,除此之外,他还颇通人情世故,这一路上与他人打交道,都是柳长兴一人所做。唯一的不好,就是柳长兴此人未经锤炼,不能吃苦,不够坚毅。”展昭将这一天来自己观察柳长兴的体会全都同包拯说了,而他的根本目的就是为开封府发掘人才。毕竟衙门里,还没有谁,能像他一样有通鬼神之能,还有如此看人的本事!   “不能吃苦可以练,以后展昭你就多教教柳捕快吧!对了,我记得和你说过,明天是庞统回京述职的日子,为了表彰他的功绩,官家决定让列位大人同朝庆贺。所以明天查案,你就让柳捕快一个人去吧!而你,就和我一起入朝见驾。”将自己的安排又重申了一边,包拯就放劳累一天的展昭回房了。而展昭此刻直接回去了么?当然没有,而是直奔柳长兴所在的捕快房而去,他总要把明天的安排告诉给柳长兴的。   “哎呀,你轻点儿!我的腰啊!”   “赵金牛,你是不是找死!这么使劲儿!”   “哎呦,我错了,真的错了!好哥哥,求求你放过我吧!”   展昭刚刚到了柳长兴的门口,就听见从里面传出来带着哽咽的哭喊,那声音一听就是柳长兴的,可却比和自己说话,不知添了多少娇媚。   这是在做什么?柳长兴的声音,为何变得如此……展昭无法继续在想下去,他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听见这样的话,再加上这样的声音,如果还不知道是关于那方面,那他就白活这么多年了。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只能背过身子不让自己面对那扇门。一想到自己要交代的事,再伴着那样的声音,他觉得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然而,接下来的话证明这绝对是展昭想多了。   “金牛啊,你这祖传的按摩偏方真的能让我的腰不疼么?”因为柳长兴的喊叫越来越像是杀猪,为了不搅扰到其他休息的兄弟,赵金牛只能按了一会儿就停手,至于效果怎么样,他也不敢保证。   “我怎么知道,你只让我按了这么一会儿,血脉还没有完全的通开,明天到底疼不疼,也只能看你的命了!”由于柳长兴的不配合,难得施展家传绝学的赵金牛不太高兴,说话也没有平时哄着柳长兴玩儿时那样和蔼,反倒有一丝丝冷酷无情的意味。   “唉,早知道如此,今天就不逞能了!都是男的,就算他是我顶头上司都能怎么样呢?他比我大那么多,我靠他一会儿也没什么!”想着自己今天挺着腰在上面装僵尸的行为,柳长兴就觉得自己傻得不行。年幼时候练出来的见什么人办什么事儿的本能都哪里去了?怎么对着那张一本正经的脸就下不去手呢?最后吃苦的还是自己啊!揉了揉已经由酸疼变得酸爽的腰,柳长兴决定如果明天还这么来一通,自己一定要靠着他。不对,自己一定要借头驴来骑!   在门外站着的展昭这才听个明白完整,原来是柳长兴今天由于骑马时过度劳累,在让赵金牛帮自己按摩呢!回想起刚才自己龌蹉的联想,展昭就觉得特别对不起柳长兴。可是那声音……那声音真的很像……算了,算了,我在想什么呢!摇晃着脑袋,把里面不和谐的思想全部摇走,展昭再次的走上了台阶,准备敲柳长兴的房门。结果,在展昭还没敲的时候,房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呦,是展护卫?这么晚,您还有事么?”端着一盆水出去的赵金牛正好撞到了过来找柳长兴的展昭,也幸亏他把水拿的很稳,不然那一盆全都浇到了展昭的蓝袍之上。   “我来找长兴交代些事儿,他现在有空么?”明知道柳长兴现在是个什么情形的展昭,第一次当着别人说了不怎么实诚的话。   “哦,他啊,现在不方便下床。不过您进去找他就行,我还要倒水,就不让您了!”笑呵呵的看着展昭,赵金牛心里觉得很高兴。看见没?这捕快房里,哪有一个有我们长兴这样的待遇?还劳驾展护卫过来有事相商。害怕自己耽误两个人讨论案情,赵金牛就急忙的端着盆出去了,还不忘给两个人关上了门。   “展大哥,这么晚,你怎么来了?”想着自己今天和展昭混的已经很熟了,柳长兴就没有从炕上起来去接他。实际上他就算想起来现在也不太方便,刚才为了让赵金牛给他按摩,他衣衫颇为不整,现在就算起来,也是丢人,没有礼节,还不如就彻底的失礼比较好。默默的将里衣两祍相盖,柳长兴拽上了旁边的被子想要把自己盖得更严实一点。当然,他现在的行为全都是因为不知道今天早上自己被差点看光的事情,要是知道,他也就不这么小心谨慎了,展昭爱看就让他看去吧!   “长兴啊,我今天晚上来是想和你说,明日可能需要你一个人去莱阳镇查访了。明日是飞星将军庞统班师回朝的大日子,文武百官都需要在朝廷上列位道贺,到时候我也会跟着大人一起,所以不能陪你去办案。你自己一个人,路上要小心,办案要谨慎啊!”把自己想的都说了,展昭就急忙的撤离出了房间,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刚才柳长兴和自己说话的时候,嗓音还带着嘶喊过后的沙哑,而那种声音,让刚才一直在浮想联翩的展昭觉得好像有个包袱一直背在背上,有种随时要把他压垮的感觉。   “明天要我一个人查案?”刚刚回过神来,柳长兴就看不见展昭的影子了,只能盯着刚才他站过的地方,表示不可置信。   “什么时候开封府也有捕快独自办案的习惯了?这可不是什么张家老太丢了鸡,李家太爷跑了鸭,从今天的查访来看,这就是一起谋杀案啊!还是杀完后毁尸,毁尸后抛尸的那种啊!”因为自己资历的浅薄,再加上根本没有过什么办案经验,柳长兴觉得展昭这简直就是把自己往火堆里推。这真的是南侠展昭?不是什么奇怪的人物?就算不知道详细的戏文儿,柳长兴也听过南侠义薄云天、正义无边(?)的评价,可现在他看到的展昭,不仅是一个让下属饿着肚子的上司,还是一个将重任丢给下属的上司。这样真的好么?没有机会问出这句话的柳长兴只能仰面看着房屋上的砖瓦,然后默默的为自己明天祈祷。   千万不要碰上那个凶手啊!我还想多活两年!   ☆、第十一章      这天一早上,为了不再像是昨晚那般的晚归,柳长兴特意嘱咐了赵金牛叫自己起床。草草的吃了早饭,背上行囊和乌盆,他就跑到张大爷家里去借驴了。   “张大爷,我晚上就回来把驴还您,绝对会给它喂得饱饱的!算是谢谢您!”柳长兴在张大爷的帮助下把东西挂在了驴背上,牵着绳走出了院门外。   “哎呀,说什么谢字啊,都是一家人!只要你骑着我这驴能办好公事就行!路上注意安全啊!”笑着捋自己已经花白的胡子,张大爷把柳长兴送出了门外,望着他骑驴走远,笑呵呵的回到了家中。“唉,孩子都长大了,也开始办差了!”   骑着毛驴儿,柳长兴这一路上比昨日不知要轻松多少。就光说这大乌盆,就没有挂在他身上了,更别提和展昭共骑一匹马的别扭了。   “唉,到了莱阳镇我该怎么办呢?”毛驴走了半个时辰才接近十里外的长亭,而这一路上柳长兴都在想自己一个人要如何调查。难道真的就跑到回春堂去问有没有一个手腕烫伤的人来买膏药?那岂不是很明显?万一凶手想到自己是在调查,那自己岂不是凶多吉少?他越想越烦躁,越想越不安,手里面引着驴子前进的胡萝卜也不时的左右晃来晃去,搅得驴子也跟着不稳起来。   “这位小哥你停一停,前方不允许行进了,趁早绕道比较好。”刚刚到长亭,柳长兴被晃悠的有些心烦正打算歇歇呢,就被两个带着穿着甲胄的人给拦住了去路。   “不让走?为什么不让走?”因为心里想着烦人的事儿,柳长兴的态度不见得很好,反问的语气更是让人觉得不舒服。   “前面是飞星将军驻军,今日要班师回朝,闲杂人等一概不许接近。请这位速速离去,不然我们就不客气了。”士兵们可不管你情绪怎么样,依旧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两条路障挡住了道路,不允许任何人冒犯飞星将军。   “飞星将军?庞、庞统?”凡是开封府的人,就没有不知道自己衙门与庞家的恩恩怨怨。尤其是自家大人和庞太师,那在朝堂上简直都快成了对头,每每都是针锋相对。你今天说我这个政策不好,我明天就说你那个下属不好,两个加起来年龄都超过一百岁的老家伙,明明该是颐养天年的好年纪,偏偏总是在朝廷上争吵不休。这庞统回来的话,以他这般势力,那自己府里岂不是要成了缩头乌龟?   “知道是我家将军,还不速速离去?请吧!”一个士兵把枪横了一下,指着侧面的道路让柳长兴走,那脸上的严肃竟是丝毫未变,眼睛更是一刻都没有从他身上离开。   “走,走,我当然要走了!飞星将军都来了,我还不消失那是找死么?”用吊着胡萝卜的棍子打了驴屁股一下,这懒洋洋的毛驴儿就彻底的撒起了欢儿来,四条腿那是迈开就跑,吓得柳长兴在上面吱哇乱叫,差点翻个底儿朝天。   “那是谁?”坐在长亭里的桌子上,庞统悠哉的单手执壶,将沸水注入已经装有了雨前茶的茶杯中,让碧绿色的茶叶在杯子里上下翻飞着,伴着那激起的汤花,形成了衣服恬淡美好的画面。而在这般闲适的气氛中,一阵乱叫闯进了庞统的耳朵。他好奇的望过去,只见一个身穿白色长袍的男子在驴背上紧握着缰绳,脸上虽然满是惊恐,但看了却不让人觉得骇然,而是有一种楚楚可怜的感觉。可能是因为他精致的五官吧!目力可以达到百步穿杨级别的庞统看着那因为眉头皱起而略微下调的桃花眼,摇了摇头,可惜这双应可含春水的眼睛。   “回将军,那是一路过的百姓,骑着驴看起来是要赶路的!”站在庞统身后的属官也看到了柳长兴,不过他没有庞统那么好的气量,瞧着柳长兴打扰了自家将军品茶,他有点儿不太高兴。“将军,要不要我把他赶得远一些,别让他的声音,搅扰了您品茶?”   “不用,我又不是周厉王,何必要阻止别人发出声响呢?更何况他这样挺有趣的。有趣,真有趣!”瞧着柳长兴在远处终于控制住局势,用胡萝卜安稳了情绪亢奋的驴子,庞统端起了那杯已经变成晶莹碧绿的茶,摇晃了一下,微微的抿了一口。   “哎呦,这莱阳镇还没看着个影儿呢,我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为了避开庞统回京的队伍,柳长兴特意绕到了小路上。这样虽然不会再有人拦截,但也有一个坏处,那就是折腾。小路上一会有个石头,一会有片树木,道路高低崎岖,让在驴子背上的柳长兴觉得很是不稳当。可那又怎么办呢?喝了一口行囊里的水,柳长兴也只得继续赶路。   “柳捕快,柳捕快,这里我好像来过!”正逢走到一片林子后面,出现了一块特别大的石头。这石头上没有什么标记,也没有什么花纹,只是上面生了一株小草,让它看起来很是特别。   “来过?你怎么知道你来过?不是都不记得了么?”记得乌盆当时说他对于名字和被杀情况之外就没什么记忆了,柳长兴对他突然说出这么一句,感觉有点奇怪。   “我、我突然对这个石头……很有印象。”乌盆话说的有些断断续续,脑海里面的东西也变得杂乱不堪。一会儿是灰色的石头,上面有颗生机勃勃的小草;一会儿是闪过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孩子在叫着爹爹;一会儿又是林间的树木和不远处的透着阴森气息的房屋,让这早已没有知觉的乌盆,觉得很是头痛。   “那我们再往前走走?”感觉到乌盆好像有些不对,柳长兴决定尝试一番。虽然说自己今天本来是要到莱阳镇去调查,可是乌盆才是当事人,他说的东西应该也很有价值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柳长兴又骑着驴往前走了大概有五里地,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院子,走到近处敲门后才发现,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打开门,里面是萧条又荒芜的景象,好像被强盗洗劫过了一样。只有在墙角的一座大大的黑色窑炉,还有那成堆的粘土告诉他,这里曾经还有人居住过。   “啊,啊,就是这里!就是这里!”乌盆疯狂的在驴背上大叫,看着院子里那熟悉的窑炉,声音里透着撕心裂肺的恐慌。他的记忆在这一刻彻底的被冲击了出来,身首异处的恐怖与被焚尸的凄惨,在他的脑子里不断的循环出现。   “原来你就是在这里被……”看着院子里那黑漆漆的大怪物,柳长兴没有办法继续说下去。他在人世间见过的事儿真不少,可还没有一件这么让人感觉齿冷的!人死如灯灭,他把人杀了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让人的尸身受到这么残忍的对待?将人死之后融进瓷器里,这个应该比挫骨扬灰更为可怕吧!   “柳捕快,你能帮我看看后院么?我想看看还有没有我能找到的东西。”乌盆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可能是因为还想守着自己曾经身为人类的尊严和体面,他缓过来之后并没有嚎啕大哭,而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后院还会有什么?”看着前院这般“干净”,柳长兴很怀疑乌盆的话,但他依旧把驴子放在院子里,把门插上,防止有别人进来,随后就抱着乌盆进了后院儿。后院看起来要比前院整齐一些,却更加的冷清。原来应该放置东西的桌子和椅子,现在上面都积了一层浮灰,原来应该使用的水井,现在也只剩下根草绳在辘轳上面晃悠。   “柳捕快,请往墙角走一走吧!那边应该有一个小狗形状的白色玉佩,麻烦您帮我找一找了。”越到此处,乌盆的记忆越是清晰。他记得就是在这里,自己喝下了带着蒙汗药的水,就是在这里,自己的手无力的垂在了桌子上,就是在这里,自己的性命被那贼人残害!可也是在这里,应该还可能保留着自己临死前最后的温情,那是还没有交付到孩子手上的生辰礼。   “那你先容我找找。”将乌盆放在桌子上,柳长兴就往墙角摸索着。看了好半天,才在沙子的下面找到了一块精致的玉佩。也算是乌盆比较幸运,这玉佩掉在了地上没有碎裂,只是因为砂石还有碰撞,玉佩带上了小小的细纹,破坏了它的美感。   “是这个么?”柳长兴把玉佩拿在手中放在乌盆面前,他不知该如何让乌盆看见,只是将手掌摊平,将玉佩至于阳光下,带着含蓄的光泽。   “谢谢您了,这是给我儿子的礼物。接下来,就麻烦您继续去莱阳镇了,我会在这一路上,将事情和您说清楚。”瞧着玉佩未损,乌盆呼了一口气,好像连魂儿都轻松了一大半。没有了刚才的激动,他的情绪变得好了很多,理智好像也因为记忆重现而被找寻回大半。   在乌盆的要求下,柳长兴解了驴子继续向着莱阳镇前行,而他这一路上,没有别的,只是在听乌盆说他自己的故事。   乌盆的名字叫做刘元昌,是个倒腾布匹的商人,每每从苏杭一带买了布匹到开封来叫卖,而这一转手,基本上就会有两三倍的差价。于是,刘元昌就这样慢慢的富裕了起来,娶了个娇妻,生了个儿子,日子是过得和和美美,为邻里所羡慕。可这一次,同样是倒腾布匹,刘元昌在开封卖完了布,却比预计的时间要晚上了那么两三天。急着回家给自己的儿子过六岁的生辰,刘元昌买好了一些准备在家乡卖的物资就上路了。他紧赶慢赶,本以为可以赶上莱阳镇的客栈,却没想到物资太重,驴子太累,道路崎岖,他为了节省时间抄小路行走,反倒比官道要来的远那么一些。到了路边的那个小院子,已经是月明星稀了。害怕自己夜晚在路上出问题,刘元昌就鼓着胆子敲响了院子的大门。   刚刚敲过两下,院子的门就被刘元昌敲开了,从里面出来的是一个身高大概七八尺的大汉。他虽然身材高大,但长相却是敦厚老实,再加上满手的泥土,倒也不像是个坏人。然后刘元昌就把自己的事情和他说了,并且许诺给他一两银子作为借宿的费用。那一两银子可是不少钱呢!大汉自然是没有拒绝的道理,就让他进了屋。可是,等到那大汉看到刘元昌身后驴子上驼的东西,就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想法了。刘元昌只知道他十分热情的给自己烧火做饭,并且还拿出了家里珍藏的黄酒招待自己。   因为大汉过于热情,而刘元昌本身又没想那么多,虽然他知道自己明早要赶路,不可贪杯,但还是喝了那么两杯酒。两杯香醇的黄酒对于刘元昌来说,应该只是一个能让他醒神的量,可谁想到却成了他的催命符。那里面有的蒙汗药很快就让他失去了知觉,之后就失去了生命。   “你手里的玉佩是我准备给儿子的生辰礼物,一直藏在怀袖之中,那一天被迷倒之后,我朦胧的记得它好像被我甩在了墙角,因此过来寻找。还好它没有被那贼人发现,要不然……我真是连个给孩子做念想的东西都没能留下!”想起自己那小小的孩子,刘元昌就不禁悲从中来。可就算是再悲伤又有什么用呢?他和孩子,现在已经是阴阳两隔,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第十二章      “有没有人啊?”   一路上听完了刘元昌的过往,柳长兴是对那个凶手越来越心惊胆战。如果说以前只是凭借着想象有五分害怕的话,现在那份害怕绝对上涨到了十分。为了保证自己来调查的身份不被泄露,柳长兴先找到了一家客栈,自掏腰包把行李和驴子都寄存在他家,然后独自一人带着银子进了回春堂。   到了回春堂的门口,他发现这里的生意好像是出了些问题。明明在那个卖东西的白胡子老人嘴里,他家的药应该不错,但为什么看起来根本就是门可罗雀的状况呢?难道是这镇上太平安康到连个生病的人都没有?心里怀着疑问,柳长兴提起长袍走上了台阶。   进去一看,里面是只有几个中药柜子,还有一个实木桌子,连招待病患的椅子都没有两个。柳长兴轻轻喊了一声,过了半天才有一位头发花白的大夫从中药柜子后面走出来。   “这位公子,您是看病啊,还是抓药啊?”老大夫慢慢的走到了柳长兴的面前,虽然看着年纪大了,但瞧着身子骨还是挺好的,只不过这脸色,感觉好像几天没睡觉似的。   “老板,我想要一种烫伤膏,闻着凉凉的,好像是什么……灵砂膏。”对着这位老大夫,柳长兴很平常的回答了他,就像是任何一个来买药的人一样。   “灵砂膏啊?没有!”本来还挺客气的老大夫,一听到灵砂膏三个字立刻变了脸色,直接摇着头就说没有,连个解释都不给。   “没有?怎么会?烫伤膏不应该是哪儿都卖么?怎么你这儿会没有?”看到老大夫不同寻常的反应,柳长兴觉得有些奇怪。按道理来说,没有一家卖药的会把客人拒之门外,就算是真的缺货也不会这么不友好。这位大夫是怎么了?怎么一提到灵砂膏就好像是有人揪了他胡子一样?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公子还是买点儿别的把!治烫伤的又不是它这一种!”老大夫听见柳长兴的问话更加苦着脸了,祈求的目光看着他,期望他能要点儿别的。其实,他最想做的,就是直接把柳长兴给请出去,可是不行啊,他这回春堂已经很久都没有生意了!   “不是,我就知道这一种药好使,您跟我说别的药,我没听过也不能随便买啊!而且,为什么我不能买这药啊?我感觉您好像不是没有,是不敢卖吧!我求求您了,家里的大哥腿脚烫伤一大片,连走都走不了,我从邻居家听说您这药好使,大哥就等着您救命呢!”柳长兴把自己那莫须有的大哥说的特别惨,没有的烫伤说的都快要布满全身了。   “哎呀,这位公子,不是老朽不卖给你,而是……唉,看你不像是本地人,我就跟您说了吧!犬子,现在都因为这个进了大牢了!你说我还敢卖么?”用手捂住嘴巴,老大夫小声的将自己的苦衷告诉了柳长兴,连连的唉声叹气。   “这,这怎么可能啊?不就是个烫伤药么?怎么会让贵公子进到牢里呢?”柳长兴觉得这简直就是奇怪之极。这灵砂膏只不过是烫伤膏,就算是出了什么问题,应该也不会到进牢的程度吧?看这家药铺还算是规整,门脸也不小,总不能是卖假药的吧?   “唉,说的是啊!我们这灵砂膏,那是传了不知道多少年,历来都没出过错。可是,几天前,一个大汉来买药,就治出问题了!不但手腕没好,还倒烂了一大块。于是,这个大汉就把犬子告上了衙门,非说我们是卖假药害人!老朽和镇上的县官说,我们家这药没问题,还找了好几个人试用。可是这县官就是不放犬子,非要让他在大牢里吃苦头。你说我现在还敢卖这药么?”老大夫边说着眼泪边往下流,看的柳长兴也觉得他怪凄惨的。   “可是,为什么那个大汉会治不好呢?他的手腕……他的手腕!”柳长兴还想问问这怪事的原因,可问到一半他就突然想起来了,自己要找的人不也是手腕被烫伤么?应该不会那么巧吧!   “大夫,那个大汉的手腕是不是大概在七八天前被烫伤的,烫伤的地方一片乌黑?”柳长兴将自己和展昭调查出来的线索整合了一下,然后问了那个凶手的病情。   “对啊!那个大汉的手腕和别人不一样,别人的烫伤较轻的是火红,较重的是表面的皮被烧坏了,但内里的肉是红的。可是他的却从表面到里面都是黑黑的,本来是棕褐色的药涂上去也变成了黑色,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我们觉得他是中邪了,可是他不承认,非说是我们害的!还给了县官老爷钱,说我们一天不给治好,犬子就要关在牢里一天啊!”听着柳长兴的问话,这回换成是老大夫觉得奇怪。自己还没说那个大汉伤是什么样儿呢,他怎么知道?总不会,是他把那个大汉弄伤的吧?看着不像啊!   “还真是他,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柳长兴听到这儿,觉得这简直就是上天在帮忙。果然是人做事、天在看,要是这大汉的伤口那么普通,自己岂不是要忙的半死?不过可叹,这老大夫的儿子却因此而遭受牢狱之灾。谁能想到一个杀人凶手,有一天也会和官府合作呢?   “这位公子,你说……”老大夫没太懂柳长兴的意思,正想要问出来,门口就起了喧哗之声,吵闹的在屋子里都听得清清楚楚。   “老家伙,你今天要再不给我治好,我就砸了你的铺子!”说话间,一个穿着华服的大汉带着三两个家丁走了进来,一脸的狠戾之气,让人光是瞧着就想退避三舍。   “哎呀,你这病我根本治不了,你都把我儿子弄到牢里了,怎么还不放过我们啊!”老大夫看着大汉来了,急忙走出来阻止他作乱。言语间的痛苦和埋怨,简直要可怜死了!   “哼,你儿子进牢里那是因为他医术不高,看看我这手腕,现在都成了什么模样?如果你还是不能治好,我就让你儿子和我一样!”拉起来袖子,大汉把自己的手腕给他看,瞧那手腕上的肉,已经完全腐烂,伤口深可见骨,还带着阵阵的臭气。要说,带着这么个伤痛还跑人家的药铺来搅局,这也不是一般人啊!   “我都说了,你这伤不是药能治的,而是中了邪,让你赶快找个道士看看,你怎么就不听啊!就算你找把我的铺子给砸了,我说不会治还是不会治啊!”在大汉掀开袖子的时候,老大夫就掩着鼻子,看样子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这样的伤口了。看完之伤口的狰狞后,他还是在摇头,表明自己束手无策。   “什么中邪?你以为我没找么?找的人家都说是你给我的药里下了毒!我不管,今天你要是还治不好,我就让你的铺子跟着你儿子一起陪葬!”挥了挥手没受伤的手,大汉示意着身后的家丁们将这药铺给砸了,好给这个老不死的家伙长长眼。   “哎哎哎,你等会儿!”看这些家丁真的要拿凳子、摔桌子,再加上老大夫想阻拦却被架住的模样,柳长兴在后面是真的看不下去了,终于鼓起勇气出手阻止。   “你小子是谁?敢管老子的闲事!”站在后面指挥的大汉瞧着突然蹦出了个陌生人,惊讶的不行。但转念一想,自己得了那些钱财后,简直是如鱼得水,连县官都要听自己一言,这个混小子算个什么?   “这位大哥,我觉得我会治你的病,但就看你舍不舍得。”柳长兴瞧着这个凶手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实在是忍不下去了。但他势单力薄,还体瘦弱小,实在是没什么能和他拼的。没有办法,本着拯救黎民于水火的想法,柳长兴又开始重操旧业,回味了一下他的痞子生涯。而要想做一个痞子,首先要练好的那就是骗术,无论有多害怕,无论自己说什么,都不能让别人看出你的真假。   “什么舍不舍得?”都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看着柳长兴不过十七八的模样,大汉不相信他有什么本领。但这两天他实在是被折磨的不像样子,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拽着个医馆给自己看病。现在能有个主动说治得好自己的,自己听那么两耳朵也未尝不可。   “我说的是你舍不舍得银子?”看着手里没有装逼的物件,柳长兴瞧着大汉的腰间别了一把,就走上前去抽出来扇了扇。结果眼睛从上面一扫,就发现这扇面上山水画的笔触,似曾相识,实在是烂的可以。   “呵,小家伙,你先别问老子的银子,你先看看自己的手段!”瞧着柳长兴这么大胆的从自己腰间拿扇子,大汉有些不太高兴。可为了自己的伤,他还是咬着牙忍住心中的怒气。   “你这伤口是被火烫伤的是不是?”摇着扇子,柳长兴连伤口都没看,就直接说出了大汉受伤的原因。实际上他说这个也是有着模糊的概念,烫伤的伤口多半都是因为火,即使不是直接的,也是间接的,所以只说一个“火”字,不容易被人细查错误,只以为你说的是对的。   “对!你怎么知道?是问了这个老家伙?”自己以前经常来这个镇子,现在更是住在这里,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白衣男人,自然知道他是外来的。而外来的,能知道自己伤口情况,也只有刚才接触过他的老家伙可以告诉他了。   “错,我和这位老大夫素不相识,只不过是买药的客人,他怎么会随便的把病人的病情告诉我呢?”合上扇子敲了大汉肩膀一下,柳长兴又“唰”的一下把扇子打开,趁着扇子遮住面孔的时候给老大夫递了个眼色。   “对啊,老朽是大夫,就算铺子毁了,老朽也不是那种随便把别人的病情说出去的大夫!”可惜你不是别人,你是老夫的仇人!因为最后一句话藏在心里,老大夫的表情是怒目圆睁,看起来就像是因为大汉在侮辱他的医德而愤怒一样。   “那你接着说……”觉得这个白衣人不简单,大汉就继续让他说下去。   “你这个伤口呢,还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你……”说到这儿,柳长兴再次用力手腕合上了扇子,然后悄声在大汉的耳旁说了一句,“是因为你烧了陶瓷才被弄伤的!”   “你、你、你怎么知道!”听到柳长兴的话,大汉直接倒退了两步,惊讶的连话都说不利索。   “我看你双眼中间的山根部位面带红赤,还略微的有些血丝,不就是疾厄宫主火?犯火,再联想到你手上的伤就不难看出。而你的财帛宫色泽泛黄,明显就是成于土,所以你可能是做与土有关的生意发的家。可看你这相貌,虽然聪慧,但不够精明,所以肯定不是倒卖土地。而你的官禄宫又没什么特别,所以也不是为官挣得的。那么你是做什么的呢?你的手是因为火烫伤,你的财富是因为土而得到,所以两项相加,推出来你是因陶瓷而起家。”   柳长兴老神在在的说着话,一套一套的将这大汉给唬住了。实际上,懂点八卦和面相的人就知道,他说这一套完全是瞎扯。可惜啊,在场的除了老大夫和他,都是没有读过书的,有的甚至大字都不识一个,哪里还懂什么面相?而老大夫吧,对不起,唐朝时韩愈有一句话,叫术业有专攻啊!   ☆、第十三章      “那你、那你还算出来什么没?”大汉听到这儿害怕极了,说话都有些磕巴,刚才嚣张的气焰也不知跑到了哪里。他生怕柳长兴说出自己的罪行,拉自己见官。   “唉,可惜!小生和师父学习刚刚三年,也就能观观人的面相说个大概,再说具体的就有些难了。”柳长兴将手背到后面,低下头表情有些沉痛,看起来好像真的为自己学艺不精而感到难过似的。实际上他只是为展昭不在身边而感到可惜,要是展昭在这里,凭着他的武艺,自己还会被人堵在药铺里,为了救人都不敢出去?   “是么?”听到这么一句,大汉喘了一口长气。原来他算不出来自己有没有杀人啊,那就好,那就好!转眼间,他恶霸气质再次上身,不过却不敢对着柳长兴了。   “不过,小生虽然算不出来,却有方法解你这手腕上的伤。所以,请你不要再为难这位老人家,平添业障啊!”业障本事佛家用语,按道理不应该是一个学道学的人说,但宋朝儒、道、佛三家彼此交流甚广,所以柳长兴说这样的话,并没有被怀疑,反倒让人觉得更加高深。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只要小师父将我的伤治好,谁有空闲管这个糟老头!”虽然看柳长兴年纪不大,听称呼也不像是真正的方外之人,但冲着他一下子就说出自己伤从何来,大汉对他还是有着几分尊重和惧怕的。再说,他纠缠这回春堂也不为别的,就为了能把自己的手伤治好。   “那这位老人家的儿子?”柳长兴拿出扇子又扇了扇,语气带着些试探,也带着一丝要求。   “当然是也放了!不过,小师父,我这伤……”大汉满口答应,唯一的迟疑就是害怕柳长兴不给他治手腕。   “当然是给你治好了!老先生,麻烦您给拿一下笔墨纸砚,我现在就给他写!对了,最好再来写黄纸和朱砂,他这手腕上还沾了阴气呢!需要用这两样画符吞服才能管用。”一把合上扇子,柳长兴就走到了屋子里仅有的桌子前,等着老大夫的笔墨上来,就开始写药方。可他真的会治病么?他要是会治病,早就去改行当大夫了,哪里还会没事骗钱耍赖呢!虽然这只是一种爱好,但大夫和痞子这两个职业孰高孰低,他内心还是知道的。那柳长兴为何要笔写方子呢?没有办法,事已至此,他要是不写个方子随便糊弄一下,估计他今天就走不出这个回春堂了。   “这位公子,老朽这儿只有笔墨,没有黄纸和朱砂啊!”从后堂拿出了笔墨纸砚,老大夫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半张黄纸和一粒朱砂。那东西都是方外之人用的,他回春堂一个玩儿医术的,实在是没有那些东西。   “老家伙,这都没有,你可真够穷的!”好不容易碰上一个能治病的,大汉实在是不想让这个机会溜走,就立刻派人去附近店里找这两样东西,当然嘴上还不忘了奚落这回春堂的大夫几句。   “你!”老大夫被大汉的话弄得是怒目圆睁,可他又没有什么办法,只能把求助的目光递给柳长兴。   “老先生,忍忍吧!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们为鱼肉啊!”实际上看着那大汉膀大腰圆的站在那里,柳长兴也觉得害怕。但他已经出头了,就没有再回去的道理,为了让自己和这位老大夫能够安全的走出这个门,柳长兴也只能劝他忍一时不快了。   很快,大汉的家丁就把东西给买来了。柳长兴信笔一挥,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图案出现在了黄纸上。它看着像字又不是字,看着是画又不是画,不过那从纸上快要飞出来的感觉,倒让它看起来像是真的符纸一样。随后,柳长兴又给大汉写了一个方子,那是他在祖父房间里没事翻着玩儿的时候看到的《本草纲目》上的方子,主治皮肤生毒疮,还泻火。这东西唯一的好处,就是能让大汉吃些苦头,因为里面有大把大把的黄连。   “这、这方子也太简单了吧?真的能治他的烫伤么?”老大夫看完柳长兴写的东西,捉摸了一下,感觉根本就不能治那个诡异的伤。但他还算是有心眼儿,只是小声的和柳长兴说说,没有大声的让屋子里的人都听见。   “嗨,这方子为的不是治病,而是救人啊!”感觉这老大夫真以为自己会医术,柳长兴是既高兴又郁闷。高兴他自己的骗术来到这里水平没有下降,郁闷这老大夫的脑子不够灵活。“老先生,一会儿还得麻烦你一下,装作这个方子天上好、地下无吧!这都是为了咱们能安全的度过这一天啊!”   “你们两个在那儿说什么呢!”大汉看着柳长兴写完之后,老大夫拿着药方和他嘀嘀咕咕的模样,心中不禁起了疑心。难道这两个人在和起伙儿来骗自己?不会,应该不能吧!   “唉,我是在说我怎么没有早点遇见这位公子呢!要是早些看到他的方子,我儿子也不用被你这家伙告进大牢里了!”想起自己的可怜的儿子,老大夫的演技一下子刷满了五颗星,声泪俱下的捧着柳长兴的方子,看起来就像是捧着救命稻草一样。   “这方子很好?”一把从老大夫手里抢走了方子,大汉看着上面的一些字,它们不认识自己,自己也不认识它们。只是一颗要强的心让他面色不改,给人一种他完全看得懂的感觉。   “当然很好了,这样的药材搭配,老朽平生是第一次见!老朽一直在治你的手腕,可惜却没什么效果。这方子疏通经脉、清理余毒、排除湿气、阴气,调和阴阳……”噼里啪啦,老大夫为了让这个方子听起来真的很不错,那是说了一大堆专业名词。别说大汉这个不识字的听不懂,就连柳长兴这个常年忽悠人的都听得云里雾里的。不过没关系,他说完之后,怎么都让人觉得这药方特别厉害,好像可以包治百病的样子!   “嗯,老先生说的很对。但这服药服下之时有个要求,那就是需要在正午之时服用,以阳气一天中最胜之时来制你身上的阴气。然后你再用鸡、羊等供品将这道符面朝东方供起来,在半个时辰后烧成灰来服用,让它吸收太阳的阳刚之气,不仅你这症状彻底消除,还能起到固本培元的效果。”对老大夫的配合,柳长兴在心里头感到庆幸和欣喜,然后就继续给大汉灌着迷糊汤,让他怎么听都觉得很对。   “那岂不是这药我明天才能喝?”瞧瞧这外面的日头,早已经过正午朝西而去了,根本无法达到柳长兴的要求,大汉面色有些不虞。难道自己还要再受一天的苦楚么?那万一这个小师父没治好跑了怎么办?   “为了追求最佳的效果,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把扇子扇扇,柳长兴又开始装高深,一副严肃的模样看的让大汉不敢质疑。   “那小师父,你能和我回府么?等到我治好了,送你纹银百两,感谢你对我的大恩大德!”大汉看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就这么继续下去。他已经为这伤口试了不知多少方子,可一次也不曾见效。如果这一次能有一点点好转,也是值得一试的。只是,这个给自己治病的小师父可不能离开,要不然治坏了,自己该怎么办?   “唉,小生虽未出家,但也不是贪财之人。小生知道你的顾虑,如果不放心,就派人跟着小生回客栈吧!至于纹银百两,那就不必,出门行善,是我辈之人应该做的。”想着与其跟着大汉回家,被囚在牢笼里,还不如让人跟着自己回到寄放驴子的客栈,最起码还好跑一些。   “那就顺您的意思吧,小师父您回哪儿,我送您……”说着,大汉伸手谦让了一下,本来想表示对柳长兴的尊重,可惜这礼仪做的是不伦不类,反倒像是要打人一样。没有办法,柳长兴也只得和老大夫先告别,然后在大汉和其家丁的护卫下回到了寄放东西的客栈。   “小二,给我烧些水,我想洗个澡。”到了客栈,确定了柳长兴的确是在这住着,大汉就留下了两个家丁看守这柳长兴,自己先回到家中去准备了。供品什么的,这种东西他是不敢让别人操劳,生怕自己一个不诚心,就治不好病。   “诶,客官,您这么早就要睡了?这外面天儿还亮着呢!”快速的从厨房拎出了两桶热水,店小二到了柳长兴的客房,就看见他已经换下了那身白色的袍子,穿着里衣。   “小生今天给人用精气画了一道符,实在是累的不行,当然要早些休息。要不然,小生明天是连起都起不来了!”在房内高声的说着,柳长兴想要把自己早睡的原因让门外两个家丁都听见。   “是么?那客官您好好休息,小的等您洗完了,再进来收拾。”店小二听着柳长兴这么大声的讲话,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不过这也无所谓,反正他只是个小二,就算是出了事儿,也不用他担着。   “等等,小二啊,你过来,我这儿有件事要你办。”柳长兴摆摆手把店小二叫过来,和他附耳说了些话后,然后从包袱里拿了一块银子出来递给他,肉痛的感觉在心里迅速的蔓延,可又没有其他的方法。   “这、这不太好吧?掌柜的一会叫我该怎么办啊?”听了柳长兴的话,店小二面有难色,伸手阻挡。客人要求他做什么他是应该做不假,可是这样大堂的活儿他就干不了了,到时候掌柜的找起麻烦来,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啊!   “这一点我自会替你料理。你只要给我弄匹马来,然后安静的在这睡着,这锭银子就是你的了!”掂了掂手上大概二两的银子,柳长兴为了自己的命还有开封府的案子也算是豁出去了。至于钱财,能不能上报到公款上啊?要不然他这几个月就只能吃开封府的大锅菜了!   “……好吧,那客官您等一下,小的这就去给您准备。”看着那银子,店小二的心中勇气倍增。而且后顾之忧都已经被柳长兴给摆平了,他为什么有钱还不去赚啊!   快速的转身出门,直奔最近可以弄来马匹的地方,不到一刻钟,店小二就再次的拿着饭菜走进了柳长兴的客房。而门外那两个家丁也没觉得他这么频繁的来这里有什么不对,人家睡前想吃点东西,这很正常啊!   再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店小二”就拿着空碗还有菜碟退出了房门,临走之前,还不让将房门关的紧紧的,然后低着头下楼去了。   “哎,你觉不觉得这个店小二的帽子好像太垂了一些,这样他能看见路么?”一个家丁闲着无聊,看着“店小二”离去的背影,随便的说了一句。   “你管他干嘛,咱们只要守到明天正午就行。有那时间还是趁机打个盹儿吧,别让里面的小师父晚上趁机跑了。”另一个家丁打了个哈气准备靠着门眯一会儿,现在这大白天的,就算这屋里的人有多大胆儿也跑不了,等到晚上,那才是煎熬的时候呢!唉,真希望这个新老爷赶紧找到治病良方,不然啊……这家丁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第十四章      “我的天妈啊,它怎么这么高!”等柳长兴下楼帮小二和客栈老板说了一声,并给了他一锭银子赶到马棚之后,看着那被拴在柱子上的棕色大马,吓得咽了咽口水。尤其是当那匹马不知道为什么打了个响鼻之后,柳长兴突然兴起想要跑路的愿望。关键是他现在就在跑路啊!而且还不能指望张大爷家那头可爱的小毛驴在城门关前赶到开封府!   “客官,您就是小二说的要马的那位吧?这马已经喂好草料了,您骑着它肯定会在天黑前到城里的!”在马棚里看管马匹还有其他牲畜的马夫瞧着柳长兴站在柱子面前发呆,就走上前去。仔细一看,他穿的是刚才过来的小二的衣裳,精致的样貌就算是这粗布衣裳也无法掩盖。看着他对着准备好的马犹犹豫豫的模样,马夫就以为他是担心这马匹不能按时到达地点,就主动和他解释了一下。   “那个,我现在不是担心它那能不能到城里,我现在担心的是我骑在上面,会不会半道被它给摔下来!”瞧着这马的眼神和体型没有一丁点儿可爱的地方,柳长兴为自己的身子骨感到担忧。   “应该不会吧,这马很温顺,只要客官好好骑,应该不会出现那样的事儿!”马夫是不了解柳长兴根本不会骑马的事情,他只以为柳长兴是被这匹马高大的模样给吓到。   “好好骑……嗯,我会好好骑的!”顺了顺马儿侧脸附近的毛,柳长兴给自己鼓了鼓劲儿,然后对马夫说了一句,“麻烦您把我扶上马吧!”   “啊?”马夫不太懂柳长兴的意思。   “呃,忘了告诉你,我根本不会骑马!”柳长兴苦哈哈的笑着,但他的眼睛里却有着必须做到的坚毅光芒。   就这样,在马夫的指导下,柳长兴成功的上了马,轻轻一拉缰绳,一夹马腹,这匹棕色的马就啪嗒啪嗒的走出了马棚,到了街上。随后就是,“啊啊啊啊啊啊!快闪开!!!小心啊!!!”   一连串的尖叫在莱阳镇的大道上响起,柳长兴用自己的实际操作告诉了马夫什么叫做“真正的不会骑马!”   “这客官不会在去开封的路上摔死吧?”挠了挠自己的脑袋,马夫为柳长兴的安全感到十分担心。“唉,不过哪又怎样呢?我还是老老实实的回去看着他那匹小毛驴吧!希望他还能回来把它牵走啊!”   经过了一个半时辰的狂奔,以及加上同马儿时不时的斗争,柳长兴终于筋疲力尽到了城门口。因为飞奔的速度过快,再加上他根本不会控制马如何改变方向,柳长兴浑身上下就像是经历了一场灾难一样,帽子不见了,衣服也开了,头发早就披散开来,嘴巴更是不知被咬出了多少的牙印儿。可就算如此,到了城门的时候,也只有一小条的缝隙,守城的官兵们已经开始禁止行人入城或者出城了。   “那个,这位大哥,能不能通融一下,让我进去,我是开封府的捕快,我有紧急案情要到开封府告诉包大人!”勉强的控制住马儿,柳长兴拽着缰绳从上面滑了下来,然后嘭的一声摔在了地上。他没有时间揉揉屁股减轻疼痛,只能一瘸一拐的跑到城门口,和那些守城的官兵商量。   “去去去,你说是捕快就是捕快啊!包大人那是你想见就能见的!瞧你这模样,还是收拾收拾明天再来吧!”守城的官兵才不管柳长兴要见谁,时辰已到,城门就必须要关,这是他们守城必须要尽到的职责。   “这位大哥啊,我真的是开封府的,您看我这儿还有牌子,就请您通融一下吧!”看着守城的官兵一点儿情面也不给,柳长兴也没什么办法。他一边把自己在开封府的腰牌递给了看起来是领头的官兵,一边又将身上最后一块儿银子给了他。   “你真是开封府的?”看着那块腰牌,领头的官兵有一点相信了。可是,这已经到了关城门的时辰,如果自己因为这么个小捕快没关,要让别人知道那岂不是犯了渎职之罪?但看着那手中的银子,他又觉得有点不舍,这可是自己半个月的薪俸呢!   “这位官爷,我真是开封府的!我昨天还和四品带刀护卫来过这,我们一起过的城门!”瞧着守城的官兵不相信,柳长兴简直都要急死了。他辛辛苦苦的赶到这儿,可不是为了被堵在城门口的!要是那个大汉晚上突然上自己那儿找人,知道真相跑了,那自己还上哪儿找他去啊!   “真的?”仔细打量了一下柳长兴,看着他漂亮的小脸蛋儿,还有那带着期待的目光,领头的官兵也觉得他不是在骗人。但为了慎重起见,这领头儿的,还是找人把昨晚上守城的官兵也叫来了一个。   “对,昨天展护卫是和一个小捕快一起回来的,那个捕快长得还挺好看,脸白白的,还是桃花眼!看起来,好像就是他!”经过了昨日守城官兵的认证,柳长兴终于被批准进了城。能如此顺利的进去,没有被挡在外面,不得不说在银子之下还有展昭和开封府的缘故。谁都知道开封府总是在办一些奇奇怪怪的案子,因为案情拖到半夜回去这也是常有的事儿,不过一般都是四大校尉和展昭,捕快出城办案晚归,这还是第一回。   “哎呀妈呀,总算是到地方了!”早就没有力气上马了,所以剩下的这段路程柳长兴是凭着两条腿靠着坚强的意志走回来的。到了开封府,看见关的紧紧的大门,柳长兴只好绕道侧门去叫人。瞧着赵金牛还有苏大娘风风火火的跑过来,柳长兴一下子就倒在了他们身上。   “这是怎么了?不就是出去办个案么?怎么成了这样?”让赵金牛把柳长兴扶进屋子,苏大娘去厨房弄了盆热水,帮柳长兴擦了擦脸和手,结果发现不仅脸上都是尘土,手上更是磨得红红的,还有许多条小细口儿。   “唉,简直一言难尽。展大哥在不在?包大人回来了么?”喘了口气儿,柳长兴就关心自己想要找的救兵起来,结果只得到赵金牛的摇头。   “今天是飞星将军的庆功宴,怎么可能回得来?包大人还有展护卫现在都在宫里呢!公孙先生和四大校尉倒是要守着开封府,害怕有人报案找不到人。”帮着柳长兴理了理头发,赵金牛交代了一下开封府的情况。   “没关系,他们在也行。张大哥和赵大哥都是好手,比我那是强了不知道多少。我这就找他们帮忙去!”柳长兴心里想着莱阳镇的情况,可他却没想想自己是个什么样子。刚挣扎下了地,就因为腿软直接坐在了地上。   “就你这样还找他们呐!你还是好好歇着吧,我去看看他们在不在!把他们找过来,到时候有什么案情你再跟他们说!”苏大娘瞧着柳长兴那股子逞能的劲儿,就觉得心疼的不行。好好的一个孩子,瞧着让案子弄成了什么模样!唉,不知道那个凶手,又做了什么孽啊!应该让包大人好好教训一下那家伙!从小看着柳长兴长大的苏大娘不忍心了,放下水盆就去后面找张龙赵虎他们。   “你是骑马回来的?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骑马?”看着柳长兴那狼狈的模样,赵金牛从柜子里给他拿了件衣服穿。早上明明穿出去的还是身雪白的袍子,晚上回来就成了粗布麻衣。柳长兴这小子,也不知道在外面遇见了什么!   “唉,我哪里会骑马?手上的伤口还不就是因为那匹疯马弄得……”柳长兴觉得自己这一次简直要亏死了,花了那么多银子不说,还遭了这么多罪。等包大人和展大哥回来,一定要和他们好好念叨一下。那个什么,公账一定要多报上几两,总不能让自己白掏腰包吧!那可是前身辛辛苦苦攒的银子!   “看,这就是不会骑马的坏处吧!你爹不是早就叫你学骑马,你偏偏害怕那个大家伙,这回却在人家手里吃了苦头。”想起当初柳长兴切切诺诺的躲在柳捕头背后,死活也不想看到开封府马棚里的那些马儿的样子,赵金牛就想笑。唉,这日子果然是一去不复返,从前胆小的家伙也能为了案子一个人骑着马死命的赶回来了!当然,赵金牛这是把柳长兴想的太美好,他能这么快赶回来的绝大部分因素,可不是因为案子,而是因为他这条小命儿。   “长兴啊,你怎么了?快让哥哥看看!哪个家伙敢欺负我们开封府的人!”还没等进门呢,赵虎的声音就从外面传了过来。当了这么多年校尉,在外面还好,在家里他始终改不了当年落草时候的口气。   “说什么呢!长兴这是为了办案子,你小点儿声,有捕快明早上还要巡街呢!”张龙拍了一下赵虎的脑袋,希望他安静一些。等两个人走进屋子里一看,还好,柳长兴人并没有出什么大事儿。   “给两位大哥见好了!小弟我啊,实在是累的不行,所以就麻烦大哥们过来找小弟了。”看见赵虎和张龙这么快就赶来,还担心自己的情况,柳长兴觉得心里暖暖的。果然这样的人生和之前的混日子不同了,虽然目前还没有见到前身的亲人,却依旧有这么多人关心自己!   “怎么这么见外?说说,有什么事儿找哥哥我,是不是找到凶手了,一会儿我就点些人,然后和你抓他去!”赵虎是个急性子,想到之前包大人曾委派展昭和柳长兴出去查案,他就猜到柳长兴这么赶回来找自己和张龙,估计就是为了这事儿。   “赵大哥,你说的真对,我就是找到了那个杀害乌盆的凶手!”噼里啪啦,柳长兴把自己今天到了莱阳镇的情况都说了,重点说了那个大汉是多么的张狂,连躲都不躲,直接在莱阳镇成了霸王。而那县官呢,也因为银子助纣为虐,为虎作伥。   “那你是怎么回来的呢?”看着柳长兴那身衣裳,张龙有些奇怪。既然他被困在了客栈里,那是怎么跑出来的?难道我这个兄弟真的有通天遁地之能?   “唉,我是花了银子买通小二,和他调换了身份回来的。不说那么多,张大哥、赵大哥,我们能不能早些出城,我害怕那个凶手识破我的把戏,然后带着银子跑了。”柳长兴叹了口气,想着自己的那些银子就觉得内心无比的疼痛。当然,这样的疼,他是不能表现给张龙赵虎看的,要不然他英勇为开封的形象,肯定要因为这事儿变成了守财奴的模样。   “这事儿应该没什么问题,不过我们首先要拿包大人的印鉴修书一封给城门将领,要不然就会让他们担上罪名。”张龙想了一想,决定一会儿去找一下公孙先生。包大人的印鉴现在也只有他能用,如果想出城,没有公孙先生的帮忙是不行的。   “那行,我就等大哥的消息。”瞧着张龙有去找公孙策的意思,柳长兴就决定抓紧这一会儿时间好好休息。那匹该死的疯马是把他折磨的不成个样子,大腿根处更是磨破了皮。一会儿还要跟着大部队出发,柳长兴觉得他还是抹些药、包扎一下比较好。   看着柳长兴昏昏欲睡的模样,张龙赵虎就打算分头去找人了。等出了门,张龙才想起柳长兴刚才做在炕上的模样好像有点儿不对劲儿。想了想,就猜到那小子是第一次骑马,把腿磨破了皮。不过没关系,反正自己要去找公孙先生,顺便请他给自己一瓶金疮药,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这都已经黑天了,我还听见吵吵嚷嚷,是有什么事么?”等张龙到了公孙策的房间附近,就看见他把房门打开,站在院子里往捕快房的方向望着。   “公孙先生,是柳长兴办案回来了,他找到了凶手,我们正点人好连夜将他抓捕归案。”拱手抱拳,张龙给公孙策行了一礼,恭敬的回话。   “是他啊。来找我是为了过城门吧,你等一下啊!”回到屋子,公孙策随手写了一封书信给城门将领,然后又跑到后堂包拯办公的地方,用他的印鉴盖了上去。忙完这些,公孙策才将信塞进信封,递给了张龙。   “还有什么事么?”瞧着张龙站在那儿还不赶快走的样子,公孙策就知道他应该是有什么需要来求自己。   “呃,先生,我想问您要一下金疮药。柳长兴他第一次骑马,应该是伤着了。我瞧着他们捕快房好像没什么药,就来请先生帮忙了。”   “原来是这样,那柳长兴还敢骑马,也算是不错。”微微的点了点头,公孙策从怀里掏出了一瓶自己配置的上好金疮药。这开封府的大大小小,没事儿总是会受些伤。所以,这金疮药,公孙策倒是随身带着。不过他面上显得平常,心里对于柳长兴却是越来越感兴趣了。真的不是胆小鬼么?只不过一个月就变化这么大?真是孺子可教啊!看着张龙离开的背影,公孙策捋了捋胡子,心里想着,等到明天,自己应该就能见到那个小家伙了吧?希望这一次看到他,他可不要再吓晕过去。对之前柳长兴在停尸房的表现,公孙策不说耿耿于怀也是差不多的。他那文人的小心胸,可是很不喜欢别人那么明显的害怕他呢!   ☆、第十五章      就在月上中天的时候,开封府抓贼小队终于出动了,为首的是开封府四大校尉中的张龙和赵虎,他们二人骑着马雄赳赳气昂昂的在前面开路,身后是十几个骑着马的捕快,队伍的最末是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刚刚才缓回来的柳长兴同学。   “长兴,你行不行啊?要不就跟哥哥骑一匹吧!我看你这东倒西歪的好像要从马上摔下去啊!”在前面打头的赵虎不时的朝后面望上几眼,就看见那小小的人儿一会儿拽不住缰绳差点从左边掉下去,一会又因为跑得速度不对朝右面栽倒。那时不时的左右摇晃实在是很考验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偏偏那个人还一点都不自觉。   “不用了,赵大哥,我绝对可以!”吸了一口气,柳长兴想让自己忽视掉大腿根处的疼痛。他紧紧的抓着缰绳,就像抓着海面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当然这样也给下面的马儿带来的很大负担,不是晃晃脖子觉得不舒服,就是打个响鼻吓得柳长兴咬着嘴唇忍住尖叫。当然,这完全不是因为柳长兴想要逞能的缘故,而是在他第一次坐上展昭的马之后,就再也不想受这样的罪了。这要是个小姑娘还能好看些,可两个大老爷们在上面,真的很不方便啊!柳长兴眨了眨因为风太大而留下来的泪水,默默的咽下了独属于他经历过的心塞。   就这么赶着路,一行人成功的在天亮以前到了莱阳镇,而他们的第一目标不是柳长兴寄放东西的客栈,而是在莱阳镇属于莱阳县的县衙。   “这位大人,您……这么早来县衙有何贵干啊?”听见了暴力的敲门声,县衙里的衙役气冲冲的去开门,想要看看是哪个人这么大胆子敢在天没亮的时候就打扰大老爷的清梦。可是,打开门以后,看见张龙以及他身后那一群穿着官服的人,立刻吓得腿软。尤其是看到张龙拿出来那专属于开封府的令牌,简直都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我是开封府从六品校尉张龙,前来拜见贵县,有要事相商。”冷着脸,张龙对这个县的县官没有一点好印象。他是听柳长兴说了,这个该死的县官,就为了些银子把无辜的人关进大牢,这样的人还能在开封府周边当官,这不是等着让包大人弹劾他么?绝对是寿星公上吊——找死!   “那、那什么,大人请进去坐,小的马上就去叫老爷!”乖顺的将张龙赵虎等人让进衙门,衙役就用飞一般的速度跑进了县衙的后堂。   “老爷!老爷!不好了,开封府来人了!”一阵阵鬼哭狼嚎在县衙后堂响起,惊得还在睡梦中的县官起了一身冷汗。等身边的小妾叫他,他才知道是衙役过来汇报事情了。   “你才不好了!慌什么?你刚才说谁来了?”在小妾的服侍下把里衣穿好,县官隔着一扇屏风对在客厅等候的衙役问话。   “老爷,是开封府的,从六品校尉张龙和赵虎过来了,他们不仅人来了,还到了不少的捕快和家伙们,看起来像是抓人的!”衙役的声音带着惊恐,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实际上也不能怪他反应过度,而是开封府的存在确实让一些曾经违法乱纪的人感到心惊胆战,光是包拯包大人那三把御赐铡刀,就会让一些胆小的感觉不寒而栗。   “抓人的?你说……开封府?”听到了这三个字,县官才像是回过神来似的,匆忙穿上鞋跑到客厅去。“他们过来抓谁?带了多少人?应该不是抓老爷我的吧!”想想自己最近干的亏心事,县官觉得这回可能官位不保,性命也可能有点悬。   “应该不是,张龙校尉说是来拜访您的。就只能请老爷您快一点,人家还在大堂等着呢!”看着县官慢腾腾的穿衣动作,衙役不自觉的就上前帮忙。两个人在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穿好了官服,立刻就往大堂跑,刚刚到,就看到了在客位上正襟危坐的两个人,旁边还站着一群威武严肃的捕快。   “哎呦,真是稀客!这两位就是开封府的张龙校尉和赵虎校尉吧,真是久仰久仰!”就算是心里面觉得不好,但多年的官场经验让县官老爷还是展开了微笑,对着张龙赵虎,那态度可真是卑微到了极点。不过,这也没错,谁叫这两位比他这个小小的县令官阶高呢!就算是热情到谄媚,也叫别人说不出什么!   “县官大人过奖了。这一次我们来是为了一件杀人案,而这凶手还牵扯到贵县回春堂的案子!”张龙站起身回了一礼,算是对县官的尊重,然后就迅速的直奔主题,通知县官我们来不是为别的,就是为了抓人。   “回春堂?大人您说的是最近在本县崛起的大户朱毅头吧?”脑子转的飞快,县官迅速的将人对上了号,这个案子是他前两天刚刚定下来的,那大户送的银子,还在柜子里锁着呢!   “应该是他。因为在开封府有人状告他杀人,并且我们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所以想请贵县允许,让我们在这里将朱毅头逮捕归案。”张龙说出了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话语直接的不给县官一点回旋的余地。他是知道,如果自己磨叽,没准这个收了银子的家伙就回去通风报信。   “啊,原来是这样!那您随意,我们莱阳县会全力配合您的行动。”为了保住自己,不让张龙想起还有回春堂的案子,县官迅速的写了一道类似于逮捕令的文书,然后盖上了县衙的大印交给张龙,那挂着的笑容带着明晃晃的讨好意味。   “那就谢谢贵县了。事急从权,我们不便久留,还请贵县保重。”再次拱手行礼,拿着逮捕令张龙就出了县衙。然而,他没有忘了在县衙的正门和侧门分别留了两个人,以免有人去通风报信。   新兴起的朱大户家住哪里是真的很好打听,只要随便的问问更夫,他们看到穿着官服的人,就会把地址告诉的你非常详细。为了不打草惊蛇,张龙让没穿官服的柳长兴上去叫门,以确定他是否在家。   “这位小哥,小生是柳长兴,今天要给你们家老爷治病,想问问你们家老爷此刻是否在家啊?”换了身白袍子的柳长兴又拿着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的折扇,走到了朱毅头的家门口。他轻轻的敲了几下门,立刻就有人将门给打开了。   “你就是那个给我们家老爷看病的小师父啊!你来的时候没看见么?我们家老爷早就出发去客栈请你了!”门房揉了揉眼睛,惊讶的看着独自来到的柳长兴心里觉得奇怪。这莱阳镇也不大啊,整个就一条官道,自家老爷还是那么张扬的人,他大摇大摆的去接这位小师父,这小师父怎么还会独自过来呢?   “什么,他去找我了?他什么时候走的?”听着这话,柳长兴傻了。不会吧,这么快就露馅了?   “大概一刻钟前吧,现在就算是到镇子口也应该到了!没关系,老爷看见您不在客栈肯定会回来的,要不您就在这等着?”上下打量了一下柳长兴外表纤瘦的体格,门房觉得还是让这位老爷的贵客不要来回奔波的好。   “不用了,多谢!小生还是去找你们家老爷吧!”急匆匆的迈下了台阶,柳长兴就去找藏在拐角的张龙汇报情况。之后一群人就骑着马飞奔在官道上。柳长兴是刚会骑,一点忌讳都没有,抽了两下马屁股就跑在了头一个。这么积极的他却不是担心案情,而是担心躺在自己床上的小二,要是那大汉一个不爽,把他给怎么了,那自己就是真的太对不起人家了!   事实证明,柳长兴的担忧是一点儿错都没有,现在的店小二正穿着里衣跪在朱毅头脚边,店老板也被他质问的不知说什么好。   “人呢?这活生生的人在你们店里就这么消失了?告诉我,他去哪儿了!”拎着店小二的脖领子,朱毅头活生生的将他给提了起来,那凶神恶煞的样子,足以让六个月大的小儿啼哭不止。   “这位老爷,小的也不知道啊,小的只是他花钱雇来替他躺在床上的,剩下的小的什么也不清楚啊!”店小二哭的是鼻涕眼泪都出来了,那可怜相,真是全天下都快找不出第二个来了。   “那他放在这什么东西没有?有没有什么和你说的!”看到这儿,朱毅头要是再不清楚自己被忽悠了,那可真就是猪一头了!他狠狠的把店小二摔在地上,如雷一般的吼声响在他的耳边。   “这、这客官没留什么,只有一件衣服,一个行囊,一头毛驴,还有看起来很是奇怪的盆……”瞧着朱毅头那骇人的模样,店老板没撑住就把什么都说了。他是收了柳长兴的银子,可这并不代表他要把自己也给搭上啊!   “奇怪的盆?”听到这儿,朱毅头就觉得不太好。盆哪里还会有什么奇怪的?不会是……瞧着客栈老板把东西拿上来以后,他就彻底的明白了。原来这个小子不仅会算卦,而且还什么都知道了!这样的人留他不得!手里拎着那个自己当初鬼使神差没有销毁的盆,朱毅头一下子就把它朝地上摔去!   “别摔盆啊!”刚刚跑上客栈的二楼,柳长兴就听见了乌盆那独特的尖叫,直接就冲进他的耳朵。   “快来人啊,救命了!柳捕快,你在哪儿啊!”柳长兴实在是没有听过比这更难听的声音,意识到情况的危机,他真的是把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直接闯进了自己在客栈的房间,然后就看见那个杀人的大汉一下子要将盆摔在地上。想着不能让人死了连个鬼的住所都保不住,柳长兴身体也不知道是怎么反应的,往前一冲、两膝盖一跪,一下子就滑到了朱毅头的脚边,稳稳的接住了盆。   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为自己即使的来到感到赞叹。用手抹抹脑门上的汗,抬起头来,这才发现自己正好落在了人家的手里。   “你还有胆儿回来啊?”朱毅头捏的拳头嘎嘎作响,怒目圆睁的看着柳长兴。这个人可是把他骗的好苦,说是什么都不知道,结果呢!不知道的话这盆从哪里来?又为什么要跑!   “那个啥,我为什么没胆儿啊?”想着后面有张龙赵虎,马上就到,柳长兴的胆子是足足的。他从跪着的姿势起来,然后把怀里的乌盆递给老板让他好好端着,拍了拍长袍上沾的土,直视着已经快要气的发飙的大汉。   “你骗了我,你还敢回来,真是不要命!阿一,阿二,把他给我抓起来送到县太爷那儿!我一定要让这个骗子好好吃吃苦头!”瞧着柳长兴那仰起头看着自己的模样,朱毅头想要把他大卸八块的心都有了。好歹他还记得这里不是他那个烧陶瓷的小院子,没有亲自动手,而是让家丁帮忙。   “是,老爷!”两个家丁听到老爷的命令就直接上前把柳长兴按趴下了,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干这事了,所以对怎么按人那是相当的熟练。   “谁敢动我兄弟!”等大汉看着柳长兴已经落入自己的手中哈哈大笑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一声怒吼。随后,整齐的脚步声让木制的地板一直在抖,这样的阵势让大汉的脑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第十六章      “你们这是?”看着一个个穿着官服的人走进了窄小的客房,朱毅头有点愣住了,他手下的家丁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但是天性中的欺软怕硬和有经验的会看脸色让他们松了辖制柳长兴的手。   “赵大哥,怎么这么慢?那乌盆都差点让他给摔了!”再次站起,柳长兴瞧着已经破洞的袍子,知道这身衣服是再也没有拯救的可能了,索性就把这笔账算在了面前的凶手身上,要不是因为他,自己的衣服也不会毁了一件又一件。   “我们也不知道他会摔盆啊!就按照正常速度来的,更何况这里还是客栈,我们就算是捕快,也要注意一些,不能扰民啊!”第一个喊出来的赵虎看见兄弟的衣服都破了,也觉得不太好意思。但他没办法,柳长兴一个人在前面跑的畅快,总得有人在后面给他收拾烂摊子吧!这冲撞行人、撞毁菜摊,不给了两钱三钱,开封府的名声岂不都毁了。当然,这个他是没有和柳长兴说的,小人儿一个那么凄惨着急的样子,也是为了办案啊!   “行了,你俩回去再说,现在办正事。”看见柳长兴一站起来就跑到自己身后和赵虎嘀嘀咕咕,张龙脸色有些变黑,但他还没忘记这是在外面,需要给两位弟弟一些面子,只是简单的说了两句。   “你是朱毅头吧?在开封府,有人状告你谋财害命,并且将尸体放入窑炉中烧制,还在莱阳县诬告好人。我是开封府从六品校尉张龙,今天特来拿你,跟我们走一趟吧!”唰的一下帅气的把逮捕令打开,瞧着上面鲜红的莱阳县大印,还有那龙飞凤舞的名字和罪证,朱毅头腿有点儿哆嗦。可是性子里的狠戾却让他没那么容易认输。   “你们说我杀人,有证据么?我可是良民,给县衙交税的大户!你们这么抓我,县老爷知道么?”朱毅头的声音里有着察觉不到的恐慌,但那黝黑的脸上却是一点都不显。   “开封府从来都是凭证据那人,还有,这逮捕令就是你们县老爷亲自写的!来人啊,把他带走!还有,通知守在衙门的捕快去朱毅头家里守着,所有证物都必须按原样拜访,等包大人审案时查收!”让手下两个捕快将朱毅头五花大绑起来押下去,张龙是彻底的松了下来,也有空管柳长兴怎么样了。   “长兴,刚才那家伙没怎么着你吧?我怎么看你都跪在了地上?”张龙瞪了一眼刚才不分场合瞎聊的赵虎,关心的看着新晋小弟。   “谢谢张大哥,还好,就是回去又得抹药了。”本来想着只是袍子破了没什么事儿,结果在刚才站着的时候,却发现膝盖撕拉撕拉的疼。可能是因为这个地太粗糙,自己穿的又太薄,所以才受伤的吧!愤恨的瞧了几眼由木头做的地板,柳长兴顺着视线就看到了在一旁哆哆嗦嗦的客栈老板以及还跪在地上的店小二。   “呃,张大哥,这些人怎么办啊?他们都是被那个朱毅头给威胁了,应该没什么罪吧?”挠了挠头顶,柳长兴对于这办案的具体步骤不太懂。   “当然没有,开封府的大牢又不宽裕,哪有那么多地方关这样的啊!更何况他们俩也挺可怜的,赵虎,给些银子咱们撤吧!今儿个包大人回来,咱们押解朱毅头到开封,应该就能审理了。可是,这被告……”张龙突然想到,这被告可不是一般人,而是一只鬼,而鬼却没办法上堂口述朱毅头的罪行。按照大宋办案“无被告不受理”的原则,这朱毅头就算是有罪,也不好办啊!   “张大哥,我能给你找着原告。”柳长兴把乌盆在乡间小道上告诉自己的记忆说了,重点陈述了他在家乡还有妻子和儿子的事儿。   “那太好了!赵虎,要不然你就别回去了,直接转道苏杭,把刘元昌的妻子和儿子带过来好了。”想着刚才这家伙无视开封府威严的事儿,张龙决定好好整他一番。   “什么?这不好吧!我一个大男人,他们可是妇孺幼儿啊!”想着要护送的人,赵虎心里不太舒服。自己一个大男人,怎么带着一个女的和小孩儿赶路啊?而且这还不是什么周边地带,而是有着千百里之遥的苏杭!就算是开封府的,那也不好啊!   “你想多了吧?就按照刘元昌做一次买卖能有那么多银子的家境,你觉得人家会没有个奶妈什么的?总之,一定要在尽快把他们带过来给包大人,省的这事儿一直拖个没完!”瞧着赵虎那多心眼儿的样,张龙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这兄弟傻。   “嘿嘿,那我能不能带着长兴一起走啊?好歹两个人能做个伴儿!”被自己三哥损了一通,赵虎也觉得自己有点想多了。但想着一个人旅途寂寞孤单,他就想拽着一个人走,最起码有趣一些。而且长兴脑子灵光,如果出了什么事儿,他还能帮自己想个招啥的!   “你想的美啊!没看见长兴腿都破了?也不知道怎么当哥哥的!我给你两个捕快就算是对得起你了,一会在客栈买点干粮和水,然后就出发吧!我在开封府等你,要是不快点儿没回来……哼哼!”   “行了,张三,没事你就吓我!有能耐你吓展护卫去?看开封府的人不撕了你!”转过头去不想再看张龙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赵虎和柳长兴拱手道了别后就带着两个人离开了。也算是他们这回带的人不少,要不然还真不够用。   就这样,开封府的人兵分两路,一路南下朝着刘元昌的老家苏杭一带赶去,另外一路则是柳长兴他们,押解着朱毅头直奔开封府。天过了晌午,一行人才到开封府的门口,顶着个大日头,每个人脸上都是一把汗。   “长兴,你没事儿吧?”看着柳长兴整个人完全是从马上滑下来的,那小脸红扑扑的,连嘴唇都干巴巴的,张龙觉得他可能有点不好。   “我、我还好吧……”柳长兴是不清楚自己前身的身体脆弱成个什么模样,反正他只觉得自己真的是很累很累,累的很想闭眼睛。而他不仅是这么想的,也的确就这么做了。刚刚从马上下来就闭着眼睛往一边倒去,要不是张龙练武,眼疾手快,没准他这一下子就摔回去了呢!   “你们先把犯人押进去,我去找公孙先生!”草草的安排了一下,张龙就背着柳长兴往后堂跑。这不背不知道,一背吓一跳,原来身上的小人儿是那么轻,感觉连自己的一半儿都不到!   “长兴不是挺能吃的么?怎么还是这么瘦!”在后堂找到了公孙策,张龙急忙把柳长兴放在床上让他诊治。   摸着柳长兴滚烫的脑门儿,公孙策不由得皱了皱眉。随后他把了一下脉,就发现这小子脉象浮紧,还缓而时止,止有定数,显然是受到风寒和惊吓,导致的发烧。   “你们出去不是抓人了么?怎么这小子又被吓到了?”公孙策拿着冷水投了投毛巾放在柳长兴的额头上,转过头去问着张龙具体情况。   “这……”张龙也不好意思说是因为自己光顾着收尾,让柳长兴一个人去面对犯人、还被恐吓了。他带人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的时候就成了这幅模样,现在都快要愧疚死了。在古代,感冒发烧不像是现在,一包退烧药下去、一针青霉素就解决了,那时候如果发烧治不好,是会把脑子烧坏的,甚至有可能就引发其他疾病死去。   “行了,快去厨房找苏大娘要一些烈酒给他擦身子降温吧!我去后面配点药,一会煮好了给他喝。”瞧着病症还不算是那么厉害,公孙策就没打算给柳长兴施针,而是打算喂药。至于擦身这样的活计,那肯定不应该是他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头子来干了。   “是,我这就去。”拱手告退,张龙马上就跑到了厨房去找苏大娘,而一向喜欢柳长兴的苏大娘听到这事儿,也是急的要命,直接就把平时最烈最好的酒拿出来给柳长兴用。张龙在拿到酒以后,也是急急忙忙的,低着头端着酒,差一点就撞到人。   “怎么了?有谁这时候要喝酒么?”看着张龙一脸焦急的只顾足下生风不看前方,展昭向后退了一步,然后出言阻止了他这么危险的行进。   “……不是,是长兴发烧了,公孙先生说要用烈酒来退烧。”本来张龙就急,还被人给挡住了,就像开口问问是谁这么不长眼睛。结果看到是展昭,一下子把话又憋在了嘴里。   “长兴发烧了?那我也去看看吧!”前天自己还和那个小捕快一起查案呢,怎么今天他就生病了?展昭心里有些牵挂,就和张龙一起去了,两个人到了床榻前,就看见柳长兴在那儿难受的唧唧歪歪的,嘴里还不时的说些什么。   “这他说啥呢?”张龙放下酒,拿出了房间的茶碗又找了一条手巾,正要给柳长兴擦胸口降温,就听见了他微弱的声音。他是个粗人,也不太注意,但看着展昭好像听清了他在说什么,就疑问的看着他。   “没什么,就是说下次再也不骑马了。”听清柳长兴的话,再联想到之前他不会骑马的模样,展昭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摇头。只不过是一批小小的马就把他弄成这幅样子,那以后他还怎么跟着自己办案啊?展昭不知怎么,突然就想到这儿来了。也许是包大人和自己都想好好历练一下这小子吧!这种想法的突然,展昭并没有在意。   “骑马?这长兴啊,即使不会骑马也很厉害了!从莱阳镇到开封府两个来回,好像都是他自己骑马走的!也不怪他今天被吓到,第一次骑马就赶这么多路,还都是崎岖的小路,真的会让人害怕!”张龙一边说着一边用毛巾沾着烈酒就往柳长兴的身上擦,或许是酒水太凉了,和身体的温度差距过大,每一次蹭都会让柳长兴吭上两声,至于舒服与否只有他自己清楚。   “他今天骑马了?他不是不会么?”看着张龙粗糙的动作,再瞧着柳长兴皮肤上逐渐被擦出来的红痕,展昭觉得有点不忍心。他阻止了张龙继续的动作,用腰间的火折子把烈酒弄温,才拿起刚才张龙用的毛巾继续帮柳长兴擦拭着胸口、耳后等地方。他手上擦着还不忘询问情况,眉头紧锁,想着自己当时和柳长兴共骑时他那害怕的模样,实在不敢想这个小家伙今天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   “不会也没办法!谁叫他在查访的时候直接遇到凶手了呢?要不是他聪明,没准今天我们都看不到他了!”张龙看着展昭细心的给柳长兴擦身,觉得自己有些太大老粗了。他简单的把昨天柳长兴在莱阳县的事儿说了一下,说到他大腿受伤、膝盖也受伤的时候,就看见展昭的手因为茶碗里没有酒的缘故停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那等他身体好了,我就教他练武吧。”将茶碗放下,展昭在一边的盆里用清水洗了洗手擦干,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上好的金疮药,将柳长兴膝盖上的裤子掀开,准备给他上药。可是当他看到那白皙皮肤上除了青紫之外还有带着血丝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好像有点不太平静了。这个小子,实在是太不懂得保护自己了。明明只是个小捕快,到底在逞什么能呢?这位大哥埋怨的时候从来不想着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练武?”一旁的张龙听见这个简直都要傻了。这真是开封府展护卫展大侠说的话么?平常的任务就够忙的了,不仅要保护包大人,还要去巡街,还要追捕犯人,哪里还有时间教导长兴啊?可他知道,展昭的性子绝对是言必出行必果的人,这么一句话,应该不是简单的说说啊!   ☆、第十七章      “展、展大哥,我要累死了!咱们能不能歇一会啊?”带着哭音,柳长兴病刚好不到两天,就被展昭每天抓起来晨练。第一天他还能满怀信心的对待,可是等练完之后躺在地上跟死狗一般的模样,让柳长兴觉得自己深深的受到了伤害。可是,即使受到伤害又怎么样呢?第二天还是在继续。每天日出而作、日落不息,简直都要累死个人了!这展昭还有开封府的四大校尉,每天都是这么练武,倒是怎么熬过来的!   “不能,你今天扎马步还不到一个时辰。而且,你左边的腿太弯了,还一直在抖,要坚持。”那边的展昭也在练武,不过他是坐着调内息,身体迎着太阳,浑身都像是在发光一般。他闭着眼睛,好像是什么都看不到的样子,可就算柳长兴只动了小小的一点,他也会马上就察觉出来,然后对其指点。   “展大哥,展大侠,展大爷,小的求求你,今天就放过我吧!”自己对自己的左腿都已经感觉不到了,而对方却能轻易的指出自己的问题,这绝对是睁眼了吧!可他灿烂若朗星一般的眼睛,根本就没有张开过。柳长兴真的觉得自己已经到了极限,可是没有展昭的话,他根本就不敢自作主张停下来。遥想当日,自己那一念之差……   “怎么就蹲下了?为什么不练?”同样也是蹲马步,但那一天的柳长兴却连一刻钟都没有坚持住就瘫了下来,并且在展昭扶他的情况下,还在耍赖。   “展大哥,我为什么要练啊?我一不打算飞檐,二不打算走壁,开封府有你们几个会武功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拉上我啊?”挣开展昭的胳膊,柳长兴不乐意了。自己病可是才刚好,连点肉末都没吃着呢,就被展昭拽到这里晨练了!还有没有天理了!就算你是四品带刀护卫也不能这么管我一个小小的捕快啊!更何况,我还立了功。   虽然,乌盆案因为赵虎还未带着被告回来而没有审理,但是柳长兴已经确定那个人死定了!   “让你练武是为了你好,你上次骑马后发烧,就是因为身体太弱。如果不好好练武,怎么当得起捕快?”还不被这样烦累的差事给拖垮了!展昭最后一句没有说出来,因为他觉得有自己在,肯定不会容许柳长兴有那样的结果。   “那就不干了呗!就算是当不了捕快,我也不想天天这么早起!现在的时辰连鸟都没叫,你把我叫起来让我过的日子比那鸟还辛苦,我还不如不做捕快呢!”本来天性中就有那么一点儿懒散的柳长兴根本受不了展昭的多管闲事,捕快他是想好好做,可要是这么来,他宁可回去当痞子!   “真的?”展昭听了这话,原先平和的表情也变得有些阴沉。按道理他不是容易动怒的人,就算面对好友白玉堂那无聊又过分的挑衅,他也没有红过脸。可是,刚才听到柳长兴这么容易就放弃捕快的身份,他心里觉得不爽到极点,甚至也想让柳长兴尝一尝他的愤怒。   “当然!所以,展护卫,您就别让我练了!我就算不练武不也是活的好好的……”没有察觉到展昭情绪的变化,柳长兴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就往屋里走,打算回去睡个回笼觉。可谁想到……   “哎呦,哈哈!哈哈!哈哈……展大哥……哈哈……这是……怎么了?哈哈……”不知道为什么,柳长兴突然非常的想笑,而这种笑容可怕到他根本就控制不住,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他唯一想到的就是和展昭求救,当然脑子里也在怀疑,是不是展昭对他做了什么。   “我点了你的笑穴。”默默的把手收回,展昭依旧是那副表情,让人根本不清楚他到底做过什么。   “哈哈……什么?……哈哈……”柳长兴简直不敢相信,在人们口中稳重、敦厚、踏实、负责、值得信任的展昭,竟然也会出这么损的招数。不就是不按照他说的做么?不就是言语上不客气了点儿么?这家伙的行为真是丧尽天良,令人发指!当然,被整的柳长兴现在可不敢这么说,他只能哭着喊着求展昭原谅。   “展大哥……哈哈……我错了,展大哥……哈哈……我肯定……哈哈……好好练武!”觉得自己笑的鼻涕眼泪都快出来了,肚子更是疼的不行,柳长兴只能特别怂的认错。说他没有骨气?对不起,骨气这玩意儿从来就没长在他身上!   “真的会好好练?”展昭眨了眨眼睛,对于柳长兴的保证有点不太相信。可是不相信又能怎么办,他总不能真的一直点着柳长兴的笑穴吧?所以思考了一会儿,他还是快速的挥了一下手指,将他身上的笑穴解开。   “会好好练,绝对会!”虽然时间不长,但柳长兴仍然笑的直接累倒在了地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这会武就是好啊,整人简直太方便了!不过,这展昭真的是展昭么?这和开封府里人形容的也太不一样了!本以为是个老实的,自己能好好欺负一下呢!在形势比人强的情况下,柳长兴不得不再次吭哧瘪肚的站起来两腿劈开,而这一站就过了半个时辰,在下午的巡逻,再也没有见过柳长兴的人影。   “展大哥,这会儿应该到时辰了吧!”感觉额头上的汗水慢慢的滑到眼角,弄得眼睛有些刺痛,柳长兴终于虚弱的问了一下展昭时间。刚才他求展昭,差点连爷爷都喊出来了,可惜人家钢铁般的心思,根本不为所动。没有办法,柳长兴只能咬着牙坚持,直到他感觉太阳照在地上的影子有了变化,才吐了口气。而这么一吐气,也让他摇摇晃晃的有些坚持不住,好像要栽倒似的。   “唉!你这马步扎的,连我七岁的时候都不如。”感觉到今天柳长兴已经筋疲力尽,展昭终于睁开了眼睛快速的窜起将他扶住。他把瘦弱的柳长兴扶到旁边的椅子上,将腿放在石凳上,然后手上运起内劲弯腰从他腿上走过,希望他能好过一些。   “大哥,你什么时候练得武?我现在都多大了,筋骨早就不行了好不好!”感觉到腿部热热的,酸麻也缓解了很多,柳长兴烦闷的送了展昭一个白眼儿。这两天他算是摸清楚了,只要不违背展昭的命令,剩下的就算是他说话再不尊重,再没大没小,展昭这个人也一点都不会计较。而且,他每天都会在自己练武之后,用内力帮自己疏导经脉,不说别的,就这腿部舒畅的感觉,那绝对是一大享受!而且开封府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筋骨行不行不是你说了算,我早就给你摸过骨,练这点东西,对你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明天我要陪着大人上早朝,你跟着张龙在练武场继续扎马步。这是练武的基础,一定要好好掌握。等到基础打下之后,我教你一些心法,配合着练习轻功,下次去抓人的时候也能护卫自己的安全。”把柳长兴的两条腿都疏导过一遍之后,展昭就要去做别的事情了。他不像是柳长兴,只有捕快这点事可以干。除了陪包大人上朝,他还要和公孙先生一起整理案卷,还要护卫包大人的安全等等等等。   “知道了,多谢展大哥。”实际上闹完之后,柳长兴就知道展昭是为了自己好。他虽然面上不显,但对自己仿佛有一种看护小孩似的关心,总是害怕自己遇到危险。   “那好,我就先走了。你下午去巡街吧!总是欺负金牛替你,有些不好。”拿上自己的巨阙,展昭就往后堂包大人的书房去了。没有案子的时候,大人和公孙先生总会在书房里查阅卷宗。而这个时候,他们身边需要一个护卫人员。   “唉……要巡街啊!”想想自己每天这么早起,还逃不开巡街的重担,柳长兴没有力气的倒在石桌上,希望下午不要来临。可是,日头的西去怎么是他能控制的呢?时间慢慢的走,最后还是到了下午,不过开封府却发生了一件大事,让他再次逃避了巡街的任务。   “赵大哥,你回来了?怎么这么快?不是说去苏杭来回要半个月么?”刚刚过午时,开封府门口就出现了喧哗之声。等守门的人细看,领头的是自家赵虎校尉,身后还跟着三两马车和几个捕快。柳长兴在后面听了消息,立刻就兴奋起来,他忘了还要替赵金牛巡街的事儿,直接就冲到前面去迎他可爱的赵大哥了。然而他是真真的不记得么?等晚上回来赵金牛看到碗里的扣肉时,他就全都明白了。   “嗨,我也以为要那么长时间。可是,没等我走到一半,我就在路上遇到刘家夫人了。她带了孩子和几个家丁,一路上都在打听刘元昌的消息。我嘴皮子不利索,没敢把事情说的太实在,就直接把人带回来了。只希望公孙先生能和这位夫人好好谈谈,让她接受事实。”想着当初遇到这位夫人,她在车里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赵虎就觉得不自在。果然女人还是麻烦,就算是世人说的“为母则强”也是一样。不过那小孩子,倒精灵古怪的,还挺招人稀罕!   “是啊,这事儿还真不能咱去说……算了,咱操心这干嘛啊!赵大哥,你回来的正好,我最近无聊死了,每天都在练武,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跟着赵虎回到后衙,柳长兴打算问问他这一路的见闻。可屁股还没沾着凳子多久,就有人过来招呼他,说是包大人让他拿着乌盆过去回话。   “唉,我是真不想去啊!”柳长兴最不耐烦应付的就是女人,这一点完全是因为他娘的问题。从他娘的身上,他看到了女人胡搅蛮缠的个性,撒谎不眨眼睛的特性,当然还有“为母则强”的韧性。可就算是母亲在他心里再好,从小就看到这些东西的他,也对应付这种性别的人有一丢丢的抗拒。但是,抗拒又能怎么样呢?除了自己,估计没有第二个人能转述乌盆的话了。而且,他要给儿子的玉佩还在自己手里,自己总不能昧着良心,连个念想都不给孩子留下吧!想到这儿,柳长兴皱起了眉毛,嘴角也无奈的弯下了。   “行了,别瞎想。还是案子重要!等你完事儿回来了,咱兄弟俩弄点好吃的!”看着柳长兴不愿意,赵虎笑着把他推出了房门,替他把屋子里的乌盆取了出来,然后送他去了前面的大堂。   ☆、第十八章      “事情的过程就是这样,刘大嫂,您请节哀。”将乌盆放在桌子上,看着旁边身子瘦弱、脸色惨白的刘夫人,柳长兴最开始都有些不敢说话,尤其是注视着那双红通通可以和兔子相比的眼睛。但是,他不说又不行,整个开封府,只有他最清楚案件的发展。   “他、他怎么能就这么离我而去啊!元宝还这么小,他让我一个人怎么过啊!”听柳长兴说自家夫君寄身在这个乌盆里,而且死相颇为凄惨,刘夫人直接就哭倒在桌子边,手里摸着那个乌黑的盆,无法想象这就是自家温文尔雅的夫君。她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这么早就成了寡妇啊!   “刘大嫂……”听见乌盆也在哽咽,柳长兴更是觉得他们两个可怜。他想上前扶住这个哭倒在地的女人,却又碍于礼教不敢上前。虽然现在对于女子的束缚还没有那么严重,但是自己一个大男人去扶一个刚丧夫的未亡人不太好吧!   “刘夫人,你现在光是哭是没有用的。我们把你找来,不仅是让你知道你夫君的死讯,还希望你能替你夫君成为原告,将杀人凶手绳之以法。”瞧着大家对于这刘夫人都没什么办法,公孙先生也只好出面了。他让刘夫人自己带的仆妇赶紧上去将自家夫人扶到椅子上,然后就开始探讨正题。如果一直让这位夫人哭下去的话,自己和这些人估计到天黑都说不上正事了。他这样做并不是冷硬心肠,而是在开封府做主簿,实在是见过太多这样的事了。对于受害人,唯一能为他们做的,就是将凶手绳之以法。剩下的,只能等待天理昭昭了……   “包大人,公孙大人,真让你们见笑了!”刘夫人也是书本网的女子,刚才是因为太过不能接受夫婿的死亡,才在众位大男人面前没有情状。现在一谈到正事,她骨子里受到的教育和尊严也就再次的显现出来。虽然还是那样纤瘦的样子,但浑身却有着当家主母的气势。   “没关系,刘夫人,你对夫君的哀思也属人之常情。本府只想拜托你一件事,这也是关系到你家夫君的后事,估计他也想为自己讨一个公道吧!”看着桌上的乌盆,包拯也有一些感慨。他办案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案子不计其数,但是还真的第一次见到有鬼魂不甘入地府而是寄居在器皿之上,只希望这件案子的破获,可以让他早日得到解脱。   “包大人的意思奴家明白了。奴家愿意替夫君讨回公道,只肯请大人一定要将那凶手绳之以法,以告慰夫君的亡灵。”看着那乌盆,刘夫人的眼泪再一次流了下来。她到现在都不敢和自己的孩子说明真相,而且也不知道怎么说。   “刘大嫂,刘大哥在出开封之前,给孩子买了生辰礼物,希望您能亲手交到他的手里。”听着案子已经探讨完了,柳长兴就把已经在自己手中捂热乎的玉佩拿了出来,放在了刘夫人的手里。看着那玉佩上的生肖活泼可掬的模样,不难想象当时的父亲是带着如何欣慰和喜爱的心情去给孩子挑礼物的。   “会的,一定会的。”刘夫人接过玉佩,自然是感受到那本应该圆润光滑的玉质上有着各种各样斑驳的细纹,常年接触这些的她马上就联想到这块玉佩是在地上滚过才会变成这样的。这样的玉佩,当然应该让孩子保留一辈子!这可是他父亲临死前给他的最后的礼物啊!   “娘!娘!你谈完没有啊?爹在哪儿?他们告诉你了么?”正在刘夫人对着玉佩出神的时候,清脆的喊声从外面传来。不一会儿,一个扎着双髻的小男孩从外面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奶妈。   “娘!你怎么又哭了?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不要哭了,元宝在这里,啊!”跑到母亲跟前,小名元宝大名刘宇麒的娃娃,看见自己母亲眼角又挂着泪珠,有些心疼。自从爹爹失踪以后,娘每天都是以泪洗面,现在来到人们都说公道的开封府,怎么还是这个样子呢?难道这些人都是坏人么?回头看着边上站着的人,元宝并没有从他们身上感受到恶意。   “元宝……元宝……”这时候,元宝听见了一阵呼喊,那是他熟悉的声音,很像是已经离开家很久很久,已经失踪的爹爹。   “娘,你听见爹爹的声音了么?我怎么好像听见他在叫我啊?”趴在刘夫人的腿上,元宝不住的回头看。可是他怎么看都没有看到自家爹爹的身影,堂上站着的都是他不认识的人。有的长得像门生一样威武,有的像娘一样漂亮,咦?那个坐在正中间的人怎么长得和不远的盆一样黑?他晚上走路不会撞到人么?   “元宝啊!我的元宝!”一听到孩子的话,刘大嫂就悲从中来。都说孩子是最纯洁的,也是最容易见到鬼魂的。那他刚才听得是不是就是自家夫君的喊声啊?伏在元宝的肩上,刘夫人哭的不成样子。一想到自己本该和睦幸福的家,如今破碎成这个样子,她是既愤恨又难过。可是,再难过又能怎么样呢?怀中的孩子连七岁都不到,自己还要为他撑起一片天啊!想到这儿,刘夫人就擦了擦眼泪,让元宝好好的站直。   “元宝啊,娘跟你说,你爹爹这次出门就不会回来了,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办。不过,爹爹给你买了礼物,他希望你能时时的带着……你看看,喜不喜欢?”将手中沾着泪水的玉佩递给自己的儿子,刘夫人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   “娘,为什么爹爹不回来了?他还答应我十五的时候陪我上街买小馄饨吃呢!”拿过玉佩,元宝看起来很喜欢那憨态可掬的小狗,但是他最关注的还是爹爹不能回来的原因。   “爹爹啊,要去远方办一些事情。等元宝长大了,你就会明白了。”眨了眨眼睛,刘夫人将眼里又要涌出来的泪水憋了回去。她摸了摸元宝的脑袋,嘴角带着凄惨的笑。   “大人,奴家想先回去休息了。明天,奴家会亲自来这里告状的!请大人一定要为奴家主持公道!”站起身,刘夫人恭敬的对众人施了一礼,然后走到桌前将乌盆抱在怀里,领着孩子走出了大堂。她娇小的身子被打上了太阳的光芒,身后的影子看起来比一般人都要“强壮”。   “唉!”   “唉!”   “唉!”   “在唉声叹气些什么?”晚饭后,展昭闲来无事,准备去练武场演练一下身手。可刚走到练武场的拐角,就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在那里蹲坐着,熟悉的叹气声萦绕不绝。   “是你啊,展大哥。”听见有人问自己,柳长兴就下意识的站了起来,可等到看清楚是展昭,他又坐了回去。   “怎么了?愁眉苦脸的?案子快要破了,不应该是这个表情啊?”展昭不太理解小人儿心中在想些什么,只是觉得一向都挂着灿烂微笑的脸今天好像有些违和。   “没,就是想到了一些人。”今天,柳长兴看到刘夫人的模样,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自己的亲娘。娘从来不曾说过有关爹爹的一句话,为人也没有刘夫人的书香气,但她和刘夫人一样,哭起来都是眼睛红红的,可怜的像一只小兔子。今天刘夫人孩子都已经六七岁了,丈夫死去仍旧是那么伤心,可爹爹死去的时候,自己才刚出生,那时候娘是个什么心情呢?柳长兴不太明白,但他却很感激,因为即使在最艰苦的时候,娘也从来都没有过丢弃他的想法。要知道,在那个时候,穷苦人家的孩子有很多养不活的都会被丢在路边成为乞丐,自己就算是做痞子也有娘的呵护,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想人?想什么人?长兴不会是想柳捕头和柳大嫂了吧?”听到柳长兴说想人,展昭通过今天的事第一个反应就是小孩儿想父母了。柳捕头和柳夫人都算是开封府的家人,柳捕头之前一直当捕快的领头,在退休前替开封府立下了不少功劳,身上更是因为办案受过多次的伤。也是因为这个,柳长兴才会十分顺利的进开封府做上捕快,也算是对柳捕头的一种慰劳吧!而柳大嫂呢,因为晚来得子,所以对长兴是十分的宠爱,将他养成了现在这个模样。也因为自家夫君在开封府工作的原因,她成了开封府的厨娘,和苏大娘一样,掌握着开封府的炉灶。当然,这并不是展昭最开始就知道的,他也是在经过打听,才知道原来小孩儿娇生惯养、缺乏锻炼不是没有原因的。   “不是,我只是在想刘夫人,想她以后该如何过。毕竟是没有了夫君,又带着一个孩子……”柳长兴才不能说自己是想之前的亲娘,也不能说自己对现在的柳家只是有着从别人嘴里听来的模糊印象,连那对南下探亲的父母的脸都不知道长什么样子!   “是不太好过,没有了夫君,一个女人肯定是不容易的。”展昭听了柳长兴的话也有些感慨,摸了摸小孩儿的头,意外他想的可真多。“不过,日子再难也要过去的。看今天刘夫人之后的气势,就知道她不是一般的女人,有刘元昌给她留下的钱财,相信她过得应该不会太差。”展昭不是特别会说话,但他还是尽量的安慰着这个有些多愁善感的人。作为开封府的捕快,每个案子都会有穷凶极恶的坏人,也都会有遭受到恶劣对待的好人。只希望他的心能慢慢的被淬炼的坚强,当然,也不要丧失到最初柔软的本心……   “行了行了,展大哥!再摸我就要长不高了!”好不容易享受一会儿不用带捕快帽子可以穿松快便服的时候,柳长兴对这展昭跟摸小孩似的一直摸自己脑袋的动作十分不爽,气愤的打下了他的手。这展昭没听说过摸头会长不高的话么?他自己倒是长了八尺的大个子!   “呵,长不高啊?”展昭被打下手来也不生气,对于他来讲,柳长兴那点儿小力气也只能挠挠痒痒。不过,他还是对于小孩儿这样不尊重自己的行为有一点小小的不满意,随即脑中就有了主意。“害怕长不高的话,那展大哥就带你去练武吧!今天教你一套拳法好了,不练完不准睡觉啊!”   “什么?展大哥,你说笑的吧?”被展昭的话吓得往后栽了一下,柳长兴脑袋直接就磕在了死硬死硬的石头墙上。   “我对练武可是从来都不说笑的。”忍住将要上扬的嘴角,展昭一把将柳长兴就地上拽了起来。帮着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就直接将人拎到了演武场。   随后……   “展大哥,求你了,让我歇会儿吧!”   “展大哥,我没有力气了,咱们别练了!”   “展大哥,我错了,求你让我回去睡觉吧!”   这时候的柳长兴已经没有了替别人兴叹的心思,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从展昭的魔掌里逃脱出去。谁说的展昭有容忍雅量的!谁说的展昭心胸宽广似海的!你们都来看看,这个板着脸不会笑的展昭,真的是展昭么!柳长兴的心里在怒吼,而他旁边站着到底展昭心思却是极其愉快的。   这下子,你也不会在想些别的了吧……   ☆、第十九章      “大人啊,小的冤枉啊!小的真的没有杀人啊!”即使经过了莱西村那两位农夫、以及它邻村的老汉和莱阳镇对于他一夜暴富和诬陷好人的指证,以及堂上玉佩、扇子和扇坠的物证,朱毅头死活还是不肯招供自己杀了刘元昌,将死不认账、无赖至极的作风发扬到了极点,看的整个开封府大堂上的人都牙根儿痒痒。   “朱毅头,休得在堂上大呼小叫!本府问你,如果你没有杀人,那为何刘元昌给其子买的玉佩会在你的家中?为何你会鬼鬼祟祟在莱西村的废旧房屋中寻找东西?会一夜之间有了千两白银然后作威作福?你说!”惊堂木在案上狠狠一拍,包大人的脸色比以往要更加乌黑。只可恨他这些天一直派府上衙役去朱毅头的旧房子里找凶器没有找到,要不然怎么会在今天这么被动?   “包大人啊,包青天啊,小的真的是冤枉的!”朱毅头知道自己一旦承认罪状那是必死无疑,有可能还因为杀人手段残忍被处以非常痛苦的死刑,所以他是怎么都不肯招认,宁可被锁死在大牢里。   “大人啊,小人只是无意间在地里挖出了些银两,然后在闲逛的时候买了扇子,因为途经莱西村下雨才在那里避雨。谁想到小人是个胆小的,听见那两位大哥说话,还没看见人,就吓得魂都丢了,只能闪躲出去!至于回春堂的大夫,小人承认,那是小人的过错!但也是因为他治不好小人手上的伤,小人才会恼羞成怒诬陷他啊!”   朱毅头喊叫的越发声嘶力竭,将柳长兴找到的证据一一驳斥回去。他本来是个手艺人,脑子不太聪明,可是在生命的威胁之下,他也不得不死乞白赖的强辩。纵使没有人信,但秉公执法的包大人肯定不会在没有直接证据的情况下妄判的!   “就这还胆小!跪在堂上还滔滔不绝的,真看不出来他是个做陶瓷的,我看这嘴皮子,去街上说书也能红火!”柳长兴身为一个瘦小的捕快,自然是不会在威武的公堂上站着,而是在门边和同样关注的苏大娘一起悄悄的看着。听见朱毅头的诡辩,柳长兴愤懑的跺了跺脚。   “唉,没想到咱们包大人审案子讲求证据的作风,竟然成为凶手的利刃!”苏大娘眼睛毒辣,一眼就看出朱毅头是在打着什么主意。哼,今天你不老实,我看你晚饭吃啥!掌握着开封府所有人伙食的苏大娘不高兴,那可没有谁能受得住。   “那怎么办?包大人已经派人在案发地点周围找了好久,可就是没找着他用来杀人的斧子。谁知道他是撇到哪里了?捕快们也不可能为了一个斧子就搜山、下河什么的。这可怎么办啊?乌盆老兄?”没有错,这时候柳长兴的脚下放的是受害人乌盆先生,看着这样的场面,乌盆就算是已经化作泥土,但其内心也在流泪。   “诶?长兴,你不是知道这案子知道的最清楚么?还能和这盆子说话!要不你就去装装这个刘世昌吓唬吓唬凶手怎么样?他不是说自己胆小么?我们就看他胆子到底怎么样?”要么说劳动人民的智慧是伟大的,不过就从柳长兴一句随意的问话中就找到了解决办法。反正包大人在民间也有日审阳间、夜审阴间的传闻,这鬼魂来到开封告状什么的,应该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吧!最起码,还有可信的理由!   “我?这不好吧!我又不清楚刘元昌什么样子,而且装鬼,你看我这模样能行么?”对于苏大娘的提议,柳长兴有些犹豫。他是会骗人不假,就算是现在聪明的跟头猪一样的朱毅头也曾经上过当。可是,他会骗人不代表他会装鬼啊?鬼长什么样,他连见都没见过!虽然听过他说话。   “嗨,堂上有刘元昌的夫人,堂下有刘元昌的鬼魂,你还能少了了解他的人?你看现在包大人根本拿这个没皮没脸的朱毅头没辙,我们此时不帮忙,难道等朱毅头被无罪释放了才帮忙么?”苏大娘可不管柳长兴有什么犹豫的,她一见那堂上的刘夫人连大家小姐的风范都不要了,抛头露面只为替夫君伸冤就心疼的不行。女人啊,总是这么的艰难,尤其还是个寡妇,就更艰难了!能帮两把就帮两把吧!   “那、那好吧!那我先回去准备一下。”看着今天审案也胜不出什么来了,柳长兴就抱起乌盆回到了后堂,好歹也得跟刘元昌熟悉一下他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吧!   夜色将近,开封府的里今天也是忙得紧。虽然没有成功的将朱毅头问罪,但是大家听了苏大娘给柳长兴出的主意都觉得好,一个个的帮助他如何往鬼方面发展。   “公孙先生,这、这、我可不可以不拿这个?我直接套上衣服不行么?”要论细心,没有人比开封府的公孙策还要细心了。自从确定下来装鬼战略以后,他就开始上下为柳长兴谋划,并且尽可能的还原了当时刘元昌丧命的情况,为此他还给柳长兴无偿提供了一个假人头,是他平常研究解剖时用的类似于木头雕像一样的东西。但是当往上面抹了一层黄色和青黑色、红色的颜料,再披上假发之后,根本让人无法将他拿起。   “要注意,刘元昌是被朱毅头一斧头给砍死的,那肯定就是一个无头鬼。你套上衣服、化上妆到没什么事,可是那个头算是什么?一看就露馅儿了!”虽然通过之前的事知道柳长兴胆小,但为了严谨的将这场戏演完整,公孙策还是没有放过这个已经快要被搞疯了的小家伙。   “可是……”看着公孙策精光四射、上下打量他的眼睛,柳长兴还是不想这么做。在脑袋上加一个木头桩子,然后披上一身宽大白袍,手里面还拎着个鲜血淋漓的脑袋,这是吓别人还是吓自己啊!   “没有什么可是的!你手上的妆还没有涂完,展昭按着他别动,我把他胳膊和手也给涂上!”作为一个认真、仔细的人,公孙策力求把每一个小细节都做好,怎么也不会让已经在牢里饿昏头的朱毅头看出破绽来。   没错,就是饿昏头。从今天中午开始,苏大娘就再也没有给牢里的朱毅头提供过饭食,而到晚上,作为已经有大概八个时辰没有吃饭的犯人,并且还是在牢里那样阴森恐怖、充满刑具的地方,这些人就不信朱毅头还能保持着他的观察力。估计那个时候,脑子也应该已经不好使了,只剩下最基本的生理反应了!   “为了夫君的案子,真是劳动柳捕快了!奴家在这里给柳捕快见礼了!”看着已经装戴整齐的刘元昌,虽然有些吓人,但刘夫人知道为了自家夫君是有多受罪的。光是一会要吊在后背上的绳子,就会让他感觉到难受不已。   “呃,大嫂别这样!小弟这也是身为捕快应该做的!”柳长兴看见刘夫人的举动就想扶住她,但怎么可能呢?他现在的脑子在衣服里面,上面是一个大木架子。如果不是上面为了看道还有两个洞的话,他连看刘夫人都看不见了。   “行了,算算时间应该到了。张龙和赵虎已经把牢里面的其他犯人转移到别处了,只剩下朱毅头还在里面。绳子和烟雾也已经准备好了,你就赶快上场吧!只希望今天能把所有的事情都解决!”看着已经快到演戏的时辰,瞧着柳长兴还和刘夫人絮絮叨叨,公孙策直接给了他一下脑瓜崩。就算是柳长兴把脑袋藏在了衣服里,但对掌握着人体构造知识的公孙策来讲完全称不上是障碍。   “知道了,小的现在就去!”拎着放在桌子上的假头,柳长兴和一大帮人就往大牢的附近走着。而今天也算是老天给面子,月黑星稀,狂风大作,阴森十足,就算是在某处小小的漏了破绽,也肯定不会被人发现。而在牢里的朱毅头根本就不清楚,一场针对他的算计,正在展开。   “呜……呜……”大牢里面只剩下朱毅头一个人,只有零星的烛火还点着,大部分都已经熄灭。今天牢里十分的寂静,连个耗子叫的声音都没有,已经在这里待了几天的朱毅头觉得有点不对,好像太安静了些。   他听着天窗外面的风声,感受着肚子一阵阵的咕噜声,知道自己今天肯定不会好过。可能是上午的表现太过激怒开封府的人了,在他回到牢里的时候,铺盖和蜡烛都被拿走了,只剩下地上还有些稻草可以取暖。他的衣服早在进开封府的时候就被换上了囚犯穿的衣裳,虽然现在气温不低,但在一直都充满阴森鬼气的大牢里,还是感觉到丝丝凉意。   “唉!不好过啊!”想着自己已经很久都没有进食了,只是喝了两口白天捕快给的水,朱毅头不由得咂了咂嘴。可是,就在他咂嘴的功夫,牢里面的烛火不知为什么一下子全都灭了,只剩下一片从天窗里透进来的淡淡的月光,和那永远都不忘记呼啸的风声。   忽然,烟雾慢慢的从外面升起,牢里的刑具上的锁链也跟着慢慢的颤动,一个人影在慢慢的朝着朱毅头飘过去,他的手里拎着乱发披散的头,而那头上,还不时的递着几滴鲜红色的液体。   “纳命来,朱毅头,你纳命来!”带着凄厉的喊声慢慢传来,让朱毅头情不自禁的打个哆嗦。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叫喊声如此的熟悉?   “朱毅头,你跟我下地狱吧!我要你在烈火了永远的焚烧!我要你在油锅里被炸熟!我要报仇、报仇!”慢慢的,人影进了,进了。熟悉的衣着映入眼帘,那是刘元昌死在自己手里穿的衣服,朱毅头永远记得那白色袍子上的竹影染上红色鲜血的模样。   “你、你不要过来啊!我、我也只是!只是见钱眼开啊!”看着那滴着血的脑袋,还有那朝着自己伸出的青色细长的手指,朱毅头一下子就躲在角落里不敢出来。他紧紧的把自己的脑袋所在墙角,全身都在不停的抖动。   “我要杀了你!要杀了你!”这时候,牢门的锁链叮当作响,黑色的影子慢慢升起的遮住了暗淡的月光,使周围变得更加漆黑。他制造着更加可怕的喊声,做足了要朝朱毅头猛扑过去的姿态。   “啊啊啊啊!我错了!我不该杀你!求求你,放过我吧!求求你!”本来就没吃饭的朱毅头就已经很虚弱了,这被冷风一吹,鬼魂一下,就更加彻底的找不着北了。他的脑子也不像上午一样那么灵活多变,而是只剩下了本能中的惧怕。没有人做了亏心事不怕报复,就算是强横、冷血如朱毅头也一样。那一刻,人的本性在他身上得到了显现。而正义,也在他身上得到了伸张。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听见朱毅头无意间喊出自己杀过人的话,悄悄的埋伏在牢房附近的开封府人们都兴奋的不住点头,觉得这次装鬼装的值。要知道,就算是证据再多,也比不上当事人的陈述,包大人这下子可算能轻松些了!   而在现场的柳长兴只听到这个仍觉得有些不满足。不就是说了“我不该杀你”么?剩下的罪状可还没交代清楚呢!于是,他继续进行盘问。   “朱毅头,朱毅头,你害得我尸首分离,无法团聚,害得我尸骨无存,只剩魂魄!朱毅头,你有什么资格求得我的原谅!你知道我在阴间有多疼么?被斧子活生生砍下去,我一定也要让你尝尝那滋味……”柳长兴看起来距离朱毅头所在的牢房越来越近了,好像是要去抓朱毅头似的。为了配合他的动作,牢房内的捕快早就偷偷的把锁给打开了,只要展昭在不远处内劲稍稍一用,牢房的锁链就会掉在地上。   “啊!!!不要啊!!!我错了,刘元昌,你大人有大量放过我把!我、我一定给你烧很多很多的纸钱,我、我把我从你那儿劫来的都还给你!”听见锁链掉在地上的响声,朱毅头是彻底崩溃了,他蜷缩在墙角里,对着柳长兴的方向就开始磕头,砰砰砰,很快在地上磕了三个特别实诚的头,那声音响的都能传到牢门外面去。   “可是我冤啊……我冤的没有办法投胎啊!”听着朱毅头给自己平复怨气的方法,柳长兴忍不住在衣服里面免费送了一个白眼给他。都这个时候了,用钱弥补还管用么?要不我把你杀了在给你烧钱?看你乐不乐意!   “冤……行、行、只要今天你放过我,我明天就和包大人坦白!求求你了,不要再折磨我了!”感觉自己身上已经越来越冷,朱毅头开始瞎想,是不是刘元昌已经开始勾自己的魂了。为了获得今天晚上存活的机会,他是什么都答应。而且与其被刘元昌这个鬼魂报复而死,还不如直接和包拯坦白从宽,最起码要活的久一点,死的痛快一些。   “是么?那你该怎么做?”柳长兴捞到了这一句不知能否兑现的承诺,有些犹疑接下来该怎么做。他是想直接把案情都问清楚,最重要的是要问明白杀人凶器被抛到了哪里,可他又怕自己那么做会让朱毅头发现端倪。   就在这么犹豫之间,柳长兴就感觉自己背后有一根绳子好像崩了一下,然后在左肩膀的一侧就开始向下倾斜,很快速的柳长兴的身体就变成了一边高一边低的架势。而这在朱毅头从地上的影子开来,就是刘元昌还不放过他,要来抓他的模样。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保证,明天肯定会把所有东西都交代清楚的!你的银两,我会全部都给你的夫人和孩子的!求你,求你今天放过我把!”一个劲儿的往墙角缩,朱毅头不想离柳长兴太近,生怕他在自己一个不注意之下就带着自己的生魂一起下地狱。   而这个时候,柳长兴哪有功夫管他啊!他忙着在半空中调整姿态保持平衡呢!这可别一下子掉下去,要不然就这个高度,自己绝对会丢掉半条腿啊!在半空中柳长兴一边挣扎着希望能让观察的人感到自己的问题,一边又努力的维持狰狞的模样,让朱毅头无法看出破绽。   “咦?展昭,你看长兴是不是有些不对啊?”虽然公孙策已经快要步入老年,但他的眼睛还没有花,尤其是对于人体的了解,让他很轻易的就发现了柳长兴姿势的怪异。按照他这个摆法,柳长兴的肩膀好像是一高一低啊!   “好像是有些不对啊?”在公孙策的指点下,展昭也看出了些问题。这柳长兴的动作看起来完全没有刚才那么从容,好像带了一些急躁,而且他的袍袖一直在不停的挥摆,看起来是要抓朱毅头,但好像又是在和自己这些人笔画些什么。   展昭的看法没有错,这个时候的柳长兴的确是在和旁边的人求救。他因为不能说,所以手里一直摆着你们快过来的姿势。只是他穿着的袍子太过宽大,再加上动作不能过于明显,所以不好分辨。   而就在他感觉自己右边的绳子也开始松动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整个人简直都要倒霉死了。不是之前已经检查过绳索结实不结实么?不会自己真的这么点儿背吧!想着自己一会儿要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柳长兴还没等掉下去呢,就已经觉得自己屁股和腿,哪儿哪儿都疼了!   你们快来啊!快点儿来救我啊!为了不让自己真的就这么摔下去,柳长兴将自己尽力在保持平衡的状态下让自己的动作幅度大一些。可是他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力气了,再大又能大到那儿去呢?   于是,在几息过后,柳长兴闭上眼睛无奈的任由自己从空中飘落,想着一会儿自己摔成四仰八叉的模样,柳长兴在心里面默默的流泪。而在朱毅头的眼里,那就是对他极其不满,想要直接扑过来对他复仇的表现。   “刘元昌啊,我保证,我保证马上就和包大人坦白啊!我肯定把一切罪状都和包大人交代清楚啊!求求你放过我吧!”他紧紧的闭上眼睛,咬着牙等待刘元昌鬼魂过来,可是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有什么奇异的景象发生。听着周围都安静至极,连风声好像都变小了,朱毅头慢慢的睁开眼睛,就发现眼前的烛火再次被点燃,而他所害怕的鬼魂早已消失不见。要不是牢房门上的锁链还孤零零的躺在地上,朱毅头绝对会以为刚才那一切都是做梦。   “谢天谢地啊!”摸了一把脑门上的冷汗,朱毅头松了口气靠在墙上。他看着窗外那黑漆漆的天,第一次反思自己做的案子太过残忍。   “哎呦!哎呦!”这边的柳长兴就没有朱毅头那么好运轻松的找个地方依靠,而是躺在床上让人在后背擦药,疼的死去活来。   “行了,不要这么叫了!不就是一些绳子的擦伤么?这药擦着虽疼,一会儿就好了!”公孙策看着柳长兴因为一点小伤就疼的受不了的模样感觉到无语。自己在开封府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擦药擦成他这样的!哪个英雄豪杰在自己手底下不都是乖乖的不动,就他一个,亲自帮他上药,还躲来躲去!   原来啊,在柳长兴不再动的时候,展昭和公孙策就觉得不好了。因为他们原定的计划就是一定要将朱毅头恐吓住,怎么吓人怎么来。可是现在柳长兴在上面一动不动,那肯定就是出了问题。   于是,公孙策当机立断就让身边的赵虎跑到外面看看绳子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留下了展昭在这里以不变应万变。果然,赵虎飞奔回来就报告了一个绳子已经断裂,另外一个绳子也快要支撑不住的坏消息。没有办法,展昭只能亲自出面救人。   就在柳长兴下落的那一刻,早已有所准备的展昭脚尖点地就飞在了半空中,将直线下落的柳长兴抱在怀里,手上还不忘将火折子里的火星用内劲分弹到四处的烛火之上,造成一切都与原来一样的景象。   而这成功救场的背后也有着柳长兴演技爆棚和对旁边人信任的缘故。因为害怕自己穿帮,柳长兴一直都紧紧的闭着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尖叫的声音。他坚信无论是自己掉下去或者没掉下去,开封府的人都会帮助自己收好尾,不至于太掉面子。   可是,他怎么都没想到,收尾竟然会是这么收尾啊!为什么自己会像个女人一样被展昭抱在怀里?你以为这是在演戏么?还用双手抱着我!还有啊,为什么公孙先生给他涂的药会这么疼!这是在医治病人还是在上刑啊!当然,这些感受他都没干说出口,仅仅是在心里对这两个人进行谴责。   “今天就这么结束了?还是晚上连夜提审朱毅头?”这个问题一直徘徊在所有人的心中,最后还是柳长兴这家伙忍不住,不想看着自己演了一个晚上的戏没什么效果。   “还是明天提审吧!今天实在是太晚了,而且还要给朱毅头一些思考时间。如果朱毅头不招的话,我们明天就再来一次,直接上演阎罗王审案好了。”刚刚洗完手回来的公孙策听到了柳长兴的问话微微的琢磨了一下,然后下了决定。他不是不想今天晚上就把这个案子结束,但半夜突然提审犯人,会让朱毅头觉得太突兀,甚至会怀疑到是自己这一伙人假扮鬼魂在欺骗他。要知道,柳长兴这个小骗子已经在他那里挂上号了,如果他真的怀疑,也十分的有可能拒不认罪。   “还来?”对于今天扮鬼有着一半失败的柳长兴来说,他十分不想再遭一次罪。可是对着公孙策那种“你有疑问么?”的眼神,他还是默默的把自己的话咽回了肚子里。自己今后靠着这位公孙先生的地方还多得是,实在是不能在今天就得罪他。从这里我们就可以看出,柳长兴可以对这展昭那么没大没小,绝对是某人故意纵容并且好欺负的缘故。要不然,这么有眼色的柳长兴,怎么还会在展昭教他学舞的时候那么耍赖又不情愿呢?   当然,今天虽然不得不被感受了一下,像是女人一样被抱在怀里,但看到展昭用绝妙轻功来拯救自己的柳长兴,还是在内心兴起了一种学武的兴趣。如果自己天天跟着展大哥练武,会不会有一天也是那样腾云驾雾的帅气出场呢?而这个想法,也只能让柳长兴自己在心中一个人幻想了。他不会知道作者这个亲妈会让他只有像狗熊一样被拯救的份,而不是作为英雄一样出场。   第二天,日头刚刚升起没有多久,就有牢里的捕快来报,说是朱毅头打算交代一切。包拯对昨天晚上的事是仅仅知道个大概,在被自家主簿叮嘱升堂的时候一定要说有鬼魂来给自己托梦之后,他就穿着官服、迈着四方步子,走上了开封府的大堂。   “堂下朱毅头,本府昨天夜里有刘元昌的鬼魂来入梦,说是你要交代案情,让他在地府中得以安息,有这回事没有?”敲了一下惊堂木,包拯把脸色憔悴并且略微有些失神的朱毅头的魂儿给敲回了堂上。   “是,大人!草民愿意全部交代!”听了包拯的话,朱毅头觉得自己今天的决定真是太明智了!这刘元昌的鬼魂都给包大人托梦了,如果自己再推诿罪责,岂不是今天晚上自己就会尸骨无存?已经被昨天晚上的柳长兴给吓怕了的朱毅头趴伏在地上,将自己干的事一五一十的都招了。尤其是关于自己怎么兴起杀人的心思,怎么将刘元昌尸身火化熔铸在盆里,怎么将凶器抛到院子中的水井里,一五一十说的清清楚楚。过程的残忍、手段的毒辣,让周遭人等不由为之唏嘘,感慨人性的恶劣。   而当看见朱毅头受到大宋法律的制裁时,大家也都为此欢呼雀跃,一是为了乌盆案真相大白感到高兴,二是为了终于可以休息而感到欢呼。而第二种想法,目前还只有累得要死的柳长兴深有体会。   ☆、第二十一章(已改)      在朱毅头被判处秋后处斩之后,柳长兴也终于有了心情出去巡街。当然,他的巡街并不是像赵金牛他们那么尽职尽责,为了维持开封的治安执行公务,仅仅是凭着自己的心情在开封四处晃悠。而能出来晃悠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凭着申报公账,费尽心力的把自己在乌盆案中花费的银子给拿回来了。虽然这追回来的只有一半,但足以让柳长兴高兴好几天了。要知道,按照开封府的财务预算,这能把公账给报一半,已经算是莫大的幸运了!   就在柳长兴吊儿郎当的穿着一身帅气的白袍,(别问老坑为什么这么钟爱白色,老坑会说自己对宋朝的染色不太清楚么?)在街上一会儿看看美食,一会儿逛逛小摊的时候,在这条热闹的大街前方,已经聚集了不少的看热闹群体。   “小妞,爷看上你是你的幸运!你不是说卖身银子要五两么?爷给你十两,你为什么不跟爷走啊!”一个全身上下都是穿着用进贡苏绣制成华贵衣裳的少年,在道路中央,张狂的拿一把折扇挑着一个卖身女子的下巴。他的语气十分嚣张,和巴掌一样大的脑袋更是恨不得扬到天上去。少年看起来未及弱冠,容貌也是说不出的风流帅气,尤其是那双丹凤眼,眼角微微上翘,眼波流转、顾盼生辉,不知将来要迷倒多少闺阁千金。只不过,现在的他脸上带着一股狂傲,而那从神态中流露出来的自大与狠戾,让人忽视了他本身所具有的美感。   “这位爷,求求您放过小女子吧!小女子只想进一个府里为奴为婢,给自己爹爹买个棺材,并不想真的卖身为妾啊!”看着少年周围壮硕的家仆,卖身女子想要挣扎,却又不敢有什么动作。她哭的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从眼睛里更是流露出深深的恐惧。   “嘿,你这个女人!你知道我们家少爷是谁么?我们家少爷可是堂堂庞太师的儿子庞昱!你跟了我们少爷,绝对是荣华富贵,享用不尽,还有什么不愿意的!”看着小少爷连一个女人都搞不定,旁边的奴仆着急的替少爷出声了,语气是出其的讨厌,狗腿子气息尽显无疑。   “庞、庞太师……”卖身女子听见这个名头连身子都软了。要说庞太师庞吉的大名,大宋朝哪个不知道,就连外面的番邦(不是民族歧视啊!只是作为大宋人肯定是那么想的)提到庞太师,都会对他在朝中的地位如雷贯耳。他的大儿子是飞星将军庞统,大女儿是宠冠后宫的庞贵妃,二女儿是兵部侍郎的妻子,门生更是遍布天下。不过要说这庞太师是靠儿子女儿上位,也不尽然。他自己就是真宗时期的探花,后来因在外做官政绩不错,被调到开封任职,曾拜中书侍郎兼户部尚书,后升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宰相)、任枢密使、太子太师,最后又被加封为太师,达到仕途的巅峰。   “对啊,我家老爷就是当朝赫赫有名的庞太师。小姑娘,听了这个,想不想进我们庞府啊?只要轻轻的点点头,你可就是我们庞府的人了!到时候伺候好我们小少爷,岂不是一生无忧?”看着卖身女子那不断颤抖的身子,刚才出声的家仆就又开始忽悠了。实际上他自己也知道,就算小少爷看中了这个女人并把她买进了府中,看这个女人的姿色,也不会在少爷心中停留两天。而且,家里现在还有一个坐镇的飞星将军,是怎么也不会看着小少爷胡来的。但是,为了争取自己在主人心中的地位,这个仆人还是不遗余力的要将庞昱的心愿达成。   “我、我不愿意……庞少爷、庞公子,小女子只想为奴为婢,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就请庞少爷放过小女子吧!”虽然知道了要买自己的人来自庞太师府,但卖身女子犹疑了一会儿还是选择坚持自己的意愿。她自己是个什么样子,自己最清楚了!就算是现在这个小公子一时好玩买下自己,可没有过两天,自己就会失宠,甚至会因为勾搭少爷而下场悲惨。还不如从一开始就选个普通的府里,当几年的婢女,等到年纪大了,被放出府来,还能有个自由身。   “什么?你这是瞧不起我么?小爷今天还非让你进我们庞府的门儿不可了!”本来听着家仆劝说觉得可能有门儿的庞昱听了这话,当即怒火中烧。自己第一次出来玩儿,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先生,还有管自己管的和手底下士兵一样的大哥,看见一个卖身葬父的女人起了心思,结果却遭到了拒绝,这不是在丢我们庞府的面子嘛!庞昱心里越是这么想越憋屈,尤其是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人,就更不想自己的面子和里子都没有了,于是用更加霸道的语气恐吓卖身女,非得让她从了自己不可!   当然,他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的行为会给庞府丢多么大的脸,反正在百姓的心里面,庞家身为权贵之家与开封府包拯这种清流立场不和,本身没有什么形象可言。   “庞公子、庞少爷,小女子求求你!求求你就放过我吧!小女子给你磕头了!”看着家仆听了庞昱的话上来就要拉扯自己,卖身女就害怕的往后退,还不住的给他磕头,希望他能同情怜悯自己,放过自己这么个可怜的人。   而庞昱这时候哪在乎这个啊!他全身心的怒火都集中在自己被看笑话这件事上了!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越是得不到的,他越想要!如果,这个卖身女非常轻易的从了,跟他到庞府去,或许没过两天就会被忘在脑后。可是,现在的庞昱,对着这个头发散乱的女人直接就记在了心里,尤其是记得她掉了自己的面子,让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   “呵,现在磕头了!刚才小爷给你好说好商量的时候你怎么不听?听竹、看雨,把这个女人给少爷我直接带回府里,等晚上少爷要好好收拾收拾她!”不想再跟这个女人闲扯坏了自己的兴致,庞昱直接将事儿交给了在他身后,与众家仆穿着不同的两个少年。他们一身干净利落的武人服饰,眉宇间还带着丝丝的杀气。   “是,少爷!”两人听到吩咐后连个多余话都没说,直接就指挥着三两个家丁,把那个卖身女绑了起来,然后又派了几个人把旁边放着的老人尸体拉到一边去,买了棺椁,进行安葬。可事情就这么完了么?瞧那被劫持的女子哭哭啼啼的模样,路人都有些不忍心。但不忍心又能怎样呢?谁也没有勇气去挑战庞太师的权威。更何况,人家庞府的人已经把那女人的爹给葬了,其他人也没有理由找他们的不是。   而这个场景则是被柳长兴看了个彻底,作为一个痞子,他是坚决贯彻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的原则,然而作为一名开封府捕快,他的心里却又有着不一样的看法。虽然对那女子自己要卖身,却坚决不从买家感到腻歪,但瞧着那女子的作态,柳长兴又不禁怜香惜玉起来。挠了挠头,柳长兴随意的想了个主意,然后就朝着那庞昱迈开了步子。   “哎呦,抱歉啊,抱歉!没撞疼这位公子吧!”柳长兴拐了一个街角,然后低着头从正对面“不小心”的和庞昱撞在了一起。他瘦弱的肩胛骨更好撞在了对方的胸膛上,让一直娇生惯养的庞昱尖叫了起来。   “哪儿来的冒失鬼,走路没长眼睛么!”光注意两边摊位的繁华和好玩儿去了,庞昱也没注意看道。不过,在这位心里,无论出现了什么事儿,那绝对都是别人的错!   “哎呦,抱歉啊,抱歉!真是不好意思,小生一时走得急,听说前面有热闹可以瞧,没注意到兄台,在这儿给您见礼了!”放低姿态拱了拱手,柳长兴立刻从善如流的给他道着歉,抬起头来,眼神还关怀的瞧着庞昱,怕他出现什么差错。   而庞昱这小子,虽然性格不好,但也不是那么胡搅蛮缠的人。刚才被扫了面子,耽误了许多时间,现在他也不想再和这个书生耗下去,就打算摆摆手过去了。可没想到,这柳长兴一抬头,那样貌直接就撞进了他的眼睛里,尤其是因为眼睛黑白并不分明而显得似醉非醉的眼神,给了他一种朦胧而又奇妙的感觉,当下就发起呆来。   “这位公子、这位公子,你没事儿吧?”本打算从庞昱腰间顺走玉佩,然后一会儿归还他和他套上关系,以拯救卖身女的柳长兴,这时候看庞昱的状态好像有点儿不对。自己不会一下子就把这小子给撞傻了吧?也没撞到脑子啊?他的手掌在庞昱的眼前晃了一晃,终于看到了他给自己的反应。   “哦,没事,没事。”看见一只光滑细腻的手在自己眼前晃悠,庞昱的注意力又被拉回了人间。他这时候才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这个撞自己的男人,发现只是样貌精致了一些,再没有刚才那叫自己心神荡漾的眼神。不过,就算如此,对于美人,庞昱还是有着些优待的,尤其还是在大街上遇到的美人,自然就引起了他的兴趣。   “兄台这么着急是为何啊?难道前方发生了什么?”装作有礼的佳公子,庞昱也拱了拱手,算是给柳长兴见礼。他随意的和柳长兴搭着话,希望可以和他有着进一步的交流。   “呃,说来也是小生好奇心重,只是听说前面有一少爷强抢民女,所以想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形。小生平日都在府里,孤陋寡闻,还请兄台不要见笑。”本来是打算找个借口和庞昱搭话的,没想到人家这么主动的咬钩,柳长兴自然不能晾着他,就说了原因。   “强抢民女?谁这么大胆?”庞昱丝毫没有这是在说自己的觉悟,反而跟着柳长兴一起申斥起来。要不是柳长兴在一旁看的清清楚楚,光凭着这庞昱无辜的脸色,绝对不会认为他是在撒谎。而实际上呢,庞昱小少爷也没觉得自己在撒谎,他刚才是让家仆带着一个女人回府,可自己是付了钱的!   “呃,听说是庞太师府的庞昱少爷。”看到庞昱这么没有觉悟,柳长兴就不得不把话给他挑明了,不再让他装傻。这事儿都干了,那么多双眼睛瞧着,难道还能不承认?因为庞小少爷的反应,柳长兴暗暗的送他一个白眼。   “我?……怎么可能!”庞昱这才知道,自己在路上遇见的书生跑着撞自己,原来是为了瞧自己的热闹!可自己明明是给了那女人钱的!她要五两银子,自己给了她十两,还帮她葬了父亲,凭什么说自己强抢啊!   “什么?兄台就是庞昱少爷?”听了庞昱的话,柳长兴假装吃惊的往后退了一步,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瞧兄台这么温文尔雅的模样,要什么女子没有,为何要强抢民女啊!”   那一副做派,任谁看了,都会瞧出他心里的惊讶和害怕。   ☆、第二十二章      “不,这位、我什么时候强抢民女了?”对一个陌生人一下将一个屎盆子扣在自己身上,庞昱也觉得有些惊吓。自己不过是出来玩儿一趟,看到有像话本里写的那样卖身葬父的姑娘就买了回去,哪有强抢之说?   “难道不是庞兄不顾人家女子意愿就把人带走么?”挠了挠头,柳长兴也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这庞昱,该不是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吧!   “可是,我给了她钱啊!她不是卖身葬父么?我给了她十两银子,难道还不能把她买回府里么?”对于这个罪名,庞昱觉得自己不能认。自己花了钱的,那十两银子,可是一个正常人家几乎一年的开销呢!别以为自己是个贵公子就真的什么都不懂!平时自己闲的时候可没少看话本!(不在意之间好像泄露了什么)   “唉,庞兄啊,你想买还得看人想不想卖啊!”瞧着庞昱这副天真的模样,柳长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顺便还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也就是他长得漂亮,再加上庞昱现在对于自己强抢民女的事儿还迷糊着,不然早就一扇子敲他的手了。   “怎么就不想卖!我庞府,堂堂大宋朝太师府,难道还不值得她一个卖身葬父的女子进?”听柳长兴无可奈何的语气,庞昱有些炸毛。他想,凭自己家的实力和名声,文武百官都恨不得天天腻在自己家里,自己给了这个平民女子机会,她不磕头谢我也就罢了,还能有别的意思?而这个时候,他非常巧妙的忽视了刚才那卖身女子哭着喊着不做妾的模样。   “嗨,我不是说这个……”对于庞昱这种“天下皇帝第一、老子第二”的想法,柳长兴真的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从来没有这么张狂的时候,当然也不会理解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庞昱的想法。只是自己已经在管了闲事儿,干脆就管到底吧!顺便对这个看起来混蛋但实际上说的在理的庞昱也进行一下所谓的“思想教育”。   “庞兄啊,我当然知道太师府是什么样的存在,那在咱们大宋朝,可是数一数二的权贵之家!不说别的,就说你们府里的飞星将军,那就是我们大宋朝的栋梁啊!谁不愿意见飞星将军一面?更别提令堂庞太师了!可是,庞兄有没有想过,那个女人配不配得上你们府里啊!”前面一番高谈阔论,柳长兴是彻底满足了庞昱小少爷的虚荣心,而最后一句他悄悄的贴近了庞昱的耳朵,又吸引了他的好奇心。   “怎么不配?你倒是说说?”庞昱一天天的被锁在府里,除了在各家权贵的府邸游玩,再就是家里在城外的庄子散心,在今天以前,他还从来都没接触过什么市井人物,所以对卖身葬父他才会有那么大的兴趣。而这一下子听别人好像在告诉他一些秘密,他那颗被话本给缭乱的心就好像长草了一样,迫切的想要知道个清楚。   “庞兄,在这我不好和你说,要不咱们到对面的同福茶楼喝一杯?”看着街上人来人往的,柳长兴觉得当时就提点这个庞昱对自己可能有些不好,而且两个人站着,也没法说什么话,就提议去一边的茶楼上喝茶。   “好啊!我也正走累了,咱们就去茶楼上聊聊吧!”这时候,庞昱身边带着的两个不同一般的手下也回来了,正好看到自家少爷和一个陌生人在交谈,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间。   “听雨,你们回来的正好。少爷我要去对面的茶楼坐坐,让他们找一个靠窗的雅座,我要和这位……这位兄台贵姓啊?”说到这儿,庞昱才想起自己光顾着和人家聊了,连姓氏名谁都没问呢!   “小弟柳长兴,开封人士。”略微一拱手,柳长兴瞧着那两位也不是一般人,就给微微的见了个礼。   “对,和这位柳兄好好聊聊,你去安排一下!”庞昱拿着扇子随意的摆了摆手,就继续往前走了。而身旁的那两个手下,在避开柳长兴施礼之后,再次的躬身,就往同福茶楼去了。   “柳兄的意思是说,我不该把那个女人接到府里?”随意的喝了一口茶楼里上的极品毛尖,挑剔的庞昱皱了皱眉,就再也喝不下去了。他随意的看着窗外,听柳长兴给他讲之前说过那女子不配进庞府的原因。   “是啊!”柳长兴对这茶也既不感冒,在他心里,这玩意儿,苦苦涩涩的,还不如一杯凉水好喝。但是,因为他现在装的是个文雅的读书人,所以还只能硬着头皮尝了一口。   “庞兄,你想想,今天你把这个女人带回府里了,她在庞府的生活肯定差不了,可是旁人该怎么想?知道的说是庞兄你怜惜此女,不忍心她在路边讨生活,帮助她安葬父亲又带她回府。可不知道的,看那女人哭的梨花带雨,自然是认为庞兄你强迫于她。而小弟我,嘿嘿,说句不好听的话,请庞兄不要见怪,小弟我之前就是本着凑热闹的心,看看传说中的强抢民女是个什么模样……”用手微微拿起茶杯摆弄杯盖,柳长兴笑的很是腼腆,那白皙的脸蛋上也起了两抹粉红,煞是好看。   “那又怎么样?我庞昱岂是那些平民百姓可以嚼舌根的!”瞧着柳长兴那害羞的脸,庞昱在心中赞叹他的好相貌。但是,他那俾睨天下的气势就算是在美人面前也不可能收敛。   “说的是。”放下茶杯,柳长兴为这小子的固执感到头痛。这真的是庞太师的种么?怎么油盐不进啊!跟开封府传说的飞星将军,差的也太多了!   “那当然。”听一个刚刚认识的陌生人都这么赞同自己,庞昱简直骄傲的都要飞上天去了。他就是身子后面没有长一根尾巴,不然早就高高的翘了起来。   “我知道庞兄为人光明磊落,不怕那些小人惦记。可是,庞兄,你的作为却不止影响到你一个人啊!飞星将军、庞贵妃和庞太师,也会受到影响吧!”瞧着庞昱实在是不懂事儿,柳长兴没有办法只好祭出了大杀器。就算庞昱这小子再怎么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他也会替自己的父亲、兄长还有姐姐考虑的!毕竟,庞家的名声已经不能再坏了,而自己的上司,开封府尹包拯,更是每次都拿这一点来说事儿。没办法,打着庞府的旗号干坏事儿的人太多,而他们家也的确是太嚣张了!   “这……”听到这儿,庞昱那扬起的下巴终于回落了一些,人也从自傲中清醒过来。他不是没读过书,四书五经这种东西,从他七岁的时候就开始掌握了。而朝廷中的事,就算再怎么避免,他身在其中也不可能不知情。只是身为庞家人的骄傲让他不屑于考虑那些,而且也没有什么人能告诉他要为了家人收敛一点。就算是他那极其识时务的大哥,也一直因为自己的聪慧、战功还有家世而感到骄傲,更不可能提醒自己会注意这些。   “当然,小弟说这些只是随意的和庞兄提一提。虽然今天小弟和庞兄只是萍水相逢,甚至还不地道的有去看热闹的意图,但是看了庞兄的气度,听了庞兄的言论,小弟觉得还真是觉得不虚此行。在此,小弟敬庞兄一杯。”瞧着庞昱好像是在思考些什么,柳长兴也就不打算继续说下去了。这生在权贵之家里的人那有一个是简单的?这么明显的道理,以前只是不去思考,再加上没有人提点,一旦注意到了,那弯弯绕绕的,绝对会比自己做的还好!至于那个女人,估计庞昱恢复之后就会处理吧!   “呵呵,是吗?小弟也再次谢过柳兄了!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在脑海里琢磨了一会儿,庞昱心中就有了决定,虽然还是挂着那张扬的笑,但已经没有了刚才那种讨人厌的意味,反倒是带着满满的自信。   就这样,两个人看时间还早,又随意的聊了一些杂七杂八的,逛了一会儿小摊,还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才互相道别离开。而在庞昱还没回府之前,那个卖身葬父的女人就被请出了庞府,甚至还给她送了一些米粮,帮她找了一份女工,让她可以维持基本的生计。也正是因此,庞昱小少爷的名声明显和庞府里的其他人变得不一样,从蛮横霸道的大少爷变成了为百姓着想的大善人。   “回来了?”出去瞎玩儿了一天的柳长兴刚刚从侧门溜回来,就看见一个高大威武的身影站在门口。他手上抱着一把巨阙,在夕阳昏黄的日光中,周身上下的气息都神似那把春秋时期的宝剑。   “哎呀妈呀,展大哥,你要吓死个人啊!”偷偷摸摸溜进来的柳长兴还没等缓过神来,就听见这么一句,直接吓得靠在了身后的门上。而等他看清了光晕中的人,张嘴这抱怨就出来了。什么文雅,什么书生意气,跟了他一天,刹那间就没了个影儿。   “我吓你?”将剑放在右手侧,展昭慢慢的走到了柳长兴跟前,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压力。“昨天我记得有和你说,就算案子办完也要继续练武,你今天人呢?不在练武场,也不在捕快房,巡街更是没有你,你今天去了哪里?”   展昭将眼神凝在了柳长兴的脸上,如实质一般的目光,好像要穿透他的皮肤,看看他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我……”对着这样严肃的展昭,柳长兴张了张嘴,发现自己什么谎话也说不出来。这些天自己一直都有练武,和展昭也形成定时在练武场见面的习惯,知道展昭教导自己很是不易,也就没有之前那么赖皮。可今天自己和庞昱玩儿的太开心了,就忘记了这码子事儿。估计他是在练武场等了很久吧?柳长兴想到这儿,心里有些愧疚,低下了头不做辩解。   “不用装可怜。今天你晚到了两个时辰,练武时间直接延到晚上睡觉前。对了,今天的晚饭我已经让金牛送到练武场去了,你不用去苏大娘那儿,直接跟我走吧!”瞧着柳长兴低下了头委屈的模样,展昭闭了闭眼睛不去看他。将今天的任务和要求布置下去,他就带着柳长兴来到了练武场。   连想都不用多想,瞧着练武场一个人都没有,柳长兴就知道自己今天绝对讨不找好。摸了摸自己中午塞了烧鸡和炖牛肉的肚子,他还是选择将桌上放着的青菜和一丁儿点扣肉吃完。而事实证明他如此的选择是正确的,因为直到月上中天,练武场里还有这他哼哼哈嘿练拳的声音。就算是第二天,展昭也没有让柳长兴偷一会儿懒,哪怕只是几息的时间。   ☆、第二十三章      “怎么,被罚了?”天刚蒙蒙亮,赵金牛还在被窝里就感觉到旁边同铺的人起床了。揉揉眼睛一看,果然是今天比谁起得都早的柳长兴。瞅着他那一副苦瓜脸,他好心情的眨了眨眼睛打趣这个被看住的兄弟。昨天傍晚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两天柳长兴不会有好日子过,因为展护卫还从来都没有脸色那么阴沉的和别人说话过,尤其是他还让自己将柳长兴的晚饭带到练武场去。   “知道了,还笑话我!”白了赵金牛一眼,柳长兴对他的幸灾乐祸感到十分不爽,枉费自己没事儿就给他陶腾肉吃的兄弟之情了!   “哪敢笑话你啊?”看着柳长兴飞一般的穿好衣服,赵金牛打了个哈气。“我这是在鼓励你,跟着展护卫,可是别的捕快做梦都想有的机会呢!”   “有能耐你来?”听着赵金牛这种气死人不偿命语气,柳长兴本来还想捶赵金牛两拳,可是一看外面的天色,也只能忽视他刚才的话,转而挑衅了一句,然后跑出了房门。   不出他的意料,等到柳长兴随便洗漱了一下到达练武场的时候,场中央已经有一个如松柏一般的人站在那里。他闭着眼睛,站在熹微的晨光中,说不出的英姿焕发。根本就不像一个四品的护卫,反倒像是一个正在悟道的剑客。   “你来了,昨天的拳法还记得吧!现在开始打吧!”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展昭就那么朝着柳长兴跑来的方向转过去,神色冷清的吩咐了一句。而已经在昨晚见识到他严厉性格一面的柳长兴自然也不敢随意应付,而是老老实实的做起了起手式。这一套拳法昨天被逼着打了大概有一百遍,每个动作都已经融入到了身体的记忆中,所以十分熟练的就打了出来。   “嗯,很不错,没有忘。”展昭这时候才睁开了眼睛,刹那间,好似有一道神光在他眼中出现。   “现在,我来和你对打,你就用这套拳,看看能不能在我手底下走上二十招。”上前两三步,在距离柳长兴大概一尺的地方,展昭撩起了袍子的下摆。   “我、我和你打?你不是开玩笑吧?”听了展昭的话,柳长兴觉得他完全是在拿自己开玩笑。开封府的人谁不知道南侠展昭的功夫?别说自己了,就连皇宫里以功夫见称的大内侍卫也没几个人能比得上他。更何况他在江湖上和北侠欧阳春并称双侠,武功必须是数一数二的!自己不过刚学这套拳法两三天,怎么可能在他手里走下二十招呢?   “当然没有开玩笑,我让你一手并且不用内力,出招也绝对在你的接受范围内,只是你一定要注意拳法的变换和对敌的策略。”展昭说的颇为严肃,根本就没有一点说笑的样子,而他的心里也确实是这样想的。武功,在没有内力的情况下,仅仅练会招式根本就没有什么用,最重要的是懂得变通,并且知道在什么时机出招,怎么针对对方的弱点出招,这样才能达到小成。而如果还想继续深入,那就需要个人的悟性,这不单纯只是训练就可以成就的。   “那好吧!”看展昭说的认真,柳长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他首先摆了个“一字马一片身”的起手式,保证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都可以自己的侧身对准对手的正中,前手似弓,随机应变以寸劲或防或攻;后手相随,或上或下,守中护肋。随后,柳长兴右手出拳,直击展昭的下颌部位,那里是人体的脆弱部位,只要稍稍打到,就会导致对方头部震荡或摇晃,使对方跌倒;如果重重的给那儿一拳,则会直接痛的让人昏倒。这是柳长兴在做小痞子的时候积攒的经验。   “出拳太慢,没有后手。”展昭瞧着柳长兴的拳头到了自己的下颌,才往旁边一躲,随后一掌直击柳长兴的胸口。   看到了展昭回击的柳长兴这时候把前腿一撤,腰一转,后腿一踹,直接就蹬上了展昭袭来的手腕。而展昭南侠名号也不是白叫的,更何况柳长兴的这套拳法本就是他教的,直接手腕一转,手掌变换方向,转而攻击柳长兴的后背。   这时候为了躲避展昭的攻击,柳长兴只能想到拳法中好像有一式扫搪腿,直接攻击展昭的下半身,还能躲避他对自己的追而不舍。   就这么你来我往的拆了几招,柳长兴是越大越喘,脑门上的汗是越流越多,而展昭却是依旧淡定非常,就好像散步一样容易。   随着天色的渐亮,练武场上的人也变多了,首先到的就是四大校尉,四个人一起穿着练功服到了平地之上。   “咦?那不是展护卫和长兴么?他们怎么拆起招来了?”第一个问的是赵虎,瞧着那瘦小的身子好像在展昭身上翻飞,又不时的出拳、扫腿,阻挡展昭的攻击,觉得好些奇怪。   “嗨,你不知道,展护卫自从长兴受伤回来之后,一直都在教长兴功夫,估计今天也是吧!”一直都在开封府的张龙比较明白情况,随口给自家兄弟解释了一句。   “那个就是你们说的柳长兴啊?我看着也没什么特别的,和别的捕快好像一样啊!”四个人中的大哥王朝这时候说话了,他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那个最近在开封府总被提起的小捕快,觉得除了脸蛋比较精致以外,也没什么值得别人注意的。   “大哥,这就是你不懂了!天天跟着包大人,你都跟傻了!人家长兴可本事了,能听到鬼魂说话,前两天那乌盆案,就是他帮忙破的!而且,他人也聪明,还能吃苦,要不是他,咱们还抓不着凶手呢!”赵虎听着王朝说自家兄弟的不是,有些不乐意了。这位大哥就是这样,看谁都会审视一番,也只有看对眼的,才会给些好脸色。   “是么?原来这位柳捕快这么厉害啊!”马汉属于四兄弟中比较圆滑的,不像是王朝一样,那么冰冷。看出了赵虎的不乐意,马上就帮着哥哥打哈哈。而他的心里对这个闻名于开封府、并且得到包大人等另眼相待的捕快,也好奇了起来。   “那是当然!我赵虎的兄弟啊!”拍着胸脯,听二哥马汉夸柳长兴,赵虎觉得那就是在夸他自己,与有荣焉。   “行了,说的又不是你!”看着赵虎那得意劲儿,张龙瞧不上眼的拍了他脑袋一巴掌。“不过,长兴这小子还挺有武学天赋的嘛!这眼瞅着拆了五六招了吧,还能在展护卫手底下坚持着,可真不容易!”知道柳长兴是什么时候才开始练武,张龙对柳长兴的悟性有些羡慕。   “是啊!就算展护卫让了他一手,一只脚也没动地方,这小子也挺不错的!”马汉在一边注意观察着,非常容易的就看出展昭是在放水。不过,这也是应当的。按照张龙的说法,柳捕快这个纤细的小子学武还没几天,要是展昭双手双脚都上,那才是不公平呢!   “哎呀、哎呀,不打了!”尽力使出最后一招回身腿,还是被挡了下来的柳长兴实在是没有劲儿了。他任由一只脚被展昭握住,就那么直直的往地上栽过去。当然,连地都没着到,很快就被展昭给拉了回来。   “怎么不继续了?”看柳长兴发挥的还不错,展昭也变得有些和颜悦色了,声音也不复早上的冷冰冰。他一把将柳长兴拽到了自己身前,然后扶着这个瞬间变成软泥的小子开始走圈。   “实在是没力气了,所有的招式都被你挡住了。”抹了抹快要流到眼睛里的汗水,柳长兴有些灰心丧气,话说出来也没了力气。   “那很正常,我可是从4岁就开始练武了。”听柳长兴那微微带着不甘心的话,展昭不由得弯起了嘴角。这家伙才刚学几天,就想和学了二十多年的自己比,还真以为自己是武学奇才啊!   “是是是,你练武练得早,所以才能欺负我!”听着展昭的声音恢复正常,柳长兴也没有了畏惧的感觉,又换成了之前那种没大没小的样子,任由全身都靠在了展昭的身上。   “啪啪啪!”看到两个人对招结束后,赵虎第一个给自己兄弟捧了场,随后就走到柳长兴的面前,一把搂住了好兄弟的肩膀。“长兴,你真是让哥佩服!这才练了几天啊,就这么厉害!看来,哥以后得多练练,不能让你给超过了!”   赵虎拿着刚刚知道的消息去逗柳长兴开心,没有别的意思,纯粹是为自己有个天才般的兄弟感到骄傲。可他这是骄傲了,那边柳长兴手还搭着的展昭皱了皱眉。   “唉,赵大哥,瞧你这话说的!弟弟我再怎么练也越不过你去!没看这才几招,就累趴下了!话说,那边两位大哥,不给介绍一下?小弟我可是一直都想认识呢!只可惜没机会。”   以柳长兴的机灵劲儿,早就看见了一起出场的王朝和马汉。早就想一起将四大校尉认识一下,尤其是一直跟在包大人身边的王朝和马汉。但苦于一直都没有机会,无论是吃饭还是偶遇,都没见过。这不,今天出来练武,一看见一边站的俩门神,柳长兴就想认识认识,这样他也能把开封府最有名的几个给混熟了,以后无论怎样也有个保障。   “当然要介绍了,那可是你赵大哥我的拜把子兄弟。”听柳长兴说一直对自家兄弟有心认识,赵虎那嘴巴高兴的都快咧到耳后了,马上就拉这柳长兴的手往自家兄弟那儿走。而另外三个校尉,为了和展昭打招呼,也都往这边走着。   “大哥,二哥,这是我新交的兄弟,柳长兴。年纪才十八,你们叫他长兴就行!长兴啊,这是我大哥王朝,二哥马汉!!他们一直都在包大人身边的!”带着自豪,赵虎给柳长兴介绍着一直都没在本文中露面的两个校尉。   “王校尉好,马校尉好!”第一次见面,再加上王朝看起来比较严肃,柳长兴没敢一下子就“大哥”、“大哥”的叫,还保持着基本的礼节。可这生疏的称呼,让一边乐呵呵的赵虎不乐意了,觉得柳长兴这是在和自己生分呢!   “嘿,叫什么校尉啊!你就叫大哥就行!这是你王大哥,马二哥,顺下来是张三哥,我是赵四哥。不用跟我们兄弟客气,都是开封府一家子的好哥们!”拍了拍柳长兴的肩膀,赵虎显得十分热情,而这股子劲儿,也让王朝和马汉对柳长兴颇有期待。   光是看展昭现在扶着这个叫柳长兴的捕快,就知道他和这小子关系不错。而展昭结交的人一直都很不错,就算是白玉堂那家伙,最开始大家都觉得他不好,可是相处下来,还真是一条汉子!更何况,自家赵虎也不是个没心眼儿的,虽然看起来傻乎乎,但那性子并不是碰到每个人都亲近。能让他们关系这么好的人,应该也不是什么不好的家伙吧!至少瞧着刚才柳长兴练武的模样,虽然嫩了些,但看起来很努力啊!   (大误)   这是一只都笑着的马汉在心里想着的,随后他也用手在后面拉了拉自家大哥,决定给展昭和张龙、赵虎些面子,这个兄弟,他们就认下了。   “是啊,我们哥儿几个年纪比较大,你叫哥就行了。我们呢,也就叫你一声长兴,都是开封府的,你还和张龙、赵虎他们那么好,不用和我还有王朝生分!”这是长袖善舞、看起来随和的马汉,而随后,严肃到一直不说话的王朝也点了点头。   “叫大哥就可以。”   而这边,开封府一堆人认亲认得愉快,另外一边在一个更加宽敞的练武场,一个穿着白色练功服男人的背后,一个穿着黑色武人服饰的年轻男子跪了下来。   “查清楚是什么人了么?”白衣男子随意的用一方帕子擦了擦手,然后扔在了地上,上面华贵的金线还有漂亮的绣工,根本没让那人有一丁点儿的在乎。   “查清楚了,是开封府的柳长兴,今年十八岁,一个新晋捕快。”黑衣男子跪在地上,没敢抬头,但是脸上却有着非常凝重的表情。   “开封府的捕快?……有趣,真有趣!”这时候白衣男子转过了身,轮廓深邃的五官才沐浴在晨光之下。而最引人注意的还不是他那带有英武之气的相貌,而是他那幽暗如深夜的眼神,让人一旦望进去,就再也无法走出来。   ☆、第二十四章   “怎么样?今天的点心不错吧!”在一家极为华贵的酒楼里坐着两个长相引人注目得年轻人,只不过一个朗朗如日月,另一个高傲如孔雀。   “嗯,是挺好的。不甜不腻,还带有茶香。”柳长兴拿起一块做的比真正绿叶还精致的点心放在了嘴里,一种独属于茶叶的清香弥漫在唇舌之间,并且没有了喝茶时的苦涩,反而带着一抹清甜。   “那是自然,我可是让家里的厨子专门研究的,用的是进贡的雨前龙井。不过,形状还是有些散。”柳长兴对面的少年用白皙修长的手指随意的捻起了一块,打量着形状,不太满意的放在了盘子上。而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前两天和柳长兴约好再见面的庞昱,而只是一次面,两个人就已经到了共同探讨美食的关系。   “已经很好了。”瞧着庞昱这胚子挑剔的模样,柳长兴就觉得无力,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啊!看看人家,看看自己,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啊!每天青菜不说,还必须要练武!幸亏今天那个展昭陪着包大人上朝了,不然自己连和庞昱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怎么?这么有气无力的?被欺负了?”瞧着柳长兴没有精神的模样,庞昱觉得很是奇怪,上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虽然是个书生,但体力完全不输给身边练武的小厮。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被人欺负了?因为从小就在官学和府里见到无数次众人一起联合欺负别人的事儿,庞昱以为柳长兴也遇到了这样的麻烦。   “哪有人欺负我啊!我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在朋友面前,柳长兴还是要面子的,当然不能说自己每天被逼着早起晚睡,可怜的练武。   “那是怎么回事?”平时生活单调、地位高超的庞昱不知道还能有什么让人愁成这样。刚才不仔细看没发现,这柳长兴好像比前几天见到的瘦了好多,总不会是家道中落没钱吃饭吧!瞧着柳长兴和上次一样的白衣打扮,那衣服的干净和崭新程度,也不像是吃不饱饭的人啊!   “嗨,和你说了吧,我最近在练武…”趴在桌子上,柳长兴觉得自己一提练武这俩字儿腰就疼,腿也疼,胳膊更疼。   “练武?你不是书生么?”从小身边就有武士护卫的庞昱不理解柳长兴为何如此,又不是像自己大哥一样做将军,征战沙场,练武干什么?而且他不是书生么?就这小身板,再练能练出什么啊?   “谁跟你说我是书生了…”上次和庞昱混了一天,柳长兴才知道这小子是个什么德行。看着像个纨绔,行为上也像个霸王,可这小子心里其实相当实诚,和他那耳口相传老奸巨猾的老子可不一样,想法相当的直接单纯。就说上一次吧,这小子那么坚持让卖身女到庞府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他付了钱。   “不是书生你是什么?”庞昱实在不知道柳长兴这么个瘦弱的样子还能干什么,听他张口“兄台”,闭口“兄台”的样子,不就是书生典型的文雅么?   “我吧,我是个捕快。”想了想,柳长兴还是决定告诉庞昱真相。从两个人后来的相处中,柳长兴可以十分明白的看出来庞昱在拿他当兄弟,既然是兄弟,自己也不好骗他。就算开封府和太师府是对立的,也并不耽误自己和庞昱成为好兄弟,在痞子的世界里,可没有什么政治观念,他们最重视的是你这人够不够义气。   “捕快?开封府的?”听到这个答案,庞昱一直都没什么大变化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细长的眼睛也睁得很大。“开封府会要你这么弱的捕快么?”庞昱依稀记得自己见过包拯身边的人,个个都是威武雄壮的啊!就连那个一直被人们看起来很内敛的南侠,往那一站,也算是个汉子啊!(在无意间他好像又泄露了什么)   “什么叫这么弱的捕快啊!我也是办过案子的好不好!”本来对庞昱坦诚身份,柳长兴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想法,表情很是严肃,结果却被庞昱的一句话给破了功,就差拍桌子脱衣服让这小子看看自己练出的健壮身躯了。   “办过案子?你办过什么啊?”庞昱眼睛里明晃晃的写着两个字——不信。   “我当然办过,最近那个上报的乌盆案就是我破的。”看着小伙伴不相信的目光,柳长兴觉得自己遭到了挑衅,立刻把自己的丰功伟绩和小伙伴讲了一遍。其中的英勇伟岸、聪明机智那是被着重的强调了,务必让小伙伴看到自己是多么适合捕快一职。   “原来是这样,肯定很好吧…”听完柳长兴的讲述,庞昱的眼睛也带着渴望。他今年也十八岁了,可一直都在开封,今天不让干这个,明天不让干那个。要不是最近爹爹和大哥有事,自己连带着人出来的机会都找不到,哪还会有柳长兴这样的经历?   “呃,其实也不怎么好,当捕快很累的,没看我今天累的都没精神么?”察觉到庞昱眼中的落寞,柳长兴挠了挠头发收了自己显摆的语气。   “也是。”只不过被柳长兴安抚了一下,庞昱心里那股子傲娇劲儿就又上来了,眼神也变得亮亮的。只不过他出去玩儿的心思却在心里埋了下来,以后也成了柳长兴的小跟班之一。   这厢两个人在雅座谈的欢快,那厢有人在隔壁听得欢快。   “很弱的捕快?”穿着一身白色长袍、上面用华丽的金线绣着雄鹰的男人听隔壁两人的对话,不由得笑出了声。   “将军,用不用告诉小少爷您在这里啊?”看着自家主子好久都没有笑的这么欢畅了,穿黑衣站在他身后的男子躬身问了一句。   “不用了,一会儿他们下去我们就跟着好了,总会有看到我们的时候。”男子好心情的没有怪手下的多管闲事,而是继续听着两人的对话,那弯起的嘴角一直都没有落下。   果然不出男子所料,庞昱和柳长兴再吃了一会儿点心之后就觉得无聊了,而柳长兴在和庞昱坦白了身份之后,就更不用装什么书生气了,玩闹的心也起了不少。   “兄弟,长这么大抓过鱼没有啊?”看着外面的日头不小,柳长兴就打算带着庞昱去自己的秘密基地玩耍一次,顺便给这个少爷普及一下平民的生活。   “抓鱼?”生长在勋贵之家的庞昱哪儿玩过这个,他只听过钓鱼好不好!   “连抓鱼都没玩儿过,真没童年!”自从将庞昱当做兄弟以后,柳长兴的语气也是越来越随意了。他从自己的对坐一下子窜到庞昱那边,搂着他的肩膀用蛊惑的声音,低声说道:“哥今天就带你见识一下什么叫抓鱼!”   而正沉浸在兴奋之中的柳长兴没有发现,在他说话的时候,吐出的热气喷到了庞昱白嫩的耳垂上,而这个一直都很高傲的小子脸上,也出现了一抹害羞的红晕。   在城西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一个光着上半身的少年正赤着脚走在光滑的鹅卵石上。他的脚在日光和水流的冲刷下,不仅不像一般男人的粗糙和宽大,反倒是像女子一样小巧玲珑,肌肤细腻,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粉红色。而他的脊背则更是光滑耀眼,像是上好的白玉一般,引诱着人上前抚摸。   这时候,少年扬起了头,沾着水滴的脸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像是璀璨夺目的珍珠,可惜他说出的话,却破坏了这一美好的形象。   “庞昱,你在那儿干什么呐!又不是小姑娘,快下来帮我抓鱼!”   “我,我今天…”庞昱看见柳长兴一见到水就疯狂的劲儿有些傻了,更觉得自己看到柳长兴在水里的样子有些不对劲儿。他这时候已经不是高傲的太师府二少爷的模样,反倒像一个被调戏的大家闺秀。   “我什么我啊!都到这来了,自然要好好玩儿!我跟你说,这里的水特别凉快,鱼也非常鲜嫩。等一会哥给你捉一条,让你尝尝哥的手艺!”看不上庞昱扭扭捏捏的模样,柳长兴光着脚上岸了,细白的小腿再次映入人们的眼帘,带着别样的诱惑。   “长兴啊,”小少爷自然不可能随意的叫一个人哥的,就算是自己交的好朋友也不成。   “怎么?不想脱?”察觉到庞昱的犹豫,柳长兴停了下来,掐着腰看这个一直被关在院子里的小少爷。他因为最近在练武,身子也不再如同表面那么干瘦,而是有了漂亮的线条。   “不是,只是觉得不太好。”瞧着柳长兴漂亮的模样,庞昱觉得自己可能有些丢人。刚才还嘲笑人家干瘪呢,结果自己却是那个干瘪的人。而且,自己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不能赤身裸体,当然赤膊露腹也不行。   “有什么不好的?这里都是自己人,难道你的手下还回去和庞太师说不成?”读过四书五经的柳长兴知道庞昱在顾忌什么,不就是儒家讲的礼仪大防么?祸害了人们上千年的东西!就应该按照李贽说的,听从人欲!哪个人生下来不是赤条条来,又有哪个不是赤条条去?真是想太多!当然,这些柳长兴说出来有些过了,也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所以他只把原因说到庞太师的身上。   “那倒是不能。”回头看了看自己那些低头的跟班们,庞昱有信心让他们一个字都不敢吐。   “那不就得了!开心最重要!你不知道,乡下孩子都抓过鱼,你今天就当体察民情了!”听见庞昱表示没问题,柳长兴就快步的走到了他的身边,在半抵抗之下,扒了他的外袍。   “长兴,你别动手,我还不想脱呢!”少年的声音显得有些羞愤,手也阻挡着柳长兴的动作,可是却没能守住。   “现在不脱什么时候脱,脱光了才好玩儿啊!”柳长兴表现的越来越像是流氓,嘴叫还带着玩味的笑,不过一切都是善意的。   “什么好玩儿啊?阿昱,用不用大哥也陪你玩耍一下?”就在庞昱的里衣快要被柳长兴扯下来的时候,一道有些低沉却十分好听的男声传到了两人的耳朵,而这时候人们才看到慢悠悠如同从光华里走出来的男人。   ☆、第二十五章      柳长兴和庞昱这时候才看到从身后走过来的人,一个疑惑的看着,不知他是何人,另一个则是迅速的把自己露出的半个肩膀给盖上,眼神中有着被抓包的懊恼。   “阿昱,怎么不介绍一下?”男人从容的走到了两人的身边,精致的衣裳,华丽的配饰,是和这片绿油油的草地完全不搭的画风,但当清风吹拂过他的头发时,那发丝在空中飘扬,却又显得和这里十分和谐。   “大、大哥,你怎么来了?”刚才还和柳长兴玩闹的庞昱这时候觉得有些尴尬,整理了一下衣衫,红着脸低下了头。   “我怎么就不能来?”瞧着庞昱不好意思的模样,庞统打开了折扇,将自己忍不住弯起的嘴角藏在了里面。“如果我不来,还能看到你这么活泼的时候么?”扇子下移,庞统又是一片云淡风轻的模样。而就在这个间隙,他的眼神就不经意之间扫到了柳长兴的身上,一下子就认出来他是自己前些日子在开封城外见过的那个骑着毛驴的少年。尤其是那一双状似桃花带着些微迷离的眼睛,让人只是一看,就再也忘不掉。   “大哥,你……”庞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用求救的眼光看着一旁的柳长兴,却根本忘记了自己连柳长兴是什么人都还没给庞统介绍呢!   “这位就是你的大哥啊?那个大名鼎鼎的飞星将军庞统?”虽然看到庞府里数一数二的人物也觉得有些惊讶,但被朋友推出来的柳长兴只能先顶了上去。总不能让后面这个小少爷真的羞愤起来吧!到时候吃苦头的估计还是自己。将自己和庞统在庞昱那里的战斗力对比了一下,柳长兴知趣的接下了话题。   “不错,正是在下。”庞统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还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自傲,不过这样的傲气,却一点都不惹人讨厌,反倒让人觉得这是他本身应该有的气度。“你就是开封府最近盛名累累的柳长兴柳捕快吧?”摇着扇子,庞统对于柳长兴的身份带着一种确信。   “呃,是,是。”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的名字会被朝中的权贵记住,柳长兴对庞统的话赶到有些诧异。“庞将军是如何得知小人的名字?”   “自然会记得。”庞统看到柳长兴因为自己的话而惊讶的睁大眼睛的模样,微笑着合上了扇子。“像柳捕快如此出色的人,在下一定会记在心里。”   “是、是么?”身为一个痞子,按道理应该说油盐不进,可是对于这样的夸奖,柳长兴第一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能害羞的低下头,眉眼含笑,像是两道弯弯的月牙儿。   “行了,大哥。你来这里有什么事么?我怎么不记得你是那种会来这样地方的人呢!”站在一边的庞昱看见这一场面,暗自摇头,嘲笑柳长兴敌不过自己大哥的迷魂汤。这个人哪里是会记得一个小捕快的人?肯定是这两天因为自己和他成为了朋友,然后派手下调查了他。不过这样的话庞昱没有说出口,只是默默的往前站了一步,挡住了柳长兴瘦弱的身子,看着自己的大哥。   “呵,谁说不是呢?”瞧着庞昱暗自将朋友护在身后的举动,庞统嘴边的出现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而这样的笑转瞬即逝,两个人谁都没有看清。“我只是看到阿昱你和朋友一起出城,然后好奇的跟上了而已。谁会想到,阿昱你们原来是要抓鱼呢?”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让在庞统身后的手下不自觉的撇了撇嘴。   将军,这样说谎真的好么?要知道你可是从小少爷刚出门时就跟着了,刚才还在酒楼里偷听来着!不过这样的心里话,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了。   “原来是这样啊!”庞昱虽然觉得事情不会那么凑巧,但也没有理由继续追究下去。这还有自己的朋友呢,再怎么样,自己也不能对大哥质疑。更何况自己今天本来就是偷偷溜出家门的,要是被爹爹知道自己和开封府里的人做朋友,那可就惨了!   “是啊,就是这样。然后就看见阿昱你太害羞,连下河抓鱼都不懂。还要人家帮着你脱衣服……”想起了刚才了场面,庞统就有些忍不住。不过为了维护自己大哥的面子,只是轻咳了几下。   “谁说我不懂的!我只是,只是觉得大庭广众之下脱掉衣服不好而已。再说了,哥,你就懂么?我又没见你下河抓过鱼!”被庞统这么一说,庞昱忘记了刚才自己心里的怀疑,只顾着生气的看着他,表达自己的不满。   “这是当然,行军打仗,又怎么会没有下水的时候!”用扇子敲了一下庞昱的脑袋,庞统对他这么质问自己的样子轻轻的训诫了一下。   “切,谁说行军打仗就要会下水抓鱼的?你守得是宋辽边境,又不是云南边陲。”已经陷入傲娇模式的庞昱完全不吃庞统这一套,他在心里满满的都是埋怨,埋怨自家大哥让自己在朋友面前丢了面子。可是,他在柳长兴面前真的有面子么?就光是刚才被扒衣服的那股小媳妇模样,就已经让柳长兴了解到这小子是有多么弱了。   “那我就让你看看。”接受了弟弟的质疑和挑战,庞统打算当场给他展示一下什么叫抓鱼。而且还不是用武功、内力去抓,是单纯的凭借着在水下的功夫还有眼力。   说完,庞统就脱下了外袍和上衣,在柳长兴还搞不清楚状况的目光中递给了他,然后快步走到河边,腾空而起,然后进入水下。   “不,这东西为什么给我啊?”抱着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衣衫,柳长兴不明白事情怎么变成了这个模样。自己不过就是在旁边站了一下,怎么一瞬间就成了拿衣服的小厮了呢?   “让你拿着就拿着吧!”庞昱也不清楚自家大哥是个什么意思,明明身后跟着他的属官。不过他现在最关心的不是这个,而是自家大哥真的能抓到鱼么?还是不用武力作弊的那种……走到河边,看向河水的中央,庞昱有一些担心。   就在两人刚刚走到河边没几息的功夫,从水面中就钻出了一个人。他手里举着一条一尺多长的鱼,在阳光的照耀下,好像浑身散发着金光。   “这么快就抓到了啊?”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抓鱼好手的柳长兴在看到庞统出水的速度和他拿着鱼的长度之后,赞叹了一声。按说果然不愧是堂堂的飞星将军么?不仅善于排兵布阵、占卜星相,连抓鱼这样的小事儿做的也是如此出色。   “还真的是军中必备的技能啊!”这边也是同样感叹的庞昱同学,他从来没想到自家大哥也会这样平民百姓的东西,甚至看起来比经常抓鱼的柳长兴还要厉害。   “怎么样?”拿着一尾鱼上了岸,庞统浸过水的脸看起来要柔和了许多。他浅浅的对岸上的两个人笑着,没有了刚才的那种将军气,反倒有点想一个大哥哥。   “很厉害!”这是柳长兴看到庞统握在手里的鱼发出的由衷的赞美。而此时他的视线从鱼移到了庞统的身上,这才发现他的上身比自己不知精壮了多少,仅仅是看上去就知道充满了无限的力量。除此之外,他的身上还有这一些看起来很是狰狞的伤疤,不难想象,在当初受伤的时候,场面是多么恐怖,血肉模糊应该是少不了的。   “是么?”虽然常年都被夸奖,但是听到一个弟弟的好朋友、尤其还是之前见过的有缘人夸自己,庞统的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但面上却不显,只是眼角有些弯。   “所以说,阿昱,你也要好好练练。要不然真的离开了我们,你又该如何谋生呢!学会了抓鱼,你好歹不会饿着肚子。”将视线转到了自己弟弟身上,庞统说出的话带了些感慨,语气好像自己曾经经历过一样,而那眸子里的深沉更是给了旁边的柳长兴不一样的感觉。   他也饿过肚子么?想着庞家威名赫赫、权倾朝野,柳长兴有些怀疑自己的想法。这样的人应该不会有那么狼狈的一天吧!   “切,就知道说我。如果你不来,我早就下水了。”瞧着一个两个都会抓鱼,庞昱觉得有些郁闷。他拉着柳长兴的胳膊,把他手里面的衣服扔给了自家大哥,然后就拽着他跑到一边去学如何抓鱼。至于这已经成功的显摆了自己本领的大哥,他才不要给他机会让自己被取笑呢!   “是么?”看到自己弟弟难得活泼的学习一种东西,庞统把鱼扔到了地上,披上了自己的袍子。他没有跑过去和柳长兴一起指导弟弟,而是在那里静静的站着,看着两个同样年龄的孩子,在那水边笑着、闹着,散发着和自己完全不同的、独属于他们这个年纪的活力。   “将军……”看着这边终于胜了庞统一人,他的手下也走了过来,恭敬的站在了他的身边。   “怎么?”这时候好像庞统才从思绪中惊醒一般,带着一点点的恍惚。   “将军,这个时间您应该回府接见枢密院副使了。”想着自家将军自回来以后就很忙的安排,手下敬业的提醒着他将要有的行程。   “是么?”看了一眼还在水里玩耍的两个人,庞统快速的穿上了袍子、披上了外衣,如果不是头发还有些水珠,根本就看不出来他刚才下过水的事实。而当他迈步往回走的时候,那一点点水珠,也已经烟消云散了。   “将军,您……”瞧着庞统不带一丝留恋的赶着办公事,那手下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酸酸的。尤其是最后庞统看向庞昱和柳长兴的那一眼,那眼里的感情和遗憾尽管藏得再深,也在不经意之间露了出来。   “怎么了?”庞统听着手下的话,停了一会。可是看到手下那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还是把头转向了前方。“对了,不用再派人监视柳长兴了,阿昱和他一起,还挺好的。”说完这一句,他再次急匆匆的前行,而那背影,虽然像雄鹰一样威武不凡,但也想雄鹰一样,孤独落寞。   ☆、第二十六章      “又出去玩儿了一天?”等到柳长兴在黄昏时刻优哉游哉的迈着步子回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有一个人等了他好久,仔细一看,又是那个逼着他练武逼上瘾的展昭。不过,经过今天和庞昱那瘦弱身材的对比,柳长兴在心中还是很感谢这位南侠兼师父的。   “嘿嘿,没有光顾着玩儿,还弄回了很多条鱼呢!晚上有加餐啊!”狗腿的跑到展昭身边给他那已经空了的茶杯续了点儿茶水,柳长兴言笑晏晏的看着这个不怎么高兴地大人,不知道他今天又怎么了。至于他为什么要观察展昭的表情,唉,那是因为和他每天练武时间长短息息相关啊!虽然喜欢自己现在比以前健康了很多的样子,但是在练武场上打拳踢腿,不是每个人都像这个家伙从4岁开始,已经快当成吃饭喝水了。   “你啊!”看着柳长兴讨好的笑容,展昭无奈的摇了摇头将杯中的水饮尽,算是放过了他。“今天就算了。头发湿湿的,去哪里了?又是城西的小河么?”   瞧着柳长兴还有部分的湿头发贴在脑门上,还有部分在下面晃悠,展昭伸出了手用内力把他们烘干,生怕夏天有时候较凉的风给这小子吹感冒了。然而这样的体贴却并没有被柳长兴注意到,因为他已经习惯了,最近的展昭对他总是比爷爷还唠叨。   “对啊!我跟你说,今天我还看见了飞星将军庞统呢!和我想的一点儿都不样,我以为他会是那种膀大腰圆,或者长得像王大哥那样壮实的人,没想到却好像比你还纤瘦一些。不过他身上的疤可真多,一定是在外面打仗受了不少伤!”本来想着不把和庞昱一起去玩儿见到庞统的事情说出来,可是看到展昭的模样,柳长兴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想和他显摆显摆,好让他也看看,自己虽然没有在开封府练武,但也是见到了了不得的人物。   “庞统?……你怎么见到他的?”展昭帮着柳长兴理头发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又装作若无其事的问了一句。庞统那个人他见过不止一次,表现看起来神明爽俊、望之俨然,但实际上心思缜密、谋划过人。柳长兴只不过是出去玩儿,怎么会见到他呢?难道,他已经将主意打到了开封府?展昭漫无边际的想着,等着听柳长兴的答案。   “我啊……我就是……就是和他弟弟庞昱一起出去玩见到了而已。”张了张嘴,柳长兴还是说出了实情。虽然说身为开封府的人和死对头庞太师的二公子交好有些说不过去,但是他和庞昱真的还挺合得来的。那个小子,整个就是傻傻的,什么人情世故都不懂,更别说庞太师那些朝廷上的事儿了!   “和庞昱一起?你们有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把头发给柳长兴理顺了,展昭的手就收了回来。虽然他很留恋手上那种顺滑的感觉,但关于自家小捕快在外面交了自己不知道的朋友这一事件,他觉得更加重要。自家小捕快?好像有什么不太对。已经把柳长兴划归为自己人范畴的展昭只是对这个身份表述犹疑了一下,就抛到一边不管了,他更关心的是柳长兴怎么和庞家人搅到一块儿去的。   “唉……就是我被你抓去练武,练到快子时的那一天了!”既然都决定说了,那就把事情都梳理清楚好了,柳长兴不想让自己在外面交朋友的事情影响自己和开封府里面人的感情,因为他觉得他们很重要。   “那天?所以你才回来那么晚?”想着那一天柳长兴穿着白色外袍高兴回来被自己在门口抓包的情景,还有他那脸上明显过于灿烂的笑容,展昭心里觉得有些不舒服,但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好像随意的问了一句。   “是啊!那天我本来就是想随便逛逛,却遇到了庞昱在买一个卖身葬父的女子。那女子死活都不想去庞府,庞昱却让人把她强硬的带了回去,所以我才去接近他,想要救那个女人一命啊!”说到这儿,柳长兴觉得有些口渴了。瞧着桌上只有一个杯子,和一壶茶,想也没想就直接拿过杯子到了一杯喝下去,反正大家都是老爷们儿,也没啥。   “那你……怎么跟他做了朋友?”听了柳长兴的话,展昭不自觉的因为庞昱的霸道而皱眉,想要训斥一下柳长兴怎么可以和这样的人做朋友。可正想着,就瞧着柳长兴那自己用过的茶杯颇为自如的喝茶,语气一下子就缓了不少。   “说来也是巧,我本来是想接近他的,顺便嘲讽一下庞昱那小子,可是结果我俩却聊得很投机。那小子,简直就是一个傻少爷,他以为只要给了钱,那人就是自己的了,所以才没有考虑那个人的意愿。然后我就问,你就没看到那个女人不想进庞府么?你猜那小子怎么说……”讲到这儿,柳长兴就想起了庞昱当时那副俾睨天下、恨不得连鼻孔都朝天的模样,不过当时还挺好看的。   “怎么说?”没有因为柳长兴故意调自己胃口而不喜,展昭十分的配合柳长兴给自己卖关子,还顺手给他再倒了一杯茶。   “那家伙竟然说天底下会有人不想进庞府?你说他是不是很傻?而且,后来听我说他这样很不好之后,他马上就让人把那个女人给放了,还帮忙找了个活儿,可以让她有所依靠。所以啊,那家伙不是坏人,我觉得和他一起做朋友,还挺好的。有什么事儿都会想着你,有好吃的也会带着你……就是那脾气,需要改改!”把展昭给自己的茶再一次喝掉,柳长兴满足的咂了咂嘴,想起今天早上吃的那个精致的小点心,他不想承认自己绝对是因为美食而被收买了。   “那是挺好的。那庞统呢?又是怎么见到的?”听柳长兴这么一讲,展昭也觉得自己好像有些片面了。就算庞太师和包大人政见不和,也不代表着他们一家子都是坏人。至少在护卫边疆、保家卫国这一方面,没有人做的比庞统更加出色的了。但是,光是和庞昱的相处,长兴他又是怎么遇见庞统的呢?而且还看到了他身上的疤?要知道,在现在的宋朝,虽然不是像后世一样那么被礼教束缚,但也不是可以第一次见生人就随便脱衣服的时代。   “庞统啊,我也不清楚他是怎么回事儿,反正就是很奇怪的出现了。不过,他有夸我很厉害,果然我的名字已经传到外面去了!”柳长兴现在还对庞统随意的出现在自己和庞昱面前,还有随意的就把衣服放在自己手里,然后又随意的离开这三点感觉到莫名其妙。不过他不是那种揪住一点就不放的人,那么厉害的人,还夸自己“出色”,应该回来炫耀才对啊!   “夸你厉害?”对这句话,展昭觉得不太对劲儿。堂堂一个将军,怎么会快一个连品级都没有的捕快厉害呢?而且柳长兴的名字,应该也只有府里的人才知道啊!他又是为什么知道的清楚?展昭的脑子转了一转,最后想到了估计是庞统在监视开封府的缘故。不过也没什么,开封府一直以来都和庞府对着干,受到监视也是很正常的,而按照长兴讲的,他和庞昱交好,肯定会引起庞统的重视。只是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脱衣服,真不像是一个大将军该做的事情!(呵呵,展昭还纠结在这方面呢!)   “行了,不和你多说了,我还要去厨房看看苏大娘的鱼做的怎么样!我跟你说,前两天我和庞昱在酒楼吃的那一顿,那里面的鱼才叫好吃呢!我得让苏大娘学学,也好让你们有个口服!”聊到庞统,柳长兴就想到了他今天抓的那条鱼,后来自己和庞昱在边上抓的,再也没有哪一条比起那条来更加肥美。他得赶紧去看看那条鱼,省的苏大娘又只是简单的清炖或者清蒸。   话刚说完,柳长兴就一溜烟跑的不见了,只留下展昭一个人继续坐在石桌旁。庞统?庞昱?将这两个人名字暗暗的在自己心底记熟,展昭也起身向开封府的后堂走去。   “唉……”到了后堂,耳力过人的展昭就听见自家大人在书房唉声叹气,而一边的公孙先生好像也在长吁短叹。   “大人,有什么事么?”不知道朝廷又有什么事儿让自家大人为之苦恼,身为一个合格的下属,展昭一想分担一下包拯的烦忧。   “展昭啊,你来的正好。今天官家召我过去,本意是商量一下陈州赈灾的事儿。可是庞太师他,看到我去了,非得也去赈灾。而官家也不知出于什么考量,最后竟然把他那还未及弱冠的儿子庞昱派去赈灾了!”想着让一个刚刚十八岁的一直被关在庞府里的少爷赈灾,一直为百姓谋福祉的包拯就觉得头疼。这十八岁的庞昱能懂什么?难道让他到陈州吃喝玩乐么?   “庞昱?怎么会让他去?”刚刚在柳长兴嘴里听到这个名字,现在又听包大人嘴里说这个名字,展昭不能说是一点儿惊讶都没有。只不过他面上没有表露,只是在心里感觉到太过巧合。   “是啊,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也想不出为什么官家会派他,就算是为了犒劳庞统,也完全不必如此。庞昱一直被庞太师在府里护着,我们听到的也只是他乖巧懂事,可是对其能力,却是一点儿都不知晓。可庞家真的能养出乖巧懂事的孩子么?展昭你应该知道一年前上元节因为一个小偷差点把整条街都给烧了的庞飞燕吧!如果这庞昱像她一样,我真的为陈州百姓忧心啊!”包拯越说脸色越难看,本来就黑的脸,此时更加的看不出人的皮肤应该有的颜色。   “那……如果能让他知难而退呢?”刚刚从柳长兴那里得知他和庞昱关系的要好,展昭觉得可以从庞昱本人那儿出发。如果这个庞昱真的有为民做主的心的话,那就让他去;如果他把赈灾当做玩闹一样看待的话,就让长兴劝劝他好了。从这个想法就可以看出来,因为柳长兴的话,展昭没有下意识的再将庞昱归到不学无术、混吃等死的那一个行列,而是更加全面的去看待,这个和他属于不同阵营里的人。   “怎么知难而退?”听了这话,包拯和公孙策两双眼睛不禁亮了起来,看着展昭,希望能从他那儿得到有用的信息。等展昭将自己的想法全部说完之后,两个人一起点头觉得这主意不错。而柳长兴,在不知不觉中,就被赋予了这么一项重大的任务。   ☆、第二十七章      “什么,要我去劝庞昱放弃陈州赈灾的差事,这不好吧?”听了展昭交给自己的任务,柳长兴觉得没有办法接受。自己虽然和庞昱交好,但那仅仅是限于在情感上。在朝廷的立场上,自己和庞家明显是两个阵营,怎么好去劝庞昱呢?   “当然不是让你去阻止他,只是让你问问他有没有准备好。”展昭一听柳长兴的疑问就知道他是误会了,以为自己要借用他和庞昱的关系来阻止这件事。实际上,只要庞昱有那个赈灾的心,无论谁去对百姓都是一样的,但如果他把这件事当成了玩笑和游戏,那就不应该让他出面了。   “那倒是可以。不过赈灾有什么事要做么?开仓放粮?”柳长兴虽然读的书很多,但对这方面的涉及比较少。再加上他生活的地方虽然小,却是粮食的主要产地,灾荒这样的事儿他还没有见过,最多是听村里的老人念叨过。   “嗯,但除了放粮以外,还要安置流民,防止灾后瘟疫横行。”展昭简单的说了一下自己知道的,想让柳长兴心里有个谱儿,赈灾其实一点都不简单,尤其是对于富家子弟来说,更是一个吃苦受累的活计。   “原来是这样!”想想庞昱的小模样,的确和赈灾什么的很不搭,也不知道庞太师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给自家儿子揽了这么一个摊子。柳长兴听完之后点点头,答应会把这些事儿告诉庞昱,而在当天的下午,他就去了庞府。   “怎么?来找我不会怕你们的包大人生气?”知道柳长兴是开封府捕快以后,庞昱就一直在打趣他,尤其是他和自己的敌对关系,是怎么说也说不够。   “怎么不怕?我生怕哪天啊,因为你,我成了细作,两边讨不到好!”喝了一口婢女送上来的紫苏熟水,感觉味道有些奇怪。虽然听说这是宫里面颇为推崇的一种熟水,但那涩中带甜、以及微微带着生姜的味道并不让柳长兴喜欢。不过在这大热天的,里面加了冰,到是爽快的不少。   “那你就跟着我呗!反正你在开封府也吃不到什么好吃的,还总是被那些人叫去练武、巡街什么的!”瞧着柳长兴好像不是那么满意紫苏的味道,庞昱又招了招手干脆让婢女给他上了碗冰镇绿豆汤。反正自己府里什么都有,再多招待一个柳长兴也不算是难事。   “不了,做捕快还挺有意思的!”柳长兴摇了摇手,表示敬谢不敏。“对了,听说你要去陈州赈灾,是真的么?”进了庞府半天,柳长兴心里一直装着这事儿,都没顾得上欣赏他们家最富盛名的园林,当然点心和茶水倒是吃了不少。   “你来问的就是这事儿吧?要不然你也不可能跑到我们府上……”摇了摇扇子,庞昱算是一眼就看透了柳长兴这家伙。见面这两次,每次都是自己和他约好下一次在哪里见面,他从来都不主动的提起。这一次要不是有事儿找自己,打死也不相信他会一个人跑到庞府来。   “嘿嘿,不要这么说,我这也是觉得奇怪啊!你说你这么个贵公子,没事儿跑到陈州赈什么灾啊?那地方没山没水的,还有很多的灾民,你能受得了么?”捧着一碗刚上来的绿豆汤,柳长兴不好意思的笑了,但他表面上看起来还是为庞昱打算。心里的小算盘呢,好吧,也有一部分是为了自己这个兄弟,总不能让兄弟什么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受苦吧!   “其实我也不愿意去。”庞昱虽然不懂人情世故,但还是一眼就看穿了柳长兴是在为开封府打探消息。不过他也不在意,反正这事儿成和不成还两说呢!比如说自家府里就有两种意见,一种是爹爹说要自己去历练一下,而自己的大哥也赞同。另外一种是娘,她死活不同意自己到陈州去。   “你不愿意去?赈灾不是很出风头的事儿么?”想着庞昱和自己一般年纪就有独当一面的机会,柳长兴虽然感觉到麻烦,但心里不是没有羡慕的,因为这代表了有人相信他的能力。   “呵,出什么风头?这赈灾的事儿,我完全就是被牵连的!”听柳长兴这么一说,庞昱抱怨的心就起来了。要说这根本原因,还在于他姐夫——仁宗皇帝。   当时飞星将军庞统回来,那是在朝廷里面出尽了风头,后宫为了体现出皇帝对于庞家的信任,其姐庞贵妃也是一时风光无限。而这皇帝的妃子苗贵妃,就因为这个起了醋劲儿,在仁宗皇帝夸赞庞家子侄的时候给上了眼药。说是什么庞家人无论是大是小,都才能辈出,尤其是现在飞星将军庞统的弟弟庞昱,虽未及弱冠,但才名已显,非常适合为朝廷效力。恰逢陈州大旱,不如派这位庞家子弟去安抚百姓,也算是为大宋锻炼人才。而这仁宗皇帝也没有多想,真的以为庞昱有那经天纬地的才华,再加上他在皇帝面前一直做人都很不错,就真的答应了苗贵妃的提议,打算封庞昱为钦差,前往陈州赈灾。多亏庞贵妃是个机灵的,说庞昱年纪尚小,还需要准备,要不然当场就一道圣旨下来,那是彻底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可这事儿从后宫传到前朝,也不知怎的,就传成了是庞太师希望自家儿子能称为钦差的话了。   “原来如此,那你也够点背的了!我可是从开封府了解到不少,你这次去陈州,绝对不是什么好的活计。按道理说,陈州地域不小,而隶属它的广惠仓的积粮肯定够用,可是为什么旱灾那么严重?这里面肯定有猫腻!”害怕好兄弟对陈州的情况掌握不多就盲目的去赈灾,柳长兴用了一上午去问是调查陈州的情况。包大人和公孙策都快被他弄的不耐烦了,不过因为有求于他,最终还是将陈州的情况如实的相告。   “唉,所以我也很愁苦,真的很不想去啊!”听完柳长兴的话,庞昱更佳郁闷了,连桌上摆的紫苏熟水都懒得喝一口。   “什么事很郁闷啊?”庞昱话音刚落,就从门外进来了一位翩翩佳公子,摇着扇子,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身后还跟着一个俊俏的小书僮。不过,再怎么俊俏,这两个人经由柳长兴的眼睛这么一鉴定,妥妥的都是女的!   “行了,飞燕,你能不能老实一些!没看见我这儿会客么?穿着身男装,出去的比我都勤!”听见这一声问话,再看见来人,庞昱就忍不住头疼。这个小霸王怎么过来了?这下子自己可没有好果子吃了!   “呵呵,你这是嫉妒我!”庞飞燕睁着她那圆圆的杏眼,瞧着一边的柳长兴觉得很是奇怪。自家二哥可从来没往家里带过朋友,(那些权贵子弟在庞飞燕的眼睛里都不算是朋友)今天这是有什么闲情逸致啊?而且这家伙长得还很好看!即使骄傲如庞飞燕——庞三小姐,也不得不承认柳长兴的颜值很高。   “飞燕,看什么呢!有没有点礼貌!”瞧着庞飞燕说完一句就理都不理自己,为了捍卫自己在柳长兴心目中的威严,庞昱语气变的有些严厉。   “谁没有礼貌了?”听到哥哥在外人面前数落自己,小霸王庞飞燕当场就跟他呛起了声。“我这才是有礼貌,知道什么叫青眼看人么?我这是在给你朋友面子!你说是不是?”   看这庞飞燕完全不惧怕庞昱的模样,柳长兴身为一个客人,也只好客随主便,点了点头。光是看这小姑娘十几岁的模样,还以为她真的只是刁蛮,什么都不懂。可当她说出“青眼看人”四个字的时候,柳长兴就知道她绝对不是不学无术,应该有看过或是听过《阮籍传》或者是《世说新语》才对。   “行了,别拿你读的那两卷书来显摆,赶快回去把衣裳换了,要不然我就跟爹说,你今天又偷偷地溜出去了!”发现自己根本就没办法在柳长兴面前制住庞飞燕,庞昱只能搬出庞家最厉害的人——庞太师,来镇压庞飞燕这个小妖魔。而这一下战果斐然,庞飞燕只能是给庞昱一个鬼脸儿,然后留下一句“你等着”就离开了。   “看来这下子我不去赈灾都不行了!飞燕她肯定是去找娘了!”捂着额头,庞昱从来没有在柳长兴面前露出过如此无奈的表情,他一向都是高贵冷艳,但如今也不得不为这个妹妹感到头疼。   “你妹妹这么厉害么?”刚才看庞飞燕的行径,也只是一个顽皮的小女子啊!除了古灵精怪一些,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   “呵呵,她啊,哪只是厉害,简直就是霸道!估计你是没听说过她上元节干的好事,不然啊,早就离她远远的了!”虽然对自己妹妹的混蛋过去不方面透露,但这一点也不妨碍庞昱冲柳长兴抱怨抱怨。而且他今天晚上想也不用想,一定会在母亲那里受到训斥。   “好了,不说你妹妹了。你是真的准备去赈灾么?那里的环境你可要想好。如果你是为了躲避你妹妹过去的话,我劝你还是不要去了!”柳长兴又喝了一口绿豆汤,把话题转到了正事上。说实话,他自从知道了陈州是有多么难搞之后,就不想让庞昱去了。那样的地方就算可以建功立业,可是真心不适合活的这么肆意的少年!   “你就这么不信我?”听柳长兴这话,庞昱虽然知道他是为自己好,但还是忍不住有些生气。自己在他那里就这么差劲么?好歹自己也是庞太师府里的二少爷啊!就算再怎么纨绔霸道,就算是没有大哥那样的雄心壮志,可是流着庞家血的自己,也不是那么容易被否定的人!   “我怎么会不信你?只是有些担心罢了。”瞧着庞昱脸上有些不虞,柳长兴叹了口气,说出自己真正的想法。“那里太艰苦了,还有无数饥饿的百姓,我怕你应付不来。”   “那如果我应付不来的话,你会不会跟我去呢?我觉得你和我一起的话,那些应该都不算什么。”自从有了柳长兴做好朋友,庞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变的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是每天都百无聊赖的活着,要不就是和几个权贵子弟去马场跑马,再不就是和几个看得顺眼的去茶楼喝茶,虽然时时刻刻都有人陪着,可是一点儿交流都没有,而且还总是被人逢迎拍马,光是听那些阿谀之词就累得不行。但现在,和柳长兴一起,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题,见完一次期待下一次。虽然有的时候只是听他吐苦水,但也觉得生活很多姿多彩。如果这一次有他陪自己去陈州,自己应该很快就会适应吧?如果他能抛下开封府的话   “啥?你说啥?”柳长兴作为一个说客没想到自己还会被邀请,更没想到一个劝人的会转眼间变成被劝的。但是瞧着庞昱那期待的小眼神儿,他又说不出来什么,只能在内心大喊:“那里那么苦,老子也不想去好不好!”   ☆、第二十八章      最后庞家和开封府商量的结果就是,为了维护官家的声誉和威信,为了陈州受苦受难的百姓着想,为了让开封府和庞家都不在此事上互相找茬,去陈州赈灾的钦差果断的还是庞昱,而柳长兴也果断的被抛弃。   “我真的要去么?”柳长兴趴在被和里不想接受这一现实。“受旱灾的地方肯定很苦的,我觉得自己应付不来!”他苦着脸,不甘心和站在自己旁边的展昭说着。   “必须要去!这是包大人和庞太师好不容易谈好的。”瞧着柳长兴痛苦的小模样,展昭也不忍心,只能弯下腰,在柳长兴的脑袋上揉了揉,聊作安慰。   “可是,他们谈好了!我没同意啊!之前你们不是都说了,陈州受灾这事儿蹊跷,你觉得就我和庞昱两个人能行么?”不接受展昭的安慰,柳长兴在床上翻了个身,腾地一下子坐了起来。   “长兴,这不是你说不去就不去的,而且你也不忍心拒绝庞昱那小子吧!”叹了一口气,展昭也有些无奈。要是说谁最不愿意让柳长兴去陈州,那绝对是他排第一。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那里太苦了,怕柳长兴出了什么事儿。   在灾荒的时候,虽然百姓是最可怜的,但也是最可怕的!一个不顺心,他们就会奋起反抗,而这时候,去赈灾的官差尽管是有安抚之心,但面对着一群饿了不知多久的灾民,根本无话可讲。如果他们把粮食都抢走了,那绝对是官差的错!如果他们暴动了,那还是官差的错!而且,陈州的水是看不清楚的湖,谁都不知道有多深。皇帝派庞昱这个不知深浅的去,未免没有打草惊蛇的意思。而这个家伙,从听到庞昱去赈灾就开始担心这、担心那,以他的兄弟义气,真的放庞昱一个人在那边,那才叫奇怪!   “好吧,你说得对,我是没办法拒绝他。”想着前天他和自己提起这事儿的时候,自己心里就算嚎叫的再厉害,也没敢说一个不字。对着他那双好像会说话的眼睛,自己怎么也狠不下心拒绝。(这是被美色诱惑的长兴同学自我感觉)   “事已至此,你还不如多多准备一些,把要用的都带上。要随时注意各种情况,包大人和公孙先生吩咐了,一旦陈州有什么异变,立刻八百里加急把情况报回来。还有,这一次的庞昱是钦差,你虽然没有官职,但也是一直跟着他的,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在陈州,可不像是在开封,让你这么随心所欲。”瞧着柳长兴已经有认命的架势了,展昭不自觉的松了口气,但心里还是隐隐的有一点不舒服。这柳长兴对庞昱可真够好的,等到自己出公差时,会不会也为自己担心呢?   “我知道了,你不要和苏大娘一样!”听着展昭唠唠叨叨个没完,柳长兴受不了的摆了摆手。这展昭和自己第一次见面时的感觉差距太大,越来越往自己爷爷那辈的特点发展了。   “那我不多说了,你自己准备。明天上午赈灾队伍会巳时在宣德门集合,从仁和门出发,你在仁和门等着就行,把要带的东西拿好,不要丢三落四。”看着柳长兴有些不耐烦,展昭没有办法,只能再嘱咐两句就离开,可是无论怎么嘱咐,他都觉得好像有些不够。万一长兴在外面受伤了怎么办?万一长兴在外面饿着了怎么办?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出去办公务的时候,都没有过这么多操心,更没有想过,此时的他已经不像未遇见柳长兴时,那个外表正经、其实内心也很正经的展昭了。   “我知道了,你不要太担心。”还是无法不去介怀自己要跑到陈州那么那么远的地方赈灾,柳长兴有气无力的朝着展昭挥了挥手。而他那本就有些不爽的心,在听到房门被啪哒一下关上之后,就更觉得空唠唠的了。   “我这是怎么了?真的被一个赈灾给吓到了?”躺了好一会儿,柳长兴翻过身看着已经变成了黑棕色的房梁,伸出了手往上探。“为什么一想到要离开这里,就觉得很不得劲儿呢?”仔细的打量自己怎么晒也不见黑的手背,柳长兴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也许是为了照顾到庞太师的面子吧,也许是这一次的赈灾真的很重要,在宣德门,皇帝不仅当场封了庞昱做钦差,还赐了他一把尚方宝剑。带着从户部调来的几十车粮食,身后还跟着大概五百多步兵、一百骑兵,庞昱这一行人全程都打着钦差的大旗和锣鼓,威风完全不输给真正的一品大员。   “怎么才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走到仁和门,眼尖的庞昱才在附近找到了骑马的柳长兴,他穿着一身蓝色的袍子,虽然依旧纤瘦,但看起来却英武了许多。瞧着陪自己去赈灾的正主终于到了,庞昱驾着马跑到前面,而赈灾队伍也因为钦差出列,停了下来。   “怎么敢不来?如果不来的话,不说你不放过我,就连我们开封府的包大人他们也不会放过我的!”昨天晚上,柳长兴又被展昭叫到立开封府后堂,再次被迫听了一遍陈州之行有多么的重要。如果不是因为今天要出发,估计包大人和公孙先生能嘱咐自己嘱咐到月上中天。回去之后,还和同屋的赵金牛聊了好久,在深夜才睡下。果不其然,今天起晚了,要不是展昭刚到辰时就去叫自己,那没准自己真的要打马才能追上了。   “说的太严重了!我还能把你怎么样?”拍了拍柳长兴的肩,庞昱对自己的好兄弟能这么讲义气高兴不已。当时,就拉着柳长兴进了赈灾的队伍,走在自己的身边,而他背的行李,也早就被一直跟随着的听竹拿了过去。   “这次我们到了陈州,首先就……”这一路上,庞昱一直拿着陈州的线报分析他们那儿的受灾情况,打算真的在那里做出一些成绩给庞太师和庞统看看。可这讨论还没说多久,队伍就停了,前面还有人驾着马过来报告。   “大人,前方有两个少年把队伍给拦住了,说要面见大人!”那小兵略微一拱手,将队伍前面的情况报告给了庞昱。   “谁那么大胆,敢拦赈灾的队伍?”头一天走马上任当钦差的庞昱觉得自己的威严被挑衅了,当场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连目光都带着几分犀利。   “回大人,领头的少年说只要大人过去,一看便知。还说,如果大人不去,绝对会后悔的!”小兵听着庞昱冰冷的声音,感受着他外放的气势,手禁不住抖了一下。谁说这未及弱冠的钦差就不用怕了?瞧着架势,也没比飞星将军差上多少啊!都是庞家兄弟,果然有几分相似!   “会后悔?”听到小兵的回话,庞昱冷笑立一声。在大宋,除了皇帝姐夫,还有谁能让自己后悔?庞昱不信那个邪,继续下令往前走,不管那两个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少年。可是这命令还没有下达,前面的一阵喧哗,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庞昱,你赶快给老子过来!你在不过来,老子就把你这辈子最丢人的糗事说出去!”清脆如黄鹂一般的声音带着想象不到的穿透力,那骄傲的模样即使只听到声音就可以想象出来。   “坏了,她怎么来了!”刚听到第一句,庞昱的心里就打了个突突。应该不是她吧,她应该没有这么大的胆子逃家吧!可是当他听了第二句的时候,那心里的侥幸一下子就幻灭了。除了她,哪还有人用这么幼稚的方法威胁自己?而且每次都用同一招!   “长兴,咱们过去看看吧!估计是飞燕那个小霸王过来了!”揉了揉自己一听到那个名字就忍不住发痛的头,庞昱和柳长兴驾着马跑到队伍的前面。等马蹄停住那么一看,果然是上次柳长兴见过的庞飞燕和她身后的小书童。   “怎么?终于舍得出来了?”瞧着队伍中的钦差终于出来见自己,庞飞燕的嘴角忍不住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好像有一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感觉。   “你怎么来了?大哥呢,就这么让你放肆!”确定了真的是庞飞燕以后,庞昱不敢想像她是用什么方法逃家的。这只在开封闹闹也就算了,为什么在外面也不放过他?难道真要让这个家伙跟自己到陈州么?那自己这一路岂不是没好了!   “什么叫放肆啊!庞昱,你不会说话就别说话,我这叫聪明机智,你以为谁都笨的像你,到了十八岁才跑出去第一次!”送了个白眼儿给庞昱,庞飞燕对他的用词十分不满。   “那你是怎么出来的!趁着这里离开封不远,赶紧回去!”庞昱不想跟庞飞燕纠结这些有的没的,直奔主题,她来这一次不就是想要和自己去陈州么?早早的被拒绝,早早的滚蛋比较好!   “你凭什么让我回去!自己出不来还怪别人聪明!”听到庞昱带着训斥的语气,庞飞燕不高兴了。自己辛辛苦苦的瞒着爹爹、瞒着大哥和娘跑出来,就是为了跟庞昱一起去陈州。为此,自己甚至还演了一出瞒天过海,买通了丫鬟和门房才出来,而且在天不亮的时候就开始赶路了。如果现在自己放弃,那岂不是之前的努力都白做了么?庞飞燕可不是那种不会算账的主儿,一想起自己的付出和努力,她说什么也不能回去!   “飞燕啊,我去陈州不是出去玩儿,那也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史书你看的不少,也知道历朝历代赈灾出现的问题很多,流民作乱啊,粮草被劫啊,这些都是有可能发生的,你让我怎么放心把你带过去?再说,就算是我放心了,你真的行么?那里缺粮少水,住的不是咱们庞府那样舒适的房间,穿的也不是绫罗绸缎,吃的更不是山珍海味,甚至连普通的大米、白面都没有。这样的生活你受得了么?”庞昱看庞飞燕这一脸倔强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不能打、不能骂、剩下的只有劝说。   “你能行我为什么不行?”庞飞燕还是坚持着要跟去陈州。她知道赈灾不好玩儿,也知道赈灾不安全,可是再怎么样一定会比每天无聊的待在庞府要好吧!而且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娘总是要和她谈一些勋贵少爷什么的话题。虽然不明显,但她知道这是要联姻的开始。自己长这么大,连开封都没出去过,怎么甘心就这么成为另外一家人的媳妇!   “飞燕……”庞昱真的不是什么会劝说的人,他只会用那可怜的小眼神来打动对方。可惜啊,庞飞燕不是柳长兴,天天见的哥哥,无论是什么样子,早就免疫了,怎么可能吃这套?   “阿昱,要不咱就让她跟着一起吧!”看了看天色,已经快到午时了,正是太阳火热的时候。这么一大堆人马僵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还需要到下一个乡镇避避暑、纳纳凉。而庞飞燕这个妹妹看起来也是主意坚定的人,就算此时不让她跟着,之后肯定也会追上来。庞昱总不能控制住人家的两条腿吧?更何况,人家现在骑的是四条腿,一跑可就没影儿了。   “这位大哥说的可真对,不愧是在开封府当差的!”庞飞燕也听说自家二哥交了个开封府的朋友,甚至还和他一起去赈灾。此刻柳长兴站在庞昱身边,自然不做第二人想。   “呵,你这妹妹消息还挺灵通!在下姓柳名长兴,你叫我柳大哥或者长兴哥都行。阿昱这么说你,也是为了你好。陈州不是什么安全的地儿,既然跟我们一起,就要做好准备!”替庞昱辩白了一番,柳长兴就答应了两个人留下来。而这时候虽然庞昱心里还有些不乐意,但也没有别的好办法。只是暗暗的在柳长兴的腰上掐了一下,然后给了庞飞燕一个怒视而已。   ☆、第二十九章      按道理说,赈灾的队伍应该是严整而又肃穆的,队伍里不说一话,没有喧哗,只有兵士加急赶路的脚步声,艰难轧过砂石的车轮声,还有马蹄慢走的踏踏声。可是,在庞昱和柳长兴这里,却完全颠倒了。以上这些声音都渺小的几乎让人听不见,在方圆百里,你听得最清楚的应该是两种声音——庞昱的怒吼声和庞飞燕的挑衅声。   “庞飞燕,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在马车里吃东西!就算吃东西,能不能把残渣收拾掉!”掀开马车车帘准备休息的庞昱,一下子就看到里面的杯盘狼藉。棉被扯得乱七八糟,果脯碎渣满地乱飘,还有那不知是从哪儿买来的吃的,咬剩了一口就放在马车上的桌角。   “庞昱,你是不是男人!就这么点儿小事你还跟我计较!”刚刚吃完东西的庞飞燕骑着马在队伍前乱跑,听见了庞昱在后面乱叫,没有办法,她只能狠劲儿的戳他的痛脚。   “这是小事儿么?”庞昱咬着牙问站在一旁的柳长兴,眉毛气的都快要竖起来了。庞飞燕跟着自己三天了,每天都是以气死自己为目的,不看着自己发火绝对不罢休。第一天把马车里的被子洒上了水,害的自己不得不加急赶路,没赶上客栈最后还是在野外睡了一宿。她自己倒是睡得饱了,在外面的树林里数着星星。第二天不知道用什么把自己在外面吃草休息的马给吓跑了,幸亏那是匹良驹,还知道自己找回来,要不然自己只能和柳长兴共骑了。第三天呢,她明明知道到了自己睡觉的时间,却把马车弄得一团糟,还不让身后的婢女收拾。(这是庞昱自己猜的,因为庞飞燕身后的书童就是应该收拾这样的乱摊子)   “阿昱,你忍忍吧!再过十天,我们就到陈州了。”柳长兴看着如此的场面也有些无语。可能上天专门派庞飞燕这个小魔王来折磨庞昱的吧,这一路上这两人的嘴就基本上没闲过。除了要跟自己探讨如何在陈州赈灾之外,庞昱剩下的所有时间几乎都用来对付庞飞燕了,而且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   不给庞飞燕买饭,没关系,人家自己兜里带着银子,到下一个镇子买了烧鸡吃独食;不让庞飞燕睡觉,不算啥,你不让我睡我让你也睡不成,成天成宿的闹你,看谁狠;不让庞飞燕洗澡,你不让我洗,我就用水泼你全身,大家最后都得需要热水。反正这两个家伙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都认为对方不应该和自己较劲。而站在中间,和庞昱一样比庞飞燕大了有四岁的柳长兴,也没有办法解决这两个人的争端,只能在庞昱被气得冒火的时候,安慰他两句。   “长兴啊,你说有没有天理了!”招招手,庞昱让自己的书童听竹进到马车里收拾,然后一下子跳下了马车。“明明我才是哥哥啊,为什么和妹妹斗,我总是斗不过她呢?”庞昱的脸色不太好看,眼睛和嘴角也微微的下垂,看得出来他整个人的心情都糟糕透了。   “不是你斗不过她啊,是你不舍得和她相斗啊!”走上前拍了拍庞昱的肩膀,柳长兴希望能安慰一下这个已经丧失了哥哥威信的男人。自己从来没有兄弟姐妹,当然也不清楚有个机灵古怪的妹妹是个什么模样。不过,他看得出来,就算是庞飞燕再捣蛋,庞昱这个少爷也没有丢下妹妹的心思,虽然他很生气,但却不舍得对庞飞燕下狠手。因为只要庞昱有一点点教训庞飞燕的心思,现在的她绝对没有跑马的力气,而是会被乖乖的锁在车里,哪儿也去不了。   “唉,说的真对!我就是这么有胸襟的男人!”听了柳长兴的话,庞昱自恋的把头发一甩,折扇一开,马上那些忧郁的情绪就被挥散开来。   “行了,有胸襟的男人哪里像你这么计较!”听了一会儿后面的声音,感觉后面有一些不太对的寂静,庞飞燕害怕自家二哥真的发飙就跑了回来。结果,刚刚距离马车一尺多的距离,就听见她二哥如此自恋的说法,立刻就反驳回去。   “计较?我哪里计较了!长兴,你说,我哪里计较了!”刚才还说自己胸襟宽阔的男人,一看见罪魁祸首,立马就怒火中烧。形象不要了,那东西也不能出气;儒雅也不要了,那东西他从来就没有过。怒目圆睁的看着庞飞燕,恨不得甩开扇子直接就抽她两巴掌。   “没、没计较,真的没有。”以为自己这一趟跑陈州,最艰难的事情无非是赈灾的问题。结果这走了两三天,柳长兴才发现自己想太多了。自己当初是怎么想的就把庞飞燕这小妮子放到队伍里的呢!让她每天都和庞昱呛声,还非拉着自己评判对错是非。   “长兴哥,你不能偏帮庞昱这小子!就算你们是好朋友,甚至好的每天睡觉都在一起,那你们也不能联合起来欺负我这个弱女子啊!”看着柳长兴一直在维护庞昱,庞飞燕大小姐有些不高兴了。虽然说这柳长兴是自己哥哥的朋友吧,可自己是个女人,还是他朋友的妹妹,但他除了第一次见面对自己还有些和蔼之外,剩下的都只有傻愣愣的微笑。在自己和二哥吵架的时候,必帮自己二哥,绝对不会帮自己。这样的做法实在是太忽视自己了!   “你是个弱女子?庞飞燕,你在跟我说笑么?”上下打量了一眼自己妹妹,庞昱就没在她身上看到一点儿女性特征,除了某个部位。   “庞昱,你!”就在庞飞燕气急了要上去动手的时候,变故突然发生了。随着她气急败坏的叫喊,在空中突然响起了一声轻哨,如果不是柳长兴最近有忽视这两个人吵架的习惯,都不可能会发现这细小的声音。   “别出声!”听着这奇怪的哨声,柳长兴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当下就过去捂住了庞飞燕的嘴。他现在练武虽然没有什么大的成效,但对于这种敏感气氛的感应,却是直线上升了不少。这轻哨好像不是随便吹得口哨声,而是一种传递讯息的信号。   “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紧张?”庞昱并不清楚柳长兴一下子捂住庞飞燕的原因,奇怪的看着自家好兄弟把手放在妹妹的嘴上,而对庞飞燕憋得脸通红、想要伸手挣脱开柳长兴的行为视而不见。   “阿昱,好像有些不对劲儿!快传令下去,全体戒备!保护粮车!”耳朵轻巧的抖动了几下,柳长兴除了自己队伍里某些细碎的喧哗并没有听到其他的声音。可越是这样,他就越觉得不祥,这野外的树林,怎么会连鸟叫都没有呢!现在又不是晚上,鸟儿都睡着了。   “你是发现了什么?”听见柳长兴对自己的警告,庞昱掀起帘子让听竹赶紧出来,召集队伍戒备,以免有状况发生。   “没有,我只是觉得怪怪的。”刚才因为庞昱和庞飞燕一直在吵,声音大的恨不得震天响,所以柳长兴没有觉得什么不对。可是等庞飞燕安静下来,再加上刚才那声奇怪的哨声,马上就引起了他的警觉。太静了,真的是太静了!自己队伍走的虽然是官道,但已经到了野外,不应该有这么静的时候啊!视线投向不远处的树林,柳长兴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哇……你到底听到了什么啊!”努力的挣开了柳长兴的手,庞飞燕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只是觉得气氛好像怪怪的。刚才休息的兵士都站起来围成了保护圈,拿着兵器严阵以待,好像在等着些什么。   “我……”柳长兴刚要给庞飞燕解释,树林果然出现了异状。一阵阵脚步声从那里传出,整齐的步伐很明显的看出这是一群训练有素的人。   “快!弓箭手集结!”带来的步兵头领敏锐的察觉出有一批人马在靠近,无论是敌是友,他都要做好准备。   刷拉刷拉……大约有一百多人在队伍的前方聚拢,直面树林里的意外来客。过了几息时间,队伍就看到了那些潜藏在暗处的人们,他们穿着夜行衣一样的衣服,脸上还带着面具,虽然从身形和表情看不出来东西,但肃杀的气氛却是充斥着全身。   “五、四、三、二、一,弓箭手准备,放!”看到来人,头领就知道不好,瞧着敌人一步步走入射程,一挥刀,下了命令。顿时,弓箭像是毛毛细雨一样密集的从上空飞落到黑衣人的队伍中。三段射的远程射箭战略本应该对敌人造成很大的打击,可是在弓箭落下的那一刹那,黑衣人们飞快的举起左臂,那里是一面不大的盾牌,却足以抵挡住上空下落的箭雨。   “看来这是有备而来啊!”知道陈州之行会艰难,但柳长兴怎么考虑也没想到会出现杀手。这明显就是杀人劫粮啊,一点儿活口看起来都不给的节奏。将庞昱和庞飞燕推上马车,柳长兴让一旁护卫着的书童看雨去通知骑兵准备。   你不是刺客么?你不是杀手么?可你连匹马都没有,应该打不过骑兵吧!柳长兴心里是这么想的,但他也不敢肯定能不能真的打过,只是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实在不行,扔下粮食就跑,毕竟命比什么都重要。   “长兴,你把我弄进来干什么!我也想出去看看情况!”庞昱因为自己一下子就被柳长兴推到马车里感到不高兴。他努力的在帘子处探出个脑袋,想要让柳长兴放自己出去。   “看什么看!没听见外面正短兵交接么?”瞧着不远处步兵已经和黑衣人打了起来,柳长兴的心那是扑通扑通的紧张的不行。虽然说庞昱这次带来的人数比对方多了大概六倍,可是架不住对方都是好手啊!这刚一碰面,自己队伍的兵就被杀的七零八落,一百多弓箭手现在看也就剩三十多个了。满地的鲜红让柳长兴在紧张的同时,又瞪大了眼睛强迫自己冷静。   “柳少爷,骑兵统领说是护卫咱们先退!这几十车的粮草绝对不能有失,所以他们不能出战!”看雨骑着马跑了过来,说出了自己刚才和骑兵统领商谈的结果。这短短的距离不适合冲锋,骑兵的作战价值根本发挥不来。而此次赈灾,粮草才是最重要的!他们领了护卫粮草的命令,根本无法估计刺客。   “粮草?粮草有这些人命重要么?人都没了,怎么运粮!”听了看雨的话,柳长兴脑子嗡的一声响。前面人的步兵正在厮杀,后面的骑兵却安之若素。他们又不是像自己和庞昱兄妹,一个只会些拳脚,勉强可以自保,一个什么都不会,能保护住妹妹都算万幸。这些穿着兵甲、骑着战马的人,怎么就死守着那些粮草,看着前面的同僚倒在血泊里不管呢?   “柳少爷……”看雨听了柳长兴的话也觉得无奈。可是自家主子对这些当兵的也只有平时的指挥权,在作战期间,他们根本没有发言的余地。   “你去跟他说,如果步兵都死了,他就算是有粮草也没用!刺客能来第一波,就能来第二波!没有了步兵在前面护卫,他们骑兵最多也就是个逃跑的下场!到时候一样回去被官家治罪!”柳长兴人虽然愤怒的不行,但脑子还是有一些的。不就是自己官小指挥不动他们么?不就是庞昱年纪轻,做钦差没威严么?可他们不想想,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打算自扫门前雪,小心瓦上也生霜!   ☆、第三十章      虽然柳长兴说的是霸气威武,理由也是可圈可点,但无奈,那该死的骑兵统领就是不买账,死死的守着那几十车粮草不动地方。   “他爷爷的!这些人真的不是和刺客商量好的么?”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倒下,柳长兴咬紧了牙关。他第一次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儿学武,第一次恨自己为什么不懂兵法,更多的恨是恨自己现在无能为力,只能守在马车前,傻傻的护卫着自己,看着别人牺牲。   “长兴,要不我们也过去吧?刺客虽然很厉害,但是现在也没剩下多少了。”庞昱也害怕的手抖,从小就生活在庞府的他,根本没有经历过这些血雨腥风。别说看着人被活生生的杀害,就连杀鸡他都没见过一次。可是就算这样,他也不想缩在马车里什么都不干,让别人冲锋陷阵,自己在后面当缩头乌龟,这根本不是他庞家子弟的作风!   “你是在说笑么?”柳长兴回头看着庞昱的眼睛有些红,“刚才你就把听竹、看雨都派出去了,飞燕的小丫鬟也被派出去了,现在只剩下我们三个人!你们俩什么都不会,我稍微懂些拳脚,这样出去不是当英雄,只是做狗熊!”他语气虽然不太好,但是里面对庞昱的关心却是一点都不少。身为钦差,整个队伍里最振奋人心、最具有号召力的存在,庞昱不能走,而作为兄弟的他,虽然第一时间就有了跑的想法,可是也坚决不能后退。至于那些雷打不动的骑兵,等他们过了这一茬,绝对会让他们好看!   “可是”庞昱还想坚持自己出去的想法,却让庞飞燕一句话堵在了嘴边。   “哥,你就听长兴哥的吧!你现在出去,那些人还要分心保护你!至少我们现在离得远,能让他们专心对敌。”庞飞燕虽然在车里面,但也看出了点门道。这些刺客打了这么长时间,虽然一直都在前进,但好像并没有朝着粮草的地方走,而是一直专注的往他们所在的马车推进。如果不是有兵士奋力阻挡的话,可能首先被抓走的就是自己那个闹着要出去的二哥吧!   要不,怎么说关心则乱呢?柳长兴和庞昱身在局中,想的都是这帮刺客是来阻止赈灾的,根本就没想到别处去。在一旁只是路人甲的庞飞燕倒是隐隐的看出了些门道,不过她也没有确定,所以没办法明说。   过了一会儿,形势越来越危急。虽然柳长兴这方人数多,但比起杀敌的速度和准确,却照对方差了太远。他们一步步的被逼着后退,粮草也跟着后行,可是再怎么退,总该有个尽头,大部队的迁移速度总是比刺客的侵袭速度要慢了许多。   “看来我们要做好自保的准备了!”看着这实力差距越来越明显,柳长兴一下子窜上了旁边的马,因为看雨和听竹仍旧在杀敌,现在的马车是随便找来了一个兵士来赶。   “你要干什么?不会要跑吧?”瞧着柳长兴的动作,庞昱惊讶的睁大了眼。如果真要跑的话为什么刚才不跑?现在才作出决定!   “跑、跑、跑什么跑啊!你倒是看看我们怎么跑?”回头望去,身后跟着的那几十车粮草在骑兵的护送下缓缓的行进着,原先是陈州期盼的救命粮草,现在却变成了他们的送命毒药。体积不小的马车再加上马车里的物品重量,根本就不能走山间小路、森林小道,而现在的状况是他们两样都占了。   “那你要干什么?”看到了柳长兴拿起马匹旁边挂着的刀,庞昱突然明白他在想些什么了。“你不会要上去跟他们对着打吧?就你这学了几天的三拳两脚,行么?”发现柳长兴把刀抽出来后,挥舞的连个样子都没有,庞昱觉得他这是老寿星上吊,还没打着别人,自己先被误伤了。   “现在是不行也得行啊!”刚把刀抽出来,柳长兴就觉得拿着有些吃力。宋朝因为其“士大夫治天下”的政策,被限制了锻造技术的发展,所以武器大多都是比较笨重粗糙,除了某些域外的进贡宝刀和民间侠客所用之外,其他的都很是朴素简单。比如说柳长兴手里拿的这把刀吧,就是开封府捕快的简单配饰,虽然看起来很是华丽威武,但只要是对武器锻造稍稍懂那么一点儿的,就知道它有多么水。   “真是后悔当初没跟着展昭学刀法,现在耍起来真是太吃亏了!对了,我记得你好像马车里有袖箭,赶快装上,要不一会儿敌人到近前该晚了!”随意的舞了两下,柳长兴觉得还算是可以承受,就把刀握在了手中。而他自己熟悉兵器的同时,还不忘了让庞昱和庞飞燕这两个什么都不会的,带一些杀伤力武器。   “看来是真的要咱们出手了!”与因为紧张,几次都把袖箭装错的庞昱不同,一直都调皮捣蛋的庞飞燕好像更能承受住压力,很是顺当的将袖箭安置好,只等着给敌人一击必杀。而这也与她平时的作风有关,没事就捣鼓这个,捅捅那个,袖箭这种看起来神奇又高效的武器,自然没能逃过她的魔爪。   “你不害怕么?”虽然是个哥哥,但庞昱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跳的比妹妹还要快,尤其是当敌人一步步临近的时候,他就算是想让自己镇定,手还是忍不住抖。   “怕,当然怕!不过,这帮刺客再可怕,也没有咱们家大哥吓人。你想想,大哥发火时候的模样,再看看这帮穿着黑衣的混蛋,明显就是咱们大哥更吓人一些好不好?”因为总是闯祸已经被大哥庞统训习惯了的庞飞燕表示,眼前的刺客什么简直弱爆了!自家大哥那浑身的气势,绝对是从死人堆里训练出来的!自己那么强大的人都见识过了,还怕这些小兵?最多是因为他们的手段太血腥感到恶心而已。   “呵呵,如果大哥知道你这么形容他,我想他不介意再训你一次的!”庞昱的情绪因为妹妹的调侃好了很多,再伸头看那些带着面具的黑衣人,感觉也没有刚才的森冷了。而且,这些人这么肆无忌惮的在一个钦差面前杀戮,还真是让人感觉碍眼呢!握紧了已经感染上自己体温的袖箭,庞昱的神色变的郑重而又狠戾。   果然不出柳长兴所料,最终前方兵士形成的防线被撕扯出一个口子,有三个黑衣人朝他们扑了过来。他们手里拿着类似唐刀一样的兵器,气势汹汹的跑到了马车前。一个被柳长兴用刀给拦住,另外两个则是奔向庞昱和庞飞燕二人。   “扑!扑扑!”接二连三的袖箭发射出去,这么近的距离,黑衣人根本没有闪躲的可能。而且庞家兄妹虽然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战斗,但从刚才的观看中,两人都学会了如何打击敌人的致命点,一个奔着眼睛,一个奔着胸口,让扑过来的黑衣人全都丧失了战斗能力。   可庞家兄妹这边虽然顺利,但在柳长兴那里,却是异常艰难。柳长兴和那个黑衣人缠斗,最开始占据了制高点,对着黑衣人上来就是一顿乱舞,刀虽然质量不够过关,但却足够锋利,在黑衣人的身上划了几个口子,并且那毫无章法的乱挥,根本让他无法招架。但是时间长了之后,柳长兴的体力逐渐耗尽,而新的黑衣人又不断的来到,有的帮着自己的同伙,对战柳长兴,有的攻向庞家兄妹,准备捉拿他们。虽然护卫粮草的骑兵看到情势不好终于过来帮忙,但黑衣人三个两个围做一团,还是让他们顾及不过来。而在战斗中已经疲惫不堪的柳长兴更是被刀子划了好几下,鲜红的血马上淹没了衣服,将宝蓝色变成了暗紫色。   “难道今天我就要死在这里了么?”觉得自己现在只凭借意志力在挥刀,而一边的庞昱和庞飞燕也没有办法脱困,几相夹击的柳长兴心里突然涌上了一阵说不出的难过,那是对自己生命毫无掌控力的悲哀。就在他回身过去阻挡一个黑衣人挥刀的时候,他的背后又扑过来另外一个黑衣人。   “长兴哥!回头啊!”   “长兴,你身后!”   那是庞家兄妹对柳长兴的警告,更是对即将要上演的悲剧的一种愤怒。但是柳长兴此刻根本回转不及,他虽然有两只手,却只有一把刀,而那把刀现在已经被黑衣人困在了前方。眼看着后面黑衣人手里的唐刀就要将柳长兴的后背划成两半,血色的艳红将要喷射而出,一个不知明的物体从虚空中射出,活生生的将那把距柳长兴仅有半寸的刀打掉在地。   随后,接连着有五六个同样的东西从半空中射了下来,分别击打在马车附近黑衣人的太阳穴上,一下子就将正在做困兽之斗的几人给救了过来。   “刚才那是谁?不会是大哥的飞云骑吧?”眼看着在别人的帮助下脱困,庞昱等人的情绪一下子就振奋起来,在重新装填武器的时候,还不忘猜测着来人的身份。而首先对来人有了想法的是十分了解自家大哥的庞飞燕,对于飞云骑,她一向是抱着浓浓的好奇和敬仰。   “不可能,大哥的飞云骑出马绝对不会用石子,这东西太没有杀伤力了!”看着好兄弟快要从马上栽倒下来,庞昱一下子跳下了马车,跑到了柳长兴的身边把他扶下来。与此同时,好像是为了验证他的话一样,从马车的后面,窜出来了一个全身上下均是雪白的青年,他长相华美、气宇轩昂,浑身带着一股子江湖侠气,手上握着的宝剑剑鞘更是在太阳的照耀下熠熠发光。   “这位兄台倒是好眼力!不过,石子可不一定没有杀伤力!”青年嘴角微微上翘,手一挥又是几颗青色的石子发出,而在不远处与兵士们打斗的黑衣人则是又应声倒了一片。   “多谢这位侠士救命之恩!在下失礼了。”刚刚把柳长兴扶下来,庞昱就听见前方一阵惨叫,转头一看,刚才来袭的黑衣人有一大半倒在了地上。他们有的捂着眼睛大叫,有的倒在地上迅速的被兵士补刀杀死。由此看来,那小小的石子果然有着非同寻常的能力。因此,庞昱很是轻快的改了口,礼貌的赞同了白衣侠士的说法。   “无妨,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瞧着形势已经一面倒,白衣侠士也不准备再出手了。他看着庞昱,想着刚才路过的时候在粮车上插着的棋子,心里有了猜测。这个就是来赈灾的钦差么?年纪也太小了些!   从南方赶路欲往北上的白衣侠士此刻并不知道庞昱的身份,只是看着车上的“官”字,还有那明显运去赈灾的粮草,推测出来他可能有钦差的身份。当然,这也要感谢庞昱的好运气,幸亏他没有充大尾巴狼,给自己的赈灾队伍打上“庞”的旗号,要不然在民间名声十分不好的庞家,很可能就让这个白衣侠士袖手旁观了一把!   “兄台大恩,在下没齿难忘。烦请兄台多留一会儿,待在下重整队伍,以表感谢之情!”将已经没有力气走路的柳长兴扶到了马车上,庞昱也不嫌弃他浑身是血,让庞飞燕将他安顿好。随后,他就对这位出手相助的侠士作出了挽留,言辞极为恳切,双眼中流露出来的感激和期待让人不忍拒绝。   “那好吧!”瞧着现在钦差的队伍里除了骑兵还算完好之外,剩下的兵士几乎都没有什么战斗能力,而那黑衣人能袭击第一次,就能袭击第二次,白衣侠士本着好人做到底的心态答应了庞昱的请求。但这留下来的原因并不仅是如此,他的眼神还注意到了掉在地上那略显华丽的刀鞘。只是一次打量,他就却确定了这是开封府人才会配备的武器。而这个武器的所有人,从刀鞘掉落的位置看,应该属于那个已经被扶到马车上的少年。   什么赈灾会动用到开封府的捕快?白衣侠士有着微微的好奇,而一向爱掺和开封府事情的他,也就这么顺着留了下来。   ☆、第三十一章      “什么?你是庞昱!庞家的二少爷!”在一个小镇的医馆里,柳长兴躺在床上正接受大夫的治疗,就听见外面的高声尖叫,本来应该寂静的医馆,此刻就像是杀猪场一样惨烈。   “怎么了?庞家有什么不对么?”庞飞燕不理解白衣侠士的大惊小怪。   “……呃,没什么。”看着庞飞燕那天真的望着自己的模样,白衣侠士不好意思伤害这么一个弱女子的心。好吧,也不知他是从哪儿看出来庞飞燕是个弱女子的!   “请问侠士尊姓大名?在下现在身上有公务,不便报答。待日后有缘相见,定会涌泉相报。”庞昱看到了白衣侠士的反应就隐隐的猜出了些什么,不过刚刚经历了一场血雨腥风的他,对于救命恩人并不能有所反驳,只好换了一个话题。   “那倒不用,这只是小事。不过,那位应该不是庞家人吧?”虽然自己没有想到这个少年会是庞太师的儿子,但白衣侠士觉得自己对柳长兴的身份应该没有猜错,但是经历了一次乌龙的他,也不敢那么肯定。   “你说他啊?他的确不是。但你问这个干什么?”虽然这个男人没有回答自己刚才的话,但庞飞燕耸耸肩表示并不在意,只是对白衣侠士纠结于“庞家”的原因产生了好奇。   “呃……”白衣侠士又被庞飞燕给堵住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而这一边的庞昱看出了他的窘迫,主动的帮他把话题转了回来。   “屋子里的是开封府的捕快柳长兴。”庞昱为白衣侠士介绍了一下柳长兴的身份,看到他舒展的眉头,又加了一句。“不要小看这位捕快,他可以算是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展昭展护卫的徒弟。”   “那臭猫的徒弟?”听了前一句,白衣侠士还能欣喜的告诉自己,这一回没有猜错。可是听了后一句,他却淡定不来了。展昭的徒弟?展昭竟然有了徒弟?展昭什么时候有的徒弟!   “你们这些人能不能安静一些!没看见我在给里面的病人治疗么!”正在静心给柳长兴包扎的老大夫实在是受不了外面的嘈杂环境,掀起帘子怒视着这一群没有素质的人。别看他老态龙钟的模样,但发起火来还挺吓人的。   “抱歉啊,先生,您请便。”   庞昱看着一旁只顾着摸鼻子的某人,上前为自己这些人的喧哗道了歉,然后默默的带着另外两个人退出了医馆的大堂。   “哎,我说,展昭真的有徒弟么?可是看刚才那小子,武艺并不怎么样啊?”出了医馆大堂,到了院子里,白衣侠士这回是没什么顾忌了,抓着庞昱就开始追问。   “我说,你到底是谁啊?为什么这么急着问展昭的事?展昭有没有徒弟关你什么事么?”庞飞燕看着这救命恩人对“庞家”讳莫如深、对展昭却追问不断的样子有些不满意。明明都是当官的,自家爹爹的官位还比那开封府的不知大了多少,这个人的态度怎么对比的就这么明显呢!   “飞燕,怎么说话呢!”庞昱听着妹妹有些不爽的语气,小小的训斥了她一下。看着她气愤的跺了跺脚,无奈的转头面对白衣侠士微微抱拳。   “这位侠士,如果在下没猜错的话,您应该是锦毛鼠白玉堂吧?”只是通过刚才那一句“臭猫”,庞昱就猜出了自己面前到底是何人。再加上他的言谈举止、一身雪白,还有那使石子的暗器手法,都让他加深了自己的推断。据说白玉堂在大闹开封府之后就和展昭成了好朋友,看来所言非虚啊!   “对,小爷就是锦毛鼠白玉堂,这也就是我为什么听见你是庞昱会感到惊讶。”看着自己被戳破了身份,白玉堂也不装神秘了,甚至还坦诚了自己反常的原因。   “白玉堂?你竟然是白玉堂?”虽然傲娇的转过头去,但庞飞燕一直都悄悄的竖起耳朵听着两个人的对话,在确认了自己的救命恩人是白玉堂的时候,直接就惊讶的转过了头来。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是白玉堂!”瞧着庞飞燕好像还有些怀疑似的,白玉堂加重了自己肯定的语气。   “天啊,我没想到自己还能见到真正的江湖侠客!那什么,白玉堂啊,不对,白兄!你是不是认识很多江湖侠客啊?我听说书的讲,你们好像住在陷空岛是不是?那儿好玩儿么?还有你哥哥,翻江鼠蒋平,真的能在水下待上六个时辰么?”   听了白玉堂的重申,庞飞燕的两眼立马化作了星星,崇拜之情溢于言表。她一直都对这刀光剑影的江湖很感兴趣,可是因为住在开封,再加上老爹是庞太师的缘故,她根本就没有什么接触江湖的机会,只是在茶楼听书的时候知道那么一点儿。现在见到真正的江湖人了,庞飞燕对江湖的热情又重新的燃起,怎么可能放过一个江湖上盛传的侠客呢?   “飞燕!”如果说刚才对庞飞燕的表现还是无奈的话,现在庞昱就真的觉得有些丢脸了。这真的是自己的妹妹么?这真的是庞家出了名的小混蛋么!你的那些崇拜可不可以稍微的收一收!要不然我真的很想打人有木有!   “这个……”虽然白玉堂一向是牙尖嘴利,可那都是对着大男人才能毫无顾忌。眼下被一个女子抓住了胳膊,紧紧逼问,他虽有急才,却无可奈何。   “飞燕,长兴哥我刚出来就看见你抓住别人不放,是想要让你哥哥帮你找个乘龙快婿么?”正当白玉堂无计可施只能挣开庞飞燕的手,用轻功遁逃的时候,身后的一句话化解了他的危机。   “长兴哥,你别以为现在受伤了,我就拿你没办法!”眼尖的庞飞燕在柳长兴刚出来的时候就瞧见他了,看着他晃晃悠悠的样子,庞飞燕虽然嘴上不饶人,但还是马上就放开了白玉堂,转过去扶他。在庞飞燕的眼里,虽然白玉堂一直都是她想要接触的侠客,但是和她更亲近的,显然是这几天一直和她相处、并且在哥哥那里维护自己、在刺客来袭时保护自己的柳大哥。   “这位就是白玉堂白大侠了吧,真是久仰!在下柳长兴,是开封府的捕快。”因为失血过多,柳长兴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说话间也带了一些楚楚可怜的意味。   “柳长兴?我听说你是展昭的徒弟,但武艺怎么差到让那些宵小伤了去?难道你师父只教了些花拳绣腿?”虽然刚才庞昱已经为柳长兴做了一遍介绍了,但白玉堂还是不想放过这个质问柳长兴的机会。那臭猫什么时候还收了一个徒弟?还是看起来这么弱不禁风的人物?   “是在下学艺不精。”听白玉堂的问话,柳长兴有一种被噎住了的感觉。怎么可能说展昭教的不好,那不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么?没有选择的他只能将责任都归结到了自己身上,实际上也的确如此。   “白大侠,实际上长兴他也只学了几天而已。”看着柳长兴憋屈的模样,庞昱上前帮忙解了围。自己兄弟今天受伤已经够惨的了,要是这心里再憋坏了,那可真是再惨也没有了。   “原来是这样,我说那臭猫也不该这么没水准!看你今天这受伤不轻的模样,再加上我和你师父也算是有着朋友的交情,你们去陈州的安全就先交给我吧!总不能让一个晚辈受了伤还操心!”   确定了柳长兴是展昭的徒弟,再想了一下这赈灾队伍损失的模样,白玉堂觉得他们是真的承受不了刺客再一次的袭击了。想着自己和这柳长兴也算是有着八杆子关系,白玉堂就接下了这个护卫的重担。   但实际上他最想要干的并不是这个,而是要确定展昭为什么会收这么个徒弟。要知道,古人收徒弟一般都选择年龄较小、且十分有天赋的孩子,这柳长兴怎么看都有十六七了,就算根骨很好,也不符合当下收徒的要求。他越思量好奇心越膨胀,连那看着柳长兴的眼神都带着深深的探究意味。   “那晚辈就谢过白大侠了!”要说柳长兴最会干的事儿是啥,那出了骗人意外绝对就是顺杆儿爬了!自己现在的情况自己特别清楚,能撑着赶路已经是万幸,再说护卫庞昱他们根本就是不可能。白玉堂这么一个大杀器在,就冲他随手那么扔石子的功夫,自己就再也不需要为队伍的安全操心。至于关系到面子的辈分问题,对不起,柳长兴可从来没觉得自己有面子这种东西存在过!   “好说好说!”瞧着这柳长兴这么上道,白玉堂满意的点了点头,当下还送了一瓶陷空岛特制的金创药,绝对要比柳长兴现在抹得玩意儿高级,那可是他精通医理的大嫂亲手配置的,陷空岛五鼠每个人一年也就两瓶。这一行人出了医馆以后,终于可以在小镇上的官驿歇息片刻。而庞昱也趁着这短暂的间歇,给自家大哥写了一封六百里加急的书信。   “看来这陈州的水真的不清啊!”在柳长兴一行人刚刚离开官驿不久,庞统就收到了自己弟弟的书信。展开一看,这个平时对弟弟总是很严厉的大哥忍不住握住了拳头。   “怎么?你弟弟出了什么事?”刚刚在批卷宗的庞太师听见了有陈州方向的书信送达庞府,就急忙的从书房跑到了客厅。刚刚走进一些,就听见了自己大儿子的低声呢喃。   “父亲自己看吧!”转手把信交给了庞太师,庞统就继续坐下品茶了。可他看起来动作十分闲适,但那不住拨弄茶杯盖的手却表现出他内心的不安和不爽。   “这是哪个王八蛋!敢去劫赈灾的粮草,他当我庞家是吃素的么!”庞太师虽然已经年过五十,平时城府也颇深,但这事关自己最喜爱的小儿子,还是忍不住直接把情绪表现了出来。要不是这张纸上的字是儿子写的第一封信,估计它已经被撕成两半了。   “父亲,这样的事我们当初送阿昱离开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了。只是我关注的是这帮刺客到底要干什么?听阿昱讲,他们的粮草一点儿损失都没有,只是护卫的人员死了大半。按道理说,如果这批刺客是奔着赈灾去的话,不管是多少人阻挡,那粮草肯定都会有所损失。但现在却分毫无伤,是不是有些奇怪?”庞统看到自己父亲暴怒,也没什么心思喝茶了,直接就把自己的疑问处提了出来。   “那你的意思是,他们是奔着阿昱去的?”庞太师冷静下来也看出了些门道,脑袋里开始过滤可能这样做的人选。   “这很有可能。看起来有百人的刺客,训练有素、能力强劲,这不是一般人能培养出来的!而且,他们还对朝廷之事如此熟悉,事先在阿昱他们的前进路线上埋伏,这更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除非,那个人在朝中有着很大的能量……”庞统这么说着,脑子里就推出了最有可能的人选。   “襄阳王,你的意思是说这是襄阳王做的?”想着在朝中敢对自家下手的,并且有这个能力培养死士的,庞太师不做第二人想。但是,自家和襄阳王并没有利益纷争啊?他在他的封地好好呆着,自己在朝中安静的坐着,这应该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啊!   “也许吧,我也不清楚。”双手交叠,庞统没有给出确定的答案,毕竟自家在朝中以及外邦都树敌太多,而襄阳王只是其中稍微有些相关的一个。   “不管怎样,我还是先将飞云骑派出去!那些死守着粮草不动的家伙,还是把他们彻底结束的好!”无论怎样,庞家人都不是其他人可以忽视的存在。庞统看着外面天空好像有下雨的征兆,轻笑了一声,期盼着电闪雷鸣的来临。   ☆、第三十二章      “下雨了。”在一个小树林里,柳长兴仰靠在马车边缘,看着外面小雨淅淅沥沥,忍不住伸出手去碰它一下,冰凉的水珠掉落在他的手上,与手中灼热的温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他被冰的一哆嗦。   “幸亏你会看天象,要不然这几十车粮食都得受潮不可!”穿着蓑衣,庞昱和庞飞燕终于给带着大队给粮食盖完了油布,并且安排好了一切挡雨措施回来。瞧着柳长兴好像还在发烧,就把他推进了马车。“不知道自己生病么?还有心情玩儿雨?”   “唉!这病啊,生着生着就习惯了!实际上也没啥,就是发个烧而已。”柳长兴这个生病的人看着倒是比谁都淡定,挪挪屁股给两个刚干完活的人让了座,就又跑到可以吹风、看雨的地方去了。想着以前自己在爷爷家的时候,爷爷难受的只能躺在床上,自己则是坐在院子里静静的听着雨滴拍打窗户,那是爱玩爱闹的自己可以享受的难得的宁静。   “你倒是洒脱!可怜我们因为你高烧,一晚上都没睡着!”马车最里面躺着的是百无聊赖的白玉堂,他懒洋洋的睁开眼睛,嫌弃的躲着两个身上带着雨水的庞家人,又闭上眼睛缩在角落里补眠,闲适懒散的模样,让另外两个一大早就出去忙的人恨不得给他一巴掌。   “怎么能怪我发烧啊?要怪也要怪那些刺客,好死不死的来了一次,还有第二次!第二次滚回去了,又过来第三次!”柳长兴也觉得自己很无辜,明明刚开始赶路的时候,自己并没有发烧,以为能够躲过原身这个只要一受伤或者受到惊吓就会发烧的规律。可是,这一期盼全都被那些不知疲倦的刺客给毁了。短短的一天行程,他们竟然袭击了两次,也不知是从哪儿来的这么大的毅力,都已经知道自己队伍里有一个武功堪比南侠一样的存在,还拼了命过来送死。   “这算是自己身体弱,却怪罪别人身体强么?我看那些还带着伤过来袭击的刺客可比你强多了!”就算柳长兴是展昭的所谓的徒弟(后来白玉堂知道柳长兴并没有同展昭有真正的师徒情分,只是上下级之间的指导而已),也没能让白玉堂高看一眼,还是该损就损,该说就说,只是在动作之间不经意的维护,才能看出他对柳长兴有那么一点点的照顾。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壮得跟头牛一样!”被讽刺的柳长兴忍不住回头瞪了白玉堂一眼,看那个人闭着眼睛没有接收到的样子,又加了一句狠的。“可是再怎么壮,你看起来还是一副弱鸡模样!”   “嘿,我说,柳长兴,你是不是想死啊!”一向以自己武功为傲的白玉堂此刻被人说成弱鸡,简直就不能忍,当下就站起来窜到了柳长兴的边上,也不知道在狭小的马车内他是怎么做到的。   “我怎么了?我说的可都是事实啊!我跟你说最好不要动手,要不然欺负伤患的名头就落在你身上!”柳长兴现在是一点儿都不怕白玉堂,仗着自己身上有伤,言语间尽是挑衅。尤其是那小眼神儿,转的那叫一个漂亮,好像一直在对白玉堂说“你来啊,有本事你就打啊!”   “你!”白玉堂被柳长兴这一句话给噎得说不出话来。也是,柳长兴现在身上有伤,自己就算打了他也是胜之不武,尤其是他还是那只臭猫的属下,要是自己打了他,传出去岂不就是“白玉堂欺负小辈”?越想越不占理的白玉堂只能狠狠的瞪了柳长兴一眼,然后顺势就坐在了马车边上,准备在他还要还嘴的时候点他的哑穴,直接把他憋死!   “怎么样?没说的了吧?”旗开得胜的柳长兴洋洋得意的笑着,却忽视了身边人愈加凝重的脸色,倒是一边看戏的庞昱觉得好像不对,捅了捅正高兴的柳长兴,让他闭上了嘴。   “白大侠,是刺客又来了么?”瞧着白玉堂好像在凝神的听着些什么,庞昱悄声的问了一句。   “应该是,我出去一趟。”给了庞昱一个眼神让他照顾好不在状态的柳长兴,白玉堂就拿着剑飞了出去,落在一边的树枝上。他眼睛四处搜寻,看着周围好像是没有什么异变,但是刚才听见的脚步声,却隐隐的回荡在耳边。这次的刺客好像不是一般人啊!无视周围落下来的雨滴,白玉堂将袍子的一角提了起来。   好像是为了验证白玉堂的感觉一样,在他刚刚准备好战斗的时候,就有百十来个黑衣人从四面八方团团围住了赈灾队伍。他们手里拿着钢刀,头上戴着蓑笠,浑身散发的杀气比之前三次袭击都要强烈。可能是知道这是在队伍到达陈州前最后的一次刺杀了吧,他们的步履虽然沉重,却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伴随着天上掉下来的逐渐变大的雨滴,将周围的气氛都衬得冷冽许多。   “准备迎敌!”瞧着从高处落下的如同刀子一般的飞叶,队伍中的兵士也意识到了刺客的再次光临。因为马匹都被拴在了一旁的树林中,骑兵和步兵皆是拿着武器,护卫在粮草和马车的周围。   随着第一声刀剑的撞击,两方的战斗再一次打响。而这一次的刺客变得更加聪明,因为单兵能力上的优势,他们用大概三分之一的人去牵制白玉堂,用三分之一的人阻挡普通的兵士,而另外三分之一直接冲向马车,狠戾的刀法将阻挡在他们面前的人全部扫荡干净。   “阿昱,飞燕,你们坐稳了!”受伤的柳长兴一直在马车里观战,看着白玉堂与刺客缠斗,根本没有顾忌自己这一帮人的可能,他快速的披着刚才庞昱用的蓑衣,坐在了马车前面。   “长兴,你要干嘛?你身上还有伤呢!”看着柳长兴完全不顾身上的伤口要驾车的动作,庞昱拦在了他的面前。外面下着大雨,他还发着热,这么出去驾车,他的小命儿很可能就没了!   “废话,我还不知道有伤!可再不跑我们就没命了!”拽开庞昱拉扯自己的手,柳长兴一把将他推进了里面。“这眼看着刺客就是要抓你,粮食根本不是他们的目标!如果你落到他们手里,是生是死都难说啊!”瞧着因为兵士的阻挡,最前面的刺客离马车大概还有四五尺的距离,柳长兴当机立断一拽缰绳,把马车掉了个去。随后,他就抽了马儿一鞭子,顺着后面当时吸取教训留的道就开始跑,也不管马车是否因为跑得过急东倒西歪,更不管里面的人是否撞了脑袋。   就在柳长兴狠命的往前跑,刺客一个劲儿的往前追的时候,从天上突然降下了几道黑色的轮子,打着旋儿一样的在柳长兴眼前飘过,吓得他一下子就勒住了缰绳,身体从外面摔进了马车。   “怎么了?长兴,外面出什么事儿了?”柳长兴这一摔正好摔到了里面栽崴着的庞昱身上,瞧着他面色发青、手心发冷的模样,庞昱赶紧将他扶正,着急的问外面的情况。   “我、我也不知道啊!突然、一个大轮子就从我眼前飞过去,吓死我了!”柳长兴被刚才那一幕惊得话都说的断断续续了,想着那连冷光都没有的轮子就从自己的眼前飞过,只差几指的距离就能把自己的脖子划破,他就忍不住双手发抖,手冒冷汗。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离死亡是那么的近,近的就在他的眼前……   “轮子?什么样的轮子?”听到这句话后,庞昱和庞飞燕的情绪却与柳长兴完全相反。他们激动的看着柳长兴,希望能进一步的知道答案。如果不是因为柳长兴正好挡在他们前面,可能他们现在已经冲出马车去亲眼验证了。   “就是带着锯齿的黑色轮子啊!通体乌黑,连锋刃上应该有的反光都没有!看起来像是暗器,但哪有那么大的暗器啊!”完全不理解这两个人兴奋点在何处,柳长兴好不容易捋顺了气儿说出答案。   “天啊,那可能是大哥派的人到了!”庞昱一听这话,马上就扔下柳长兴钻出了马车,也不顾外面下的雨有多大,道路有多泥泞,直接跳了下去。而在他身后,与刚才全部都是气势汹汹的黑衣人完全不同,现在是一片静静的血海,零星的黑衣人倒在上面,有的伸展四肢,好像是在不甘的向苍天怒吼,有的拿着钢刀,面具掉落,瞪大了眼睛,看起来还无法接受事实。而在这群死去的黑衣人中间,正正的插着一面黑色的旗子,藏蓝色的暗纹让它看起来威武霸气,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一个字却让庞昱暖在了心里。那是他大哥飞星将军庞统亲笔写的字——庞!   “真的是飞云骑啊!看来这下我们有救了!”庞飞燕也跟在庞昱的身后跳下马车,看着刺客中间竖着的旗子,就知道是大哥庞统的手下来救他们了。正好是在危机的时刻,正好是在逃命的时候,他们就像是天神一样出现,救了自己和二哥。因为绝路逢生的喜悦,庞飞燕面对着七零八落的尸体,并没有一般小女生捂眼睛的举动,而是反常的欢呼雀跃,为自己成功的保住性命而感到开心。   “是有救了,赶快上车,我们回去!”就算是再高兴、再心暖,庞昱还是无法长时间的对着那些要杀自己的人,即使他们已经变成了死尸。他把庞飞燕赶上了马车,自己却坐在车头。模仿着刚才柳长兴的动作,他紧拽着缰绳调转了马车,随后鞭子一挥,再次的接近了那战场,而只不过短短的时间内,那兵器交接的声音已经消失,只剩下了无边的寂静。   “庞昱,这些人是?”看着庞昱他们驾着马车回来,白玉堂一下子就飞了上去,落在马车边上,用剑指着这些突然间冒出来的穿着斗篷的黑衣人,询问他们的身份。   在打到一半儿的时候,白玉堂就发现柳长兴带着庞昱他们驾车跑了。但是他心里一点儿也没有他们当逃兵的不爽,反倒是欣赏他们的眼力,剑挥得更快,打倒的人更多。   在那种情况下,只要是个人就可以看出来,让庞昱他们逃跑是最正确的选择,这样不仅可以减轻己方的压力,还能够增加他们活下来的机率,等到自己解决这些宵小,再去帮助他们。   不过,还没等自己将这些人全部搞定,就有大概另外一批黑衣人窜了出来。他们手里拿着非同一般的飞轮,就像是阎罗王派出的无常一样,无情的收割刚才那批刺客的生命。通体乌黑的武器,连一丝光亮也未曾表露到人间,完全的和他们那种肃杀、黑暗的气势融为了一体。他们每一个看起来都武功超群,攻击上只有致命一击,凡是被他们攻击的人,根本都没有第二次机会站起。时间不过几息,场上的局势就发生了逆转,仅仅十几个人,就改变了一场战局。   “他们是我大哥手下的飞云骑。”庞昱看到那些在雨中仍然如松柏一样站着的人们心中充斥着敬意,而对那训练处这些人的大哥更是感觉到无比的骄傲。   等到马车走到这些人近前,其中的一个才走到庞昱的身边。   “卑职贪狼,奉庞将军之令,率飞云骑一十二人过来支援,参见庞大人!”   “参见庞大人!”   刚才还挺直胸膛在战斗的人们,此刻好像收起了威慑和战力,刷的一下全部单膝跪在了庞昱的身前。他们的身姿即使跪着也像是一柄出鞘的宝剑,浑身带着浓浓的杀气,而他们的声音,仿佛金属一般冰冷,整齐划一。虽然只有十几个人,但他们的声音却在这瓢泼大雨中悠远刚强,他们的威势在这七零八落的战场勇武雄壮!乱石穿空、惊涛拍岸都不足以形容这一刻他们让人感受到的震撼力量!   ☆、第三十三章      “原来战争这么残酷……”仗打完了,当然要打扫战场,将双方的尸首都掩埋起来之后,柳长兴看着步兵统领交到自己手里的死去兵士的名牌,突然有一些感慨。这只不过是一场小小的袭击,连大的战斗都说不上。可就是还死去了几百人,那真正的战争该是什么样子?望着在庞昱身边守着的连脸都没有露出来的贪狼,柳长兴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   坐在马车上,无聊的将这些名牌分门别类放好,柳长兴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一个秘密。为什么自己手里的名牌虽然大多数属于步兵,可也有相当一部分是骑兵呢?自己记得他们好像都没有怎么出战才对啊?疑惑的数着那成堆的骑兵名牌,柳长兴越数就觉得心越冷。   怎么会?他数了很多遍都是一百个,一个都不少,尤其是其中那比其他名牌都要精致的骑兵统领的牌子,就那么明晃晃放在正中央。看着这样的结果,柳长兴有些傻了,本来应该保存的十分完整的骑兵,竟然一个都没有从这场战役中活下来,这不太可能吧?   他的视线没有办法从这堆牌子中离开,脑中的思绪也渐渐的变得混乱,可是与此相反的,他心中那个猜测越来越明朗。不会的,他们应该不会这么狠的,怎么说都是同样为大宋效力的人啊!抱着膝盖,柳长兴觉得自己稍稍的看到了那冰冷的一角,然后又害怕的将它遮盖起来。   “怎么了?队伍马上就要出发了,你是又哪里出了问题?”觉得外面的庞昱还有庞飞燕,在飞云骑的保护下巡视队伍很无聊,白玉堂又巧妙的从帘子的一角钻了进来,只不过是一阵清风,人就已经坐在了马车上。而看到的就是柳长兴双手抱着腿,像是一个被吓坏的小孩子,他觉得有些好奇。   “啊,没什么!”听见了白玉堂的声音,柳长兴晃了晃脑子,好像这样就能把自己刚才想的东西晃走一样。不过虽然事实无法改变,人却最善于欺骗自己,只是一个瞬间,柳长兴就表现的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   “没什么?我看你都快要烧死了,还说没什么!”大手摸上了柳长兴的额头,感受到那越发火烫的温度,白玉堂不禁皱了皱眉。自己到这个赈灾队伍里明着说是为了护卫庞昱他们的安全,实际上就是想看看这个臭猫的徒弟怎么样。结果这人却在自己眼皮底下发了烧、受了伤,这等到回去,臭猫一问起来,岂不是自己没有照顾好他?皱着眉头,白玉堂的手越发的用力,好像他这么使劲儿,就能均衡一下柳长兴的体温似的。   而柳长兴此刻呢,也是好不到哪儿去。这人发烧发的严重吧,本来就容易头晕。再加上刚才想事儿想的很入迷,就更加晕了。而白玉堂这大手因为练武,手掌虽然很细腻,可是拿着剑的虎口和手指却有了薄薄的茧子,摸着皮肤很是不舒服。当感觉自己不想忍耐这份不适,柳长兴就直接把他的手掌拽了下来,当然为了不那么明显,他还是允许这只大手在上面停留了一会儿。   “你干什么啊?我在看你发热严不严重!你是不是脑子烧坏了?”头一次这么关心别人,还很细心给人量体温的白玉堂看着自己的手被扯下来,感觉很不好,就像是自己的关心完全被拒绝了一样。   “怎么可能烧坏?刚才我还能驾着车到处跑呢!”不理会白玉堂的找事儿,柳长兴脱下了靴子,往里面的榻上缩着。   “现在的我最重要是睡觉,请你不要打扰病人养病!”他的话说的义正言辞,而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你是说我打扰你养病了?你这小子,还真是白眼狼啊!你忘了,你发烧是谁给你熬的药,受伤是谁给你抹得药,你难道要指望庞昱那家伙么?他照顾自己还是个事儿呢!”   听着柳长兴的话,白玉堂有些恼羞成怒。这是过河就拆桥啊!用着自己的时候怎么没这么嚣张呢!那时候还白大哥、白大哥的叫着!晚辈、晚辈的自称!   “行,我谢谢你!那白大侠,请再帮小弟抹一次药吧!”躺在榻上,感受着后背的潮湿,柳长兴才想起刚才驾车出去的时候好像把伤口又弄裂了。看着马车里另一个人一直在说自己多么有功劳,多么照顾自己,他也就顺势再麻烦他一回,堵住他的嘴。   “切!就知道这时候服软!”实际上白玉堂过来也是为了给柳长兴上药的,他还记得之前这家伙披着蓑衣就在雨里驾车,身上衣服肯定会变得有些湿,伤口也可能会因为动作开裂。不过刚才说着说着话就不知道怎么跑题了,现在柳长兴再次提出来,他才想起这茬。   虽然嘴上不饶人,但白玉堂的心还是挺软的,尤其是看到这家伙为了保护别人有多么努力。虽然身手赶不上那只臭猫,但这一股子劲头却倒有几分他的风范。不过刚才往后撤的机智,肯定是因为受到自己的熏陶,那臭猫才不会有这样的脑子呢!   这么想着,白玉堂就把瘫在那儿不想动的柳长兴掉了个个,将他身上的外袍加里衣全部扒了下来,看着背后已经渗出红色的白布,他不由的抿紧了嘴角,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只是拆开白布的两层,就能看见在白皙嫩滑的皮肤上,纵横交错的是条条还留着血的伤口。虽然看起来并不是很严重,但是由于缺乏养伤的好环境,它们还是显得很狰狞。其中,从后背划到肩膀的有一道最深最长的口子,因为多次的活动和雨水的浸泡好像已经有了感染的倾向,这可能也是柳长兴一直在发烧的原因。   “你不是很坚强么?很厉害么?怎么上个药还咬紧嘴唇?”虽然察觉到榻上的人因为自己将已经和伤口粘连的白布拆开而变得有些痛苦的表情,白玉堂加快了速度且痛快的扯开那些已经弄到伤口里的丝线。他感受到手下的身体因为疼痛而颤抖,嘴里用激将法来转移他的注意力。   “谁说很厉害就不会痛的……啊!”听着白玉堂的讽刺,柳长兴忍不住回了一嘴,可就在这一刹那,肩膀上的疼让他忍不住叫喊出来。那不是用刀子在身上划的痛感,而是一种把肉在往外扯的痛苦。   “唉,这要是我,就不会叫。”把细碎的线全都清理干净了,白玉堂开始帮着柳长兴处理伤口。实际上,这次的处理,拆布上药的痛还算是其次,那肩膀上感染的部分需要削除的痛更加让人无法忍受。   那可是活生生的把感染的部分从身上割下来啊?他能受得住么?从袖子里拿出随身的精致匕首,白玉堂有一点点的犹豫。眼下自己是没有可以止痛的药,也没有那么良好的技术,但这伤口拖久了的话,就会更可怕,也许到时候割下去的就不是这么一点点了。   “你弄吧!我现在已经无所谓了。”痛的连喘息声都变得剧烈的柳长兴感觉身边人停下了动作,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没有无缘无故的发热,就像是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情。(呸!)他驾车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而现在这一天只是提前来了一点。   “你真的行么?”相比柳长兴的干脆,白玉堂这一回倒显得比较犹豫了。不是他对柳长兴这家伙现在多么的有感情,对着好兄弟不忍心下手,而是他害怕自己这样一刀下去,底下这人一下子就疼的咬舌自尽了!要知道,自己可不是大夫,这技术到底怎么样还是个未知数!   “我是男的,能说不行么?”苦笑着回答了白玉堂,柳长兴扯了一块刚才脱下的里衣咬在嘴里。“无论怎么样,你快一点就成。拿出你发暗器的手法来!”闭上眼睛,他现在是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整个人赤裸上半身,就像案板上待宰的鱼。   “发暗器和这个能一样么?”觉得柳长兴咬衣服根本不保险,白玉堂将自己匕首的外鞘递给了他。那是一个做的极为漂亮的小刀鞘,上面的木雕花纹是一只活灵活现的小老鼠,它骄傲的站在油台之上,看着远方,特别神气!   “这东西可别给我咬烂了,这可是我自己雕的!”把柳长兴嘴里的衣服拿了出来,换上自己的刀鞘,白玉堂安抚了摸了摸他的额头。“放心,我会快一点的!”他一边左手拍着柳长兴的肩膀,用自己的力量给他安慰,另外一边眼睛看准角度,右手极其快速的挥着匕首向前。   “哼!”柳长兴因为闭着眼睛,所以其他的感觉都特别灵敏。他耳朵里听着的是白玉堂的心跳,急促而又强烈;皮肤上感觉的是白玉堂手上的温度,虽然宽厚却有些冰凉。而就在他将其他四感延伸极致的时候,一种难以忍受的痛从他的肩膀侵袭到全身,紧接着他就感觉到有东西从他的伤口中流出,那火热的,是他的鲜血。   “好了好了,你松口把!别把我的刀鞘咬坏了!”看着白色的腐肉已经被刮了下来,白玉堂迅速的朝上面撒上特制的金疮药,冰冰凉凉的感觉让他手下的身体放松了不少。低头一看,柳长兴这小子,疼的汗水都顺着脑门流了下来。而自己呢,也是两手都是冷汗,尤其是左手,黏黏腻腻的放在柳长兴的肩上。   “呵,你的……刀鞘值……几个钱?老子掉的是……一块儿肉好不好!”喘着粗气,柳长兴吐出了嘴里的刀鞘,那木制的外表上,赫赫然是几个鲜明的牙龈,正好咬在了小老鼠的脸蛋上。   “你这家伙,是故意的吧!”等到白玉堂拿新的白布给柳长兴包扎完,捡起落在榻上的匕首外鞘,打量了一番忍不住怒视着他。   “你牙印儿咬哪不好,为什么偏偏咬在脸上!”想着自己当时雕这个小老鼠是以自己为蓝本,白玉堂感觉那几个牙印儿不是被咬在了刀鞘上,而是咬在了自己的脸上。   “我怎么可能是故意的,不是你把它塞我嘴里的么?”想着背后的伤口上完药了,还有前胸的没有上,柳长兴就直接坐了起来,打算让白玉堂继续帮忙。可他这求人帮忙的人,却没有求人帮忙的意识,只顾着推卸责任,连得罪了人都不知道。   “我那是好心,结果你却把它咬成这样!以后你的事儿我不管了!”白玉堂摸着那刀鞘上明显的痕迹,心痛的不行。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非把自己雕了十次才雕成功的刀鞘给他?还不如让他咬着衣服呢!就算真的死了,也不是因为自己!   “哎呀,白大侠,白前辈,做人可不能这么绝情啊!你看我前面还有很多伤口,低着头上药多不方便,你就行行好,都给处理了吧?”知道自己把人给惹毛了,柳长兴又开始安慰白玉堂,嘴上的好话是一个接一个蹦出来。辈分低,没关系啊!正好让老前辈照顾一下小的。说软话,没关系啊!只要能得到好处就行!反正服软又不是掉块肉的事儿,能不让自己动手,动动嘴皮子,又何乐而不为呢!   “算了,算了。我哪天还是找臭猫算账去吧!不跟你这个小辈一般见识!”将匕首擦干净放回到刀鞘里,白玉堂又开始拆前胸伤口上的白布。这一回因为伤口并不深的缘故,处理的很是顺利,只是因为刚才柳长兴得罪了他,所以这次的手下的要狠了不少。   “前辈,你是故意的吧?”等到白玉堂抹完药开始给自己包扎了,柳长兴才把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这时候的他已经疼的脸色苍白、满头大汗了,漂亮的嘴唇上更是添了不知多少牙印儿!   “我就是故意的又怎么样,下次有本事别用我啊!”将白布从柳长兴的腰上绕过来,白玉堂细心的给柳长兴缠了好几圈,这也是怕他的伤口再次开裂的缘故。但他虽然为柳长兴着想,手上还是忍不住报复性的使了使劲儿,让本来就在艰苦支撑的柳长兴一下子往一边栽倒下去。   而柳长兴这一倒,拽着白布的白玉堂也没坐稳,直接跟着往下倾去。还好他常年练武,反应比较灵敏,放开了白布,一只手环住柳长兴的腰,阻止他下落的趋势,另外一只手撑在榻上,得到了有力的支撑。可是这样艰难的动作,就直接导致了两个人上半身完全相帖,知道的人是清楚白玉堂在扶住柳长兴,避免他背后的伤口再次受到撞击开裂,不知道的人直接就会误以为车上的两个人做了什么让人害羞的事情。   “你们在干什么!”刚刚了结一切的庞昱正准备回马车休息,可刚刚掀起帘子的他就看到了这样一副极其碍眼的画面。瞧着对面的两个人相拥,连脸的距离都近的快贴在了一起,他的声音里不自觉的带上了外面大雨过后的四处飘散的寒气。   ☆、第三十四章 “那个,阿昱啊!”这柳长兴刚刚坐起来,就被庞昱的声音吓了一大跳,还没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白玉堂看似软绵绵但却暗里藏针的话给截断了。 “我们干什么?你以为我们在干什么?”他松开了抱着柳长兴的手,泰然自若的将自己有些褶皱的袍子理了一理,含着笑,望着在马车边怒视自己的庞昱,好像是挑衅一样,原本支撑在榻上的手转而搭在了柳长兴的膝盖上,手指还轻轻的点了点。 “我不管你在干什么,以后离长兴远一些!”上了马车,庞昱冷着脸坐在了柳长兴和白玉堂的中间,虽然那个地方很小,但他还是硬将自己的身子挤了进去。看着柳长兴前胸松松垮垮的白布,他皱着眉生疏的打了一个结,随后便将一边的外袍扔到柳长兴的身上,转过头去看白玉堂。 “你说我远就要远么?”刚才听庞昱那语气,白玉堂就知道他是误会了,以为自己对柳长兴怀有别样的情感。在大宋,虽然同性恋是官方明令禁止的,但娈童之说始于黄帝,这样的内心渴望又岂是几道命令就可以阻止的? 而且,宋人尚文,追求文雅风流,虽然明令禁止嫖娼,但狎妓却是普遍现象,逛青楼更是成了一种潮流,偶尔有那么一两个不喜欢女人,只偏爱美少年的,也不足为奇。想是庞昱在开封就见过不少这样的人,因此才对自己刚才与柳长兴亲密的动作有那么大的反应。 “我不管你怎样,长兴是我庞昱的朋友,自然也在庞家的羽翼之下。如果你想挑战庞家,我不介意你去和外面的飞云骑好好商量商量!”看着白玉堂一点儿都不上道,庞昱的心情是越来越差,满面冰霜都快到了冻死人的地步。 “好好好,那我就好好的和你们庞家的飞云骑交流一下!”瞧着庞昱如此关怀柳长兴,白玉堂心里也很高兴。虽然他面上依旧维持着被庞昱挑战的不爽,但那挑起的嘴角已经泄露了他内心真正的情绪。知道庞昱现在是不放心自己和柳长兴待在一个地方,白玉堂好心的不让他再忌惮下去,走了两步,一个踮脚,就飞到了马车附近的一匹马上。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啊?”看庞昱只不过和白玉堂说了几句话就把对方逼出了马车,柳长兴觉得有些好奇。此时的他还不在状况之内,更不清楚这两个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只是知道白玉堂和庞昱刚才的争执好像是为了自己。 “我们谈什么你没听懂么?”庞昱随意的帮柳长兴将外袍拉上,就坐在了马车的另外一侧。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看到柳长兴和白玉堂在一起的样子就觉得好像不对,心里那种不适是像泉水一样喷涌而出,下意识的就将埋在心里的问题问了出来。 “懂什么?”在马车上找了一套新的衣服穿好,柳长兴仿佛没有骨头一般靠在了榻上。“我就只看见你好像在和他发脾气,还是因为我。” “你真的不懂?”庞昱瞧着柳长兴这幅傻样有些不敢相信,就算他是内心正直,也不能连自己和白玉堂说啥也不懂吧! “你要我懂啥啊?”被庞昱追问的烦了,柳长兴的语气也变得有些不好。实际上,这也不怪柳长兴,他那儿会虽然男性之间互有好感比较流行,但那都是发生在上层社会的事情。年幼的时候,身为一个痞子,连吃的都顾不过来呢,哪还有闲心管那些事儿?就算后来到了祖父家,读的书也都是四书五经、再不就是史记左传之类的,佞幸传倒是看了一些,但那时候根本就没往心里去,只是当做一般的故事来看待。 “算了算了,跟你没什么好说的!”看对方完全不了解的模样,庞昱也懒得去教他这些了。再说,这些东西也没办法教给柳长兴,能说自己刚才生气是认为他俩在干啥干啥么?能说自己害怕他喜欢上白玉堂么?能说自己看着白玉堂和他有亲密动作心里不顺么?还不如就此打住,让他什么都不了解的好,这样自己在他心里还算是有个好印象,而不是什么都懂的纨绔子弟。 “瞧你这样子!”不满庞昱开了个话头又收回去,柳长兴免费的给了他一个白眼,而这看在庞昱的眼里,却又别有一番滋味。 “我跟你说啊,别总找白玉堂麻烦,他那人还是挺好的,刚才还帮我擦药来着!”虽然庞昱对刚才的事儿不想解释了,但柳长兴觉得还是要说一说的,尤其是他刚才对着帮助过他们的人如此不礼貌,难免有一种过河拆桥的嫌疑,这会对他的名声不好。 “帮你擦药?我不是也帮你擦过药么?你怎么不说我人好啊?”对柳长兴言语间护着白玉堂感觉不满,庞昱直接就反问了一句,也不管自己说的话听起来好像带着些醋味儿。 “你那叫擦药?”听庞昱这么自夸,柳长兴连生气都没办法声生,直接被逗笑了!“你那叫倒药吧!拿着一瓶金疮药,恨不得半瓶都撒我的伤口上,要是那么上药,我这么穷,怎么供得起啊!” “切!不是说药上的多,才好的快么!再说了,那药也不是你掏钱啊!有小爷我在,还用得着你么?”被柳长兴戳破技能指数未点满,庞昱脸变得有些红,说话虽然也带着些锋芒,但却没有了刚才的刺人之感,就好像小孩子撒娇一样。而这样和缓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抵达陈州,看到那苍凉的街道之后,才有了变化。 “这真的是一座城么?”庞昱所带领的钦差队伍并没有通知当地的知州,而是直接进入了陈州辖内。等到了它的城门口,看到古老城墙的斑驳和清冷,这批人才意识到这陈州受到的旱灾是有多严重。虽然之前还在不远处下了雨,但瞧着这城墙边的土地,却仍旧是龟裂开来,上面有几根草,却早已干枯到一碰就会化成粉末。 走进城里,青石砖铺就的道路两旁连个摆小摊的都没有,家家户户都紧闭房门,路上更是没有什么行人。走了好久,庞昱这批人才遇到了一位支着拐棍的老丈,向他打听清楚知州府的所在。而那老人当知道这是赈灾队伍到达的时候,从干瘪的脸上流下了两行清泪。 “你们总算是来了!朝廷还记得陈州的百姓啊!” 等到了知州府,听竹和看雨两个就去叫门。敲了好半天,才从里面走出来了一个懒洋洋的官差,他睁着惺忪的睡颜,打着哈欠,十分的狂妄。 “谁啊?在这敲门!不知道知州老爷忙着赈灾呢!”刻薄的话语让在场的人都忍不住拉下了脸,幸亏敲门的不是白玉堂,要不然铁定给这个衙役两拳。 “知州老爷赈灾?就赈成了这个样子?”想着刚才在街上遇到的老大爷眼里那带着绝望又瞬间燃起希望的眼神,一向都很规矩的听竹忍不住刺了这衙役两句。 “你!”衙役虽然刻薄,但明显脑子不好使,还没等相处什么可以应付的话,就再次的被听竹给打断了。 “告诉你家老爷,朝廷派来赈灾陈州的钦差已经到了!赶紧出门迎接,要不然就治他个不敬之罪!”不想在听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听竹直接传达了钦差驾到的消息。 “什么?钦差!”听到钦差两字的衙役一瞬间睁大了眼睛,他揉了揉脑袋,小跑着向前,果然看到一对雄赳赳气昂昂的人马在道上一字排开。为首的是一个穿着黑衣披着黑斗篷的官爷,一看浑身的气势,就知道是带兵打仗的。而在他身后,正是宋仁宗给庞昱配备的钦差威仪,还有那特别明显的华丽马车,正处在队伍的中间,在那后面,是绵延着看不见尽头的写着“官”字的粮车。不要问他为什么知道是粮车,来陈州赈灾的,不带粮还来干什么? 看见了这些,衙役马上就扶着帽子往回跑,等跑过听竹的时候又听到了一句,吓得他连帽子也不把着了,直接以最快的速度往里奔。 “别忘了告诉你们家大人要跪迎,钦差可是带了尚方宝剑的!” 不到一盏茶时间,陈州的知州就带着官衙中所有的人来到了钦差队伍的车前,恭敬的撩起袍子跪在了道路边。 “陈州知州贺守成率官衙上下二十三人跪迎尚方宝剑及钦差大人。” 为首的大概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戴着官帽,草草的穿着官服,慌慌张张的带着人跪了下来。因为不敢冒犯带着尚方宝剑的钦差威仪,他的头低垂着,双手交叠的放在了地上。 “恭迎尚方宝剑!” 随着一声礼仪唱和,庞昱穿着钦差的官服、手里捧着一把明黄色的宝剑从马车上下来。他慢慢的走到了贺守成的身边,看着那人安静的趴伏在地上的模样,嘴角微微的翘起。 “贺知州请起,如此大礼,本钦差受之有愧。”因为是和当地的官员第一次见面,为了维护自己的威严,庞昱也随着大流打起了官腔。但就算他再怎么用声音和语气掩饰自己的年纪,听了他清脆的少年声音,贺守成还是没能忍住抬起头来打量。 这、这钦差也太年轻了些!当他看清庞昱的眉眼之后,就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了一句。但感叹是感叹,面子上他还维持着基本的礼节,虚扶着庞昱的手,站了起来。 “钦差严重了!您能来到我们陈州赈灾,是我们陈州的荣幸。”侧着身错后庞昱半步,贺守成带着庞昱上了阶梯,想将庞昱让进州府衙内。而这还没等到他们进入衙门口,从街角就窜出了一位妇人,散着头发,手里捧着状纸,哭着喊着要求见钦差大老爷! “钦差大人啊,请为民妇做主啊!钦差大人!”妇人的声音凄厉的让人想要捂住耳朵,可那痛哭的模样又让人不忍拒绝。感觉到身边人自妇人出现以后就略微紧张的呼吸,庞昱摆了摆手,让人将妇人带到了他的面前。 “这位大娘,你有什么冤情要向本钦差申告么?”并不清楚当官要怎么审案,庞昱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柳长兴,看着他不住的点头内心更多了一份自信。 “大人啊,民妇张蔡氏,是陈州官衙仓吏张省元之母。五天前,广惠仓半夜燃起了大火,因为当日是民妇之子当值,知州老爷就把他给抓走了,扣上了监守自盗、看管不严的罪名!可苍天明鉴啊,民妇儿子那朴实的性子根本就做不出这种事来,而且家里除了还有一些粗粮,根本就没有一粒属于州府的米啊!但知州老爷不信,硬是将民妇儿子羁押,民妇不得已,才求钦差大老爷替民妇伸冤!还我儿一个公道啊!” 举着状纸,张蔡氏将事情说的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当场庞昱根本无法听从她的一面之词就立下判断,即使听起来这就应该是事实。 “本钦差知道了,也会接你的状纸。你先家去,等本钦差将赈灾事宜先安排好,即会派人寻你。听竹,送这位大娘回去吧!” 亲手接过了张蔡氏手中拿着的薄纸,庞昱递了个眼神给听竹。虽然他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但很明显这个大娘的儿子肯定是牵扯到这赈灾之中,没准还会知道什么内幕。为了留住知道真相的可能,庞昱派他最信任的属下之一护在了张蔡氏的身边,至于她儿子张省元,自然也会找人去好好照料一番。 “谢谢钦差大老爷!谢谢钦差大老爷!”听着庞昱给了痛快的答复,张蔡氏立刻感激的给他磕了三个头表示谢意,就算庞昱再怎么阻止也没能拦下。而这件事看起来虽然告一段落,但很快,在州府里,又提到了这个张省元的名字。   ☆、第三十五章 “钦差大人,这就是我们陈州受灾的情况了。”抱着一摞子文书,贺守成将它们放在了庞昱的面前。 “贺大人,这些文书看不看也没什么打紧。本钦差想问的是,你对这赈灾有什么想法?在抵达州府之前,本钦差查探了一下陈州的情况。先不说这田里肯定是寸草不生,颗粒全无,就光是看着街上的萧条,就已经能猜出个大概了。陈州还有多少百姓?带来的五十车米能吃多久?陈州的米价现在是多少?有没有什么储粮大户?是否有发出文书,向周边的州府求粮?” 庞昱让看雨拿着那些文书站在一边,问出了自己和柳长兴在一路上想的几个关键问题。赈灾、赈灾,首先是要把灾情平定下来,这陈州现在荒凉的模样,已经不能在拖下去了。 “大人啊!下官也是没有办法啊!”陈州的灾情如此严峻,身为一州的长官也是要受到牵连的,尤其是他还没能及时弥补,这罪责更加一等。听了庞昱的问话,贺守成就知道自己这回可能是讨不找好了,他扑通的一声跪在地上,希望庞昱能手下留情。 “贺大人,本钦差并没有要现在责罚你的意思,而是想让你将我刚才所问的回答清楚。刚才本钦差在外面也听那老妇的言辞,知道本该开仓赈灾的广惠仓着了大火,你没有粮食无计可施,这情有可原。但这陈州的情况,你身为一州之长,如果还不了解,那就说不过去了!” 没有阻止贺守成认罪的行为,庞昱面不改色的抿了一口刚刚上来的茶叶,将茶杯放在了一边的小桌上,“嘭”得磕出了一声脆响,而这响声,应和着他说的话,好像是磕进了贺守成的心里。 “大人,我们陈州啊,现在除了那些大户,就剩下些老弱病残和不愿离家的了!自从一个半月前陈州不再下雨,到现在稻田荒芜,人都快走光了。刚开始百姓还能靠着井水去灌溉粮食,可是这慢慢的连井水都快要干枯了。百姓怕没有水喝不敢再灌溉,只能买粮度日,而粮价也应景的涨了起来,他们就求到了知州衙门。可是,大人应该也清楚,每年的这个时候,粮仓按惯例是会将陈米清出的,然后得了银钱在秋收的时候买进新米,所以粮仓里根本就没有太多的储备。但是为了百姓,下官还是上报情况,打开了粮仓赈灾,并且从其他的地方调粮。但这周围受灾的并不止陈州啊,附近的州县也都没什么余粮。下官就开始动员那些大户,希望他们能将粮价稍微下降一些,支援一下州里的百姓,谁没个困难时候啊?可是他们……” 贺守成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自己这个官儿当的也挺艰难的,受着低下小吏的气不说,还受着那些大户的气! “那广惠仓着火是怎么回事?”听着贺守成半说半推卸责任,庞昱头疼的敲了敲桌子,快速的把话题引到正轨。自己坐这儿可不是来听这知州当得是多么苦的,身为一个官,压不下辖内的大户,这贺守成也是够无能的! “大概七天前,下官好不容易派人在附近的州县购进了二百石粮食在傍晚的时候运进广惠仓,打算第二天继续开仓放粮,但当晚,广惠仓竟然烧起了大火!二百石粮食颗粒无存!没有办法,下官就只能抓来守粮仓的仓吏张省元问询。可他牙关咬得死紧,除了冤枉什么也没说,下官认为他的嫌疑最大,就将其关在了州府后牢中。”将一切能交代的都交代了,贺守成也看出庞昱现在没有处置他的心,情绪稍稍的稳定了些,才敢抬起头看庞昱的脸色。 “贺大人先请起,本钦差大概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示意听竹将贺守成扶起来,庞昱站起走到门外看了看天色,与之前受到刺客袭击的那天不同,陈州的太阳就像是永远燃烧的火炉一样,映照着一方蓝天。 “那大人,您有什么办法么?下官现在真的是黔驴技穷了!”贺守成对着听竹拱拱手,慢慢的走到了庞昱的身边,瞧着他望着远处,不知道他心里在盘算些什么。 “我?也就是那么几步吧!你派州府的衙役去街上贴告示,就说朝廷派钦差下来赈灾,于明日辰时派粮,按照户籍分发,凡家有米超过半斗者,不得前来领取赈灾粮,违者重打二十大板。再将陈州管户籍的小吏给我找来,将上面的大户和逃灾之人剔除,整理出来一份名单,按每家每户半斗粮食分发,看看要给出去多少!” 视线转向贺守成,庞昱看着他有点呆住,摇了摇头。这是目前自己和柳长兴能想出来的最公平的方法了,可是看贺守成的样子好像不怎么能接受啊! “大人,这是不是过于繁琐啊!”从来都是直接把粮食搬出去发给众人赈灾,贺守成还没见过这样的分发措施呢!不说别的,光是整理户籍,就要好久。 “繁琐无所谓,重要的是让百姓都有粮吃。”庞昱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做,这是他第一次赈灾,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在看到那个流泪的老人之后,他心里想的不再是在这里如何大展宏图,而是怎么才能让那些百姓吃饱肚子。 “可是,我们府里一共就二十三个人,按照您的布置,好像人手不太够啊!”瞧着少年钦差那要为百姓谋福祉的坚决,贺守成内心虽然受到撼动,但还是有所犹豫。这样的方法虽然能够保证一时的公平,但真的能够施行下去么?不说那些大户,就是大户家里的仆人来要粮,你是给还是不给? “没关系,我们这里识字的人不少,这样的活儿也可以交给他们。哦,对了,那些在大户人家里作威作福的,也直接从单子上划去。不用担心他们会捣乱,本钦差带来的人,论功夫,在这陈州,应该是无人能比的!” 可以说,庞统派来的飞云骑强大的武力给了庞昱不少的信心,最起码对待那些胡搅蛮缠的人,他是绝对不会畏惧的。捣乱?把你打出去就好了!造反,有着尚方宝剑,还怕杀几个人? 带着一股子冲劲儿,庞昱手下和州府的人被指挥的团团转,有去街上贴告示的,有挨家挨户统计人数的,而那些大户,在听到钦差驾到之后,也变得有些坐不住了。 “钱兄,小弟等你很久了!”一辆马车在陈州门面最大、装扮最豪华的孙府停下,从车上下来了一个大概五十多岁的老者,他胡子花白、面目慈祥,看着在门口等着的大概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高兴的拱了拱手,算是回礼。 “修远啊,只不过几日不见,怎么感觉愁苦了不少啊!”两个人在家丁的围绕下走进了府邸,穿过前院,直接到了宽敞明亮的前堂。待坐安稳后,接过婢女送上的刚刚煮好的白毫银针,看着那浅杏黄的汤色,闻着那清芬的香气,两人才说起这一次相会的原因。 “钱兄,你知道朝廷派的钦差已经抵达陈州了么?”只是浅尝了一口,陈州最大的储粮大户、在宋土拥有大概五十多家粮铺的孙家当家人孙悟文(字修远)内心有些急躁,就先开了口。 “修远,这事儿现在的陈州没有几个人不知道吧?”依旧是从容不迫的模样,被孙悟文称作钱兄的钱良本——陈州最大的交引铺和兑便铺所有人,还是很随意的看着茶汤,好像不把这个消息当回事儿一样。 “那钱兄有什么打算么?小弟听说这一次的钦差可没有贺守成那么容易打发,光是他带来的五十车粮食,就会给我们造成不大不小的阻碍,更别提他手里拿着尚方宝剑了!那可是能先斩后奏代表官家的物件啊!” 想着今天庞昱的钦差队伍足足了走了一条街的长度,孙悟文就觉得有些紧张。这么大的阵势,那么多的人马,光是看那前头开路的官爷,就知道这一次的钦差不好惹! “尚方宝剑?那和这位钦差的身份比,都不算什么!”听着孙悟文因为一个物件就紧张成了这样,钱良本给出了一个更让他惊讶的消息。 “你知道这次的钦差是谁么?”放下茶杯,钱良本不在意的拿出一方帕子擦了擦手,然后扔在了一边。 “是谁?小弟只知道这钦差好像很年轻,看起来连及冠之年都不到。”感觉还有一些自己不知道的隐情,孙悟文用急切的目光望着在他右手边的钱良本,期望他能快一点给自己答案。 “今天进到陈州的钦差,是当今庞太师的二公子,飞星将军庞统的弟弟庞昱。跟这重身份比,那个先斩后奏的尚方宝剑又算得了什么呢?”钱良本用手指点了点桌子,又摇了摇指头,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那岂不是意味着我们要听从这个钦差大人的话了?要不然这庞太师岂不是要对我们……”听到这儿,孙悟文就有些慌了。他是大户没有错,在陈州的实力也是数一数二的。可他家世代为商,在官场上除了能用钱买通一些个贪财的,根本就没有其他的助力。而自古民不与官斗,他虽然能在陈州作威作福,但对上庞太师那个级别的,也就是待宰的命! “不,我们是要听话,可是听谁的话,怎么听话,却不是这庞昱说了算。”钱良本瞧着孙悟文着急的模样,开始故作玄虚,手又搭上了那白花花的胡子上,顺着捋了一捋。 “钱兄的意思是?”孙悟文这是第一次和钱良本关于朝廷的问题有所交流,所以并不太懂他到底想要说些什么。以往这钱良本对于朝廷文书、邸报的态度都是讳莫如深,笑而不答,只是在赚钱方面给自己出出主意,然后分摊利益,今天的他这是怎么了? “愚兄的意思是我们可以表面上同庞昱合作,先把关系打好,至于到底要不要真的听从他的话,那要看有没有利益可以图!我们都是商人,商人本就重利,这么想应该没什么不对吧?”带着笑意瞧孙悟文,钱良本的眼角眯起来的地方略过一丝奸诈。 “那要是没有利益可图,难道就不合作了?像钱兄说的,这个钦差大人可不是一般人,那庞家在朝中的势力,你我都是一般人,谁也惹不起!今天违逆了他,明天人家就和你算账,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孙悟文虽然没有钱良本精明,但能把铺子开那么多、生意做那么大,显然也不是一个傻子。听了钱良本的话,他心里生了些防备,虽然还是表现的像刚才一样推心置腹,但内里的心思只有他自己清楚。 “修远这话说的,愚兄还能骗你不成?”钱良本并没有察觉到孙悟文心里在想些什么,依旧按照原计划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修远啊,这朝廷上的形势,愚兄虽然平时不说,但并不糊涂。就庞家的势力,还真是没什么人可以惹得起!但我们不能因为得罪不起庞家,就把生意都赔进去吧?那可是我们祖上辛苦多少代才攒下现在的家业!所以啊,如果真的不行,那我们就找一棵大树,至少要将自己祖上积攒的东西保住啊!” 钱良本看似是临时想出的无奈选择,但他嘴角上扬的得意和滔滔不绝的话语却带着非同一般的自信。真的是才想到的方法么?没有人敢确信。 “那谁是那棵大树呢?小弟又不是什么官宦之家,怎么会有人愿意庇护小弟?”孙悟文摇摇头表示不太相信,哪有人愿意冒着和庞家对立的危险,去收容一个小小的粮商?无利不起早,如果那人真的愿意让自己依靠,那就肯定想从自己这儿拿走什么。 “那修远就错了,那位可是出了名的礼贤下士,而且他在朝中的地位,也不是庞家可以撼动的。”摆摆手将孙悟文招到自己近前,钱良本手指蘸着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一个字。虽然那字很快就随着室内的温度烟消云散,却悄然的在两人心里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印痕。   ☆、第三十六章 “这个,你们家已经来过人取粮了!不能再取一次!那个,你们家的米不是还有很多么,先把存粮吃一吃吧!”放粮的工作陆陆续续的进行着,托了飞云骑的福,在这时候还真没有什么人敢过来捣乱,只是有一些不符合救济条件的,会和负责放粮的衙役纠缠一会儿,但很快就被在当值的飞云骑给带下去了。他们的一身杀气,不用动手,就是劝阻的最好工具。 “钦差大人,您看我们这放粮工作如火如荼,几乎陈州每家都受到了朝廷的恩惠。可是,继续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粮食总有放完的一天,到那时候该怎么办?”贺守成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和老百姓捧着粮食那高兴的笑脸,也开心的不得了,可是说到以后,他又变得愁眉苦脸了。 “本钦差已经派人下去将领过粮食的壮丁记录在册了,既然老天爷不给降雨,那咱们就自己挖井,总会找到水源的!”虽然目前进行的只有放粮这一项,但是庞昱在这一晚上却做了很多。他不仅和柳长兴讨论出来了放粮的具体方法,还讨论了另外一些问题,并且让飞云骑往开封带了两封信,一封给庞太师报平安,另外一封则是向大哥庞统求救,让他找几个会打井的师傅过来,因为这边会手艺的人基本上都跑光了。 “那赈灾结束后夏季的播种该怎么办?已经错过了粮食的播种季节,等到秋天……”贺守成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其后果已经显而易见,百姓不可能一直都靠着赈灾的粮食生存。 “所以,本钦差只能找这陈州的大户们好好谈谈了!”今天的庞昱没有穿官服,一身白底带着金色暗纹的蜀绣衬得他是面如冠玉、贵气逼人,尤其是那胸前腾飞而起的雄鹰,劲气生动,虚实得体,将雄鹰腾空飞翔的姿态,是勾勒的惟妙惟肖,不仅为这件衣服本身增添了色彩,还让年少的庞昱多了一股说不出来的威势。 “那下官……”贺守成想着庞昱要找本地的大户,那自己肯定要牵线搭桥,可是自己和这帮人的关系并不好,而且这银子…… “把酒席就定在陈州最好的酒楼吧!算算有多少人,让听竹写几分请柬。至于银子,这你不用担心,本钦差还不差这一顿饭钱!只是这帮人可一定不能让本钦差失望啊!”手中的扇子应声而开,上面的万里山河一看就是出自名家手笔。但这主人却丝毫不介意的用它取着清凉,带着仆人扔下贺守成,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不是说要赈灾么?跑到我这里干什么?”虽然柳长兴受了伤发了烧,虚弱的最好只是躺着,但他待在屋子里实在是闷得无聊,就和白玉堂一起跑出来逛逛。这逛了没多久,就在衙门的附近发现一座烧毁的废墟,从外面残破的招牌来看,应该就是那个在张蔡氏口中被烧毁的广惠仓。 “赈灾的事吩咐下去自然有人做,你呢?不是让你养伤么?怎么带着他来到这儿了?”蹲下看着柳长兴检查被烧毁的粮仓,庞昱有一点点的不高兴。自己之前还说让柳长兴和白玉堂保持距离呢!没想到这个人这么快就把这话抛在脑后。 “不带他难道带你来么?钦差大人应该在府衙坐镇你不明白?”站起身,柳长兴拍了拍沾上灰的袍子,就开始绕着粮仓一圈一圈的走,在心里算计这个粮仓有多大,两百石的粮食烧成灰会有多少。 广惠仓是一个看起来很大的粮仓,这一圈走下来大概有七十多尺,高度看起来有二十几尺。算上中间垫的席子、谷糠、草木灰之类的,最少也能放一万多石粮食。就算是只装了两百石,剩下来的也绝不会只是边上的一角,而且这里空间这么大,放粮食的人真的只被局限于一个小小的角落里么?明显放平地上更容易第二天抬去赈灾吧?瞧着只有一个角落里有大米被烧过的灰烬,柳长兴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但他又找不到别的可以怀疑的东西,只能皱着眉头在地上来回走。 “喂,你知道他这么走是在干什么?”瞧着和柳长兴没什么话说,庞昱就只好和一边靠着墙壁的白玉堂作伴,在那干站着很无聊也很傻,他就主动的和白玉堂搭起了话,这时候的他显然忘记了自己以前怎么数落白玉堂的。 “应该是查案吧?”记得在开封府的时候也看过展昭这个模样,白玉堂有些见怪不怪了。不过这个庞昱倒是还敢和自己说话,自己还以为那天以后,他都会躲着自己呢! “查案?不会是张省元那个案子吧?他才刚到这里一天!伤都没养好呢!”没想到柳长兴这么有行动力,庞昱无奈的撇了撇嘴。不过他这么说别人,其实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到陈州来,也是没有休息过就开始部署赈灾事宜,虽然现在有了闲工夫,可是晚上还要去和一大帮老油条唇枪舌战,不弱于飞云骑常经历的腥风血雨! “开封府的人都这样吧!怎么说他也是在展昭手下待过的!”看着柳长兴还在仓库中走啊走,一会抠抠墙壁上的痕迹,一会趴下看看地上的东西,白玉堂无聊的将手枕在后脑,看着他的动作就像是看一场好戏。“对了,你怎么有空过来?不是被那个什么知州缠住了么?” “那你呢?怎么有心情来陪他?陈州已经到了,按道理说也没什么需要你护卫的了。来去自如、风流潇洒的白大侠,为什么待在这里呢?还对开封府人的习惯这么了解?”瞧着身边人一点不耐烦都没有,开心的看着那家伙在那儿翻来找去,庞昱觉得有些奇怪。大侠不都应该是那种来去如风、没有羁绊的人物么?怎么这位好像很愿意待在一个地方似的! “只是无聊的紧,想看戏罢了。”偏过头去看着跟自己比还有些青涩的庞昱,白玉堂想起昨晚这家伙拉着柳长兴挑灯夜战的模样,好心的提醒了他一句。 “听说你今晚要宴请当地大户,给你一句忠告,小心借刀杀人。”白玉堂神秘的说了这么一句,就转过头去了,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的看着还蹲在地上踩踩这儿、敲敲那儿的柳长兴。 “你什么意思?”听了这么一句话,庞昱搞不清楚白玉堂到底知道些什么。他不是也和自己一样刚刚到陈州么?但听他的口气,好像是了解到了自己并不知道的内幕。 正等着白玉堂把话说清楚的庞昱还没等听到回答,就被柳长兴的声音给吸去了注意力。 “你们快过来啊!快过来啊!”柳长兴用脚在地上蹭了很久,然后又用手掀起了一块类似于木板的东西,看着那木板下面,高兴的大喊了出来。 “怎么了?”白玉堂脚一踮就拉着庞昱到了柳长兴的身前,而庞昱呢,即使双脚离地、内心紧张不已,还不忘问柳长兴一句。 “你们看!这地下有一个洞!”把随身带着的火折子弄着,柳长兴就要下去看看底下究竟有什么,可下了一半身子,就被白玉堂给拽了出来。 “这是你该打头阵的时候么?怎么着也是你白爷爷我先吧!”夺过了柳长兴手上的火折子,白玉堂先跳了下去,这洞挖的还挺好,连阶梯都给挖出来了。 “这不是粮仓么?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走在后面的是庞昱,他留了一个仆人在上面看着,然后带着另一个走了下来。看到四周光滑的墙壁,还有用木头做的支撑,觉得哪里不对。 “这应该就是贺守成说张省元监守自盗的原因吧!”虽然火折子的光很暗,但是被开封府熏陶的很细心的柳长兴在土墙上发现了几道磕痕。那看着好似桌子角的撞击痕迹,很明显就是抬东西时候不小心留下来的,而从广惠仓中能抬出什么,不用说大家都明白。 “可是这洞看起来不像是一朝一夕就能挖出来的!张省元的案子是在五天前,贺知州从外面调粮的时间也不会早于十五天,但这样的工程,明显就不是十天半个月可以完成的!”摸了摸被夯的极其厚实的土墙,庞昱觉得这样的工程,一个月都算是少的。 “所以啊,贺守成开仓的时候才会没有粮。至于他说的官府会按惯例卖陈米买新米的事儿,可能是有,但数量到底有多少,银子又赚了多少,我们现在还没看到账本。不过,就像你说的,这样的通道可不是短时间内能挖出来的,而且还进行了维护……这时间肯定不短!” 扶着支撑墙壁的柱子,柳长兴明显的感觉到这一根和自己上一根扶着的好像不是一种,细细的摸着纹理,也觉得他们好像并不是一起放置在地道里面的。 “别说话,我们快到洞口了!”走在前方的白玉堂隐约的看到了一丝光亮,马上就告诫后面的人消音。他将火折子熄灭,靠着墙壁侧着身将头伸出了洞口。 “我们这是在哪儿啊?”看着白玉堂伸头后又缩回来的模样,柳长兴有些好奇,总不会是在别人家的家里吧! “如果没猜错的话,我们现在在一口井里。”刚才自己出去,什么都没看见,就看见了一方天空还有一根棍子,应该就是井吧!白玉堂猜测道。 “啥?在井里?”柳长兴对这个结果表示十分的惊讶。天知道,一般水井如果不是为了灌溉,都会为了取水方便造在个人家里,自己刚才只是瞎想,没想到竟成了真的! “那怎么办?我们也不能贸贸然的从井里出去啊?”想着一个弄得不好,就算是擅闯民宅,虽然自己和庞昱都身居公职,但这么突然出现在别人家,也是不太好的行为。再说,自己发现这个秘密,只有自己、白玉堂加上庞昱和他那两个仆人知道,如果出去被人发现的话,肯定就是打草惊蛇。不说他们会不会将盗走的粮草转移,就说自己能不能安全的回到州府衙门,都是个问题。 “要不你们先顺原路返回,我一个人先探探路怎么样?”估摸着这水井的高度,白玉堂觉得飞上去对自己来说根本不是个事儿。他刚才注意了一下,这井的周围,除了自己一行人,就没有别人的脚步和呼吸,所以做到不被人发现,悄悄的打探出这是个什么地方,就跟吃饭喝水一样容易。 “也只有这样了,那你快点回来啊!”没能想到更好的办法,柳长兴和庞昱就开始往回走,而在他们再次回头看的时候,白玉堂已经没有了人影儿。 “会轻功就是好啊!”走地道回去的柳长兴不仅身体上累,心更累。你说自己学了这么多天武,除了走路、骑马时间长了不大喘气以外,是什么也没有改变。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多么鲜明的对比! “知道会轻功好以后就跟着展昭好好学武,等回到开封以后,别每天跟我抱怨你又蹲了多少个时辰的马步!”好不容易走出地道,庞昱也不管地上脏不脏了,直接就坐在了地上,听着后面人对白玉堂功夫艳羡的语气,忍不住数落了他一句。 “那你嘞?这么走着不嫌累啊?”累的像一条死狗似的躺在地上,柳长兴觉得后背有些疼,但还是不放弃和庞昱斗嘴的机会。 “就算小爷累又怎么样?别忘了,小爷现在的身边可有飞云骑!”想着自家大哥支援过来的手下,庞昱内心就骄傲的不行,就算不会功夫,也敢在柳长兴的面前张扬一把。飞云骑,居家旅行、必备良品!   ☆、第三十七章 “哎呀,钦差大人,您久等了!”好像是达成共识一样,所有被邀请的人都比约定好的时间早了一炷香,来到了陈州最豪华的酒楼——醉湘楼。之所以这里在如此旱灾下还没有关门大吉,完全是因为这酒楼的老板是陈州首富马吉祥,他家的商铺遍布全国各地,如果不是因为祖籍在这里,他也不会蜗居在小小的陈州。而他雄厚的经济实力、庞大的家业也使他成为了这陈州富商的领头人物。 “还好,各位老板倒是很给小弟面子,都早到了!小弟还以为没几个人会来呢?”嘴角挂着微笑,庞昱说话的语气很是客气,甚至主动将自己的身份拉低了一档,让人完全想不到他原本在开封是有多么的张扬自傲。可就算面对的情形让他不得不如此,身为庞家子弟的庞昱内里的傲骨还是没有变,说话间带着些锋芒。不过,这话对这些混迹商场大半辈子的老油条来说,都不算是事儿,因为更难听的话他们也听过。 “这钦差大人就严重了!您是代表朝廷的人,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怎么能不给您面子啊?”这时候第二个进来的钱良本说话了,恭敬的回答听着是在为庞昱周旋,可这一下子就将庞昱的身份与大户们的身份给对立了。官与民,历来就是两个阶级,一个是统治者,一个是被统治者,除非两者的利益能合到一处,不然肯定会有一方受到压迫,而那被压迫的,大部分都是百姓。 “钱老板这话说的太过了!小弟虽然是钦差,但这次宴请各位并没有穿官服呀!对了,忘记自报家门,小弟开封人士,姓庞名昱,刚过十八。众位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叫我一声庞老弟!”瞧着这个钱良本第一句话就把自己和这些大户们分开,庞昱心里有些不乐意了。这个宴会是自己做东道,我还没说它是什么性质的呢!你就给我定性了!这不是瞧不上我庞昱么? “庞昱?……冒昧的问一句,庞少爷和开封府的庞太师是什么关系啊?”说是让叫庞老弟,可是在座的谁敢管一个钦差叫老弟啊?而且听到这熟悉的姓氏,再联想到开封最有权势的府邸,在座的心里就有了个底儿。但也有不敢确定的,比如在大户里面比较谨小慎微的经营古董的冯才政老板,就将问题问出了口。 “哈哈,庞太师正是家父。小弟不才,在家父的帮助下领了个缺,出来历练,还希望在座的各位能给小弟几分薄面,多多包容则个。”庞昱话里面谦虚的紧,面上的微笑也真诚的紧,可这话外音么?在场的都听懂了,也都听清了。那就是小爷我这次是出来历练的,背后站的可是庞太师,如果你们实相的话趁早和小爷一起合作,不实相的话,你们在全国的生意,别说庞家不给你面子!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庞少爷身为钦差都这么礼贤下士了,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当然会多多配合了!”钱良本这话再次点出了两方身份的差距,当然也加重了大户们心中的不舒服之感。谁都知道庞家的威势一般人比不了,可这明晃晃的说出来就有些打脸了!在座的虽然家世无法与庞家相比,但在各自的领域,好歹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如此最好,小弟也会多多感谢各位的。而且,小弟此次来也不是空手而来,请各位帮忙自然也会带相应分量的东西!”最初庞昱还未走的时候,庞家就对这陈州的情况已经掌握了部分,联想到无论如何都避不开当地的商户,爱儿成痴的庞太师庞老爹就凭借自己的权力特意的准备了十几份的茶引、盐引,为的就是能让庞昱在陈州如鱼得水、不受任何束缚。而在这见面的关头,如果不是柳长兴翻找行李,估计这些比黄金价值还高的纸片,依旧会锁在装衣服的箱子里。 “庞少爷,这、这也太大手笔了!我、我们受之有愧啊!”看着盒子里那几张薄薄的纸,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那可不是一般地方给的凭证,而是从开封发出来的,那上面允许经营的范围也不局限于一州一县,而是全国通用!这就代表了,只要拥有这么一张,在全国的各个地方,你都可以卖茶或者盐,这两者,哪一种都是让人望眼欲穿的暴利行业! “诶?这是什么话!各位老哥帮小弟在陈州赈灾,小弟又怎么能不有所回报呢?说实话,这些东西吧,各位老哥估计也看不上眼,毕竟你们都是家大业大的人物!但我估计,还有一样,你们应该会比较喜欢!”说着,庞昱示意听竹拿了一本书出来,这是陈州当地的州志,可以说是能够向后代流传不知多少年的东西。如果在这上面轻轻的写上那么一笔,记载了相应的功绩,那绝对可以说是万古流芳。而它上面放着一张纸,正是对这些大户们帮助官府赈灾的表彰。 “只要各位大哥帮小弟度过陈州这次旱灾,并且帮助陈州重新兴旺起来,那各位的名字,肯定都会出现在这本薄薄的本子上!而且,根据各位在此次出力的大小,小弟我还会上报官家,到时候论功行赏,名利二字,肯定是少不了各位的!” 将纸递给在座的诸位,庞昱看着这些人脸上惊讶的表情微微有些得意。但他没有忘记,之前白玉堂在粮仓废墟中和他说过的“借刀杀人”四字。谁要让自己做刀?杀的又是谁?在觥筹交错之间,庞昱有些疑惑。但可以肯定的,一直在强调官民地位的那个钱良本,对自己并不是很满意。 “庞少爷,您真是太有诚意了!”为首的马吉祥将纸张恭敬的还给庞昱,嘴角带着商人得利的微笑。“您拿出这么大的诚意,我们再不帮忙,就真的有些说不过去了!”捏着嘴角的两撇胡子,他笑的很是开怀。 对于他这陈州首富来说,有没有哪些茶引、盐引什么的,没什么大的区别,无非是每日的进账多一点少一点罢了。可是提到州志的事儿,那就说到他的心坎里了!马吉祥有一个孙子,从小就聪明伶俐,三岁会背《论语》、五岁通读《史记》,这样的人才不去考科举,简直就是浪费!可自秦朝开始,中原就有着重农抑商的政策,到了宋代,虽然在科举上放宽了条件,但对于普通的商家也是禁止的,只有对“奇才异行者”才会破格录取。但他哪里知道自家孙子会不会属于那一类人呢?有了州志证明自家是个为国为民的商家,估计孙子的科举路应该会顺畅一些。 “对啊!庞少爷这次还真是对我们推心置腹,我们如果不帮忙,那还真是对不起庞少爷这一番功夫呢!再说了,陈州也算是我们的桑梓之地,我们怎能不尽心尽力呢?” 说这话的正是昨天和钱良本讨论了很久的孙悟文,他虽然家里粮多,但并不是陈州最富有的,但在旱灾之后,他家的粮店赚了不少,原来二百钱一斗米,活生生的长到了一两银子一斗。不过,卖米怎么会有卖盐赚钱呢?这一次他的转变正是看上了全国均可通行的盐引。俗话说,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在利益的驱使下,之前和钱良本谈的,也被他抛在了脑后! “诸位大哥如此想就好!那小弟在这里敬诸位一杯,待陈州之事平定,各位所期待的厚礼,小弟必会登门送上!”端起桌上的酒,庞昱看这帮人差不多都表完态了,就将其一口饮尽。豪爽的态度,当下就让这些商人们心生好感,一杯接一杯,这赈灾之事谈得比想象中顺利。 “咦?怎么喝的这么醉?”因为下午睡了午觉,柳长兴躺在床上实在是歇息不了,就拿了一壶白水坐在院子里纳凉。至于为什么不喝茶,只能说挑剔的柳长兴受不了这府衙内陈茶的味道!刚刚不知数到第几颗星星,就看见听竹扶着摇摇晃晃的庞昱回到了院子里,在月光的照耀下,他白净的脸上红晕尽显,满身的酒味还没走到近前就已经让人感觉到头晕了。 “柳少爷,我们家少爷今天和那帮大户拼酒来着,所以才会这样!麻烦柳少爷帮小的照看一下,小的去厨房煮些解酒汤就来!”在柳长兴的帮助下,听竹将庞昱扶到他房间的床上,盖上了被子就匆匆的跑去厨房煮汤。 “还真是不要命啊!”闻着庞昱外衫上的酒味儿,柳长兴虽然没有洁癖,但还很是嫌弃。他按住庞昱因为醉酒而乱挥的手,将他沾染酒气的衣服全都给扒了下来。当然,他没敢碰裤子,那个还是留给庞昱自己来比较好。 “喝!我们接着喝!告诉你们,如果按照小弟说的做,将来肯定是大富大贵,子孙绵延!”也许是梦见还在酒桌上吧,庞昱的醉话里都是拉拢大户的词句,从这一点,柳长兴也看出了他为陈州这事儿究竟有多努力。谁会想到一个养尊处优的少爷有一天也会因为劝酒而喝醉呢!谁又会想到他在醉酒后还念念不忘的是赈灾之事呢?想到这儿的柳长兴有一些感慨,拿了条毛巾蘸水之后,打算给庞昱擦脸,让他好受一些。 “嗯~是长兴啊!”被冰凉的毛巾给惊醒的庞昱在看到柳长兴的那一刻又闭上了眼睛,不过他这回念叨的不再是那些大户,而是变成了柳长兴。 “长兴啊!”呢喃的声音给人一种被依靠的感觉。 “干什么?”看见庞昱睁眼后又闭上的柳长兴不知道庞昱是清醒了,还是依旧在醉酒。 “长兴啊,不要理那只耗子,好不好?”庞昱的声音带着些撒娇的意味,或许是不想让身边的人离开,他紧紧的拽着那只给他擦脸的手。 “为什么?怎么管白大侠叫耗子?”听着庞昱的话,柳长兴就知道他还没有醒酒。如果清醒的庞昱,是绝对不会说出“耗子”这两个字的,他可能会说老鼠、会说大侠,但应该不会说这样的俗话。可是,他这么熟练的说出来,是不是也在心中骂过白玉堂千百遍了呢?这么想着,柳长兴就顺口问了一句。 “当然是因为他就是只耗子!他偷走我的长兴!偷走了他!”听到有人问原因,庞昱变得比较激动,手也略微的带上了些力气,一把将柳长兴拽进了怀里。 “长兴是我的!是我先遇到的!”醉酒的他这一句话里有不甘,有埋怨,有笃定,还有一丝丝的委屈。   ☆、第三十八章 “阿昱,你……”听到庞昱的话,柳长兴瞬间都呆住了,连自己还趴在庞昱的怀里都没有注意到。这是怎么回事?阿昱是瞎说的吧?绝对不是,肯定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样子! 柳长兴虽然对这样的事并不是特别了解,但他以前只是没有往那儿去想,书看的多了,有些事情自然就会知道。而且听刚才庞昱醉酒的话,他不知为何从其中感觉到一丝不对,那好像不只是朋友的情感,也不像是兄弟之间的义气! “唉,不想了,肯定是我听错了!阿昱怎么可能会那么想?”与其去印证“酒后吐真言”的必然,柳长兴更愿意将这件事当成是偶然。肯定是因为自己最近和白玉堂走的比较近,好兄弟觉得自己被冷落了!对,就是这样!对于自己不想知道的事,他一向善于自欺欺人。 “柳少爷!柳……少爷?”这边刚刚煮好醒酒汤的听竹从厨房端着一个食盒小跑过来,本想让少爷的好朋友帮着喂少爷一下,结果却看到了不该看的一幕,但马上停住脚步有显得太过刻意,没有办法,听竹只能稍稍降低自己的音量,希望没有打扰这两个人。 “啊!听竹啊,快过来帮我一把,你家少爷醉酒后真是太缠人了!”听到了听竹的第一声呼喊,柳长兴就觉得不太好了。刚被拽到床上的时候,他还没觉得怎样,可是现在开了一点点窍的他,却觉得两个大男人这样好像不太好。但他想要从庞昱身上下来,却没法子挣脱他那使劲儿拽着自己的手,只能向一边的听竹求助,以求脱身。 “柳少爷,你等等啊!”将食盒放在桌子上,听竹就赶紧过去帮忙,拽了好久,才把那已经有些变形的袖子从庞昱的手中拽出来,而柳长兴此刻的手腕,也变得红通通的,在烛火之下看起来有点吓人。 “真是对不住柳少爷,小的也不知道我们家少爷醉酒后这么……”仆不言主过,就算听竹替自家少爷感到抱歉,也没办法说清楚。 “没事儿,你先服侍好你家少爷吧!我出去走走,一会儿就回房睡了。”把毛巾递给听竹,柳长兴捂着手腕退出了房间。等他走到门外之后,听竹才敢纳闷的说了一句,“我记得少爷醉酒好像只是睡觉啊?怎么会缠人呢?”而这个时候,床上那个醉酒的人睫毛微微的动了一下,又静了下去。 走出庞昱房间的柳长兴此刻根本就没什么心思回去睡觉,他现在的脑子有些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好在庭院里瞎转,可是刚刚转了没多久,就有一只手伸向了他的后背。 “呀!”感觉到有一个凉凉的东西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柳长兴一下子就惊得叫了起来,回身就是一脚,速度快得将展昭多天以来教授的东西运用的是淋漓尽致。可等到那个人非常轻松的用手阻挡住他的攻势,并且一下子把他拽到身前的时候,柳长兴反而不再出手了,因为他看清楚了那人的脸,是白玉堂。 “你怎么才回来?我还以为你被抓了呢!”掰开白玉堂抓着他的手,柳长兴这才稳当的站在地上。瞧这那在月光下变得有些清冷不似凡人的容貌,语气中带着些埋怨。 “我本来也想早些回来,可是在那儿,我却发现了些非常有趣的东西。”白玉堂笑着从袍袖中掏出一个长长的东西,森冷的寒光一下子就让柳长兴睁大了眼睛。 “这是弩箭,你是从哪里找的?不会是在那个地道外面吧?”拿起那看着就很锋利的弩箭,柳长兴仔细的打量了一下,上面没有官制的印记,也没有所属兵营的印记,干净的看起来就像是刚刚从三司制造兵器的地方拿出来的一样。 “你说对了,这就是我从井外面的房子里找到的。”白玉堂坐在庭院中的石桌旁,详细的讲述了自己今天出地道探查的结果。 原来,在地道的外面,并不是什么普通的人家,而是一个棺材铺,院子里大大小小摆的全都是棺材,看起来很是阴森恐怖。但这小小的棺材铺却和别的铺子不同,它的每一个房间都上了锁,每一个院子外面都有最少三个人守着,还不定时的有人巡逻和搬运东西,只有最外面的前院和大门好像和平常人家一样,正常的开门做生意,来往的都是定制棺材的顾客。 瞧见这样的反常,白玉堂就有心思在这不一般的棺材铺利闯一闯,想要探究一下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玄机。他瞅准了机会,寻着一个巡逻的空挡,就用东西开了其中一扇门,结果里面的东西也是棺材,但掀开棺材一看,却让白玉堂有些傻眼,因为装的都是类似于这种弩箭的兵器。而之后白玉堂连续闯了几个房间,都是如此,不是弩箭就是刀戟,那数量加起来就算是砍千百次头都不算多。 “这怎么可能?我记得陈州附近应该没有铁矿才是啊?而且,这么多的兵器,它是怎么运进来,又怎么运出去啊?”看着这支弩箭,柳长兴想着自己和庞昱曾经查阅过的图纸,上面根本就没有提及这附近有煤铁矿。如果有,那绝对也是收归朝廷,有专门的人来负责,不可能自己这一行人完全不清楚。 “这你就笨了,想想广惠仓下面的地道,如果你没有碰巧的发现,又怎么会知道平时都有人把守的粮仓里竟然还会有地道呢?”拿起一边倒扣着的茶杯,白玉堂倒了一些壶里的水,抿了一口才发现,这根本不是茶,就是白开水。 “我说这陈州府衙不会这么穷吧?连茶水也不给?”嫌弃的将壶放到一边,白玉堂埋怨最近日子过得真是晦气。 “大晚上喝茶你还想不想睡觉?还是说正事,就算为了这些兵器,按你的功夫,也不该到现在才回来。说说,还有什么别的发现?”一把将壶拿过来,柳长兴瞧不上白玉堂那金贵劲儿,损了他一句,然后给自己倒了一碗喝。 “长兴你这家伙还挺了解爷的功夫啊!”说到这儿,白玉堂就得意的笑了,也不计较刚才柳长兴数落自己的话。“除此之外,我还在那棺材铺里见到一个白胡子的老人,在一个好像是书房的地方,对着另外一个不知面目的家伙,说什么拉拢了一个叫修远的人。那老家伙说话的时候摇头晃脑,还老捋着他那破胡子,给人一种志得意满的感觉。不过当时因为屋里的另外一人感觉很不善,所以我没敢多待,只是又在周围探听了一下,然后就回来了。”白玉堂说到最后变得有些含糊,引起了柳长兴的注意。 “又探听了一下?那还探听到什么?”柳长兴怀疑的看着白玉堂,默默的在心中算了一下时间。现在到白玉堂走的时候大概有三个半时辰,就算那个院子再大,他逛的再多遍,也不该只是听了这些。 “行了,行了,别这么看我!爷没听别的,只是到醉湘楼吃了一顿而已,就在庞昱他们隔壁!”瞧着柳长兴越来越直接的眼神,心里有些发虚的白玉堂没能受住,最后还是将实情说了出来。 “还不是因为府衙的菜太难吃,连滴油水都没有!”被戳穿了真相的白玉堂变得有些窘迫,虽然抛下兄弟独自享受美食很不容易,但那完全是因为这府衙的饭实在是太难吃了,让人难以下咽! “好吧,我也不能多指望你什么。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白大侠受不了府衙的粗茶淡饭很正常……”摊摊手,柳长兴面上表示对白玉堂能够同艰苦、共患难没有什么期望,只是那小眼神里,谴责的目光都可以将白玉堂杀死一百次了!没有义气的家伙,出去自己吃独食儿,都不想着兄弟!一点儿都不讲义气!因为晚饭的量太少,柳长兴也没好意思吃很多,再加上他今天没有参与赈灾,就更加不敢伸筷了。现在的他饥肠辘辘,但说起自己做饭,他还是宁愿饿着!刷锅什么的太麻烦了!这又没有河让自己烤鱼吃。 “好了好了,算是我错!但是我不是没想着你的!”实在承受不住,白玉堂把藏在怀里的烧鸡加馒头拿了出来。它们用油纸包着,再加上白玉堂的体温暖着,现在打开还冒着热气。 “哇,白玉堂,没想到你还很有良心啊!”刚刚还对白玉堂进行强烈谴责的柳长兴一见到烧鸡,立马就变成了星星眼,崇拜的目光不加掩饰,直接就戳中白玉堂的心。 “那当然,我才不是那么不讲义气的人!”狠心的把头撇到一边,白玉堂将烧鸡递给柳长兴,心里滴着血。这可是俺的夜宵啊!夜宵啊!(无限循环) “嗯,真好吃!”低头近瞅,柳长兴就被那飘散的香味儿和焦黄酥脆的外皮给吸引了。随意的在身上擦了擦手,直接就食指开动,撕下了一大块带着皮的鸡肉。 “能不好吃么?那可是二两银子一只鸡!”看柳长兴狼吞虎咽的模样,白玉堂咽了咽口水,强调了这只烧鸡的价值。在陈州,自己可算是见识了一把,从来没吃过这么贵的烧鸡,都赶得上普通人家几个月的伙食了! “二两银子?这烧鸡又不是金子做的!咳咳咳……”听到了这烧鸡的价格,柳长兴连嘴里的东西都没来得及咽下去,直接就惊讶的呛到了。这陈州的酒楼是抢么?一只烧鸡比自己一个月的薪俸还要贵! “就算这只鸡不是金子做的,我们也得认!谁叫现在陈州正闹旱灾呢!农田里颗粒不收,这酒楼还能做出烧鸡,就已经不错了!”看着柳长兴被呛得快要喘不过气来,白玉堂无奈的给他倒了一碗水喂下去,顺便还拍了拍他的背。 “那今天阿昱岂不是花的更多?”好不容易缓了过来,柳长兴按这只烧鸡的价格算了算今晚上庞昱在醉湘楼宴请大户们的花费,这不算不要紧,一算柳长兴就知道了什么叫差距。 按照庞昱的点法,一般不是名贵的,他绝对不吃,味道差的,他绝对不动,听着不够精致,他绝对不点。鲍、翅、肚、参这四大海味绝对不会少,更别提其他的什么虾、蟹、熊掌、山珍,自己一共跟他吃了没几顿,但回回菜肴名贵的都会让人不敢下口。 “不仅花的多,下的本钱也不少。”白玉堂就在庞昱隔壁叫了一桌,以他的耳力,自然能够听清里面都说了些什么。无论是那些朝廷开的引子,还是后来拿出的名册,任何一样带来的利益都会引起外面的人激烈争夺,甚至会牵连到不知多少商家百姓。可是庞昱却好像把它们看的很轻,就像他完全不清楚那些会让人挤破头颅一样。不过他真的不知道么?能想到这些办法,也应该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吧!枉自己还有些担心! “本钱?你指什么?”一直和庞昱在一起的柳长兴完全不清楚庞昱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本钱,难道是他大哥又给了他什么?还是庞太师飞鸽传书过来嘱咐了什么?庞昱这小子,竟然没跟自己说! “就是今天庞昱在请大户吃饭的时候拿出来的茶引和盐引,听那屋子里大户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肯定有很多!”虽然陷空岛在外人看来是一群武林人士的聚集地,但实际上它也是江南最大的商家之一,只不过因为平常掌管具体事物的都是一些普通管事,比较分散和眼生,当家人也不露面,所以在商界并不怎么显山露水。但白玉堂作为其中最核心的掌权者,就算对经商再不感兴趣,对这些暴利买卖也算是有所了解。开封发的茶引和盐引,那在外面就算是千金也换不来一张! “嗨!你说那些纸啊!”柳长兴对这些乱七八糟的并没有什么兴趣,再加上他以前读书、生活也和这个没什么关系,所以并不了解这些东西的价值。只不过听说是什么“引”,他才想起来是什么。 “那些东西都是我在行李里面翻出来让庞昱拿出去当见面礼的?怎么,很不容易得到么?”想着自己当时好奇的数了数,大概有十好几张呢!那么一大堆,一点儿也不像是很贵重的样子!还随便的放在行李里。 “什么?在行李中翻出来的?”知道那是很值钱的东西,白玉堂才这么感慨的和柳长兴念叨,结果从对方的嘴里却感觉好像不值几个钱,巨大的差距让白玉堂没忍住喊出了声,连以往风流潇洒的形象都忘记维持了。 “啊,就是啊!如果不是我翻出来,估计阿昱都会把这事儿给忘了吧!”淡定的嚼着鸡肉,柳长兴不理解为什么白玉堂的反应这么大。不过也没关系,反正事情已经办好了。 “忘了?”白玉堂这才清醒的认识到自己身边的这两个家伙到底是对这经济之事有多么白目。这官家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派这两个什么都不懂的货赈灾啊!看起来还很成功的样子!受到打击的白玉堂勉强坚持着坐正,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担心和关心都完全错付了。 不过他一直都没有注意到一个问题,那就是眼前这两个人虽然看起来很不靠谱,但他们背后,一个有权倾朝野的庞太师做后盾,一个有受到皇帝器重、百姓爱戴的包大人为根基,都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而这一点,某些人在经历了今天之后,才明白这样的道理。   ☆、第三十九章 应该是那天的谈话起了作用吧,从第二天开始,陈州的商家就陆陆续续的开仓放粮,虽然每一家的数量并不是很多,但加起来却足以和朝廷运来的五十车粮食媲美。而且,他们还不只是放粮这么简单,为了能够从庞昱的手中得到更多的利益,这些商户们还自动自觉的组织家仆们在陈州各处打井,在从开封来的打井师傅的指导下,热热闹闹的打井工作开始了。 “瞧着百姓这么有干劲,下官真想不到还能看到这一幕!真是多亏了钦差大人啊!”贺守成抹着眼泪儿,站在田里颇为感慨。他本来还以为由于这次赈灾不利,自己可能就要降职或者永不录用了呢,没想到上天给自己送来个福星!虽然年纪小,但是能力却不小! “贺大人客气了,这里面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四处在陈州巡视,庞昱发现自己那一顿饭还真是没有白费,至少从这街上人们的表情来讲,就再也找不到那天那位老大爷那绝望的眼神,而是处处充满希望。既然赈灾工作进行的如此顺利,他也能管一管别人的事儿。 “我说贺大人,广惠仓的粮食平常都是谁送进去啊?”没错,庞昱这次想查的,就是广惠仓下面的地道。敢在朝廷的粮仓里挖地道偷运粮草,还敢在个人家中藏匿兵器,这绝对算得上是谋反的罪行!不过为避免打草惊蛇,揪出幕后黑手,庞昱只能从贺守成这里开始下手。 “哦,那个啊,我们府衙的人手不足,所以这种事都是直接交给运粮的人。”贺守成不明白庞昱到底想知道什么,但是光听到广惠仓这三个字,他就想起了州府后牢里关着的那个张省元,那是自己在陈州六年来办的最没有底的案子。 “那平常运粮的都是什么人?有固定的么?”瞧着贺守成回答个问题还要追问,庞昱知道这个人为什么会一直待在陈州。看了贺守成在吏部的档案,庞昱自然清楚他有多少年都没有动过位置。 “呃,一般来说……应该是……孙家粮铺里的人来运,但不排除有其他的可能。”庞昱突然问这样的问题,让贺守成有些无错。身为一州的最高长官,谁会没事关注粮仓里的粮食都是谁运啊?有粮不就好了!但这话贺守成肯定不能和庞昱说,幸亏他边上站了个什么都知道的师爷。 “孙家?是那个卖粮大户孙悟文?”庞昱对这个人有一些基本的印象,原因是他在自己宴请的时候表现的极为热情,在赈灾中不仅捐献粮食最多,还想到了自己没有想到的部分,捐献种子。 “对,就是他!”看着一边的师爷点了头,贺守成也跟着点点头。 “好吧,那既然如此,我们先回去见见后牢里的那个张省元。”因为对于孙悟文,庞昱了解的并不是特别透彻,所以他准备先审问已经在牢里的张省元。等飞云骑调查完后,再去瞧瞧那人的情况。 “啊?”就这么看着庞昱临时转回了往府衙去的道,贺守成有些无语。是自己太老了么?为什么有些根本跟不上钦差大人的思维? “老爷,老爷,钦差大人走很远了!”还好在一旁的师爷还没有抛弃这个可能已经有了老年痴呆症状的知州大人,尽心尽力的在一旁提醒着他,不然靠这位知州大人自己,可能会一直发呆等到庞昱看不见人影才清醒过来。 “张省元,字珂涟,陈州州府广惠仓仓吏,今年二十有三,家中现有母亲张蔡氏一人。本钦差说的可有什么遗漏?”懒得让这个已经在牢里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家伙说,庞昱自己念完了贺守成给的资料。 “回大人,没有。”虽然已经饿得面黄肌瘦,渴的双唇干裂,但张省元回答的依旧是很干脆利落,思维清晰的根本不像是会做出监守自盗这样傻缺的事。 “庆历五年五月二十七日,你在广惠仓当值,细说一下当时的情况吧!这里没有别人,外面也有飞云骑守着,你可以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将张省元的文书扔到听竹手中,庞昱提着精神希望这个男人可以不要讲一些废话,只讲自己需要的就好。 “回大人,小人当天未时交班,在当值之时,按照惯例在未时和亥时对粮草进行细查,因为第二天就是知州大人赈灾,责任重大,所以小人又在酉时多查了一次。但这三次并没有异常情况,于是小人深夜就只是和平常一样在外面的厢房里待着。可刚刚待了半个时辰,就听见在仓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小人害怕粮草出事,当时就拿着钥匙开仓门,但那时仓里已是一片火海。而粮仓附近的缸因为天旱,也干的没有一滴水。没办法,小人只能找知州大人求救。可等到带着人和水赶回来,二百石粮食早就化为灰烬,连广惠仓都未能幸免。” 张省元非常清楚的回忆了当天的所有过程,连自己多查了一次粮都记得,对当时情况的描述更是没有什么模糊和遗漏。 “那平时呢?你们这些仓吏都是怎么交班的?”没有得到有用的信息,庞昱有一些烦躁,而一直站在他身后对于这种流程已经驾轻就熟的柳长兴,也只能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个,小人多在夜晚当值,一般都是未时到第二天卯时。还有一位姓李仓吏和吴仓吏,他们两人多在一起当值。”张省元也看出了庞昱心里的不欢喜,可又没什么办法,自己就是个小仓吏,能知道些什么?如果真的知道,也不会现在关在牢里了。 “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在晚上当值,他们又为何两人一起?”柳长兴觉得这样的现象很是奇怪。按照一般的想法,三名仓吏,一天十二个时辰,自然是每个人分四个时辰,早晚交替进行。但这张省元为何一直在晚上干活?难道是因为家里只有一个老母、需要帮忙的缘故? “呵,说来也不怕大人笑话,小人性子比较耿直,也不会说话,常常和其他人都是相对无言,所以并不受其他仓吏的喜欢。”问到这样的原因,张省元刚开始还有些扭捏,但后来一想到自己的处境,顿时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大牢都进来过了,这些事又算什么呢? “那平常那两个人都做些什么你知道么?比如说和那些运粮的人,他们是不是比较合得来?”感觉事情并没有按照自己想象的一样发展,庞昱的问题越来越具体,倾向也越来越明显。要是在包大人的嘴里,问得估计就是“他们和运粮队伍的关系怎么样?”而到了庞昱这里,就带了一些诱供的意味。 “这钦差大人怎么清楚?李仓吏的父亲就是孙家粮铺的管事啊!只是因为李仓吏不想做什么活计,才到州府里当小吏的。”听到这话,张省元变得有些惊讶。李仓吏的文书在州府里并没有预备,因为他是临时被塞进来的,而师爷看着他背后的身份,也不敢多说些什么。要不然这小小的广惠仓,怎么会有三个仓吏呢?之前都是两个人的。 “李仓吏?”听着这话,庞昱觉得自己需要调查的对象又多了一个,挥挥手,门外就有一个飞云骑出去办事了。 “那你还知道些什么?比如说关于这个李仓吏的?”跷着二郎腿,庞昱对自己第一次审案就有如此收获感到得意。看来自己不仅在赈灾方面有才华,对破案也好像有点天赋啊!以后去开封府当个官,应该没什么问题。这时候庞昱的思路不知为何就偏到这个地方了,也许是他临时起意,也许是他为了接近某个人吧! “小人只知道这李仓吏平时花钱很大手大脚,不是去赌坊,就是上酒楼。但他爹管的又很严,并不总是给他钱花。所以,大家一直都很奇怪,这李仓吏到底是哪儿来的钱?有人猜是他从他爹那偷得,也有人说他是卖广惠仓里的粮食赚的。可小人每一次到仓里查粮,并没有哪次少了数量。”谈到李仓吏,张省元印象最深的就是这一点,因为他家里贫困,赚的薪俸也就只能供养自己喝母亲,所以对那李仓吏的作法感到很不理解和讨厌。 “好吧,本钦差清楚了。你说的事本钦差都会调查的,如有不实,后果你不会愿意知道的。”站起身晃晃扇子,庞昱对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大牢感到满意。这里面的味道实在是太差了,简直要熏死个人! “张省元,我还想问你几个问题。”看着庞昱迫不及待的往外面走,柳长兴走近这个没有证据就被关在牢里的人,蹲下来和他的视线平视。 “大人请讲!”张省元虽然耿直,但并不傻缺。光是看柳长兴站在庞昱背后安慰他的动作,就知道他的身份也不一般。 “第一,你们查点粮食是数箱子还是数袋子?第二,每一次查是否都会打开看看米粮么?第三,你刚才还说自己人缘不好,为什么还会知道‘大家’的观点呢?”柳长兴在刚才张省元说完就在疑惑这个事儿了。据自己的发现,广惠仓米粮丢失绝对不是一天两天了,而这个据说耿直的张省元却一点都没发现,那是不是太大意了些?而且他刚才的话里,很明显就是前后矛盾。 “回大人,广惠仓的粮食都是用箱子装的,因为袋子不便于运输并且容易破损。而我们这些仓吏在查点的时候也都是数箱子,打开挨个验也有过,但只在粮食在刚进来的时候。最后嘛,虽然小人性子直,但还是有人愿意和小人说话的,只是和李仓吏他们不合罢了。”对于柳长兴关注到这些问题,张省元没有想到,他也想不通,这会和粮仓着火有什么关系。不过在听到最后一点的时候,他就从奇怪转到无奈了。谁说性子耿直就不会有朋友了?按照这样的观点,自己还觉得刚才那位烧包的钦差大人不该有朋友呢!据说只是请大户们吃一顿饭,就花了上千两! 幸亏这一句话张省元只是默默的在心里吐槽了一下,要不然他说出来的话,就算他面前的柳长兴不以为意,但那些站在门口的飞云骑绝对会如实的汇报给庞昱,然后……然后张省元就没有然后了。   ☆、第四十章 “你真的要去?”在庞昱的房间里,柳长兴看着把衣服铺的满床都是的家伙,不敢相信他刚才说过的话。 “当然要去!这可是取证的关键,身为钦差,当然要亲自前往!”庞昱的态度显得十分坚决,给出的理由也特别冠冕堂皇,让人无法拒绝。 “可是赌坊这样的地方根本就不是你该去的!调查交给飞云骑不就好了?他们的能力,做这点小事完全没有问题!”看着翻了很久,终于找到了一身颜色比较黯淡的里衣的庞昱,柳长兴觉得他根本就不是想要查案,而是为了去见识一下赌坊是什么模样。不过,带着飞云骑,他不怕这事儿被他大哥知道么?还是说他现在觉得天高皇帝远,什么都不怕了? “交给他们,那我来干什么?”好不容易有机会去闯一闯自己根本没见过的地方,庞昱不想放弃这一次的机会。 “可是……你确定……”柳长兴对兴致勃勃套上自己衣服的庞昱很是怀疑,他这样做真的好么?一个钦差跑到赌坊里去!让人知道,怎么得了?还不如自己去呢!好吧,这才是他的重点,身为捕快的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进到那么让自己熟悉又怀念的地方了!话说,他的赌术还很高呢!至少,从来都没输过一两银子以上…… “我当然确定!而且这回我不会带飞云骑,他们都被我指使去监工了!一时半会回不来。你就在我房间里歇着,如果有人来,就说我劳累过度,想睡一会儿。”庞昱把细节想的非常好,甚至连怎么骗那些飞云骑都想到了。而他的贴身小斯听竹,也被其以各种理由给调到前堂查阅文书去了。 “那你可要注意点儿,快些回来!”瞧着庞昱那倔强的把什么都安排好的样子,柳长兴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只能听从他的吩咐躺在床上休息。至于床上那些华贵显眼的衣服,还是让听竹办完事儿回来收拾吧!他可没有那些耐心给一件件的放到箱子里去。 而就在庞昱瞅着没人,从府衙的后门溜出去的时候,某个大院里的书房,也有两个人在进行着激烈的讨论。 “难道我们真要这么做?你不觉得这太冒险了?”这两个男人坐在宽大的书桌旁,书桌上面铺着乱七八糟的各种图纸,最上方的正是陈州州府的布局图。 “我这样做原因有三,第一,现在陈州的形势已经被彻底的挽救回来,孙悟文那些大户们因为利益的驱使,彻底违反了之前的约定。我们定下的消耗战略完全没起到作用,还给了他们笼络人心的机会。第二,在此之前我们就花费了大量的人力去抓庞昱,可因为飞云骑的插手,功亏一篑。所以,我们现在才会这么被动!第三,据我在府衙里的线人说,庞昱已经去牢里审问过那个仓吏了,先不说他到底有没有问出什么,光是他把目光转向广惠仓这事儿,就够我们伤脑筋!不要忘记,那里的地道可是还没来得及填呢!”两人中年老的那一个显得有些急躁,用扇子一个劲儿的敲着桌子来加强自己的其实,而那原本顺溜的胡子都快被揪的七零八落了。 “可这么做会不会提早暴露我们的实力?而且,有飞云骑在,我们的人并不容易得手。”蒙面的黑衣人有些犹豫,想着对方的实力,不觉得刚才他们谈得是一个万全之策。 “关于庞家,那边不是早就想好了么?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和官家站在一边。庞昱对庞家来说太重要了,光看他们在陈州下的血本就知道,所以只要掌握了庞昱,我们就绝对有和庞家讨价还价的资本。但你说的也很对,飞云骑的存在的确需要顾忌一下。”想起那天宴饮之时,在庞昱身后一直都站的笔直、仿佛铜人一般的家伙,老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只是站着就这样可怕,要是对上,自己这一方该损失多少人啊?现在还在筹备期,不能过于冒险。 就在两个人因为飞云骑暂缓商谈的时候,老天就像是瞌睡送枕头一样,让他们收到了从陈州府衙传出的消息。飞云骑一十二人全部都被庞昱支到了外面,而庞昱自己则因为过于劳累,已病倒在房中,无法起身。 “病倒了?这么巧?”黑衣人觉得这实在是太过巧合了,自己这一方刚想突破飞云骑的防守,他们就自己离开了庞昱的身边;刚想着劫走庞昱,庞昱就病倒在府衙。老天是不是太帮着自己了?还是自己在陈州府衙的人暴露了? “这不是巧不巧,而是老天在帮咱们啊!”一直因为庞昱而心中有结的老人看到这条消息忍不住眉开眼笑。这老天真是太眷顾自己了!这么快就给了自己报仇的机会!捋这那没剩几根的胡子,老人的扇子开心的摇啊摇。 “可是……”黑衣人的谨慎还是让他想要多多思考一下,但马上就被老人给打断了。 “没什么可是的,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天知道,如果这次机会没抓住,我们还能不能有可能抓住庞昱?不要忘了我们的大业!”老人觉得黑衣人实在是顾虑太多,这么好的机会不把握住,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可能在庞昱离开陈州之前把他留下来。 “那好吧!我现在就安排下去,今天一定会把庞昱带离陈州府衙。”被大业两个字给蛊惑了,黑衣人也不再纠结自己内心的想法,而是走出门,对门外的人吩咐了几句,随后送已经在这里待了不久的老人从后门离开。 “呵呵,我看这会你庞昱还怎么代表庞家和开封府联合起来!”到了马车上,老人随意的靠在榻上,想着自己之前接到的情报笑容阴险狡诈。要不是自己注意到钦差队伍中有一个很奇怪的人跟随庞昱,并且查了他一下,还不知道那个人竟然是开封府的捕快!他藏的也太深,连平常的赈灾都不出来,实在是让人很难发现。 开封府的捕快和庞家的二公子一起来陈州赈灾,这代表了什么?代表庞家已经不再像那边想的,和开封府的关系那么差。既然能够让小一辈的自由来往,没准在老一辈的心里也不会那么介怀。这怎么会是自己这一方愿意看到的!而且,这一点目前只有自己发现,如果能够通过将庞昱劫走引起两家更加反目的话,在那边,自己估计也会有很大的好处!想到这里,老人的表情就变得更加得意,好像已经看到未来成为人上人的场景。 “哎呦,这事儿可真不是人干的!出恭也不行,溜达也不行,憋在这个屋子里,简直要闷死我了!” 柳长兴是个坐不住的,除了睡觉,他就没在一个地安静的待过。就算以前在老头子的书房里读书的时候,也是靠在窗子旁边,听着虫鸣,吹着清风,闻着花香才读得进去。可是,现在因为养伤每天都睡很长时间的他根本就没什么睡意,读书,更是没有那种心情。 “哎呀!烦死了!烦死了!那家伙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越想越心烦,柳长兴就开始在屋子里作妖了,一会儿跑到桌子上坐着,两只脚在下面晃悠,一会儿又站在两个椅子上蹲马步,体验那种悬空的感觉。可就在这么玩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害怕被人戳穿身份,柳长兴立即像条泥鳅一样钻到了被窝里,把床上的幔帐扯下,又将被子蒙在了自己的头上。当他做完这一切的时候,敲门声也随之想起。 “钦差大人?钦差大人!贺知州差我给您送姜汤来啦!”从门外传来了十分浑厚的男声,听着就让人觉得他身体很是壮实。 “咳咳,我没有让人煮过姜汤啊?”听到外面给了理由,柳长兴觉得有些奇怪。自己和庞昱可是从来没让厨房给做这些,怎么会突然没打过招呼就送来过呢?因为好奇,柳长兴就忍不住回了一句。当然,为了掩饰自己的声音特色,他把被子盖在了上面,还压着嗓子,给人很不舒服的错觉。 “回钦差大人,这姜汤是知州大人知道您身体不舒服特意让厨房熬的。大人还跟小人说,一定要看着您喝下姜汤,以免病症加重呢!”外面的人说的是有理有据,语气也是特别的诚恳,让人觉得好像不喝,就会让贺知州的关心白白浪费一样。 “咳咳,本钦差并不是着凉,只是这些日子太过劳累,身体受不住而已。回去告诉你家大人,他的心意本钦差领了,但是姜汤就免了吧!本钦差喝不惯那辛辣的东西。”虽然听起来不好拒绝,但柳长兴是什么人,可不会因为陌生人而委屈自己。 “大人,您就当可怜可怜小人吧!知州大人让小人来送姜汤,小人如果没能完成任务,回去还指不定怎么被知州大人数落呢!”瞧着柳长兴实在是不好应付,这个端着姜汤的男子就轻轻的推开了房门。这也让在床上趴着的柳长兴后悔得不行,怎么就忘记插门了呢!可是他也不想想,哪有人在大白天锁门的?而且,钦差的房间,未经允许,一般人哪里敢进? “那个,你就把姜汤放到桌子上就好,等我稍微舒服点儿,再起来喝。放心,本钦差肯定会在贺知州面前说你好话,就不要再进来了,省的惹人心烦!”听着人已经走到了客厅,就差一道屏风来到床前,柳长兴赶紧叫停,生怕他再多走几步,让自己就彻底露馅儿。 不过,他的话真的好使么?就冲这人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柳长兴认识到了这件事的不寻常。 “你到底想怎么样?本钦差不是说放在桌子上么?怎么还进了卧房!”这时候的柳长兴已经没有最初的游刃有余了,他的本能告诉他现在自己很危险,而他现在又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防身,只能继续一边装着庞昱,一边做好准备,在那人掀开帘子的一瞬间将他击倒在地。 “大人,小人只是想亲眼看您喝了好回去报告而已!”好像是没有察觉到幔帐里面的异动,外面的男人继续走着,然后停在了床的外面,在柳长兴瞪大眼睛关注的时候,用一只粗壮的手掀开了帘子。 “嘭!” “啪!” 只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屋子里的形势就掉了个个,原先在床上假冒钦差口气张狂的柳长兴被拉到床下,定在了原地。而原本在下面卑躬屈膝端姜汤的男人,此刻却直直的站着,用一种侵略的目光扫视着被他拽到床下的人。 “原来钦差就长成这个样子么?”觉得和自己想象中的钦差相差太远,男人抬着柳长兴的下巴,好像不太满意。 “呜呜呜……”被点了哑穴的柳长兴此刻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不过他愤怒的眼光很好的传递了他心中所想。你丫的什么意思!老子长成这样怎么了! “算了,反正人抓到手就好,回去也有交代。”将姜汤放在一边,男人在床上抓了一床被子将柳长兴裹了起来,走到外面看着没什么人,溜到墙边一个腾起,就飞出了墙外。 “呜呜呜……”这是谁啊?为什么抓我啊!我只不过假扮了一下庞昱,干什么这么对我啊!被男人扛在肩上,柳长兴觉得自己拳脚什么的都白学了。这天底下功夫好的人太多,自己哪个都惹不起啊!   ☆、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长兴,长兴,我回来了!你看我给你买了什么?”今天出去玩儿了一天的庞昱在落日时分,终于赶在飞云骑和听竹前面回到了府衙后堂。他兴高采烈的拎着一只从醉湘楼买回来的烧鸡,打算回来和柳长兴念叨一下今天出去的见闻。可是还没等走进屋子,庞昱就感觉到有些不对劲。按照柳长兴的性子,此刻一定会欢快的跑过来看看自己带了什么,怎么会到现在还毫无动静呢! 觉得有些奇怪,庞昱小跑着进了房间,可就算他在房里找了好几遍,也没看见柳长兴的身影,就好像这个人从来都没在过这个屋子一样。 “他去哪儿了?” 坐在桌子边,庞昱对柳长兴放了自己鸽子感到有些不高兴。不是让这家伙一直在屋子里等自己么?又闲不住到哪儿去鬼混了? 第一时间,庞昱并没有想到柳长兴会有什么差错,毕竟这里是陈州府衙,不是一般的地方。可等他将视线移到桌子上那碗姜汤的时候,他一下子惊得跳起来,这、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谁进来过? 因为和柳长兴很是要好,庞昱对他的生活习惯也算是知道那么一些。桌子上的姜汤,那是他就算淋雨发热也不会选择的东西,因为他不习惯生姜那种辛辣的味道。可是现在这东西却出现在了房间里,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房间里还近来过第二个人!而那个家伙很可能就是柳长兴不见的原因!他才不信,贺知州那个人会这么随意的煮碗姜汤给自己。 想着柳长兴可能出了意外,庞昱对这房间的蛛丝马迹越发的在意起来。然后他就注意到桌子边的凳子上有奇怪的脚印,床上的幔帐也被扯了下来,床上的被子也无缘无故的消失了。 难道是真的被人劫走了?想着自己来陈州这一路上的艰辛,庞昱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直接就冲了出去。也不管自己身上穿的还是柳长兴的衣裳,庞昱认为现在最要紧的是就是赶紧找到飞云骑,让他们进行全城搜捕,一家也不能放过。 “少爷,您这是?”刚刚在前堂整理完文书准备看看庞昱情况的听竹正往后堂走着,就迎面和他撞了个满怀。瞧着庞昱身上的衣服,眼尖的听竹一下子就发现了这并不属于他家少爷。 “没事,听竹,你看见长兴了么?”安慰自己一切都只是瞎想,庞昱抓着听竹的肩膀,希望从他口中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柳少爷?柳少爷不是一直跟您在一起么?小的在前堂可从没见过啊!”不知道为什么庞昱这么火急火燎,听竹挠了挠头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没见过?”听到这个回答,庞昱更觉得着急了,当下就朝着前堂跑过去,准备问问有没有其他人看见过。而他这时候,也没忘了让听竹赶快召集飞云骑,他有事情要宣布。 “二少爷,柳长兴并不在官衙之中。”好不容易跑到了府衙的大堂,庞昱脚还没踏进去一只,就从旁面窜出了一道似鬼魅般的身影,定睛一看,正是飞云骑为首的贪狼。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找长兴?”停住脚步,庞昱奇怪的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人。自己刚才可是从没有看到他,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 “二少爷,卑职一只暗中护卫在您的身后,奉将军之令,确保您的安全。刚才在您想要找柳长兴之时,卑职就已探查过府衙内其经常之所在,未曾在任何一处见过其身影。”贪狼回答的不卑不亢,更没有躲避庞昱那有些冒着火光的眼神。在他看来,主子庞统的话是第一位,其次才是这一位少爷。 “你!算了。”对贪狼这种拿大哥来压制自己的行为,庞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说他对自己不忠,可人家正经的主子是自己大哥,自然以大哥的命令优先;说他对自己不义,欺骗了自己,可人家真的是为自己好,害怕自己在外面出了危险。所以,庞昱只能大度的不去计较这些,以免自己绕进坑里永远都出不来。 “那你就把府衙内的衙役都召集起来,无论他们现在手里有什么事儿,都给我停下,到府衙门口集合!”知道当前不是询问贪狼是否把自己去赌坊的消息传递给大哥的时候,庞昱给他安排了新的活计,而自己则是继续迈着步子找贺守成,让他出面下发搜寻公文和下达关闭城门的命令,以便能够更快的寻找到失踪的柳长兴。 “怎么会?这里是陈州府衙,柳大人怎么会失踪呢?”正在和师爷核对帐簿的贺守成听到庞昱说的话,连毛笔都吓得掉在了桌子上。如果这是真的,那就太可怕了!堂堂陈州府衙,竟然成了贼人来去自如之地,那自己住在这里岂不是很危险? “怎么不可能!本钦差已经让飞云骑搜查过府衙全上下了,根本就没有长兴的影子。而且在房间里,更是奇怪的出现了一碗姜汤,消失了一床被子,难道你要告诉我这些都是你干的?”对贺守成质疑自己,庞昱感到极为不悦,直接就将眼神对上了贺守成的眼睛,而那里面的怒火和严肃,足以让人感觉到什么叫冰火两重天。 “不不不,当然不是下官。下官这就写公文,马上就召集衙役,出去寻找柳大人!”避开庞昱的目光,贺守成赶忙抓起毛笔从抽屉里抽出一张黄纸,唰唰唰的写好了庞昱要的东西,然后麻利的盖上大印交到了他的手里,脸色变的之快,神色之间的恭敬,都让庞昱和身边的师爷叹为观止。 “不用贺大人召集衙役了,这点小事,自有飞云骑做好。只是贺大人,你从现在开始要好好排查一下府衙里的人,不管是扫地的还是做饭的,都要细细的核对他们的脸和身份,本钦差倒要看看,是哪个家伙敢动本钦差的人!”庞昱的脑子不笨,自然知道如果有人能够不惊动府衙里的任何人而劫走柳长兴,那肯定对府衙的地形是了如指掌。而只有在府衙里做工的人才会对这些这么熟悉。柳长兴的消失,从侧面告诉了他这个地方有别人的线人,也教育了他,就算是在府衙之中,也不能放松警惕! “是,大人!下官一定会好好排查的!”看则庞昱走远,贺守成终于敢伸手擦擦自己脑门上的冷汗。刚才的庞昱实在是太吓人了,那小眼神,真的不像是他这个年纪会有的。而且他刚才那句话,明摆着就在责怪自己对府衙的掌控力不够啊!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有什么不祥的事情等着自己,贺守成有些畏惧的叹了口气。 “大人,我们是不是现在就开始召集人啊?刚才钦差大人的态度,好像”一边见证了所有的师爷也为自家老爷的运气感到悲剧,他们在陈州府衙住了这么些年,也没出过事儿。可钦差才在这里住了七八天,就有人偷偷溜了进来,实在是不给自家老爷长脸啊! “当然要马上办了!不然这位钦差大人,还不知怎么数落我呢!”不想再领教一次庞昱的怒火,贺守成带着师爷赶紧把府衙里的人都找了过来,一个个排查,一个个对号,一个个谈话,费了九牛二虎的劲儿,终于找到了奇怪的地方。而这个时候,陈州的某座宅院里,也有着不逊于陈州府衙的动静。 “你、你怎么把他给抓来了!”等到某位老人得意洋洋去暗房里验收成果的时候,才发现不对。这抓来的哪是庞昱啊!庞昱什么时候长成这个样子了! “怎么了?这不是那个钦差么?”抓人的壮实男人完全没觉得自己抓错了人。穿的衣服很华丽,长相也不俗,年纪又很轻,还是住在他们让自己找的钦差房间里,这有什么错啊?虽然这相貌和自己理解的有一段差距,就像个女人,但完全符合他们说的“不俗”两个字啊! “怎么了?难道这人不是钦差?”一边的黑衣人看着老人那种气急败坏的模样,也觉得有些不对。但是他们谁也不知道钦差到底长什么样子,除了这位老人。 “他哪里是钦差?他长得是桃花眼,而我说的是丹凤眼啊!”记得自己把庞昱的面相特征说得极为仔细的老人捂着脑袋,实在不敢相信黑衣人竟会有这么蠢笨的手下,连眼睛的形状都分不出来。 “丹凤眼?桃花眼?有什么区别啊!我看这家伙能住在钦差的房间里,应该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实在不行就用他来谈判好了,反正都是一个样子!”壮实男人完全不觉得自己做的哪里有错,是他们告诉自己钦差在房间里的。这种人抓来,不就是为了讨价还价么?有价值就行呗! “住在钦差房里?”听到这个讯息,老人的眉毛紧蹙了一会儿,又快速的展开。 “那这位应该就是那位开封府的柳长兴,柳捕快了。”到这个时候,老人也只能和黑衣人交底儿了。明明是他的手下抓错了人,却要用自己的发现来弥补,真是老天不公! “柳长兴?开封府?”一直在院子里主办其他事务的两人并不知道在钦差队伍里还有这么一个人,光是听着他来自哪里,就知道有巨大的价值。原来这个老头一直在跟自己玩儿阴的!黑衣人的眼光变的有些不善,但只是一瞬间而已。 “对。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告诉你们了。当然,这个消息我也是刚知道不久,还没有来得及确定,所以没敢和你们说,怕有纰漏。”知道黑衣人肯定会因此对自己心生隔阂,老人捏着胡子解释了一下。 “你们也知道,我和孙家的人关系不错,而他们正好有一个管事的儿子在府衙当仓吏,之前我们在广惠仓的事儿能那么顺,也是多亏有他。就是他告诉我手下的人,有这么一个开封府的捕快混在了钦差队伍,并且和钦差享有几乎相等的权力。但我最初只以为是那人脑子糊涂,开封府的和庞家人一向是水火不容,怎么可能会在一起!但是,今天看来,那家伙所言不虚,是我大意了。”老人将自己知道的讲了一遍,重点加工了他知道的过程。 “怪不得他穿着如此华贵的衣裳,看起来他和庞昱那小子的关系应该不错!”黑衣人透过一个小孔,看着里面已经陷入昏迷的柳长兴,感慨着他的好运。要知道,庞家可不是一般人能搭上的存在,尤其是开封府的人,要和庞家交好,简直比登天还难!而这小子却做到了这根本不可能的事儿。黑衣人的脑子并没有想那么多,也没有太多的政治观念,只是单纯的有些羡慕,因为自己曾见过那位是多么热切的和庞家交好,却一直被人拒绝。 “报!”在黑衣人还打量暗房里昏着的柳长兴的时候,门外一个穿着武服的青年拱着手站在门外。 “出了什么事儿?”打开门,黑衣人见是自己派去盯着陈州府衙的心腹回报,急忙询问他出了什么情况。 “禀报头领,陈州府衙有大批衙役、飞云骑出动,他们正带着贺知州的公文挨家挨户的搜查,城门也已经关闭。我们是不是?”身为黑衣人的心腹,这个小兵虽然对里面讨论的事不清楚,但却对自己是为谁效命的,很明白。而且这个院子里有这么多违禁的东西,一个都不能被官府查出来。 “这么大手笔?他们真的是挨家挨户的查么?”在屋子里的老人听到这个消息有些忍不住了,他并不知道一个开封府的捕快会引起这么大的骚乱,甚至惊扰了整个陈州的百姓。看来,庞昱对他的重视,值得自己再好好考虑一下他的价值。 “回大人,真的是每家都有进行搜查。还差三条街就搜到这里,我们是不是应该做些准备?”报了一下官府所在的位置,心腹等待着头领下达命令。 “你说得对,通知底下的,把那些武器全都运到地道中。还有,天罡,你将这个柳长兴从地道带到不远处的铁矿去,找个地儿把他好好的看起来,可别让我们的贵客出什么问题。”对屋里的柳长兴,黑衣人也做好了安排。只不过这样的安排,到了最后让他极为后悔。   ☆、第四十二章 “这怎么这么早就把城门关了?是城里面出什么事儿了?”调查完周边环境的白玉堂刚打算回城找柳长兴说道说道自己的发现,就被守城的兵士拦在了城门外。 “这位公子不要管那么多,今天陈州城已经禁止入内,如果公子有急事的话,请明天再来吧!”守城的兵士头领话说的还挺礼貌,看着白玉堂的打扮知道他不是一般人,所以稍稍的劝戒了一下。 “禁止入内?这陈州还能不让我白玉堂进?”看着这城门大关,说里面没发生些什么,那是傻子都不信。既然守城的兵士不愿意开门,瞧了瞧城墙的高度,白玉堂在马上站起,一个脚尖轻点,就纵身飞跃了七八尺高,再左脚轻触右脚,接着一股劲儿,又往上窜了大概七八尺。 “你、你这人怎么擅闯啊!”头领看着自己刚才还和自己说话的人一下子就飞到了墙头上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想到自己被赋予的任务,他就招呼着人往上冲!而在墙头上站岗的兵士们,也发现了这个人的存在,可等他们拿起刀枪要拘捕此人的时候,他只给了自己这伙人一个背影。 “如果有人责怪你们,就说是我锦毛鼠白玉堂擅闯陈州城!”练武之人声如洪钟,浑厚悠长,即使人已经飞出两三丈远,但那声音犹在耳边。 “白玉堂,听着好像很熟啊!”一个兵士看着那已经缩小到极致的白色身影,慢慢的念叨着这个名字,感觉自己在哪里听过。 “笨蛋,当然耳熟!你没听说书先生以前念叨过五鼠大闹东京么?那可是里面的英雄好汉!”另外一个兵士显然就是在勾栏之中浸淫多年的听话本的常客,对于这种武林人士的名号,要熟悉的多。 “那我们还上报么?这白玉堂看起来不是贼人啊!”还有一个凑过来听着这两人讨论,有些犹豫该怎么处理此事。擅闯城门是大罪,可这闯的人,却让人不忍心上报。 “当然要上报!好汉是好汉,我们的饭碗可是朝廷给的!”那个听话本的常客虽然很是崇拜这些人,但是他却很明白自己是哪一路人。侠以武犯禁,无论他们出发点如何,做了违背规矩的事,当然要报告给上层。至于上层会怎么处理,那就不是他们这些小兵应该管的了。 “找到了没有?”庞昱跟着衙役和飞云骑大概已经忙活了一个半时辰,可是除了搅扰到百姓之外,一丁点儿收获都没有。别说是柳长兴的人了,就连他的衣服影儿都没见到一个。 “回二少爷,飞云骑已经将全城人家搜查过了,并没有找到柳大人。”拱手抱拳,贪狼的话让柳长兴打击很大。这么找都没有找到柳长兴,陈州城就这么点儿地方,他能被带到哪儿去呢? “那地道你有没有好好的搜寻一下,尤其是已经干枯的水井,有没有细细的搜查?”想着自己在粮仓下面发现的地道,庞昱觉得柳长兴不见很可能就是被藏在了地道里。可是,现在那个地道的出口只有白玉堂才知道,他那家伙又不知道这些天跑到哪里鬼混去了!用着的时候见不到人! “回二少爷,我们并未在陈州发现有地道的痕迹。陈州枯井一共一百三十四口,其中七十三口分布在个人家中,可是并没有地道在其中。”知道庞昱怀疑柳长兴可能被关在地道里,飞云骑们不敢放过一口井。可惜,就算他们费心尽力的寻找,依旧是毫无所获! “所以,他究竟在哪儿啊!”看着夜幕已经垂下,周围的火把在风中飘摇,庞昱觉得自己是真的束手无策了。能找的地方他一个都没放过,可是人呢!这人自己始终是没有找到。 “庞昱,你到底在干什么?柳长兴他一个大活人怎么还能让你弄丢了呢!”白玉堂进了城就发现与往常好像不太一样,有很多百姓站在街道上四处张望,还有不少的衙役在城里来回巡逻,拿着一幅画像四处询问。他随便在街上拦了一个官差,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结果才清楚,原来是跟着钦差大人的官被人绑架了,是生是死,浑然不知。 “白玉堂,你这家伙去哪儿啦!怎么不说一声就跑!还有,你上次找的那个铺子在哪儿?我怀疑他们把长兴给抓走了!”想起在陈州自己如果说还需要掂量什么人的话,那个藏着大批武器的家伙绝对是自己必须考量的人选之一。可惜,自己并不知道那个地方在哪儿,否则一定第一时间找过去,看看能不能搜到柳长兴,就算打草惊蛇也无所谓。 “你不用去了,那里现在只是一家普通的铺子。”在街上得知柳长兴失踪的那一刻,白玉堂就想到自己那天发现的奇怪铺子。他非常速度的跑到了那里,结果除了棺材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而自己之前从粮仓出来的那口井,也好像不存在似的,被灌上了水,仿佛那天发生的事儿,只是大家的一个错觉。 “是么?怪不得我们什么也没找到。”两个人之间就像是在猜哑谜一般,说着周围人都不清楚的话。虽然只有简单的两句,可却让周围的人感到一阵阵的失落和无奈。 “那现在怎么办?”瞧着自己因为柳长兴失踪而搞出来的场面,庞昱觉得有些不好收场。不说别的,单说今天搅扰到的百姓,就不怎么好安抚。连钦差身边的人都被绑架了,那自己这些小老百姓呢,是不是随时也会有生命危险?人们的恐惧总会随着一点点的小事扩大,即使这事儿最初并不关乎自己。 “没法子,只能先回了。至于其他的,我也不懂,你还是和贺知州商量吧!”觉得是自己的晚归才导致那些小人有机可乘,白玉堂心里不太好受。但他没有再像以前一样,冲动的不相信别人,非要自己挑大梁,而是默默的步行回到衙门,安静的想着还有什么方法可以让柳长兴“再现人间”。 “大人,您回来啦,怎么样,柳大人找到了么?”刚一进门,贺守成就殷勤地上前询问,好像是他有多么为柳长兴担心一样,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为了自己的官运。因为刚才在审查的过程中,他发现在自己的治下,竟然有陌生人溜进了陈州府衙,并且绑走了柳长兴。 “没找到。你呢?调查的怎么样?”完全没有回应的力气,庞昱筋疲力尽的坐在大堂正中,端了一杯旁边的冷茶就开始牛饮,也忘记了嫌弃这茶苦涩的味道。 “回大人,下官这里倒是获得了一点线索。”听到庞昱那里没有收获,贺守成的心反倒松了一口气,他讨好的看着庞昱,希望可以借此将功补过。 “有了消息还不快说?墨迹着等我夸你么?说!到底发现了什么!”一眼戳破贺守成的小心思,庞昱砰的一声放下了茶杯,眼睛冒着火光,急切中带着责问。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人还跟自己耍小心思!真的不怕自己就这么让他一辈子老死在陈州? “下官、下官……”被庞昱的眼神给弄怕了,贺守成突然变得有点磕巴。 “老爷,这是您让画的犯人像!”在贺守成说不出来话的时候,旁边的师爷又一次充当救火的角色,直接将自己手中的纸递到庞昱的手上。 “对、对,就是这像!下官询问了府衙里所有的人,他们中有人见过一个陌生男子出现在府衙的庭院中,手里端着一碗汤,打扮特别像是新来的仆役。他好像有往大人您的院子走,因为您今天身体不适,可能需要人照顾,所以就没人注意。”贺守成把自己查到的简略说了一下,最后又把责任推到了庞昱自己身上。不过,庞昱这个时候也没心思搭理他,他眼睛死死的盯着这幅画像,就差把它盯出个洞来。 “赛天虎王化?”本来是不准备理会庞昱这个把人弄丢了的小子的,但瞧着他盯着一幅画像盯了那么久,白玉堂也有些好奇的走到他背后,然后一眼就认出了这画像中的人。 “赛天虎?”听着白玉堂好像对此人颇为熟稔,还带些惊讶,庞昱转过头去,用眼神让他细细讲来。 “呃,实际上我也不敢确定,但这画上的人实在是太像他了。赛天虎王化比我大概年长五岁,但出名及早,以其力大过人、轻功出众闻名于武林。据说,他曾不用内功,一拳将仁秀山庄的解剑石打烂,只因对方瞧不起他所使拳法。那解剑石听说是用断龙石制成,虽只有小小一块,却重逾百斤,极为刚硬。一拳将其粉碎,足以见其力大无穷。再说轻功,按道理来说,练拳的人一般重下盘稳如泰山,不重轻功。但王化此人却很是相反,他不仅拳法独到,轻功也可排上一流,至少和我相比,水平不相上下。所以,人们称他赛天虎,赞其力大如虎,轻功可上九天。”白玉堂说起武林中的事儿,那是滔滔不绝、绵绵不断,恨不得把王化家乡是哪儿、母亲是谁都说个彻底。不过,这也正让大堂里这些对武林之事完全不懂的人们长了见识,至少知道掳走柳长兴的并不是一般的人物。 “那你刚才的声音为什么那么吃惊?是这王化怎么了?”庞昱听了一通白玉堂讲古,却没听到他惊讶的原因,顺嘴就问了一句,而这一问也正好问在点子上。 “我吃惊的原因是这王化虽然成名早,但现在根本没人能找得到他。三年前,他就莫名的消失了,再也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现在能在这陈州看到他的画像,真的很让人奇怪。”白玉堂说完之后,眉头紧锁的回到一边坐着。他完全不清楚,这王化怎么会和柳长兴有关系?一个远在江湖,一个身处官府,到底什么原因会让他对着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家伙下手!他江湖中人的原则呢?也跟着消失的岁月消失掉了? “消失了?”瞧着这画像,庞昱冷笑。“别说消失,就算是他死了,我也要把他从坟里挖出来,问问他到底把长兴带到哪里去!”将画像交给身后的贪狼,庞昱让他广发文书,全国通缉此人。顺便调查一下这王化最近的行踪,高额悬赏一切有关他的讯息,不放过一丝一毫与之有可能接触之人。有着朝廷做后盾,庞昱就不相信,还有谁敢藏匿这么一个惹着自己的家伙,除非他不想活了。 与此同时,在开封府刚刚练完剑的展昭也觉得心里不太舒服,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一样。他看着天上那一轮并不算圆满的月亮,算了算长兴走的日子,叹了口气。 “也有半个多月了,不知他过的好不好?” 想着那人总是哭着脸练拳的模样,他也放下手中的巨阙,练起一套极为简单的拳法,而那拳法,就是同样在一天夜里,他教给柳长兴的。   ☆、第四十三章 “禀官家,从陈州来了六百里加急的折子……”首领太监陈林急匆匆的从大殿门外小跑进来,双手恭敬的举着一本暗黄色的折子,弓身递给伏在案上批阅奏章的宋仁宗。 “阿昱的?”拿过折子,宋仁宗打开一看,最开始的表情还很柔和,可越到后来,目色越厉,表情越凝重。“大胆!哪里的恶贼,不仅刺杀钦差,还敢劫走官府之人!” “啪”的一声,折子就被摔在了地上,哗啦啦地上跪倒了一片内宫之人,人人都战战兢兢,生怕皇帝心里那一股火,借着自己发了出来。 “陈林!” “奴才在!” “宣包拯即刻觐见!”一甩袍袖,宋仁宗也没心思再批奏折,直接往后宫的庞贵妃处去了。刚刚知道庞昱在去陈州的途中遭到行刺,身为姐夫的自己一定要对其聊表安慰才是,不说关怀备至,至少不能毫无反应。 “陈公公,这官家急着召见下官,有什么事啊?”急忙穿戴好官服,包拯带着展昭来到禁宫之中。还没到大殿,他就感受到了与平常不一样的氛围,严肃中带有愤怒,悲伤中还有一丝惶恐,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哎呦,包大人啊!这回可是大事,咱家不能告诉您太多,只是这庞家和陈州,最近都不安稳。”陈林只是简单的说了两句,就赶紧整理衣袍进入大殿了,而在殿中的宋仁宗已到多时。 “官家,阿昱在庞府哪里受过此等苦楚,况且他能力不足、年纪尚幼,您还是把他叫回来吧!……这贼人也不知为何对这陈州之事纠缠不清,刺杀钦差还不够,连陪同的官差也不放过!难道是我们庞家哪里得罪了他们,让他们如此赶紧杀绝啊!” 庞贵妃的啼哭犹然在耳,宋仁宗看着殿中那块由父皇亲自书写的“勤政爱民”四字牌匾,愣愣的有些出神。真的是庞昱能力不足么?从陈州不断传来的消息看,庞昱此次赈灾无疑是成功的,不仅有效的化解了旱情带来的灾害,连之后的播种和灌溉都有考虑到。那这贼人针对的是庞家么?也不尽然吧!庞家的势力又怎么会让人直接动用死士呢?还有那么多的兵器、粮食不翼而飞,这针对的哪里是庞家,而是自己的皇位啊! “官家,包大人已经在殿外候着了。”陈林尖细的嗓音打断了宋仁宗的沉思,也让他有些悲痛的表情收了起来。 “快宣。”低下头,宋仁宗眨了眨眼睛回到正中央的皇位上,冷冰冰的椅子代表的不仅仅是权位,更多的是责任。 “微臣包拯,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包大人迈着小步进了大殿,眼睛未曾向上瞟过一眼,直接撩起袍子,跪在了大殿中的金砖之上。 “爱卿平身。此次朕找你,是为了陈州赈灾之事。”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宋仁宗就将庞昱在陈州的事简要的说了一遍,重点强调了莫名丢失的粮草、突然出现的兵器,还有无处不在的刺客。 “这件案子,朕也不强求,粮食和兵器的事你就顺带一下,但一定要给庞家一个交代。”宋仁宗的要求有些奇怪,让包拯没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按常人所想,身为一个皇帝,最重视的应该就是兵器和粮草,但此刻他却把这两者放在后面,是心里有数了么?虽然这样的安排让包拯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不能对皇帝有所疑问。 “臣尽力而为。”再次跪下叩首,包拯就在宋仁宗的目光中退出了大殿。他的目的地是陈州,而他的目标,则正好与皇帝相反。 “禀大人,四品带刀护卫展昭在门外求见。”只不过一天半,展昭就作为先头部队到了陈州,随他而来的还有赵虎和张龙,都是和长兴关系非常之人,听说他遇险,急着过来帮忙。 “快传!”此时的庞昱已经没有功夫摆架子或者是管自家与开封府的恩怨了,他极其需要一个会查案的人,能够帮助自己抽丝剥茧,赶快找到不知被弄到哪儿去的柳长兴。 话说,这个时候距柳长兴失踪已经五六天了,最开始庞昱还自信满满的去各个地方搜查,甚至等着那绑匪把柳长兴的消息传递过来,然后和自己讨价还价。可等了三天,还是没有消息传过来,也不知是他弄得场面太大将绑匪吓到,还是他搜查民居的行为得罪了绑匪,反正这些天是一个消息也没有。 而在这三天里,陈州的人兵分三路,一路由白玉堂带着,去四周找寻铁矿的所在地。他一直认为柳长兴的失踪与自己发现的兵器有关联,所以坚持不懈的要搜寻周围所有可能藏着铁矿的山头,尽管费时费力。一路由庞昱带着,整理从各地传来的王化的消息,以确定他到底属于那股势力,为何绑架柳长兴。而第三路则是由已经很久没有出场的庞飞燕和贺守成带着,他们两个继续处理赈灾的后续事宜,包括最后的播种和账本的整理,这些琐碎的工作,大家已经没有心思再去做了,只能交给一些和柳长兴并不相熟的人。 至于庞飞燕对柳长兴的印象,一直都因为柳长兴而在庞昱面前得以占上风的她,对这个比自己大了四岁的哥哥有着无尽的信心。她一直相信,劫走柳长兴的人绝对会后悔的不行,因为那家伙看着容易捏搓,但最后被捏搓的人还真不一定是他。能在那么多刺客的袭击中依旧活得好好的,是一般人么!能把自己那傲娇的哥哥训得像小狗一样听话,是一般人么!不得不说,在这些人中,只有庞飞燕作为同类,暗暗的洞悉了柳长兴的本质。 “钦差大人,下官奉包大人的命令,来协助大人彻查柳捕快失踪一案。”虽然心里各种焦急,甚至在路上差点把自己累死,但展昭的面上仍旧丝毫不减,和平常一样云淡风轻。知道的人会觉得他稳重,不知道的人则是觉得他冷情,而庞昱明显就属于这种不知道的群体,但他没有多说,只是看着展昭如何解决自己未能解决的事情。 “展护卫,关于柳捕快的事,就这些了。”庞昱详细的把柳长兴如何失踪、在失踪后自己又做了些什么、与什么有关彻底的给他复述了一遍,还给他看了自己调查的资料。不是对展昭有多么喜欢,而是害怕一个细节没有说到,就会延长他找到柳长兴的时间。 “多谢大人,下官想先问一下陈州府的李仓吏,您觉得如何?”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摆在眼前,展昭找了一个看起来比较有头绪的。李仓吏,此人毫无银钱却花钱大手大脚,喜爱去赌坊一掷千金,有了银钱作为他的弱点,应该是比较好攻略的一个。 “去,把李仓吏给本钦差带过来!”懒得动地方,庞昱直接让飞云骑将这小小的仓吏带到府衙大堂。少时,一个面色黑黄、体态较为肥胖的男人被飞云骑给带了上来。 “堂下何人?”虽未着官服,但这些天因为诸事不顺,庞昱内心的戾气是越来越厚重,再加上他那一身从小培养出的气度,即使年纪尚轻、没有官服陪衬,也带着威严的气势,吓得李仓吏当场就跪倒在地。 “大、大、大人,小的李、连顺,广惠仓仓吏。”李连顺被抓的时候在酒楼里和一帮狐朋狗友吃饭,还拿钦差庞昱开过玩笑,说他一个连胡子都没长的少年,能懂个什么!可这话还没咽下肚子,背后就突然出现了一个穿着黑斗篷的男人,吓得他当场就被呛住了喉咙。如果不是飞云骑大掌一挥,他早就惊惧的噎死见阎王去了。因此,来到这衙门他是极为害怕,以为自己平时对钦差不敬的事儿暴露了,连话也说不利索。 “李连顺,本钦差问你。你一个仓吏,每月一两银子都不到的薪俸,是如何每天大吃大喝,上得起酒楼的!你不得隐瞒,速速招来,否则大刑伺候!”想着展昭要从这个地方突破,庞昱就有些急躁。自己之前也查到了这些,但却因为柳长兴的失踪而没空顾忌,今天怎么也要在这四品带刀护卫前,显示显示自己的本事! “大、大人,小的冤枉啊!小的手中银钱,皆是、皆是友人所赠,怎会有不妥?”李连顺虽然胆小,但还不至于无知,他知道如果把自己干的事说了出来,那别说这小吏的身份了,就是命可能都没喽!于是他情急之下,随便的瞎编了个借口,也不管有没有漏洞。 “大胆李连顺!友人所赠?就你交的那些狐朋狗友,自己的生活都尚且难以支撑,何来赠你银子一说!广惠仓的地下通道到底是不是你弄的?你联合这孙家的运粮队伍,偷偷的将他们留在仓内,挖置地道,将余粮卖出,是也不是!”庞昱听到李连顺的狡辩,那是恨不得一口唾沫喷死他。什么友人所赠,当自己没查啊,就他那几个流氓朋友,搜身的时候能拿出一两银子,自己都算是佩服! “大、大人,小的可没干过这些事啊!小的所获银钱真的是朋友给的!什么地道,小的根本就不清楚啊!”李连顺听着庞昱把事情说得这么清楚明了,害怕的不行。不过幸好他胆小,从未在其他地方留下过证据,现在广惠仓也烧了,别人更找不着了。 “你!”看着油盐不进的李连顺,庞昱真的是给他上刑的心都有了,可是一想到旁边站着的展昭,他就愤恨的坐在了椅子上。算了算了,审案子本来就不是自己擅长的,这种东西还是交给开封府的好了。要是长兴知道自己因为生气就给人上大刑,回头还不说教自己? “大人,下官有几个问题想要问这位李连顺仓吏。”瞧着庞昱对这个李连顺束手无策,展昭拱手请示审问此人。 “问吧,问吧,你是开封府的,干这种事儿肯定比我熟。”摆摆手表示无奈,庞昱用胳膊支撑着脑袋,看看展昭是如何办案的。 “李仓吏,你说这银钱是朋友所赠,可否告诉本官是何人何年何月何时么?是否有人证?银钱数量是多少?赠与你几次?”展昭对着李连顺说了一系列的问题,别说是在下面心怀鬼胎并且害怕恐惧的李连顺,就是坐在堂上的其他人,也被这问题给绕晕了。大家都以为展昭是在刁难人,可实际上如果真的是被送了大批银子,应该是会记得这些的。而且,从李连顺最近还在赌坊、酒楼穿梭,那这送银子的时间绝对不会很久远。 “这个,这个,这个……这位大人,您这么多问题,小的一时半会有些想不起来。”李连顺被这些问题给急的是满头大汗,他眼珠乱转希望能想出一个时间和人选,可这怎么选也没办法选出来。如果自己随意的说了一个人,那个人不承认怎么办?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想不起来?没关系,本钦差和这位展大人很清闲,有足够的时间等你回答。不过,这个间歇,听本大人给你念念你这个月在赌坊花的银钱可好?”瞧着展昭玩这种诡道,庞昱也知道了他并不像表面看的那么敦厚,没有心眼儿。想着能靠着这样的人早一点见到柳长兴,庞昱好心情的配合起他,从一叠文书中拿出了一张纸,上面字字句句记的都是他在赌坊套出来的话。 “就从广惠仓着火一个月前开始说吧!庆历五年四月二十七日,你在银钩赌坊赌输了三十两银子,花钱买酒二两,叫了一桌饭菜三两,在春秀楼招妓二两,总共三十七两;四月二十九日,你不在任上当值,又去银钩赌坊,这一次运气好,赢了五两银子,高兴买酒花费三两,去醉湘楼吃饭,五两;四月三十日……”庞昱凭着自己的好记性,将和赌坊的人聊天所得全部的记录下来。他看着堂下脸色逐渐发白的李连顺,笑得可爱非常。 “李仓吏,这时间已过了快半柱香,能回答本官的问题么?你的银子是何人所赠?具体是在什么时间?如果不能,请告诉下官,下官可以找令尊问这些问题。”展昭的语气很是郑重,听着就不像是开玩笑的模样。 而对上这样的语气,李连顺也没有办法瞎编下去,那么详细的账目,他们根本就是有备而来。自己就算再怎么挣扎,最后又能如何呢?更何况自己的爹爹,想着那个为自己的一个差事,求了孙府管家亲自说话的爹爹,李连顺摇了摇头,不敢打扰他。 “不用找我爹了,他什么都不知道。”把话说清楚了,李连顺也没那么害怕了,他看着上面端坐的庞昱,眼睛是从未有过的黑亮。 “那你到底干了些什么?竟然得了这么一大笔银钱?”庞昱见着李连顺有松动的迹象,不敢相信的看着他,刚才还跟自己胡搅蛮缠的人竟然就这么松口了!这真的不是自己在幻听?不过,他并不是那种纠结这些的人,而是趁着李连顺意志薄弱,加紧询问真相。 “就像钦差大人说的,小的将孙家的运粮队带进了粮仓,而他们在哪里挖置地道,每带走一石粮食,就会给小的相应的封口费。而这事儿,同样管粮仓的吴仓吏也知道,只不过他没有小的这么多坏习惯。小的喜欢赌,每逢赌输后都觉得是自己运气不好,所以需要大量的银钱让小的翻本,而那些人就是这么找上门来的,他们看中了小的可以随意将人带进粮仓。”李连顺将自己干的事都说出来了,他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可是一到赌坊,那种不对的想法就被压了回去,听着那骰子的摇动,他觉得这些也不算什么。 “那你知道指使你的人是谁么?有没有具体接头的人?”庞昱听了这个,也算是知晓了李连顺卖粮的原因。他那天在赌坊里看到不少这样的人,那些人在赌桌上能把自己身上的衣服都压进去,而那冒着红血丝的眼睛,更是让他看到了属于野兽的疯狂。 “这个,小的不是特别清楚。小的和那人只接触过一次,他还是蒙着头巾。不过小的在粮仓里和那些运粮的混在一块的时候,发现他们都和钱家关系比较好,甚至有人还在孙家、钱家兼两份工。”李连顺虽然喜欢赌,人也很胆小,但不代表他不聪明。平时在他们挖地道运粮的时候,闲话家常那是肯定不少。从这些人的一字一句中,李连顺就发现,他们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和钱家关系密切。 “钱家?是那个钱良本家么?”听着一个钱姓,庞昱马上就对号入座找到了怀疑的人。如果是他,那就没有什么好问的了,光是在酒桌上看他对自己的态度,那就是明晃晃的不对劲儿。 “是,就是那个钱家。他和孙家的当家人十分要好,两个人经常一起做生意,在陈州的周边一同买粮卖粮。”因为父亲是孙府的管事,李连顺对钱家和孙家的关系是知道的不能再清楚了,而这样的身份,也帮了庞昱一个大忙。 “行了,把他带下去吧!”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庞昱就没有功夫搭理这个李连顺了,他现在想要知道的,就是那个钱良本,他在柳长兴被劫这个案子里,到底充当着什么样的角色。还有,他是怎么知道柳长兴的?就算是李连顺,也没见过长兴一面啊! “大人,大人,小的还有一事请求大人!”看着自己就要被压入大牢,李连顺连滚带爬的到了庞昱的案前,祈求的看着这个比他小了十几岁的少年。 “什么事?”正为钱良本苦恼的庞昱不清楚李连顺这个举动的含义,他不是把事情都招了么?还想要求什么? “大人,这件事能不告诉小人的父亲么?小人怕他受不住!”在大难临头的时候,李连顺才想起平时爹爹对他的好。老人家知道自己不愿意做活,拼着脸面不要替他求来了这么个职位,自己如今因为这事儿进了大牢,那以他严谨的性子,知道了还能活么? “这个,本钦差自有考量!”瞧着李连顺恨不得上前来扒自己的裤腿了,庞昱给了周围一个眼色,直接把他拽了下去。现在想起求自己不要告诉父亲了,在做事的时候怎么没他老人家想想? “展昭,展大人,你不愧是开封府的!刚刚到陈州,就破获粮食被盗走的案子啊!”从李连顺的嘴里知道钱良本的存在,庞昱感觉自己心里的石头都落了三寸。这钱良本既然敢盗粮,那这长兴被劫走的事儿估计也跑不了他。 “不是,是大人的调查做得好。”听着庞昱的话,展昭脸上没有一丝欣喜,只是想赶紧去存档的地方看看关于钱良本的事情。 “我的调查?”听着这个,庞昱有些疑惑。“可我之前也说他银子花的多了,怎么不见那个李连顺有什么反应?” “关于李仓吏,大人在文书上写过:其父性子严谨、生活朴素、膝下只有一子,虽在银钱上对其略有苛刻,但却为子求得仓吏之位。而李仓吏人虽不常在家中,但每次归家,必为老父沽酒买肉。下官从这记录中看出其与父的关系不错,所以在审案时带上一句,果然李仓吏不忍老父上堂,最后招认。”展昭想着自己并没做特殊举动,只是动之以情,让李连顺顾及到老父,不得不招认而已。当然,如果他为了逃避罪责,狠心让父亲也上堂被审的话,自己也只能再去搜寻证据了。 听了这番话,庞昱不知道说什么好。按道理说,自己是亲自审问的张省元,李连顺父亲替他求得仓吏之位的事儿自己也清楚,他苛刻李连顺银钱的事儿自己也清楚,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呢?因为害怕父亲上堂所以承认罪责,这李连顺也算是个孝子吧!不过这再怎么孝顺,国法也是不可容情的! 知道这盗粮的罪责不轻,庞昱也只能摇头表示叹息。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直都在查找赛天虎王化消息的飞云骑,急匆匆的跑到了大堂,上报已经有他的消息。   ☆、第四十四章 “哎呦我的亲娘,这些天可憋死我了!”一个带着斗笠穿着粗布衣服,有着大胡子的中年男子拿着根棍子从深山里走出来。抬头看了一下蔚蓝的天空,这才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人间。 前些天,他奉命把那个假扮钦差的家伙带到铁矿里,就一直都没有出去过。据外面的人回报,那个小钦差好像被自己给惹火了,全国搜捕自己。自己曾经好奇的让人带回来一张,可这上面的人虽然跟自己一样,名字却根本不是自己的。王化是个什么鬼?自己不是叫天罡么? “算了,好不容易背着老大出来一回,赶快出去弄点儿好吃的,喝两碗酒!再在那地下待下去,非傻了不可!”看着那火热的日头,天罡把帽檐往下按了按,顺着山中的小路走了出去,到最近的镇子上找了个酒楼。 “小二,给爷来坛女儿红!再上四个小菜,二斤牛肉,找个雅间,爷要好好歇一会儿!”把木棍子扔到一边,天罡像往常一样豪气的要了一桌子菜,就往二楼走去。 “知道了,客官这边请!”刚刚给另外一桌子送完酒菜的小二顺着声音就寻了过来,他听着浑厚的嗓音以为会看到一个带着刀的江湖豪侠,结果却见着了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大胡子农夫。 这人有钱喝女儿红么?小二表示极度的怀疑。但这酒楼打开门做生意,也不好把客人拒之门外不是?所以,小二悄悄的将天罡让到了雅间,给他报了一下菜价。 “那个,这位客官,我们这的牛肉是二百钱一斤,女儿红是一百五十钱一坛,四个小菜大概要一百钱,您看是不是?”店小二的表情很是客气,说话也非常谨慎,但那怀疑的眼神却并不招人喜欢。 “你怀疑爷没钱是不是!”天罡一看这小二的模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一下子就怒的敲了桌子。这个不长眼睛的家伙,爷什么时候吃饭不给钱了!虽说百两、千两的自己没有,但这一两银子都不到的账,自己还是能给起的。 “没,没,小的怎么敢!只是,小的店里门面小,成本高,实在是没办法赊账!爷要是有钱,那就没关系了,小的马上就去准备您的酒菜!”听着天罡的怒吼,店小二那瘦小的身板儿是抖了三抖。天妈啊,这人怎么这么恐怖,自己不过就是问了一句么?不过他嘴上可不敢说这些,只能陪着笑,匆匆的下楼准备。 “切,真以为爷没钱啊!”天罡摸了摸嘴上的胡子,感觉有些扎手,一下子就把它扯了下来,露出了原本的面目。摸了摸光滑的下巴,他还是觉得这样舒服,可这满大街的都是告示,实在不允许他顶着这么一张脸到处招摇。 就在他对这个不知道由什么做成的胡子感到极度怨念的时候,店小二端着酒菜上了雅间,沉重的脚步声让天罡又将胡子粘了回去。不过这胡子虽然粘上了,但却因为没有铜镜的关系,粘的有一点歪斜。不是仔细瞧着还好,仔细瞧过之后就会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 “爷,您的酒菜来了,一共是六百五十钱。”小二进门以后就发现这里面的农夫还奇怪的顶着个斗笠。这要是在外面有日头也就算了,在屋里还开着窗,这农夫还带着它干什么? 越想越好奇,小二就忍不住借着摆菜的功夫打量了几眼。这越打量越觉得奇怪,刚才那胡子好像不是这么长的吧?因为害怕天罡不给钱,店小二之前就仔细的端详过他的打扮,现在一看,好像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你看爷干什么?摆好菜赶紧出去,别耽误爷喝酒!”察觉到店小二的目光,天罡心里有些紧张,手马上就压低了帽檐,粗声粗气的对着店小二开始吼。 “是,是,是,真是对不住,小的没有见识,看这位爷长得威武,没忍住多瞅了几眼。”被人抓包的店小二也有些慌了,无论怎样,身为小二是不应该这么放肆的看着客官的,要是被掌柜的知道了,肯定免不了一顿训。所以,他急忙放下碗碟,低声哈腰的跑了出去,还不忘关上门,省的这位不知名的老爷发飙。 “真是个吓人的家伙!”关好门,小二这才拍着胸口一副逃出生天的模样下了楼。可他越想越觉得好奇,那人为什么这么害怕被别人看见呢?难道是脸上生了疮?还是长了麻子?店小二一时之间没往心里去,直到后来看到贴在门口的告示在想了起来。可等他反应过来时,那人不仅连银钱都没付,更是不知逃到了哪里去。 “呸!这肉都没煮熟啊!”下文暂且不提,这厢天罡随意的撕了一块牛肉塞进嘴里,又给吐了出来。看着那内里还带着血丝的肉,脸色变得比煤灰还黑。 “这过的都是什么日子,以为带回去个钦差,结果是个假的!以为假钦差不过是个小孩子很好伺候,结果他天天给你讲鬼故事!”郁闷的给自己倒了一碗酒,天罡随意的喝了一口,放下后就开始大倒苦水,虽然对面一个人也没有,但他说的却是酣畅淋漓。 “你说,这小小的身子怎么就那么扛折腾!待在黑屋子里他不怕,告诉他牢里有臭老鼠他不怕,说要杀了他,他更是不怕!身为囚犯,却比看犯人的还嚣张,吃的喝的都是牢里最好的,玩儿的乐的竟然比自己还要高调,要不是老大还想留住他和那真正的钦差讨价还价,老子恨不得一刀剐了他!” 想想自己这些天过得日子,天罡难过得想流眼泪。不就是把人抓错了么?干嘛把自己这样一个人才放在铁矿里去看犯人啊!就算看犯人,也不能让自己每天都和那家伙待在一起啊!赌术比不过人家,讲鬼故事比不过人家,吃的东西也比不过人家,要不是他被关在牢里,自己在牢房外面,还真说不准谁是囚犯,谁是看管呢! 想着自己被吓得一宿都没敢闭眼的经历,天罡再次郁闷的喝了一大碗。瞧瞧外面的日头,算计着头领应该差不多回来了,他就打算结账走人。可是一摸兜,他的手顿住了。这没带钱袋可怎么办?想着自己早上忙着换衣服忘记带钱袋,天罡有一瞬间想把自己的手剁了的冲动。 “幸亏没人知道这事儿,要不然可太丢脸了!”把胡子又粘上,天罡走到了窗边看着左右没人,一个纵身就跳了下去。“唉,反正那菜也没动两口,牛肉更是只吃了一块,就算是让老板受个教训吧!以后把菜做好吃点,爷再过来补他们钱。”回头记住了这家店,天罡找了个小巷子偷偷的溜出了镇子。而在他刚离开不久,就有一大队人马到了这家酒楼,一脚踹开房门,看着桌上没动过几口的菜,还有剩下的大半坛子酒,为首的摇了摇头表示没有收获。 “就只是这样?在眼皮子底下,你们还让人跑了?”听着飞云骑的汇报,庞昱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该骂他们,还是该夸他们了。骂他们吧,自己张不开那个嘴,毕竟他们的努力自己看在眼里;可要夸他们,自己还说不出来,想想刚才自己跑过来时心中的喜悦,他就很不甘心。瞧着地上那根据说是被绑匪扔在地上的树枝,庞昱用脚一踢还给了负责调查的飞云骑,除了脸色冷了一些,并没有多说什么。 “是属下无能,请二少爷降罪。”为首的飞云骑单膝跪在地上,低着头将树枝捡起。他们身为家将,却不能完成主子交代下的任务,应该领罚。 “呵,我这还没说什么呢,你们就这么主动了,我这要说了什么,你们是不是要分分钟切腹自尽啊?”庞昱好不容易忍住自己内心的火气,却又被这尽职尽责、忠心耿耿的飞云骑给挑了上来。他特别想上前给这个想要领罪的二百五一脚,又不忍心欺负这么老实的人。 “行了,看这王化出没的地方就知道他离陈州不远,把这树枝给白玉堂那家伙看看,顺便让他带人查查那附近的山头,看能不能找到那人藏匿的地点。至于你,也别想着怎么领罚,还是继续查探王化的消息吧,一有情况立即来报。”被这忠诚的飞云骑弄得有些糟心,庞昱也不想继续管下去了,他急需要回房缓一缓,来平复一下自己想要打人的心情。至于展昭,他刚才就请示带着部分衙役追查盗粮之事去了,根本用不着管他。 而被弄得很是糟心的绝对不止庞昱一个人,在某个幽深的地下房间,某个宽敞的大牢旁,同样蹲着一个糟心的人。 “哎呦,这位大哥今天穿的好不一样啊!是打算出去做农夫,换行不当牢头了么?”百无聊赖的柳长兴本来有些迷糊,但一看地牢里进来了一个熟悉的人,立刻精神倍儿好,腰不疼,腿不酸,说话都有劲儿了。 “行了,我不就换一身衣裳么?真是大惊小怪。今天中午他们又给你送了啥啊?有没有什么新鲜玩意儿?”瞧着语气,一点都没有牢头的样子。天罡表示,自从遇见了这个假钦差,他武林大侠、冷血杀手的形象就一去不复返了,没让这个家伙折腾的人格分裂,已经算是幸运。六天,只有六天的时间,他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大的改变。 “新鲜东西倒是没有,新鲜的鬼故事倒是有一个。”靠在了牢门口,柳长兴伸了个懒腰准备继续折磨这个把自己抓过来的傻大个。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个一蹦足有五六尺高的家伙会怕鬼呢?而自己现在和这地牢中的鬼已经交了好朋友,自然不缺故事元素。 没错,就是这地牢中的鬼。他们都是附近的平民百姓,本以为在旱灾的时候逃离陈州能够获得一线生机,可惜刚出狼窝又入虎口,被大量工钱诱惑的他们来到了这暗无天日的铁矿,每天做工做到累死,有时候甚至连水都喝不上。但他们虽然死的凄惨,怨气也萦绕满身,心里的那股子善意却没让他们攻击其他人,只是在这铁矿周围飘荡着,等待什么时候可以转世投胎。 “又来?这位小弟,不,这位大哥,你能不能别讲了?我知道把你抓来是我的不对,可你也不能天天对着我讲这些啊!”这时候的天罡那是后悔的不能再后悔了,自己怎么就把这么个混账玩意儿带回来了呢!等老大回来,自己一定要和他商量商量,绝对不能再和这家伙住一个屋子里,要不然还没等他死,自己就要被吓死了! “嘿嘿,大哥,别害羞啊!我们今天来讲一个挖铁矿累死的鬼的凄惨经历。话说,这只鬼啊,是陈州的一个普通百姓,家里面……”再次的用鬼故事进行攻击,柳长兴坚决贯彻了不让敌人好过的宗旨。虽然他这些鬼故事听着是并没有什么新奇,但字字句句都是真实的血和泪。柳长兴求着这些鬼帮自己探清周围的地形和可以逃出去的道路,而他们唯一的要求,就是将自己悲惨的经历公之于众,把这些害死他们的人都绳之以法。 “头领!”就在天罡捂着耳朵继续接受柳长兴摧残的时候,地牢外面的大门被打开了,一个身穿黑衣的带着黑色面具的男人走了进来。他没有什么动作,只是目光静静的扫过在牢里正活泛的柳长兴,看着旁边一头倒下、感觉好像化作僵尸的天罡,说了一句“你跟我来。”   ☆、第四十五章 “老大,你就不能让我离那小子远点儿么?我说,这、他、我!”天罡是怎么也说不出口自己被一个小屁孩的鬼故事吓得腿抽筋儿的事。 “等此事过后,你想见他也不容易。”黑衣人看着天罡那欲说又无语的模样,是半点好奇心都没有,连语气都未曾变化过一分。他心里想的都是该如何用柳长兴换回最大的利益,对自己这个手下的变化倒是没什么兴趣。 “好吧,那老大,你想怎么做?我真的是一刻也不想忍受这小子了!”瞧着黑衣人不为所动,天罡就知道自己的抱怨是什么用都没有。还不如彻底的了解此事,然后跟老大申请个任务,跑得远远的,再也不见这柳长兴比较好。 “你只需要去陈州府衙送一封信即可。”从怀袖中拿出了一封密封的书信,黑衣人递给了天罡。 “送信?不是,这活儿还要我干么?随便找一个人不就行了?”天罡对自家老大安排这么个简单的任务感到有些奇怪,这算不算是杀鸡用了牛刀? “只有你去显得比较重视。”黑衣人嘴上给出这么一个理由,实际上是已经完全不在乎这个手下的安危了,只想着将他的剩余价值全部压榨出来,顺便看看他们这一群人对自己这方的了解到底有多少。 “那好吧,我会尽快回来的。至于这柳长兴,老大,你不要再把我和他放在一起好不好?”无论说了多久,天罡始终没有忘记这么一茬,他实在不想再回到那个阴暗的大牢,然后听着那个假钦差说着比大牢还阴暗的故事了。 “那个,你再忍忍吧!”对这样的天罡,黑衣人也只有无奈。也许是那个药的副作用吧,他后来搜集的这些手下,好像脑子都不太正常。不过没有关系,等到主子大业实现的时候,他们也会跟着一起消失在人间的。 “老大!老大!”看着黑衣人快速远遁的背影,天罡也只能收回刚才拉扯他的手。不就是送信么?这么简单的小事还能难倒自己?顺便他还可以问问,到底为什么告示上的名字会是王化这个自己从来都没有听过的名字! 话头一转,我们看展昭这边。由于在开封曾经协同包大人破获了不少案子,展昭的细心程度和观察角度就算是享有盛名的飞云骑也没能比过。这不,在陈州那些水井中,他就发现了有四处地道通向城外,有一处通向粮仓。实际上这也不能怪那晚飞云骑没有找到,大晚上,在没有灯光的井里,地道被一层厚厚的土给盖住,谁看见都会觉得没有问题的。如果不是展昭去的是白天,瞧见这土质与周围的不大相同,也不会发现这些蜿蜒曲折、恨不得把陈州的地下都游走一遍的地道。 “你们还有什么说的?为何会在店铺内私自挖置地道?”瞧着在大堂之上哆哆嗦嗦的几个老板,庞昱心里那个气啊!他气的不是别的,正是自家飞云骑的疏忽和展昭的能力,好像一下子就被比拼下去似的。而这股子邪火从哪里出呢,当然是让这些铺子的掌柜撞到枪口上。 “回钦差大人,草民也不清楚啊!草民这铺子,是昨天刚刚过户的,本想着钦差大人您治理有方,草民能在陈州发点儿小财,这才买下了铺子啊!”第一个哭诉的是一家豆腐坊的掌柜,他心里可是憋屈的不行,本以为买个铺子壮大下自己的买卖,结果却招惹上了官差,还没开始做生意就先有了晦气。 “回钦差大人,草民也是这样啊!草民的邻居就是原来的店老板,说是在陈州混不下去了,才把铺子兑给草民,草民还没收拾呢,官差就上门了!”第二个是一家小饭馆的掌柜,也是想借着这时候陈州的重新振兴发个小财,结果运气不好,还没等把东西收拾利落,就被官差带到了衙门。 “那你呢,你那个棺材铺,总不会也是刚兑过来的吧!现在灾荒结束,按道理这棺材铺的生意应该没什么可捞的!”问了一个两个都说自己铺子刚刚到手,不知道有这么回事,庞昱的心里火更大了,但也不能当场发作,只能找一个最没可能转兑、自己确定有关的家伙质问,虽然这个棺材铺的掌柜看起来年纪已经不小,但这并不代表着他可以逃脱罪责。 “哎呦,钦差大人啊!老朽也是冤枉的啊!”堂下跪着的棺材铺掌柜也没想到自己会因为这样一件事被带到了公堂之上,他布满皱纹的脸上,表现出的无辜绝对不逊于其他人。 “你又怎么冤枉了?”庞昱对于这样申诉的话已经听得耳朵都要出茧子了。按道理来讲,他这个来赈灾的钦差比这些人都要冤枉,明明不是自己的职责,偏被赶鸭子上架,坐在这大堂之上。眼睛横了一眼在一旁站着装木头人的展昭,回忆他之前和自己推辞的言语,庞昱那恨得是牙根儿痒痒。这家伙一定是故意的! “老朽是这棺材铺的掌柜没有错,可是老朽三年前就不管这里的事儿了。三年前,因为老朽年纪大,身体不好,就想把这铺子卖了,回老家养老。正好孙家管家说,他们家主有个远方的侄子想来陈州做买卖,对这种棺材铺这个行当还挺感兴趣,就想接手。老朽当时是高兴的不得了,寻思着好歹是孙家的人,这转让的价钱肯定是好商量,没想到那年轻人根本什么都不会,还要让老朽教。没办法,老朽也不敢随意的把铺子兑了,再加上要给孙家些面子,就只是将铺子租了出去,让他代为经营。这好歹还经营了三年,每年这远方侄子都给老朽两成利算是报答,老朽也就一直做着这棺材铺的掌柜,没事的时候给他讲讲生意经。前些天,这远方侄子给老朽写信说是腿摔断了,不能再继续经营了,老朽这才坐着车马往回赶,昨天刚刚到!这还没缓过神来呢,钦差大人您就把老朽请来了!至于那地道,您不说,老朽到现在还不知道它的存在呢!” 棺材铺的老掌柜也觉得这事儿是莫名其妙,好好的人怎么就摔断了腿,还走的那么匆忙。现在看来,这什么远方侄子,是让自己给他顶缸呢!自己可不能这么傻,还是把事儿都说出来比较好!就算是每年两成利,也不能让自己替他服了牢狱之灾不是? “那你有什么证人么?你和那侄子的契约如今何在?书信何在?”庞昱听完这老掌柜的话就郁闷了,是人老了就会变糊涂么?这老家伙怎么也不想想哪有人平白无故的给你钱财?哼,要不是自己还算是英明,估计这从犯的罪名怎么也要扣在这老头子脑袋上! “回大人,书信和契约老朽都带来了,现在还在老朽的包袱里,只要官差过去查,就能看见。”瞧着钦差虽然年纪小,但还算是明事理,老掌柜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好了,退堂吧!”感觉不能再问出些什么,庞昱就匆匆的离开了大堂,而他欲往何处,自然是已经被牵扯到无数回的孙家府邸,希望这一次能有些收获。 “哎呀,钦差大人来了,这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您早告诉草民一声,草民也好在门口恭候您的大驾啊!”听着下人回报钦差大人上门的消息,正在前堂喝茶看账本的孙悟文吓得把茶杯都扔了。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平白无故的就跑到自己府里来了呢?钦差大人不是应该忙着查那谁谁谁失踪的事儿么?不过他心里是这么想着,脚上却不能闲着,要是把钦差大人晾久了,那肯定就是自己的罪过了!于是撩起袍子,孙悟文赶紧就跑到大门口亲自迎接庞昱的到来。 “哈哈,孙员外不必多礼。此次孙员外在赈灾一事中颇费心力,本钦差无论如何也该聊表谢意的!”虽然是上门询问案情,但庞昱并不想将这件事闹得那么僵,所以还是带了些彩礼过来,感觉就像平常人家互相拜访一样。 “哎呦,钦差大人真是太客气了!快,里面请!管家,去把我收藏的那极品白毫银针拿出来给钦差大人品鉴!”听着不是找自己麻烦的,孙悟文立马就高兴了起来,喜气洋洋的将庞昱等人带进大厅让到上座。 “这钦差大人一来啊,草民这家里真是蓬荜生辉,立即就有所不同了!大人快尝尝这茶,虽不敢同大人平常喝得相提并论,但也算是这陈州数一数二的好茶了!”为了表示自己对庞昱的恭敬,孙悟文是亲手给庞昱煮茶,虽是仆人奉上,但其中讨好的心意,在场人都看了出来。 “孙员外不必如此,本钦差此次上门是有事相询。”轻轻的抿了一口,庞昱对这清新的香气、淳和的滋味感到很是喜欢,可以说,这是他在陈州喝得最满意的一次茶了。但是品茶过后,他没有忘记正事,直接把自己今天过来的目的讲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大人请讲。”孙悟文就猜到这钦差大人来到自己府上绝对不是单纯的探望,但这有事要问,他问的是什么事呢? “本钦差听说,孙员外有一远方侄子之前在本州做棺材铺的生意啊?”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庞昱把话说得含而不露,只是轻描淡写的讲了出来。 “棺材铺的生意?”听庞昱说到这儿,孙悟文就有些疑惑了。自己哪有什么侄子做棺材铺的生意啊?孙家世代为粮商,怎么会做那晦气的活计?他刚想要讲自己心中的话,身后的管家就悄悄的附耳上来。 “老爷,您忘了?之前您因为意外,在回陈州的道上认了个侄儿,让小的给他寻个活计做做?小人给他找的,就是棺材铺的活计啊!”管家光是在背后看孙悟文的局部动作,就知道自己主子是把这事儿给忘了。害怕主子说得不对,赶紧附耳提醒。 “哦,原来是这样啊!对,是有这么回事儿!”被提醒的孙悟文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三年前亲自和钱良本押粮回陈州的时候遇到了一批劫匪,眼瞅着就要全军覆没、粮草被劫,突然从林子外进来了一个同样姓孙的青年,帮自己把那帮劫匪给打退了。当时自己出于感激和欣赏,就在钱老板见证下,认了那人做侄子,还帮他在陈州安定了下来,原来做的就是棺材铺的生意啊! 于是,孙悟文就把这事儿和庞昱说了,还细细的问了一下,如今他那侄儿怎么样了。 “哦,没什么,本钦差只是从那棺材铺里发现了地道通向陈州外,好奇的过来问问。你知道,这私自挖置地道,罪名可不轻啊!既然那人和孙员外只是陌生人的关系,那本钦差也就不好继续追究了。”听着孙悟文解释这远方侄儿的来头,庞昱就越来越确定这事儿和钱良本脱不了干系,他随意的朝后面挥挥手、点点头,身后的飞云骑就自动出去了一人,任务是,监视钱良本。 “哎呦,钦差大人!这地道一事绝对和草民没有关系啊!草民是正经的生意人,和那棺材生意恨不得离得十万八丈远,就怕沾了晦气,又怎么会跑到那里去挖地道呢!大人一定要明鉴啊!”听着庞昱的口气不好,孙悟文是吓得一下子就从椅子上站起来给自己求情。这倒不是他胆小,而是和庞家比起来,自己这点儿实力,人家摆摆小手指头,就能摆平。 “诶,本钦差自然清楚这和孙员外没什么关系。孙员外尽管坐,本钦差还有一件事要询问孙员外呢!”这棺材铺的事是解决了,听着孙悟文就是一个被单纯的利用的傻子,可那盗粮之事,确确实实的是孙家的运粮队没有错。这就算是他不清楚,也要承受连带的罪责! “钦差大人还有什么要问的么?”孙悟文从最开始的轻松品茶到现在只敢做半截椅子,也就过了连半柱香的功夫。他现在心里很是矛盾,一方面希望庞昱赶紧问,早问早超生,另外一方面又害怕庞昱问,生怕和自己牵扯到什么关系。 “本钦差这回要问孙员外,这广惠仓的粮食是不是你们孙家运进去的?这运粮的队伍是不是你们孙家的人?这盗走粮食的事你孙悟文到底有没有参与!”一个问题比一个问题严肃,一个问题比一个问题激烈,庞昱放开气势问得三个问题,把这个在大宋都算是实力雄厚的粮商彻底给吓呆在了当场,连话都有些说不出来。   ☆、第四十六章 “大、大人,这从何说起啊!草民,草民虽然是负责运粮草到广惠仓的,但这盗粮之事真的和草民没有关系啊!”听了庞昱的质问,孙悟文觉得心脏都快要被吓停了,那一刻静止的时间,让他后背活生生的吓出了一层冷汗。 “没有关系?”庞昱轻哼了一声,认真的打量自己被修剪的圆润又漂亮的指甲,感觉好像并不在意孙悟文的辩驳。 “是啊,大人!就算是那粮草是草民手下去运的,可草民的手下那么多,难保没有几个背主的,做了坏事栽倒主子身上,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啊!”看着庞昱那一点都不在乎的模样,孙悟文的心渐渐的冷了下来。这盗粮绝对是大罪,尤其是盗了官府的粮食,那可不是牢狱之灾就可以解决的,轻则倾家荡产、重则连命都保不住! “孙员外啊,”听孙悟文讲到这儿,庞昱才抬起头来看他,那满面惊恐、满脸大汗的模样让人瞧着还真觉得挺可怜的。“那你说,这手下们背主投得会是谁呢?不瞒你说,本钦差在此之前还审了广惠仓的两个仓吏,他们可都能证明这进出粮仓的,就是你孙家的人呢!不过,其中一个倒是有说你们这孙家粮铺好像和钱老板关系很好的样子啊!”吹了吹指甲里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庞昱暗中给了孙悟文一条道走。 这从展昭的角度看,很不符合审案的规矩,但从庞昱的角度看,让这些人互相盘咬,自己才能不费吹灰之力,找出凶手! “钱老板?钱良本?”孙悟文发现自己今天听到这个名字的次数特别多。第一次是发现那个孙家的远方侄儿出事儿的时候,第二次是广惠仓盗粮一事,好像这两次那个钱良本都在自己这里有着不小的存在感。 要不是钱良本当时死命的夸赞那个孙姓年轻人,自己也不会脑子进水认了一个陌生人,还替他出头!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但从这后来的事儿看,明显这就是设好的一个局在等自己。还有,要不是钱良本说帮着贺知州倒腾粮食能名利双收,自己也不会……唉,看来自己早就陷入那钱良本的圈套了!孙家两代人的感情,那钱良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打算的? 要是说这么点还不清楚,那孙悟文就真的是个傻子了。这时候,他已经明白这一切都是钱良本设计好的,专门等着自己这个傻瓜替他出头,而目的应该就是那天他在桌子上写的字——襄。不过这个事儿不是自己这小老百姓可以参与的,自家如果不是在朝廷上没有人,也不至于到如今这地步! “孙员外,本钦差不管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这盗粮之事,因为有你孙家粮铺的参与,你是肯定要付一些代价的!至于这代价的多少么?当然要看你为这个案子付出了多少。不过孙员外你放心,这赈灾的功劳本钦差是绝对不会给你略过去的,俗话说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本钦差虽然年纪小,但这事情嘛,还是可以分得清的!”打了一个棒子,就要给一个甜枣。庞昱吓唬人家,还想利用人家,不让孙悟文被对方的阵营拉拢,那就必须要恩威并施。这不,刚刚还是声色俱厉呢!现在就和颜悦色了。指甲也不看了,语气也不冷了,端起了那孙悟文亲手煮的白毫银针,又品了起来。茶还好,不烫,也不冷…… “那谢谢钦差大人了!大人,草民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还以为从此孙家就要没落的孙悟文,听到这么一句话,彻底的活了过来。这是代表着事情还有转还的余地?哈哈,老天果真不亡我孙家啊! “那好,就这样吧!本钦差在衙门还有事要处理,孙员外不用远送。”想着事情告一段落,庞昱也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了。白玉堂在城外寻找铁矿一直都没有消息,自己怎么着也要去看一看。 “不、不、不,草民怎么也应该送送大人!多谢大人手下留情!”知道这今天孙家可以讨到好,绝对是因为这钦差大人给留了面子。要不然,这样的谈话绝对不会在孙府里进行,而这罪名嘛,也不会就如此轻轻的接过去! 就这样,孙悟文亲自将庞昱一行人送到府外,直到看不见那车马的影子,他才带着管家回到孙府关上大门。而在关上大门的那一刻,孙悟文在外面还陪着笑的脸马上就拉了下来,寒霜满面。 “老爷……”管家站在一旁,看着自己跟了不知多少岁月的主子如此愤怒,也不知该如何规劝。 “管家啊,老爷我没想到啊!”过了好一会儿,孙悟文的声音才悠悠的传出来,那语气,就像是憋在胸里抑郁了几十年一样。 “老爷……您……”管家听着自家主子这样心里也觉得不好受。钱家、孙家那可是十几年的交情,从老爷还没当上家主,那钱良本就已经和老家主很要好了。现在冷不丁知道一切都是局,老爷被背叛的难过肯定不少吧! “管家,回去把钱良本之前给孙府的茶引、盐引什么的,都拿出来好好查查,看看背后的势力,还有以前所有和钱家一起合作的账本也都查查,老爷我要用这些东西,给孙家换个平安!”听着好像是无奈之举,孙悟文在前面也是低着头在走,可是他嘴角微微挑起的那一抹微笑,却告诉了青天白日,这一切都没有那么简单。 或许罪过都在钱良本一个人身上,或许孙悟文真的什么都不知情,或许孙家只是被利用的挡箭牌,可是他们孙家到底是心甘情愿还是被蒙在鼓里,也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少爷,您刚才那威胁,不害怕一边的展大人……”回到陈州府衙,庞昱立刻到房间去换了一身衣裳。那孙府的招待什么都好,就是这大热天喝热茶,还真是别样的招待方法。而听竹此刻也有了和自家少爷单独带着的空间,他刚刚和展昭一直站在少爷的身后,非常明显的看到身边人在问话时那握着刀的手紧了紧,然后又松了松。 “怕什么?”换了一身锦袍和里衣的庞昱在听竹的帮助下用发簪将头发束起。 “你以为展昭是傻子么?从他那天审问李连顺的时候,就可以看出来他可不是那种死守着规矩、不懂变通之人。”瞧了瞧铜镜中的自己,潇洒风流,虽不能及得上大哥那样霸气威武,但还算是让人有一点小小的满意。 “可他不是开封府的护卫么?”听竹对自家少爷的解释有点无法接受,虽然是在庞家为奴,但身为大宋人,对开封府的包拯及其属下都会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崇拜之情。如今看到开封府的四品护卫这样的选择,虽然有挣扎,但也让他有些无法接受,好像偶像掉下了神坛一样的感觉。难道那个敢于喷皇上口水的包大人也是如此?听竹不禁有些多想。 “没有人不会在情势之下变通。听竹,包大人就算再正直,他也是个人啊!能做到龙图阁大学士,并不是只要有一副实诚心肠就可以的!更何况,展昭他可是江湖上的南侠,这江湖,快意恩仇、劫富济贫,哪一样不是在变通呢?按照官府杀人、夺财,应处以死刑的审判来说,这江湖的人,都要死绝了!侠以武犯禁,官府不管也是变通啊!”觉得自家手下将开封府想得太美好,庞昱轻点着他的脑袋,给他讲了这些道理。 实际上这些东西他最初也不是特别的懂,只是在临行前爹爹和大哥的教育下,再加上一路见到了这么多的事情,他对这世俗的东西也算是有了了解。某些事情,不是你一味的努力就可以解决的,比如说长兴,自己现在这么找也没有找到。想到这里,庞昱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而就在他叹气的功夫,门外有一个衙役来报。 “大人,外面来了一个给大人送书信的!” “书信?什么人来送的?”庞昱在陈州没有什么熟人,家里的信都是由飞云骑和官驿送来的,皇帝姐夫一般不会给他写信,这突如其来的信件会是谁给的? “回大人,是王化,他带着……”衙役拱手回了一下,还没等把话全部说完,里边的人就打开门像是一阵狂风般冲了出去。 “王化,你有什么信要给本钦差?”到了大堂,庞昱反倒慢了下来,没有什么类似近乡情怯的情感,他只是不想让自己的出场失了气势。如果自己显得太过在乎长兴,反倒会被他们抓住弱点。 “原来你就是真正的钦差大人啊!真是可惜,我还是没看出来你的眼睛和那小子的有什么大区别,不过他的要更好看一些!”想起了因为搞错相貌特征被老大罚和柳长兴一起住地牢的事儿,天罡心里就不太欢喜。这到底有什么区别啊!不都是人的眼睛么!桃花、丹凤,说的倒是好听! “王化,休得无礼,这陈州府衙还不是你想留就留、想走就走的地方!”听着自己的主子被调侃,先受不住的是跟在庞昱身后的听竹。这个混蛋,说的是什么话!自己的主子怎么能随意的被评论美丑!不过在心里,比较了一下柳长兴和自家主子的相貌,听竹也觉得还是那位柳大人看起来更加精致、多情。 “切!你以为谁想来么?这是我家老大给你的信,赶快看,赶快回,我可不想待在这么个地方!”完全不把听竹的话当回事儿,天罡从怀里拿出一封皱皱巴巴的信递给一边的衙役,然后就坐在大堂两边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喝茶。刚喝了一口,天罡就没忍住吐了出来,这什么茶啊,又苦又涩,不是钦差大人么?怎么过的是这么个日子! 对天罡的行为完全不在意,庞昱立即打开信,越看越心惊。这、这、这背后的人怎么会是襄阳王?原来这么一封信,就是黑衣人写给庞昱的,要求他庞家以对襄阳王的支持换取柳长兴的性命。而庞昱是小辈,家里的这些事情通常都不会和他讲,所以除了怀疑有人造反,其他的庞昱是什么也不知道。本来庞家还打算不让庞昱掺和这些,由庞贵妃出面将他拽回来,可没想到,宋仁宗派去查案的钦差倒是有了,可那儿的庞昱却也留了下来。 “这封信事关重大,本钦差还无法立即做出决定。听竹,将展大人叫来,让他好好的招待王化。”觉得自己无法消化这巨大的信息,又害怕在王化面前显露些什么,庞昱非常没有出息的遁逃了。而他刚到后衙,就看见从侧门跑回来的灰头土脸的白玉堂。   ☆、第四十七章 “你,你怎么回来了?是找到长兴了?”瞧见白玉堂,庞昱连那封烫手的信都不顾了,紧紧的逼问着他。 “咳咳,你能不能让我喝口水!”因为看见大堂有陌生人,白玉堂是偷摸从外墙翻进来的。外面日头现在这么毒,刚从城外赶回来报信的他现在嗓子还冒着烟呢! “喝喝喝,一茶壶的水够了吧?”也不管自己突然回到大堂拎一壶茶水是不是有些奇怪,庞昱就这么的突然出现又消失,吓坏了还在大堂坐着的一干人等。尤其是天罡,他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只当是陈州府衙已经穷到钦差连给客人上的一壶茶水也不放过了。 “咳咳,行了!你要呛死我啊!”白玉堂刚想说话,就看见庞昱匆匆而去,还没等追过去,就瞧着他拎了一壶水过来,目标就是自己还未张开的嘴巴。 “你不是说嗓子冒烟么?我给你灭灭火,快说,到底找到长兴了没有?”看白玉堂还要东扯西扯,庞昱的急性子让他无法忍受这样的拖沓。 “找到了,当然找到了,不找到我能回来么?”翻了个白眼给庞昱,白玉堂仔细的说了一下这次的收获。本来,他们是从陈州城外最近的山开始找,可这陈州地儿虽不大,小山丘却不少,虽然将没有铁矿储量的山抛开只剩下三四座,但那也足以让自己这一行人勘探好些时日。没有人知道那帮贼人会将自己的老巢设在哪里,所以他们一丝一毫的地方都不敢放过,还要十分注意隐蔽。 后来,等白玉堂得到庞昱送来的随意撇下的树枝才发现,自己这一行人从最开始的勘探方向就错了。三四座山,自己查探的是距离贼人最远的那一座,如果不是有这根在某座山上特有的树木枝干,估计还要再找上个五六天。 “所以,你就根据那个树枝找到了长兴?那你怎么没有把他带回来啊?”听白玉堂叙述后,庞昱这才了解情况。随后就埋怨他,明明武功很高强,为什么还要回来一趟?不能直接潜进去把人带出来么? “我倒是想,可这铁矿内的地形根本就不熟,他们还有专门的巡逻队伍,万一我潜进去被发现了,人家拿长兴做靶子,那怎么办?还不如我先回来给你报个信儿,带上人,咱们一起去呢!”看着庞昱最近做事还挺精明的样子,怎么一碰上长兴的事儿,人就这么傻呢? “那好,那我马上就召集飞云骑,让他们跟着你去!”说着,庞昱就想让不远处的贪狼赶紧召集属下,好和自己一起去救柳长兴。 “唉唉唉……你等等!”感觉庞昱好像要和自己一起去,白玉堂一下子就把刚要迈步子的他给拽了回来。“你不会是要和我一起去吧?”他的话带着明晃晃的鄙视,那语气,听着就想让人抽他一巴掌。 “怎么?不行?”着急确认柳长兴是否安好的庞昱自然是要跟着一起的,而且身为陈州的最高长官、飞云骑现在的主子,他不去谁去? “你去?你去是帮忙啊,还是捣乱啊?”用手拍了拍庞昱瘦削的肩膀,白玉堂实在想不清楚这家伙能干嘛。或许让他骑个马都会累出毛病吧?想着从遇到自己后就没见过庞昱骑马,白玉堂为他的骑术感到担心。 “你!你怎么!”听了白玉堂这么一句,庞昱的小脸让他气的通红,嘴里更是说不出话来。想反驳,可是自己真的没什么本事,除了有个尚方宝剑可以操掌生杀大权,自己好像根本没有办法潜到铁矿中去找寻柳长兴的踪迹。 “所以啊,你还是好好的待在府衙等我和飞云骑回来吧!”仗着身高,白玉堂拍了拍庞昱的脑袋聊作安慰。飞云骑他期待好久了,据说那可都是一等一的好手!这下子有机会见识一下! “白玉堂,你敢!” 刚刚松开手,白玉堂就看见庞昱好像要张牙舞爪的朝着自己扑上来,立即就又用内力将他压了下去。他的手握着庞昱的手腕,从贪狼的位置上,看起来就像是哥俩在交流感情一样。 “哦,对了!听说那只臭猫也来了,顺便也让他跟我去一趟吧!好久没见,这功夫也不知有没有退步!徒弟都身陷囹圄,做师父的也不应该一直在衙门待着吧!这事儿你跟他说一下,一盏茶后我们就走。到了那儿,天色变暗,我们也好下手!” 捏着庞昱的手腕,白玉堂笑着看这个气的两眼已经瞪圆了的小子。唉!果然是和长兴那小子一个年纪啊!连生气都有些像!话说,那小子真的被关了好久啊,久的他好像都有点想念了! 想到这儿,白玉堂放下手用轻功快速的远遁回房间洗澡了,早洗澡、早解决、早轻松。身为有着轻微洁癖的白五爷,能忍受自己的模样到现在,已经是耗尽了忍耐力。这家伙说穿了就是受不了那山上脏,回来洗澡的!要不然凭他那能闯皇宫大内都不被人发现的功夫,真的治不了一个小小的铁矿? 言归正传,庞昱看着那飞得已经看不见人影儿的家伙也没有办法处置,只能恨恨的跺了跺脚,又重新的回到大堂。这时候正好见展昭从府衙的侧面进来,看着在大堂上坐的人带着一副惊讶的表情,显然,这又是一个认识天罡的! “王化大哥,你、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展昭瞧这椅子上坐的人,忍不住上前开了口。要知道,他可是那种就算有话也憋在心里不说的类型,除非到不得已或者必须说的情况下。尤此就可以看出,他对于天罡的出现,到底是多么的诧异。 “你是想说我被通缉,怎么还敢来陈州府衙吧?”看着这个刚刚进来的男人欲言又止的模样,天罡很好的推断出了下一句。不过,听这个男人和自己说话的语气,好像和自己很熟的样子,可是自己根本就没见过他啊!看他生的相貌、穿的衣服、挂着的腰牌、行走间的步伐,应该是开封府的展昭吧?这就更不可能了!这么出色的人,自己见过一定不会忘记!(呵呵,光是从这些就看出来是展昭,而钱良本描述了那么多,却抓错了钦差,这真的是分不出来样貌差距么?是不上心吧!) “王化大哥,你……”对着这样的王化,展昭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之前认识的人虽然随意,但却不像现在这么表露锋芒。以前,这个人的锋芒可是藏在内里的,就像他的拳法一样。 “行了,展大人,先不要叙旧了,本钦差有事找你。”不想再看什么认亲戏码,庞昱心里牵挂着还被监禁的柳长兴,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王化大哥,你等一下。”朝着旧识拱手抱拳,展昭就先到了庞昱身边,结果还没站稳,就被他拉到了后堂的一个拐角,这是个安全的地方,环顾四周,一个人都没有。 “白玉堂已经找到长兴的所在了,你跟着他和飞云骑一起去,把长兴救出来,然后把那个窝点捣毁,由我们接手。”面对展昭,庞昱没有了对白玉堂的那份反抗和不耐,看起来很是沉着冷静。只不过刚刚一会儿的功夫,他就想清楚了自己的定位,他并不是战斗在前方的武士,有白玉堂、有展昭、有飞云骑,那里根本不需要他。他需要坐镇后方应对其他的困难,比如说在大堂坐着的王化,以他的功夫,如果能被缠住,应该会为展昭和白玉堂的行动减少一丝阻碍。 “捣毁可以,可是接手?”展昭听着这话感觉有些奇怪,难道这庞昱心里也有了什么不臣的心思?庞家势力如此之大,如果再有了铁矿,铸造了兵器,那可就……想到这儿,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眉头微皱。 “你想到哪里去了?”察言观色,这个本领这些天庞昱可是练得很不错,光瞧那展昭不自觉往下看的眼睛,就知道他此时心里肯定有不好的疑问。 “这铁矿并不是给我们庞家的,而是给陈州的!”摇了摇头,庞昱也不知是怪罪展昭好,还是不怪罪他好。怪罪他,可他担心的不无道理,对自家的皇帝姐夫和朝廷来讲,庞家有了铁矿,肯定是如虎添翼,到时候造了兵器,再加上大哥的兵马大权,很容易就可以效仿天朝,来个黄袍加身。可不怪罪他,自己这一番好意却被误解的气,怎么都有些出不来。 “请钦差降罪,是卑职多疑!”听到庞昱的回答,展昭立即就明了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而性格正直的他自然不会扭扭捏捏,因为面子或立场逃避错误,当场就向庞昱请罪。 看到展昭这么快就认错,庞昱这心里面的纠结也没办法拿出来讲了,只是简单的安排了一下,就放展昭自行离去。而他叹着气走向大堂,非常遗憾自己不能参与这次行动,因为那里还坐着一尊大佛,等着自己给他答复。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先不谈展昭那方面忙碌个不行,马不停蹄的往柳长兴所在之地赶路,柳长兴这方面,也并没有闲着,而是打算在这寂静无人的时候,实施他的出逃计划。 没错,他就是要出逃,因为莫名其妙的见鬼能力,他已经摸清楚了这铁矿的所有地形,并且将这群黑衣人的巡逻时间、巡逻死角也都探查的一清二楚,可是说出逃对于他来说只是一次需要把握好时间的冒险,唯一的问题就是缺少机会。而现在,因为黑衣人头领将天罡派出去,他的机会来了。 “那个,我们后会有期了!”对着大牢中那十几个曾帮助自己的阴影,柳长兴心里是有着感谢的,虽然他们长得很骇人,但没有他们,自己根本没有逃出去的可能。 “小心些。”为首的一个头部被重创后死去的鬼魂先说了话,眼中的不舍丝毫没有掩盖的表现了出来。这是他们死后第一次见到的可以同自己交流的人,也可能是最后一个人。 “我会的,也不会忘记给你们的家人带话!”勉强的笑着,柳长兴觉得有些难过,忍不住回过头去眨了眨眼睛。 虽然他一直都拿鬼故事吓唬天罡,听起来很是玄幻,又很是可怖,故事里的凄惨甚至能将天罡那样的汉子吓得发抖,可他讲的那些鬼故事都是真的,真实的发生在这里的每个鬼魂身上。他们生的时候被这里禁锢着不能出去,死去之后也被这里束缚住不能转世,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逃离这个地狱般的地方……回过头再次摆了摆手,柳长兴从腰带上抽出两根早就打磨好的金属丝,竖起耳朵听着声音,将手伸向了锁住牢门的铁锁。 “幸亏庞昱的腰带一向都是繁复华丽,结实刚强!”只听啪哒一声,那刚刚还挂在铁链上的锁就掉进了柳长兴的手中。瞧着自己虽然来到这里时日不短,但基本的手艺依旧没有生疏,柳长兴开心的弯起了嘴角,忍不住赞叹了自己一声。“这大宋朝的锁头还真是简单啊!” 将铜锁轻轻的放在地上,再次回头和那些鬼魂打了招呼,柳长兴就蹑手蹑脚的走出了地牢。用呼吸算着守卫换班的间隙,他像一只小耗子一样,偷偷的溜了出去。 “喂,你刚才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啊?”当柳长兴离铁矿出口还有大概两个暗道的距离时,也许因为马上就要成功过于紧张,也许是看到了巡逻的黑衣人他心里有些害怕,在不经意之间,他脚下不小心踩到了一块石头,随后就“砰”的一下跪在了地上,引起了不远处正要走过这条暗道的守卫的注意。 “什么声音啊?你是不是听错了?”其中一名巡逻的守卫好像有些迷糊,并没有注意到刚才那在暗道中非常明显的声音,摇晃着脑袋,问这身边的人。 “没有,我不可能听错。壬午,你是不是也听见了?”走在最后的守卫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听错,刚才就是有一个奇怪的声音,好像是什么磕在了地上。 “好像是啊!虽然动静有点小,但好像是有这么个声。要不我们回去看看?”被询问的守卫也觉得自己刚才听见了什么,慎重起见,他第一个迈出了朝向柳长兴这边的步伐,拿着刀,做好了应对一切的准备。   ☆、第四十八章 “谁,谁在哪里?”拿着钢刀,守卫们一步步的凑近,越到黑暗的拐角处,他们越紧张。谁知道会不会有哪个大侠好奇的窜进来,然后把他们给团灭了,但事实上,他们想多了。 “诶,诶,各位英雄,各位好汉,俺,俺只是想在这撒泡尿,刚来没找到茅厕的地儿……你们,你们……” 就在柳长兴紧张到不知该往哪儿躲藏的时候,在黑暗中突然伸出了一只强壮的胳膊,一瞬间就把他拎起来扔到了后面,让他顺着地势,直接滚了进去,然后自己解开腰带,装出憨厚和惧怕的模样。 “你是哪里来了?是铁匠?”看着从角落里冒出来的大汉,那一瞧就是风吹日晒的脸,还有那双久经劳作、乌黑的手,走在最前方的守卫一看是这样的人,就松了口气,又把刀放回了刀鞘之中。 “是,俺是陈州城里的铁匠,刚到这儿没多少日子,也不知道茅厕在哪儿,实在忍不住了,就想解开裤子在这,结果看见你们拿着刀,有点害怕……”大汉哆哆嗦嗦的,看着守卫拿刀就不住的往里躲躲,恨不得缩到墙角再也看不见这些他打出来的东西。那看起来胆小如鼠的模样与那庞大的身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行了,你问他这些干什么?换班的时间到了,咱们还是赶紧走吧!”在守卫身后刚才被称作壬午的家伙打量了大汉一眼,看原来是这样的人,就放松了警惕,催着后面的人赶紧离开。这巡逻的时间耽误了,万一出了什么事儿,谁也担待不起! “好吧,那你下次小心点!听见有人问赶紧出来,要不然碰上个脾气不好的,一刀就能把你解决了。你可知道,现在人命不值钱!”被催着的守卫警告了大汉几句,就匆匆的往回赶,看着他们的背影,刚才还畏畏缩缩的大汉站直了腰板,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多谢,多谢你啊!”听见守卫走了,柳长兴慢慢的从下面爬上来,白净的小脸因为刚才猝不及防的那一下,沾上土之后变得漆黑。说话间,露出洁白的牙齿,在大汉的眼中看起来很是可爱,像个淘气的娃娃。 “没什么,举手之劳。”大汉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像大字不识的一般百姓,那回话的态度反倒是像个读过书的人。“你是谁?为何在这地道里?”看着柳长兴那小身板根本就不像个打铁的,也不像是黑衣人强行掳掠过来的劳动力,大汉有了疑问。 “我啊,”柳长兴躲在墙角里,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小声的回话。“说来也不怕大哥你笑话,我是开封府的捕快,跟着钦差一起过来赈灾的。结果赈灾还没结束,我就被他们带到这里来了……” 说完之后,柳长兴脸上挂着苦笑。通过这几天的听壁角和鬼魂朋友的打探,他自然是知道这些人到底要用自己和庞昱交易什么,所以才会千方百计的希望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逃走,不让庞昱答应他们的条件。虽然自己原本不是大宋人,但忠君爱国的思想,他还是有的。不说造反会是谁得利,单看这过程中自己这样的平民百姓会受多少苦,他就不想成为这些人手里的把柄。 “那你现在是在逃跑么?”看着柳长兴那小模样,大汉觉得他走到这儿已经是极限了。先不说越到出口处巡逻的守卫越多,单说光是这铁矿门口的守卫,就根本不是他能对付的。不要问为什么他这样一个看起来只是铁匠的家伙怎样知道这些,因为他也不是一个简单人。 “唉,说来惭愧。小弟本来已经打探好该怎么出去了,只是刚才脚一滑……”说到这儿,柳长兴摸摸脑袋不好意思了。自己想的本是万全之策,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快。 “那你们开封府没有来救你么?”按照自己所了解的开封府,大汉不觉得他们会是那种抛弃同僚的人,一定会在外面多方寻找。看这个小捕快能把这里摸得这么熟,估计也待了不少时日,就算是这铁矿地处偏僻,也不应该到现在都没什么动静。大汉心里想得倒是很对,但有一点却估计错了。柳长兴地形熟悉并不是自己的功劳,而是因为他有着非同一般的帮手,所以这时日还不足以让庞昱这些人搜完附近所有的山。 “应该会救吧!可是,我就怕这样!”抬头看着大汉那漆黑的眸子,柳长兴对这个人有着莫名的信任,从刚才他拉自己拿一下,柳长兴就确定这个人值得交往。不凭别的,就凭他宁可暴露自己也要掩护别人的行为,就令人钦佩。 “这位大哥可能不太清楚,我虽然是开封府的,但这次却是单独出来赈灾,因为和钦差关系要好,所以很可能成为他们威胁钦差、危害大宋的筹码。如果他们来救我,被这帮人发现,可能就会陷于被动,甚至被要挟。所以,我想先自己出去,这样他们就不会拿我做靶子了。”这一点绝对不是柳长兴过于自信,凭他对庞昱的了解,庞昱这小子在过于着急的情况下极可能这么做。尤其是在那天晚上自己听见那番话以后,他就觉得自己可能在庞昱的心中,是一种不同于朋友的存在。而对于这样的存在,他微微的有些害怕和恐惧。 “原来如此,那你就跟着我走吧!”大汉听完后点了点头,好像下了什么决定一般,让柳长兴觉得有些奇怪。这位大哥是不是搞错什么了?他一个铁匠,为什么让自己跟着他走?难道跟他去打铁的地方么?不要开玩笑了,那里可是有人守着的! 有人守着?! 柳长兴想到这一点立即惊讶起来,那地方既然有人守卫,这兄弟是怎么出来上茅厕的啊? 而这样一点,在壬午他们这一轮守卫交接班以后,也突然想了起来。 “那个,那个乡巴佬是怎么出来的!” “这位……大哥,你要带我到哪儿去啊?”察觉到大汉不是普通人,柳长兴马上就警觉了起来,虽然他估计不是什么坏人,但这样一个唱作俱佳、又会武艺的家伙,为什么会到这地形隐蔽、管理严密的铁矿来?现在的柳长兴也注意到了最初大汉把自己往后撇的力气绝对不属于常人的情况。 “我?我带你出去!”觉得自己对这里也了解的差不多了,大汉看柳长兴好像还挺有出去的必要,就打算送他一程。当然,他没有立即将柳长兴带出去,而是拽着他的手腕往回走。等到大汉握着柳长兴手的时候,才知道原来他不仅看上去是很纤瘦的一个,就连骨架也要比正常的男子小很多,皮肤也滑嫩的像凝脂一般。 “大、大哥,你不是说笑吧?”听着大汉如此轻松的口吻,柳长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碰上的这是个什么人啊?怎么在这样的地方行走,就像是在自己的家一样? 而当大汉闲庭信步的领着柳长兴走到打铁之处后,他就明白为何大汉为何会如此了。看那门口两个守卫,腰上系着钢刀、身上披着铠甲、两只眼睛瞪大好似怒目金刚,但从柳长兴刚一看见他们,到走在他们面前,这两个人一直都是如此的模样,见识过点穴威力的他自然懂得这是怎么造成的。不过瞧着这两个人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的被定住,柳长兴就猜到了大汉的武功是有多么高强。 “赵四,李三,你们快带着人出来!”大汉刚刚走进打铁的地方,就呼唤着里面领头人的名字,很快两个穿着粗布麻衣的汉子就小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刚开过刃的刀具。 “杨大哥,你看好路了?”他们虽然对柳长兴的出现有些惊讶,但还是着急的问着之前就已经订好的事儿。这位杨大哥是这群铁匠中间体力最大的,能连着挥动一百下大锤,力气、耐力都是个顶个的好。所以在大家伙准备逃出这个牢笼的时候,就推选了他作为领头的。 “看好了,前面没什么能阻碍咱们的。”点了点头,大汉的眼睛里充满了自信。“对了,忘跟你们说,这位是开封府的捕快,是来调查铁矿这事儿的,他已经为我们探好了路,连巡逻时间都记住了,只等着我们按照计划,逃出去。”推了柳长兴一把,让他站在自己面前,大汉丝毫没提自己救人的事儿,只是说了柳长兴的作用。 “是么?那真是谢谢这位大人了!小的们都是这陈州附近的铁匠,被掳到这里给这帮人打造兵器,好不容易想法子要逃出去,能得到大人的帮助真是太好了!”领头的赵四是个明白事儿的,虽然瞧着柳长兴脸上和身上乌漆麻黑的,但毕竟有着公职的身份,还受到大汉的推崇,那肯定是不能驳了面子。只是这么小的一只,真的能有什么作用么?怀疑的话他没有说出来。 “行了,没有时间在多说了。李三,让你安排的事儿安排的怎么样?”看到了赵四眼睛里的怀疑,大汉没有多说话,只是快速的转移了话题。而这话题转移的也确实恰当,因为那是为他们逃走打的掩护,时间必须要掌握好。 “放心吧,杨大哥。粉已经都磨出来了,放在漏斗里,等我们一出去,把开口一打,不用多一会儿,这里就会彻底的被埋起来。”说到这儿,李三的表情有些阴狠。倒不是他性子里存在着残暴的成分,而是他的亲哥哥,就因为这帮人的暴虐,永远的消失在了这铁矿之中,连个尸骨都未曾给自己留下!所以他才会选择如此的招数,用冶铁的煤遇上冶铁的火,让他们所有的人,都给自己哥哥陪葬。 “你,你是……”看着李三的脸,柳长兴觉得好像有哪里比较熟悉,但又说不出来具体的东西,只是这张脸,好像自己最近有见过。 “行了,那就这样吧!李三,赵四,带着家伙,我们先撤出洞口,然后将漏斗打开,我们快速的到出口,做惊慌状,趁机跑出去!”看着大家都把可以反抗的武器带好了,大汉第一个打了头阵,领着二三十人走出了炼制武器的洞口,而当最后一个人——李三刚刚走出去不到一丈的时候,洞里面就响起了噼里啪啦的爆炸声,最开始很小很小,然后声音逐渐的变大,这一群人在大汉和柳长兴的带领下跑动的速度也逐渐的在加快。 “着火啦~~!死人啦~~!” 一大群人顺着通向出口的地道跑了出去,迎面就遇到了带着十几个守卫有所警觉的壬午等人。 “怎么了?里面这是怎么了?”轰隆隆的响声在地底下听得尤为清楚,尤其是在感受到墙壁的振动和石块的下落时,不仅仅是逃出来的铁匠们,就连这些抓人的守卫们,也不禁有些惊慌,甚至忘记了自己最初想要抓人的目的。 “英雄啊,好汉啊!里面着火了!炉子都炸了!快跑啊,不跑就没命了!”因为之前大汉和壬午见过,大汉拉着柳长兴往人堆里一缩,赵四立即顶上和那帮穿着铠甲的黑衣人解释。 “什么?炉子怎么会炸?”领头的壬午听着这话也傻了,冶铁危险他是知道的,可没想到会造成如此大的破坏。看着周围已经不仅是掉落细小的石块了,连稍微 大一点的都开始往下落了,他也不禁往后退了两步。就是这两步,让大汉看见之后,在人堆里又喊了两声,“快跑啊,不跑就没命了!” 而这一下子,无论是守卫还是铁匠,在求生的本能面前,都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拼着命往前冲。可是,这个时候,门口的守卫们也正在往地道里退,因为在他们的前方有一黑一白两个煞星,带领着无数死神般的任务,像是黑白无常和从地狱而来的使节,收割着这曾经虐害了无数人的生命。   ☆、第四十九章 “这是?这是飞云骑!”看着这一个又一个窜进洞口的披着黑色斗篷、穿着铠甲的男人,柳长兴惊讶的出了声。庞昱那小子竟然找到自己了?用脑子稍微想一想,就知道这地儿不好找,他是怎么找到的?然而现在的柳长兴只能默默的留着这个疑问,推着前面的人赶快跑出去。 “飞云骑?你说他们是飞云骑?他们为什么会来这儿?”虽然柳长兴说话声音不大,周围也很是吵闹,但以大汉的耳力还是听清了那三个字。这么说飞星将军也来了?这铁矿的背后到底藏着什么事儿?让庞家也专程到此。 “啊……哈哈,”听到身边人的问话,柳长兴笑的有些尴尬,不太清楚该怎么解释。历来开封府和庞家都是水火不容,这在朝廷和民间都已经成了公认的事实,如今自己要说他们是来救自己的,会不会被这个大汉一下子当做开封府的叛徒给扔回去啊?自己可是还记得白玉堂当时得知阿昱身份那嫌弃的表情啊! “算了,”看着柳长兴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大汉也不强求。飞云骑来了也好,省的自己这些人武力不够,被这帮守卫绞杀掉。不过,从这逐渐下落的石头可以看出,这地下铁矿根本支撑不了多久,如果再堵在这里,那肯定就是粉身碎骨的结果。想到这儿,大汉敞开嗓门,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句: “地道要塌了,大家快跑啊!” 这洪亮的声音让所有混乱厮杀的人都停了下来,然后大家好像才反应过来一样,开始朝着出口跑去。没有人想要被砸死在地道中,就算被人杀、被人抓,也要比被砸成肉泥好得多。 “我的天妈啊,这一声差点没把耳朵震聋了!”埋怨的看着身边若无其事往前跑,还时不时把几个守卫扔回去的大汉,柳长兴郁闷了。可就在他眼角一扫的时候,就看到之前略微有熟悉感的李三,和一个守卫扭打在一起,他的脑袋上被地道掉下来的石块砸出了一道血痕,身上则是添上了几道刀伤,鲜血从破碎的上衣中流出,而他第一眼就引起柳长兴注意的是那不甘的眼神。 好熟悉,好熟悉,他到底和谁有关系? 柳长兴想着,步子就不由得落了下来,等到快要到李三身边的时候,他突然回忆起,他长得和那个鬼魂的领头好像有些像。那个人,那个人好像也姓李! 这时候,柳长兴终于恍然大悟,为什么自己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看着这时李三已经被守卫一拳打倒在地,连踢带踹,根本没有办法起来,柳长兴随手拿了一个石块,就冲了过去。 “啊!” 虽然被禁锢了好些时日,但柳长兴由展昭教导的功夫却没有落下多少,撩着袍子三两步便到了守卫的身后,然后一石头砸在了他的后脑,随后又是一脚,将他踢飞出去。 “你!”李三这时候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呢,以为自己要和哥哥一样去见阎王爷的他,没想到马上就被解救了下来。 “别你你你的了,我们快跑吧!”将手中沾血的石头随意的一扔,拉起李三柳长兴就开始拼了命的往前跑。只是这么一会儿工夫,他们就已经落后大部队了,周边只剩下几个零星的被大汉扔回来的守卫,要是他们群起而攻之,那自己和李三就死定了。 可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瞧着自己这一对只有两个明显和自己不是一伙儿的人,被扔在后头、恶心四起的守卫们,有的抽出了刀,有的握紧了拳头。只不过离出口还有半个地道,柳长兴和李三就被围了起来。 “你们不要命了么?现在里面就要塌了,现在不跑你们不想活了?”把受伤的李三放在身后,柳长兴警惕的看着这些人,希望能唤起他们的求生意识,顺道让他们放过自己。 “哼,出去也是个死!还不如让你们两个给我们陪葬!”说话的是那个倒霉的壬午,想着那个和面前这个少年一伙的,把自己扔下来的大汉,他就恨得牙根痒痒。你不是不让我活么?我就让你的朋友跟着我一起下地狱! “你、你们不要这么不冷静啊!”就像是一只可怜的羊羔被群狼环伺一样,柳长兴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发抖。身上什么武器都没有,和这帮带着刀的人打,自己哪里有什么胜算! “这位捕快,你不用求他们了,一看就是想要我们死,这么说也没有用。”身后的李三算是看明白了,也了解人在将死之时心里的那种报复想法,就算自己两个人求饶,也不会有好结果的。看着已经在后面坍塌的地道,李三抽出在背后一直背着的钢刀,那是他哥哥最后打造的一把刀,递给了柳长兴。“我们好歹搏一搏,生死由命,成败在天!” 握着那把李三给的刀,再看到他眼里那股子火气,柳长兴也放弃了妥协。不就是玩儿刀么?不就是打架么?能从那一百多个刺客的手里活下来,现在也能从这四个杂牌守卫中逃出生天。 就在柳长兴刚刚握紧刀把的时候,战斗一触即发。壬午瞧着一个空隙,首先就攻了上来,把手里的刀挥舞的飞快,看样子光是让柳长兴死都不够,还要把他大卸八块。 而柳长兴呢,此时也不是没有战斗经验的初丁了,在生死存亡的关头,他发挥了全部的实力。一手护着李三并以他为根基,腾起将壬午踹了回去,然后一腿弯曲,在下方直接来了个横扫,刀刃向上翻,将其他几人的下盘重创。如果不是其中几人反应比较快,第一个回合他们就会失去不少战力。 而在这时候,大部分的人都跑出了地道,飞云骑、白玉堂和展昭也开始了清扫活动。他们来回的穿梭在人群之中,随着一刀一剑的挥舞,就会有一个又一个的人倒下。对于这些倒下的人,就算是心地善良仁厚的展昭也没什么怜悯,光是看着那些凄惨逃出来的村民们,他们那蜡黄的脸色和明显被虐打不轻的身体,就足以让他们将心中柔软的一面收起。 “长兴呢?为何逃了这些还不见他?”看着快要结束的战斗,白玉堂边打边找,就是没有看见柳长兴这家伙。想着他长得那般出色,穿的又是庞昱的衣服,白玉堂觉得他不应该被埋在人堆里! “难道他没有逃出来?”脑子一转,白玉堂就想到了这么一个可怕的方向。不会吧!他那么机灵的脑子?不过,再怎么肯定,白玉堂还是脚尖一点,直接飞往洞口的方向。自己来就是为了救他的,如果他被埋在洞里面,那自己这一趟不算是白来了么?将挡在他前面的人全部用内劲打开,白玉堂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地道。 而他速度快,有两个人比他还要快。一个是穿着玄色长袍的展昭,他紧皱眉头,显然是想到了这个状况。进入地道中,四处搜寻,嘴角紧紧的抿着,生怕刚才他脑海中出现的场景在现实中上演。 还有一个则是穿着麻衣的大汉,本来他以为柳长兴就在他身边不远,可是因为洞里面火把都被打掉,加上人流拥挤,等到出了洞口才发现,柳长兴不知在什么时候消失了,根本就没有出来。问了几个人,他这才清楚柳长兴是回去救人了,想着不能让这么一个小家伙葬身于地洞之内,大汉飞快的跑了回去,只是一瞬间就蹿出了三四丈远。 然而,这时候被大家牵挂的柳长兴虽然没有达到葬身于此的地步,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壬午他们联手的逼迫,让他和李三完全没有逃跑的机会,只能看着身边的石块一点点的下落,将他们堵在了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虽然火并没有烧到地道之中,但那浓密的烟却没有多远,空气中刺鼻的味道已经充斥着他们的嗅觉。 因为以寡对多,柳长兴的体力已经无法支撑了,如果只剩下他一个人,柳长兴还能干倒几个,让他们给自己陪葬,但是他身后还有一个比他更不如的李四,这就意味着死神慢慢的向他伸出了镰刀,就等着机会砍断他的脖子。 “哈哈,不用再挣扎了!你是注定要死在这儿了!”因为报复心和死亡境地的交缠,壬午已经变得有些歇斯底里了。他看着柳长兴那由于流着血变得湿哒哒的袖子,露出了一丝残忍的微笑。 这个人应该不简单吧!想着柳长兴身上的衣服和挂件,壬午肯定了自己的猜测。随后他就觉得心里很是痛快,有这么个人跟自己死在一起,拉上这么一个垫背的,自己这辈子值了! “呵,谁要死在这里啊!最后死在这里的肯定是你们!”看着对面那些气喘吁吁的家伙,感受着已经倒在自己后背上的李四,柳长兴拄着那把刀,心里还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儿。自己能从刺杀中死里逃生,就代表着自己能从这里逃生。这些守卫算什么,能跟那些刺客比么? 然而在这豪情的背后,柳长兴心里也带着隐隐的悲凉。救兵都到眼前了,自己却真的要死在这里了,难道这就是天命么?想着自己一次两次都为救别人而陷入到死境,柳长兴心里有一丝惆怅,却没有后悔。 “哼,不要说大话了!让我最后一刀了结你吧!”不愿意再听见柳长兴比石头还硬的回答,壬午拿着刀慢慢的走向了他。他扬起刀,刀刃在黑暗中映射出一道光亮,然后顺势向下,锐不可当。 “谁敢动他!”就在柳长兴已经没力气挥刀,只能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时候,“嘭”的一声,围在他们面前的由几块石头组成的石墙轰然倒塌。从其中刺出来一柄厚重无锋的长剑,剑未到,气先至,一下子就把站在柳长兴面前的壬午震飞出去。随后,一个穿着赤黑色袍子的人到了柳长兴的身边,看着他已经无法站立的模样,脸色阴沉,一把将他抱在了怀里。而他身后的李四,也被随后到来的大汉接住,背在了身上。 “白玉堂,剩下的这些人你解决吧!我先带长兴出去!”冰冷的话在看到柳长兴那沾染上泥土和鲜血的脸之后有了些许柔情。用拇指将他嘴角刺眼的血抹去,这人抱着柳长兴又快速的飞了出去。 “这只臭猫!”恨恨的瞪了一眼那人离开的方向,白玉堂将手中的剑一挥,寒光尽现,随后几个守卫就跪在了地上,再也起不来。 “我不会让你们这么痛快的,这里不是快塌了么?你们就在这里好好感受死亡的恐惧吧!”给了旁边大汉一个眼神,白玉堂让他先行离开。而之后,看着那人已经远遁,白玉堂的手里突然出现了两个圆滚滚的精致小钢球,看起来很是可爱。而它们的威力,却无法用可爱二字来形容。 白玉堂退出了五六丈远,随后就手一顿,手指一挥,带着内劲的钢球就飞了出去,在空中划过,甚至带了“嗖”的声音。它们准确的掉落在壬午这帮守卫所在的地方,然后“轰”的一声,发挥出巨大的能量。此刻的地道,再也没有通畅之处,乱石成堆,烟雾弥漫,就算人侥幸还留有余气,在这样的环境中也不会有逃出生天的可能。 但事情却并非了结的如此简单,就在某人抱着柳长兴打算飞身上马回去医治的时候,一大帮黑衣人在他们的前方集结过来,就像打仗一般,中间隔着一个地道出口,而两方的人对垒分明。   ☆、第五十章 “哈哈,开封府和庞家的人都到了啊!这是代表着你们联手了么?”为首的黑衣人看着自己经营了三年的铁矿如今成为一片废墟,内心的怒火根本就没有办法抑制,连说出的话都带上了内力,让受重伤躺在展昭怀里的长兴受到冲击,咳出了一口鲜血。 “你闭嘴!”看着柳长兴痛醒,展昭眉心紧蹙,一手放在他的后背,源源不断的输入内力帮他缓解伤痛,另外一只手用内力弹出剑鞘,强烈的气劲直接打在对方的坐骑上,将那高头大马一下子击倒在地。 “呵,原来是南侠展昭啊?怎么,开封府一个小小的捕快受伤也会让你生气?看来我们展少侠还真是护短呢!可这里这么多平民百姓,你觉得自己护得过来么?”虽然坐骑被打翻在地,但是黑衣人却并没有受到伤害。他足下一用劲儿,就从自己的马上飞起,略过两三丈,飞到了一边的树枝上。高超的轻功,让那树枝都没有什么晃动,就好像没有人似的。 “护不护得来不是你说的算。看你武功也不低,可能在江湖上也算是有名的高手,为什么成天带着一副面具?是故意吓人啊,还是长得难看不敢见人啊?”瞧着展昭在帮柳长兴疗伤,白玉堂就和那个黑衣人首领对上了。反正跟那只臭猫比,自己也不差啥,为了自己兄弟不被弄死,他就勉强的顶缸上了。 “哼,白玉堂,你什么时候也成了公门众人了?江湖中还不够你打抱不平,跑到这里充什么大瓣蒜?”瞧着展昭不稀得搭理自己,白玉堂反倒凑上来说话,还刺儿的自己一套一套的,黑衣人冷笑着看他,想做点儿什么报复一下,但考虑到陷空岛五鼠的名号,又有一些顾虑。 “天下这么大,哪儿不是江湖?反倒是你,仗着武功高强、人多势众,欺负这帮没有武功的平民算什么能耐?有本事跟你五爷我打一打?咱们手底下见真章啊?”知道群殴一定是拼不过,白玉堂试图挑起对方单打独斗的兴趣。但对方是那么好被挑衅的么?白玉堂的目的一下子就被他看了出来。 “白玉堂,你以为我傻么?现在我才是占尽地利人和,为什么要受你的激将?”黑衣人的斗篷被风吹起,话语很是猖狂。他只是简单的手一挥,下面的人就立即变换了姿势,拔出刀、拿起盾,一看就是受过专门训练的杀人队伍。 这时候,白玉堂也知道不好,但他带来的人太少,根本无法和对方相比。凑到一个飞云骑身边,白玉堂让他把逃出来的百姓尽可能的找几个人护送过去,然后就抽出了自己的画影,准备为他们抵挡在前,最起码争取些时间。 “你们把他也送回去吧!”看着现在的情形,想着庞昱交代给自己的任务,展昭将柳长兴抱起放在了一个飞云骑的后背上。 “那您呢?”瞧着展昭不动声色、动作却十分谨慎的模样,飞云骑也不由的将背后之人轻轻的稳住。 “当然是留下来。告诉钦差大人,让他赶快派人来支援,要不然这铁矿还有剩下的飞云骑,难以保存。”摸了摸离开自己怀抱后变得有些不安的柳长兴,展昭转过身去,站在队伍的最前方,手中巨阙宽阔的剑刃,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看着一个个都守在最前方,扛着李三的大汉也把他交给了别人,他一瞬间钻进了附近的树林然后又快速的飞回了原地,只不过这个时候,他的手里多了一把威风凛凛的大刀,古朴大气的刀把,还有带着神秘花纹的刀背,都让人们忍不住猜测这是一把什么样的宝刀。而在场识货的展昭、白玉堂还有黑衣人看见这把刀之后,纷纷将目光投射到这个大汉身上, 异口同声的喊了出来这样一句话: “北侠欧阳春?” “哈哈,各位请见谅啊!我是平民百姓一个,来这儿也只是巧合,因为好奇这帮人大肆掳掠铁匠的原因,所以见到你们之时,未曾打过招呼。”对着白玉堂和展昭,欧阳春一拱手,爽朗的笑容出现在了脸上,让人根本兴不起什么不好的情绪。 “无妨,有了北侠相助,我们的胜算又多了一分。在下常州武进展昭,字熊飞,同欧阳大哥见礼了。”嘴角一弯,同样的回礼,展昭的眼神中带了钦佩之色。要说这北侠欧阳春,被称为南侠的展昭一直都是闻名未曾见面。不过光是听他在江湖中行的仁义之事,就让人颇为敬仰。虽只是初见,但却觉得同这位大哥神交已久。 “在下陷空岛白展堂,欧阳大哥这副相貌,好像和江湖中传的不太一样啊?”瞧着欧阳春脸上的皱纹,还有那乱七八糟的胡子,实在是不像有“紫髯公”之称的北侠,这也是为何自己明明就站在他的眼前,却根本没认出来他的原因。 “哦,你说这个啊!那是因为我要装扮成一个铁匠才能进去。幸亏我力气大,还算是有些手艺,要不然还真的混不进他们的铁矿里呢!”想着自己刚进去的时候,那从作坊里拖出去的李三哥哥的尸体,欧阳春的眼睛里露出了一丝寒意。 “哼,就算北侠来了又如何?能敌过我的人么?”黑衣人看着那一帮人在若无其事的聊天,心里那个气啊!自己就这么没有气势,让他忽略过去么?挥挥手,大部队就开始前行,然后结阵,一刀一刀的向前挥舞。 “敌不敌得过不是你说了算!让五爷我看看,你的手下究竟多么有能耐!”足下用力,白玉堂蹭得一下腾空而起,看着对面人铠甲齐备,他皱了皱眉,然后袖子里滑下来两颗小钢球,与之前在地道中使用的是一样的东西。 手腕一挥,漂亮的钢球落在人堆里,刹那间就造成了巨大的破坏力。震天的响声在队伍中惊到了一片人,而钢球中发散射出的细小铁块,带着巨大的冲击力和高温,一下子就把将队伍打散。随着这样的开战,展昭和欧阳春在后方也拿着武器向前,各展所长;飞云骑更是将全身解数使尽,暗器、飞轮、匕首,凡是能杀敌的方法尽数被用在黑衣人部下的身上。只不过几息的时间,对方那庞大的数量就少了三分之一。 瞧着形势不好,黑衣人也上了,他的目标自然是当中武功最高的北侠欧阳春。他从腰中抽出了一把软剑,注入内劲后变得极为刚强,比起手上的那把归灵宝刀也不遑多让。斗篷一个后甩,就冲到了欧阳春的面前。 而就在两边厮杀之际,由包拯带来的大部队也已经到了陈州。锣鼓开道、旗帜飘扬,身后跟着的一千兵士携带着大量的弓弩,一路上给平民百姓和江湖侠客造成了不小的威慑力,整齐的步伐、严格的军制,更是让他们看到了朝廷的威力。不用说,这么帅气的军队必然出自飞星将军的手中,而在钦差队伍的中央,也有着那么一匹高大骏马,上面坐着的就是穿着黑色常服的飞星将军。 “将军,有飞鸽传书。”还未到陈州府衙,一名飞云骑就从队伍前方跑了过来,到了庞统近前,双手恭敬的递上了信。这是一封类似于求救信的东西,本意是传给在知州府衙里守护在庞昱身边的贪狼,结果却被在前打探的飞云骑发现给截了下来。 “看来情况不好啊!”将信随意的递给手下,庞统整理了一下衣裳,看了看太阳,嘴边露出一抹微笑。“告诉包大人,今日南庚辰日,金寒水冷,大力北方,我庞统,要去会一会贵人。”一甩袍袖,庞统转身策马前行,身后跟着一部分飞云骑,随后又跟着大概二百的弓弩手,本人并无什么特别的动作,只是瞧着那背影,在身后整齐脚步声的映衬下,越发气势十足。 能在宋辽的战争中杀敌无数、从一个小兵升到将军的人,骑术自然不会差,更何况庞统座驾乃是千里良驹,更是一般马匹比不了的速度。所以在出城门没有多久,他们一行人就遇到了护送百姓回程的飞云骑。 “七杀。”只是叫了名字,在庞统的身后立即出来了一匹马,带着几个人就去接应飞云骑,顺便了解情况。庞统坐在高处,眼睛只是在人堆里那么一扫,就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怎么会变得这么狼狈?想着那天在自己面前笑得开怀的人儿,庞统的嘴角降了一分。 “将军,信是破军写的,在铁矿附近有大量黑衣人集结,展昭、白玉堂带领飞云骑和衙役正在拼死的抵挡。属下是否立即率人营救?”七杀了解完情况后就回来请示庞统,不是说他没有主见,而是军队中向来都是令行禁止,没有主帅的命令,身为部下是不可以随意出兵。 “留两三个护卫就好,余下去接应。”想着那边铁矿以及里面东西的重要性,还有被拦在那儿的飞云骑的性命,庞统丝毫没有犹豫就下了命令,而他自己,则是稍微纵马,到了背着柳长兴的飞云骑跟前。 “将军!”飞云骑背后有人,无法行礼,只能低头表示恭敬。 “把他给我吧!”听着背上的柳长兴呼吸都变得困难,庞统的心情变得更加不好。这受伤孱弱的家伙和那天自己见到的恨不得钻进水里抓鱼的是一个人么?他接过柳长兴的身子,小心的避开了伤口,瞧着那已经干到起皮的嘴唇,终于还是皱起了眉心。 怀抱着柳长兴,想着那边投入的实力,庞统放心的带着人回城。而他虽然没有下马,也没有和这些百姓们打招呼,但光是他派人照顾伤患的举动,就让这些刚刚从铁矿中逃出来受过虐待的百姓们心里有了好感。 “诶,这位将军是谁啊?看起来很是英武啊!人好像也不错!”还有精神的人三两个聚在一堆,好奇着庞统的身份,甚至有胆大的朝背扶伤患的飞云骑打听了起来。 “这是我们飞星将军庞统。”飞云骑虽然严肃,但并不是不会说话,尤其是听着百姓带着喜爱的口吻询问自家将军的名号,他们从嘴里说出来都是带着无限的敬仰之情。 “哦,原来是飞星将军啊!” “飞星将军我听说很厉害的,把那帮辽人打的落花流水,根本不敢踏足边界一步啊!” “原来这将军这么厉害啊,看他还抱着那个开封府的捕快,应该是关系很好吧?” “开封府和庞家好,你没有开玩笑吧!” “开封府怎么就不能和庞家好了,包大人和庞太师那是上一辈人的事儿,下一辈关系好多正常!再说,庞将军一看就不是庞太师那样的人!而那个捕快可是救了李老三,虽然瘦瘦小小的,但那勇气绝对不是一般人!是朋友又怎么了?” 虽然庞统在前面骑着马,距离百姓们有一段距离,但不代表他听不见百姓们的闲谈,而从他们的嘴里,庞统也知道了柳长兴这一身伤的来由。 “原来你还会英勇救人啊?”瞧着柳长兴痛的额头一直冒汗,庞统随手就从袖子里拿出锦帕给他擦了一下,而这落在虽处在身后,但一直都关注着自家将军的飞云骑眼里,简直就比天降陨石还要让人震惊。 我、我们家将军竟然给别人擦汗?还是开封府的捕快?这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虽然飞云骑们的动作依旧在继续,但是他们的脑子,就像是突然遭遇了低温一般,一下子就被冻住,再也无法思考。   ☆、第五十一章 “你醒了?”当太阳滑过地平线,只给天空留下一抹灿烂的红晕之时,躺在床上的人也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他微微的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在看到前方桌边的背影时,瞳孔不经意间微微变大。 “怎么?看到我很惊讶?”那背影转过身来,一身黑色长袍将他衬得是面如冠玉、英气逼人。他不是那种极为惊艳的相貌,但所有的部分组合在一起,却让人根本没有办法忽视。 “你……你怎么……”尝试着说了两句话,柳长兴嗓子干哑的什么都说不出来。他很想喝水,但又不敢让眼前的人帮忙,只能自己翻身下床。可是就在他刚想起来的时候,身上的痛让他一下子又摔了回去,本以为又是让人忍不住喊出来的疼,结果却被手疾眼快的某人抱在了怀里。 “明知道自己受伤还敢起身?”庞统右手拿着一杯温水,左手帮助柳长兴支撑身体,说出的话语本身没有什么起伏,但柳长兴却好像在里面听见了埋怨。 “多谢庞大哥。”就着庞统的手狠狠喝了几口水,觉得嗓子里那种火烧火燎的感觉下去以后,柳长兴叫人也变得顺溜起来。虽然他好奇为何自己不过被关几天,庞统就出现在这儿,但一想到庞昱,他又没有什么话要问了。 “你是该谢谢我,要知道,还没有什么人能让我服侍着穿衣上药呢!更别提喝水了!”将柳长兴小心的放在床上,庞统又坐回到桌前。手里面拿着一个小巧的茶杯,盯着上面的花纹,不知道在研究些什么。 “穿衣上药?”柳长兴低头看了看自己现在的里衣,果然不是当初穿的那一件。雪白的缎子上绣着金边,柔软轻薄的质感就好像没有它一样。光是看这领口繁复的花纹,细密的绣工,就知道价值不菲。光这件里衣自己就得攒上个三五年吧?平民柳长兴在心中默默估算着它的价值。 “是啊,要不然你以为还有谁会管你呢?”将杯子放下,庞统看着柳长兴,说话的语气带了些无奈和理所当然。但天知道,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人家飞云骑本来就打算帮主子一把,给柳长兴换衣服,是他莫名的起了心思,想要尝试一下给别人换衣服的感觉,将他们赶走的!要不然有哪个不想活的,敢让飞星将军帮忙啊? “哈哈,那谢谢庞大哥了!”瞧着庞统那带着侵略性的眼神,柳长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能说,老子不用你换衣服,你自作多情么?估计这话要是说出口,他不是被抽死就是被打死了! 而且,柳长兴还真得多谢庞统的帮忙,他常年行军打仗,身边的药是极好,止血生肌、消炎去肿,抹上还有一些清凉之感,再加上娴熟的手法、仔细认真的态度,这才能让浑身是伤的柳长兴睡到这个时候。躺在床上没有不适之感的柳长兴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才将那些因为庞统的态度而想说的浑话憋在心里,只是真诚的道谢。 “谢我?该怎么谢?这一路把你从陈州城外带回到府衙内,还给你穿衣上药的恩情,你要怎么还我?要知道,我庞统可从来不做赔本生意!”瞧见柳长兴忍了一下才说话,庞统更想逗逗这个小家伙了。从知道这个小子是救人才受伤后,庞统就利用他昏迷的时间将他身上发生的事儿调查了个遍,结果发现这个小家伙人虽小,却复杂的不行。 在开封时,你能看到他不同寻常的一面:胆小、狡猾、好吃懒做;聪明、坚持、善于交际,有时还伴随着不一般的勇气和好运。而在这一路上,你又会看到他的周全、忍让、气势汹汹;敏锐、侠义、勇于决断,因为救人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这样的矛盾体并不多见,所以闲来无事的庞统这些时日就打算好好看看柳长兴性格上的更多方面。这不?探索与发现节目正式开始! “那庞将军想要让我怎么谢你啊?”见过英雄深藏功与名的,没见过将军挟恩图报的!没办法,穿的是人家的衣服,上的是人家的药,喝得是人家给倒的水,一会没准吃的还是人家的饭,柳长兴想来想去只能妥协,不过也径自换了称呼,表示一下自己也是有脾气的! “庞将军?”玩味的看着柳长兴郁闷的小脸,庞统好心情的甩了甩袖子。“本将军现在没什么缺的,只希望柳捕快答应我一个条件便好。”没有在意柳长兴故意拉开距离,庞统也顺着说了下去。他的本意就是要挖掘出柳长兴不同常人的地方,这样的反应倒在他心中得了欢喜。 “一个条件?那也太宽泛了吧!难道庞将军你让我死我也去啊?”想着如果庞统给自己出了难题,让自己出卖开封府或者自杀什么的,柳长兴觉得有些强人所难。 “本将军自然不会如此,这条件绝对是你可以做到,又不危害他人的事情。怎么样?你考虑好了么?”没有因为柳长兴失礼的话而感到生气,庞统依旧是没有什么情绪,就像是在闲话家常一般。这时候他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一把精致的匕首把玩,锋刃轻薄如蝉翼,锐利闪金光,只是看那手指在来回的擦拭,就让人感觉到凛然的寒意。 “我、我当然考虑好了!”感受到庞统无形中流露出来的压迫感,刚才还大大咧咧反抗的柳长兴一下子就怂了,连手都缩回了被窝,只露出一张惨白的小脸儿。 “那你是答应了?”听见了柳长兴话语中的颤音,庞统嘴角微挑,看起来很是满意。 “当然!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受了庞大哥的大恩,自然是要好好报答的!”瞧着那匕首在庞统的手中上下翻飞,耍着漂亮的刀花,柳长兴的声音更加肯定和热切,生怕那刀子没拿住,一下子飞到自己的面前。 “那就好,可要牢牢记住,你,欠我一个条件!”看着柳长兴恨不得把脑袋也埋进被子里的模样,庞统把匕首收起,忍不住笑了一下。而那一刹那,就像是久冻的寒冰突然炸裂,聚拢的花瓣绽开一线,让人在惊讶之中感受到了无限的惊喜和震撼。 “将军,包大人请您到大堂相见!”就在屋子里陷入一片寂静之时,门口传来了七杀的声音,打破了有些凝滞的氛围,也让陷入到美色之中的柳长兴清醒过来。 “你去回包大人,本将军马上就到。”整理了一下衣衫,庞统看了柳长兴那被捂得有些发红的脸蛋一眼,随后就走出了门外,留给他的是一阵清风和两扇门轻轻闭合的声音。 我的天妈啊!庞统笑了?庞统笑了!彻底缓过神来的柳长兴唾弃自己的行为,尤其是脸上那热度,让他觉得自己简直不是个汉子!就在他一个人缩在被窝里纠结的时候,在陈州府衙大堂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包大人,找本将军何事?”在飞云骑的引领下,庞统迈上了通往大堂的台阶。微风吹过,玉冠上的缎带飘起,自带有一派风流气质。如果不是看那双略显凌厉的眼睛,你绝对不会想到这是一位征战沙场的将军。显然,面对比自己年纪大的包拯,庞统拿出的是不同于对柳长兴的态度。 “庞将军,这次本府找你来,是商议有关陈州盗粮以及藏兵之事。”捋着胡子,包拯看到庞统这般模样心里也是不住的赞叹。老天真是没有亏待庞吉那个老家伙,让他有了这么个好儿子!这要是我儿子该多好!稍稍的回头看了看在自己身后站着的公孙策,包拯放下了自己的小心思。 “哈哈,包大人把本将军看得太重了。这陈州之事自然是由包大人全权做主,本将军此番前来,只是探望胞弟而已。这盗粮藏兵与我又有何干呢?”坐在椅子上,拿过飞云骑递过来的清茶喝了一口,对这陈州的事儿,庞统显得毫不在意。 “庞统你这家伙,你不在意干嘛还跟来?庞昱这小子也是钦差,和你一样是庞家人,怎么就和你无关了?”抱着剑站在一边的是白玉堂,经历了一场战斗的他看得出来飞云骑个顶个都是汉子,虽然武功没有自己高强,但团队作战意识绝对不输给别人。也正是因此,他虽然没有和庞统见面,但对他也存在着一种好奇和佩服的情感。可惜,这么一见面,看到这冷心冷情的庞统,大失所望,嘴里也忍不住挑起刺来。 “呵,白五爷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在来陈州之前,庞统就把这里的情况打听好了,自然知道那穿着白衣靠在墙角的锦绣少年是谁,也清楚他是个什么性格,但是这不代表他就能容忍自己的威严被挑衅。 “我是一个将军,征战沙场、带兵打仗自然是我的职责,但这救人赈灾、破案侦查,你见过有将军干这些的么?还是说,你们的包大人已经无能到连本职都做不好,让我一个将军帮忙了?”眼睛一横,杀气尽显,庞统虽然没有其他动作,但他浑身散发出的气势就足以让人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白玉堂这时候真的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能重重的哼了一下,转过头去不再看他。谁说将军都是一群只懂打仗的白痴啊?他看这庞统的嘴皮子比那些文人要利索多了! “庞将军,本府并没有要您越职,只是想借您手下的兵士用一用。这陈州之事与令弟关系匪浅,今天抓到的黑衣人头目更是要将令弟劫走的主谋。相信为了兄弟情义,庞将军也会答应本府的请求吧!” 包大人自然知道庞统为何如此撇清干系,这陈州的水太过浑浊,背后势力对官家来说也敏感的紧,庞家自然是不想插手这一切。但作为臣子,他总要有立场,所以才会带着兵来到陈州,表示他与官家同进退。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真的要和襄阳王撕破脸,毕竟是皇帝的亲叔叔,真的闹开面子上、利益上都不会好看。所以,包大人为庞统找了一个理由,没有什么比庞昱更适合做挡箭牌了。 “包大人既然都这么说了,本将军自然也不是无情之人。在陈州,阿昱多亏展少侠照拂,这份恩情,本将军自然要偿还。七杀,点点人马,分一半给包大人,等事情了解之后,再让他们回来。”摆摆手,庞统就将这一页揭过,继续坐在边上喝茶。而包拯等人就像没有看到他一样,开始今天的第一次审案。 “堂下何人?”看着在大堂下面拱手施礼后仍旧站着的黑衣人,包拯并没有什么怒气。武林人士对于朝廷的官员一向都有排斥的态度,能给你见礼已经是很不错了。 “在下天罡。”天罡只不过是坐在大堂喝茶,就被后来的包拯等人截住了。本来只是个送信的,一瞬间就成了犯人。虽然以他的功夫要跑根本不是难事,但他对于自己的身份也有着一定的好奇,尤其是在和庞昱扯皮的时候,看到自己以前的那些经历,他觉得就像是另一个人的故事一样。但所有人都坚持,他就是故事的主人公——王化。 “天罡,你是何时何地成为黑衣人手下的?”对待天罡,包拯算是比较温和。之前和展昭等人探讨过他的存在,知道他本人以前是条汉子,只是在丧失记忆以后才为人驱策,为那个人效力。而这突然失去记忆的原因,他们特别想知道,是碰巧还是人为。   ☆、第五十二章 经过天罡的讲述,众人才清楚,原来他是被黑衣人头领从山崖下救起的。从他醒来之后,就一直待在一个山庄养伤,因为腿摔断了,所以每天都要服药,直至痊愈。而对于之前的记忆,他不是没有好奇,也曾私下找过大夫医治,但大夫们都找不出原因,只是觉得他在掉下山崖之后脑子被摔坏了,以后有可能恢复,也有可能再也记不起。 “公孙,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真的是因为摔下山崖脑中的记忆受到损伤么?”包拯虽然擅长验尸,但是对于医理,他并没有公孙策清楚明白,于是这两个老头儿,就在大堂之上侧着脑袋开始交流。 “我也不清楚,这还需要更加细致的检查才能确诊。不过,听他说在养病期间有服用药物,这也可能是他失忆的原因。身为一个武功高手,他是怎么从山崖上掉下来的,又是为什么会从山崖上掉下来,这都尚待考证。”看着天罡现在如此明白事理的模样,公孙策对于那些大夫给的说法表示怀疑。怎么可能就那么巧把记忆摔没了呢?连个后遗症都没有。 “那一会儿在堂下你好好给他看看吧!”瞧着大家的目光都看着他们两人,包拯这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有些不好意思,但他脸皮黑,就算是害羞也没有人能看出来。 “咳咳,那天罡,像你一样为黑衣人效力的有多少人?他们也都是失忆的人么?”为了验证失忆是不是人为,包拯从侧面开始探寻真相。 “呃,失没失忆我不清楚,但是同我一般被老大救的人大概有十来个,功夫不在我之下。”想起那几个冷冰冰的家伙,天罡不适应的哆嗦了一下。唉!老大的下属中实际上只有自己一个人是正常的,可惜啊,现在自己被抓了。这一点,天罡想得很没有诚意。 “看来这黑衣人头领是专挑武林人士下手。”白玉堂才不信那么多这武林高手会心甘情愿的做这见不得人的事,翻了个白眼,戳破了真相。而在场的人基本上都与江湖有些瓜葛,也明白其中的门道,一个个暗自点头。 “行了,天罡,对你交代之事签字画押吧!带黑衣人!”说着,在飞云骑的羁押之下,一个蓬头垢面、头发散乱的家伙被抬了上来。他虽是一头青丝,但脸上却已是布满皱纹,违和的模样,让在场之人都情不自禁的偏过头去。 就在黑衣人被抬着经过天罡的时候,看着那张脸,天罡突然停了下来。 “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瞧着那对比太过鲜明的容貌,天罡总觉得他给自己一种熟悉感。不是气质、不是身形,仅仅是那张违背了自然之道的脸。 黑衣人瞧着那天罡严肃的模样,眼神冷冽,不屑的转过头去。他没有说话,可能是因为被点了哑穴的缘故,但他的态度,却很明显的告诉天罡,你想多了。 “算了,可能是我看错了。”想着自己只是脑袋里一闪而过的印象,没有什么根据,天罡抬起脚继续跟着衙役下去了,而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走出大堂之后,那黑衣人明显的松了一口气。在场的人都没有发现,只有坐在一边看起来不甚在意看起来醉心于品茶的庞统,察觉到了他一刹那之间呼吸的变化。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在飞云骑为防止黑衣人和其部下一样,吞毒自杀检查过他的口腔和浑身上下之后,解开了黑衣人的哑穴,退到一边,包拯就开始了他的审问。 “哼!”重新获得言语能力的黑衣人一点儿都不珍惜这样的机会,直接转头无视包拯的问询。 “大胆狂徒,本府在问你姓氏名谁!快快报上名来!”敲了一下惊堂木,包拯的语气一下子强硬了不只半点,脸色也变得更加阴沉。这案犯忒不知好歹,好好说话不听,难道要让他上刑么?对自己被忽视感到极其不满,包拯心里的怒气直往上蹿。 “谁要报名?有本事自己查啊?”语不惊人死不休,黑衣人一句话差点将包拯气了个仰倒,如果不是包拯涵养还算不错的话,那真真是立即就要上大刑了。 “包大人问你话呢,你别不知好歹!”白玉堂是个暴脾气的,虽然自己之前看不上开封府的人,但自从他结识了展昭之后,再见过包拯的公义,他就把开封府的这一群划到了自己的圈子里,要不然也不会一见柳长兴的身份就决定跟在他身边。这时看见黑衣人这么对自己崇敬的包大人,他怒火中烧,画影剑立时出鞘,恨不得直接在黑衣人的脖子上划上一道。 “白玉堂,别跟他斗气!”知道自家好友是个什么性子,展昭一把拉住了白玉堂拔剑的手,将那剑按回了剑鞘中。不是展昭不生气,只是他知道,公堂上,一切都只能交给包大人。 在这样的僵局之下,在一旁悠哉看戏的庞统将茶盏轻轻的放在了一边的茶几之上,清脆的声音让整个大堂都陷入了沉寂。 “包大人,你不介意将这黑衣人先借给本将军一下吧?”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子,庞统将手随意的搭在扶手之上,看似懒散,但浑身上下的做派,却让大家都不由得感慨他动作之潇洒、仪态之尊贵。 “当然不介意,庞将军请。”包拯此刻正有些发愁该怎么处理这个和茅坑里的石头一样的黑衣人,此刻见有人接手,自是乐不得的将他交了出去。他知道庞统中这人极有分寸,要不然也不会以庞家子弟的身份接手这大宋的兵马大权。将事情交给他,包拯是放了一万个心。然而,他没想到,自己话音不过是刚落,在大堂中央跪着的人就突然一声闷哼,紧接着嘴角流出鲜血。 “庞统,你!”黑衣人极其痛苦,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甚至连话都说不完整。 “我?呵,我什么?”众人这时才发现庞统刚才放在扶手上的手此时举了起来,在手上多了一根闪着光的银针。“这八针刺穴的感觉怎么样?它可是专门拷问细作的刑罚呢!用在你身上,还有点大材小用!”庞统笑的声音很是轻快,可吐出来的字却让在场知情的人都浑身一颤。 八针刺穴,这可是极其残忍的拷问手法,专门针对那些受过训练的细作或者武功高强的武林高手。它用八根银针分别刺进人体内的八处大穴,一旦刺进,血脉不通,奇痒难忍,痛苦不堪,如果被刺的时间过久,那么这八条经脉将彻底被毁,人再也无法习武,从此成为废人。 “你、你为何要如此对我?”黑衣人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庞统先对自己出手,他自问没有对庞家下过黑手,甚至连庞昱都没有为难过。而这庞统到底是何时和自己结下的仇怨?用八针刺穴,让自己受尽无限苦楚。 “为何?”听着黑衣人问自己的问题,庞统觉得这个人都要蠢哭了。但为了表示自己并不是无缘无故出手,他还是好心情的给黑衣人解释了一下。 “你难道不知我庞家最是护短么?”把玩着手里的那根银针,庞统一挥手,尖锐的针立刻消失在黑衣人的身体中,一点痕迹都没有在外面留下。 “我弟弟在陈州办差,你却给他添堵,盗粮藏兵,你难道不是在和我庞家过不去么?”庞统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同之前一样的风轻云淡,可就算他现在依旧这样,也没有人相信他真的会与世无争,他的狠戾从不表现在外,而是深深的藏在骨子里,化入骨血。 “只是这样也就算了,你竟然还将劫持的主意打在我庞家身上!派人潜进陈州府衙。如果不是开封府的柳捕快,那今日陷入铁矿囹圄之中的,岂不是我庞家子弟!”对黑衣人派人意图劫持自己的弟弟,庞统身为兄长绝不能容忍。当然,他不会承认,自己现在满腔的怒火,一部分也是因为那躺在床上之人浑身上下的伤。 “庞统,你可知道你如此对我,日后会有什么后果么?”忍着痛苦,黑衣人努力的喘着气将话说完,眼中的威胁让大堂中的每个人都想要叹气。现在连命都不掌握在自己手里,他竟然还不忘记威胁人?他是猪么?还是脑子被狗吃了? “后果?”庞统像是听到了一个非常好笑的笑话一样,弯起了嘴角。“本将军最不怕的就是后果了。如果可以,我真的不介意欣赏你背后那人的手段。只是,他肯为了你这样一个小卒子跟本将军撕破脸么?如果他觉得自己有那实力的话,也不会派你窝在这小小的陈州城了!” 看着黑衣人如此自大狂妄,庞统好心的将最后一根银针刺进黑衣人的身体里,让他彻底品尝一下这人间至痛的滋味。瞧见黑衣人因此倒在了自己的脚边,庞统嫌弃的抽回了脚,也没了看戏的心情。将剩下的交给包拯,他自己带着飞云骑离开了大堂,留下身后一双双的红眼睛。 “这、这还怎么审问?”看着肇事者拍拍屁股滚蛋的模样,在瞧瞧黑衣人躺在地上连话都估计说不完整的状态,白玉堂挠了挠脑袋,有些担心包大人。而他的担心此刻有些多余,通过庞统刚才和黑衣人的对话,包拯已经知道了他犯了哪些罪行,甚至知道了他背后是什么势力。 就在衙役要将黑衣人拖下堂的时候,在庞统还未走出大堂前的院子之时,被庞昱派去监视钱良本的飞云骑匆匆的赶回来了。 “回将军,钱良本他在家里自焚了。”只是简单的一句汇报,让所有人都愣在了当场。 钱良本自焚?怎么会那么巧?这黑衣人可是刚被抓来呢! “有确认过尸首么?”庞统依旧保持镇静,只是些微凑近的眉头表现出他对此事的不满。 “回将军,属下已确认过,的确属于钱良本。不止他本人已经被大火烧的面目全失,连同书房里的账簿和书信都已被焚……毁。”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飞云骑稍微停顿了一下,显示出他内心的后悔与自责。 “回去领五十大板,七杀亲自执行。”听着最重要的东西已经消失,剩下的都是残枝末节,庞统也就不再过多的注意。只是这一次飞云骑的失误,却并不是他可以原谅的。现在是在陈州,只不过是监视个不会武功的平民,都能出如此大的纰漏,那如果是在战场,潜入对方大营探取情报,岂不会自动暴露身形,将性命送与敌人成就战功? “是。”这名飞云骑的回答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好像早就料到了一般。这在军营中的将军看来是遵守军纪的表现,而在大堂中这些人看来,更多的则是庞统为人的冷酷。 “将军,此事并不简单。”在得知钱良本死亡后同样去检查尸首的破军站在了庞统的背后,他是飞云骑中最善于分析现场、检查尸体之人,可以说他的技艺绝对不比常年接触案子的公孙策或者是包拯任何一人差。 “哦?哪里不对?”耳边传来破军的话,庞统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继续往前走着,只是细声的话语进了破军的耳朵。 “那里好像有闪灵的影子。”破军的一句话让好似闲庭信步一般的庞统定在了当场。 闪灵?他们出现干什么?   ☆、第五十三章 闪灵,在大宋朝,是一个只有极少人才能知道的名字,它是专门为皇帝刺探情报、进行暗杀、暗中护卫的一个队伍。整个组织虽然只有二十四人,却每个人都武功高强、形似鬼魅,让你抓不住身影。从来没有人见过闪灵的真身,就连在朝廷中权势滔天的庞太师也只是知道有这么个组织存在而已。至于庞统的飞云骑为何清楚?那是因为他们不止一次的打过交道,甚至交过手。 “你是如何确定他们来了?”停下脚步,庞统觉得此事有些蹊跷。难道官家还有什么别的打算?竟然把钱良本这个可以牵出襄阳王的家伙杀了! “回将军,卑职检查那钱良本的时候,脖子后面的骨头被活生生碾碎。这样的杀人方法和指法,也只有闪灵的人会用。”检查尸首的时候,破军发现钱良本的死状有些不对。他的颈部呈高度扭曲状态,脑袋就像是没有支撑一样,抬起尸首的时候,头也不是像一般人冲着前方下垂,而是朝着后面下坠,仿佛十分不甘,想要喊冤的模样一般。这样的杀人手法,以及周围干净利落的现场,也只有闪灵曾给过他印象。一般人,为了不让被杀者发出声音,都会捏紧脖子前面的喉结,封锁他们的气道;但闪灵那一群人,从来不按常理出牌,强大的实力和谨慎的行为让他们不用担心那些,所以杀人手法别具一格。不过,如果说这是别人故布疑阵让他故意认错,也不是没有可能。 “既然是他们来了,那我们就不用参与其中了。告诉依旧在钱良本那儿的飞云骑,撤回来不要再管,这事某人不会想要我们参与的。”脑袋里转了一圈,庞统下了决定。无论怎样,这陈州之事其实和自己同庞家并没有大的干系,官家让庞昱过来,也不过是想要看看那人到底要做些什么罢了。不过…… “阿昱现在在哪里呢?好像来了就没有见到他。”想起自己的弟弟,庞统对他在陈州获得如此政绩感到很是满意。 “二少爷应该在柳捕快房中。”想着自己来的时候,看到庞昱急匆匆进入了府衙朝后院柳捕快所在的方向而去,破军稍稍的推测一下便得出辆答案。 “到那儿去了?那我们也跟着去看看吧!”步子一转,庞统又走回了来时的路。然而,他没想到自己在钱良本那没有找到的东西,竟然会在庞昱的手中出现了部分。 “长兴啊,你怎么样?”在庞昱进到房间的时候,柳长兴正无聊的发着呆。他在床上闷了好久,没有人和他说话,也没有心情睡着。 “还好吧!只是受了点伤。你嘞?我不在陈州的时候,你没出什么事吧?”瞧着庞昱的小脸比自己走之前瘦了很多,柳长兴有些替他担心。 “还好,只是牵挂着你。本以为你会在他们的营救之中安然的回来,结果你还是受伤了。好像每一次和我在一起,你都会受伤……”说到这,庞昱心里有些发苦。柳长兴第一次受伤是为了保护自己,当时一条刀伤横贯他的肩膀和后背,深深的伤口直到他被抓走的时候也没有彻底痊愈;第二次受伤呢,虽然不是保护自己,但却是受到了自己的连累。来之前自己也听到些风声,说是大哥亲自把他救回来的,当时流的血把衣服都湿透了,人更是昏迷不醒。难道自己和他命格不合么?总是牵连他受伤…… “嗨,这和你有什么关系!”看到庞昱低下了头好像很难过的样子,柳长兴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本来是想拍脑袋的,结果发现这家伙太高,自己够不到。 “我受伤那是因为我没有乖乖的逃走,多管闲事来着!和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白玉堂那家伙能那么快找到我是因为你吧?我离开的日子,你在陈州都做了什么?应该没有扰民什么的吧?”想着庞昱那略微有些急躁的性子,柳长兴有些担心的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自己被抓走的时候,陈州诸事未定,如果庞昱挨家挨户搜查的话,肯定会在百姓心中积怨的。 “嘿嘿,长兴你说晚了。”想到自己那天带着飞云骑挨家挨户搜查的行为,庞昱有一丢丢不好意思的笑了,但他很快就变得理直气壮起来。说穿了,自己那也是因为担心柳长兴啊!只不过出去了一天,回来挂在心尖上的人就没了,是个人都会着急上火然后出此下策的! “算了,我对你也没抱有太多期待。”摆摆手,柳长兴表示对于庞昱这个熊孩子来说,成熟什么的,那只是过眼云烟,当然,他自己也不是什么成熟的家伙就是了。 “什么叫没有太多的期待啊!”听到这句话,庞昱有些炸毛了,觉得柳长兴太过小瞧于他。他从自己的袍袖中拽出了一沓子文书和一本薄薄的账本,拿着它们在柳长兴面前晃了晃,然后把它们一个个的摊在了床前。 “看见没?这就是我找出来的证据!” “这算是什么证据?”柳长兴侧着身子将它们一个个的仔细查看,然后发现这些都不过是过期的茶引、盐引等凭证而已,虽然大体上都属于一个地区,但并没有什么可值得注意的。 “唉!”知道柳长兴对当朝的政治局势并不了解,庞昱叹了口气就开始解释。“你没看出来么?你手上这些引子都是在襄阳王封地附近的!这些通行的茶引、盐引都是钱良本那家伙给孙悟文的!也正是因此,孙悟文才会事事都征求钱良本的意见,供给广惠仓粮食、认下远方侄儿、在赈灾期间大涨粮价,这些都有钱良本的手笔!”庞昱将自己调查的事情细细的与柳长兴说了,连展昭诈李连顺口供之事,也没有放过。从他用的一个“诈”字,我们就可以推断出来他对展昭到底有多么不满意! “……你的意思不会是这、他、要造反吧!”关于襄阳王的名字柳长兴不敢提,关于最后的造反两个字,他更是只敢用口型表示出来。 “就是这样!”庞昱费了好大劲才让柳长兴理解到这一层,让他清楚自己到底是拿了多么了不得的证据。 “可就算是你掌握了钱良本是那个人爪牙的证据,你也不能证明他是谋反啊!身为一个王爷,他怎么可能没有几个门人在外活动呢?”觉得这些东西并不能动摇襄阳王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柳长兴将问题提了出来。 “如果再加上它呢!”打开那本薄薄的账,庞昱将上面的一条一条只给柳长兴看。庆历元年十月,由苏杭调襄阳精米两万石头;庆历元年十一月,购得铁石两百斤送至襄阳;庆历二年三月,在襄阳换得陈米一百石……这样的数据一条条铺陈下来,数量之大看得柳长兴不由得张开了嘴巴。 “这、这他活到现在,官家脑子是糊涂了么?”算计着这上面襄阳的粮食足够一千兵士吃二十年,柳长兴不敢相信这么明显的动作,当朝皇帝宋仁宗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怎么可能!我姐夫才不糊涂呢!”听柳长兴对自家姐夫不敬,庞昱有些不太高兴。 “不是,我的意思是,这太明显了!襄阳地区根本吞不下如此多的粮食和铁石,皇帝和官员就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么?”历朝历代,粮食和铁矿的经营权都是掌握在国家手里的。宋朝因为商品经济较为发达,所以允许民间自取自卖,但是如此大的数量,肯定会记录在案。尤其是铁这种东西,一个不好,就会积聚成使国家动荡的毒瘤。 “就算注意到了,又有谁敢说呢?”庞昱瞧见柳长兴不自觉流出来的担心,也跟着有点郁闷。 襄阳王赵爵,在这个根本没有实际王权的朝代不得不说是独一份儿,因为他是先皇真宗的弟弟,是当今圣上的叔叔。当年宋太宗去世,长子赵元佐发疯,次子赵元僖暴毙,真宗排行老三,因为是皇后所生,所以继承了皇位。 但是,当时襄阳王的母亲是太宗宠妃,宠冠后宫不说,他的儿子襄阳王也时常得到太宗的多次赞赏,说赵爵聪慧伶俐,颇像自己,所以襄阳王从小就被认为是帝位强有力的争夺人选。无奈当时太宗突然驾崩,襄阳王年纪太小,无法登临大宝,群臣又不能接受一个他的母亲——一个后宫女子摄政,所以就让宋真宗即位,尽管他母家不显、母亲不争。 然后真宗病死,仁宗即位,仁宗最初虽被立为太子,但并不是真宗亲生的儿子,而是刘太后从八贤王处过继而来。所以,对于仁宗的身份,部分臣子留有疑问,认为他的血脉不应当继承大统,执掌江山;他们推选襄阳王继任皇帝之位,因为论血缘,他与真宗最为亲近。多亏刘太后力排众议,用自己的能力将那些臣子的嘴巴全部赌上,才使得年仅13岁的仁宗成功上位,登临大宝。也正是因为如此,仁宗对襄阳王的处置和权力并不能多加置喙,即使他现在已经成年,有了能力将襄阳王的势力一网打尽,但为了他的名声和天下言论,他依旧要保持一种尊敬长辈的面貌。大宋虽不像清朝那样苛求以孝治天下,但对于孝道和长辈的尊敬,一点儿也不比清朝要求小。 “原来是这样!”想到这儿,柳长兴就不禁为宋仁宗觉得悲剧了。好不容易自己可以继承大统了,结果上面有个叔叔差点把自己顶下来,好不容易自己能够独掌政权了,结果朝中还有个襄阳王让自己难过。动他不能动、骂他不能骂,这皇帝做得可真够憋屈的! “所以啊,有了这个,我一定能够让姐夫出一口气,不再被那个老家伙堵着!都快要五十岁的人了,得到皇位又能怎样?也真不怕天下人的唾沫星子淹死他!”这些日子,庞昱和底层的百姓交流不少,说话间也不再是文绉绉的模样,有了当地的风俗味道。 “要淹死谁啊?”站在门外的庞统听到这里直接推开门走了进来,对于自家弟弟幼稚的报复和维护行为,他一方面很是高兴,一方面又摇头懊恼,高兴他能够机敏的从其他人那里得到线索,懊恼他的想法依旧是那么的单纯。 “大哥,你怎么来了?都不敲门!”正和柳长兴发表自己见解的庞昱一看见庞统,就蹭的一下从坐在床边的姿势变为直直的站着军姿,那速度快点,就像是受了惊的小老鼠,害怕大猫咪一下子把自己叼走。 “我还要敲门么?难道你们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左看看有看看,庞统确认没什么需要自己敲门的人存在,眼角含着笑意看自己到现在才见过的弟弟。他黑了,也瘦了,不过这精气神,倒是变好了不少。 “哪有见不得人的?只不过是在说把证据交给皇帝姐夫罢了。”对着自己大哥,庞昱没什么好隐瞒的,直接将床上那一沓子撇进了他的怀里。 “原来他还有这样的渠道。”认认真真的将手里的东西看了一遍,庞统感叹了一句,然后毫不客气的将他们全都揣在了自己的怀里。 “诶诶诶,你怎么把它们拿走了啊?”想着自己还要拿这些东西到皇帝姐夫那儿去讨功劳呢,庞昱气愤的瞪着自家大哥。不过虽然他敢对庞统瞪眼睛,却不敢动手。要不然就庞统的功夫,一下子就能把他掀翻在地,这儿可没有娘来护着他! “不拿走难道还留着让你惹祸么?”瞧着庞昱张牙舞爪的模样,庞统毫不在意的将他拨到一边,坐在床边。 “黑衣人已经抓到了,钱良本也自杀了,这些证据还是当做从未见过比较好!”庞统深沉的眼睛看着床上的柳长兴,幽深的眸子里带着一种警告的意味,还有说不出的关心。   ☆、第五十四章 “长兴,你在么?”就在庞统还想对着柳长兴嘱咐些什么的时候,门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他有礼的问着屋内的人,与之前霸气的直接推门而进的庞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展大哥?他怎么会在这儿?”在铁矿的地道里,等着壬午最后一剑落下来的柳长兴其实已经失去意识了,他那时候闭上眼睛不仅仅是因为他害怕,还是因为他已经撑不下去了。所以柳长兴根本就不清楚是展昭救了他,庞统只不过是顺道把他带回来的事实。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救命恩人是庞统,所以此刻才会如此惊讶。 “他一早就到了,和白玉堂一起去救得你。”虽然不喜欢展昭,但庞昱还不屑于抹杀他的功劳,这种事情只要柳长兴随便一问就可以知道的清清楚楚,他不想因为这个在柳长兴的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那……”看着自己房间里庞家的两尊大佛,柳长兴有些犹豫了。他是很想见见自己这个大哥,可是如果让他看见身为开封府捕快的自己和庞家这么亲密,是不是不太好? 就在他犹疑的时候,门外之人因为长久没有得到回应,终于推门走了进来。本来在他的预计中,屋子里只会有一个睡着的柳长兴,没想到却看见了三双睁着的眼睛。 “展大哥,你来啦!”在瞧见展昭的那一瞬间,柳长兴心里突然有了一种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感觉。那是一种不同于对庞昱友情般的信任,对庞统大哥般的佩服的情感,在柳长兴的心里对于展昭,更多的是亲人般的依赖。 “原来庞将军、庞钦差也在这里,展昭打扰了。”给了柳长兴一个安抚的眼神,展昭首先对屋内的另外两个人行礼,然后将手里的食盒放在桌子上,才走近床边,询问柳长兴的伤情。 “你怎么样?身上的伤还疼么?我之前在铁矿那儿忙着抓黑衣人,没法顾及到你。也不知你满身的伤口处理的怎么样!”展昭说到这里就有些自责,虽然他当时真的很想将柳长兴亲自送回府衙,但是他的责任心却不允许他这么做。在公务和柳长兴之间,他虽然不愿,但还是没有选柳长兴。 “切,这么关心为什么不早点过来?现在距你回到府衙怎么也有半个多时辰了,就算包大人离不开你,我也不信你一点儿功夫都抽不出来!”站在一旁的庞昱看见展昭和柳长兴这相亲相爱的一面不爽了,直接就挑起刺来。 “阿昱,怎么说话呢!展护卫,您可千万不要将阿昱的言辞当真啊!”庞统听见这话,再看到展昭那凝滞的脸色,微微的笑了。他在口头上假装斥责着庞昱,可是心里,却有些赞同自己弟弟的想法。开封府的人,任谁都要说个公义,可正因为如此,家人和朋友,都会排在公义的后面。这让一心守护着庞氏家族的庞统不能苟同。 “当然不会,卑职还要谢谢庞将军伸出援手,救黎民于水火之中。”再次拱手行礼,展昭内心虽有不快,却不能当面吐露。因为对面的人不仅仅是帮助自己救了长兴,还救了好不容易逃出来的二十多个百姓。凭着这两份情,就算是庞统再多影射自己几句,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好了,阿昱,看人家展护卫如此大度,我们也不要在这碍手碍脚。对今天的事,我还有话要和你嘱咐,你先跟我回房间去吧!”瞧着展昭那没什么变化的脸色,庞统觉得很没有趣味。虽然他也很想坚持坐在这里,探听一下两个人会说些什么,可是他从小所受到的教育却不允许他做出这样的无赖行为,当然,他的尊严也不允许。 “大哥!”对于庞统的退让,庞昱表示十分不满。凭什么那个展昭就能一个人和长兴说话啊!自己听听怎么了?他一来自己就要逃走,那岂不是显得自己很没有面子! “阿昱!”庞统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眉间的微怒让庞昱不再反抗,最后还是乖乖的跟着自家大哥离开了。但即使如此,庞昱仍旧没有给展昭半分好脸色,临走的时候还瞪了他一眼,让夹在中间的柳长兴摸摸鼻子,觉得有些尴尬。 “展大哥,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应该在开封府么?”待到两人走后,刨除刚刚见到展昭的喜悦,柳长兴现在脑子里只剩下了困惑。自己不过是被关了五六七八天,外面怎么就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开封的展大哥来了,霸气的庞统也来了,接下来不会是包大人还有公孙先生出现吧? “正是因为在开封府,我才能来!你这家伙,来陈州从来不知往回写信,要不是庞钦差给官家递折子求助,我要等到什么时候才知道你不仅受伤,还被劫走的事实!”瞧着柳长兴因为失血过多那惨白的脸,展昭内心涌上一股子心疼。果然这家伙不在自己身边就会受伤,之前在朱毅头那里就是,现在到了陈州还是,就算教了他功夫,也没有解决这个问题。 “那个,我之前来的时候,你不是也没要求嘛!我就忘了……”不敢说自己在外面混的太风生水起,把展昭忘在了脑后,柳长兴随便扯了一个理由将罪责推卸给对面的人。 “算了,看见你现在很好,我也放心了。”想着之前从地道里把这家伙抱出来的时候,他可怜兮兮的模样,展昭也不想和他就这个问题多做纠缠。他将柳长兴扶坐起来,看到那一身华贵的里衣,眼神稍微的暗了一些。不过很快他就把情绪收起,从桌上的食盒里拿出了一碗清粥,还有几碟小菜,端到了柳长兴的面前。 “来之前我问过公孙先生,说你不能食油腻之物。这粥是我让厨房帮忙熬的,你多进一些。”说着,展昭拿起勺子轻轻的舀起了一勺粥,吹了吹放在了柳长兴的嘴边,细心的程度堪比母亲对待孩子,丈夫对待恋人。 “呃,展大哥,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从没有见过展昭这副面貌的柳长兴觉得有些惊吓。这是怎么回事?那个以前无论自己怎么鬼哭狼嚎都会逼着自己练武的展昭是眼前这个人么?他不会也像自己一样,鬼上身了吧!(瞧瞧,柳长兴给自己的定位,是多么的准确!) “你不是还受着伤?”因为记得柳长兴胳膊有被划伤,展昭并没有交出手里的东西。 “那也没关系!”总比你这么看着吓人强!后面的话柳长兴没敢说,径自的举起手想要接过碗,可惜…… “哎呦!”他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只不过举起一点点,那后背和臂膀上的伤口就疼的让他叫出来。刚才没有疼痛是因为他没有扯到,可这一旦牵扯到了,伤口就彻底的让柳长兴记住了什么叫疼。 “伤口怎么样?没开裂吧?”看着柳长兴疼得缩成了一团,展昭着急的把碗放在一边,掀开被子打算看柳长兴身上的伤,可是柳长兴现在只顾着疼了,根本就不理他说的话。 “长兴,你让我看看!如果伤口裂了,我也好重新给你上药!”抚摸着柳长兴那因为疼痛而有些出汗的脑门,展昭也着急起来。作为从地道里将柳长兴救出来的人,对于柳长兴的伤,他最有发言权。当时在黑暗的环境中还不觉得,只是感到柳长兴的外袍有些潮湿,可等到出来之后,那衣服上的鲜血还有被尖刀划开的口子,让他是既惊讶又痛心。这个家伙,到底是以什么样的毅力,站在那里支持了那么久! “展大哥,怎么这么疼!我只是动了一小下!”知道展昭担心自己,柳长兴咬着牙才把身体舒展开,他的声音疼得有些发颤,嘴角更是被咬出了好几个牙印。如果不是展昭在这里他还要些面子,估计柳长兴刚才那一下子就会哭出来!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什么的,根本就不在他的脑子里! “所以说让你不要动啊!”展昭叹了一口气,轻轻的将柳长兴的扶起靠在自己身上,然后把他的衣服解开,果然发现胳膊和后背的白布都显现出了一点殷红。他小心的将那白布一圈圈拆了下来,最后终于露出了流着血的狰狞的伤口。 看着那与周围白皙肌肤完全不同的颜色,展昭很是愧疚。如果自己当初能快点找到他,是不是他就不会受这些伤了?如果自己当初没有劝他和庞昱一起来陈州,是不是他就不会有这么凄惨的经历?如果…… 因为柳长兴的受伤,展昭陷入了无尽的自责之中。看着那伤口,也有些发愣。 “展大哥,展大哥……”感受到身后的人将手指放在了他的后背上,却没有其他的动作,柳长兴觉得很是奇怪。这位大哥在干嘛?自己都疼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他怎么还不上药啊!光是看着难道就能好么? 所以说,两个人的想法在同一频率上有多重要。本来一个很唯美的上药环节,就让柳长兴在脑子里的哀叹给搅和没了。 “嗯,对了,长兴,之前的药是庞将军给你上的么?”看着那伤口上还留有白色的粉末,展昭回过神来拿出自己的金创药把破裂的伤口擦干净后撒了上去。 “我不清楚,不过醒来的时候,他就在桌子边坐着,想来是他帮我上的吧!”配合着展昭的动作将白布重新缠上,柳长兴这回是长了记性,不敢再自己动作了,安静的靠在展昭身上,一口口的喝着他给自己的粥。 “庞将军的药看起来极好,想来应该是大内才有的,长兴你下次见要多谢他!”有对比才有发现,展昭虽然不懂医术但却经常受伤,所以对于金创药质量的分辨,也算是个行家。刚才那金创药,就他闻到的味道还有看到的效果,绝对不是凡品,想来之前长兴没有感觉到疼痛,也是因为那药的作用。 “不用谢了,为这事我早就付出代价了!”想着自己和庞统的约定,柳长兴不由得撇了撇嘴有些不甘。一个条件啊!虽然说庞统解释他所给的条件自己肯定能够做到,但是有这么一个东西握在别人手里,总是觉得心里有些毛毛的! “代价?什么代价?”听着柳长兴略微有些丧气的口吻,展昭的脑子有些混乱。难道那庞统给长兴出了什么难题不成?还是,他要求长兴帮他做些什么? 而就在柳长兴想要把事情原原本本给展昭讲一遍的时候,院子里传来了人跑过来的声音,然后就是“砰”的一声,门被推开了。 “展护卫,关在牢里的黑衣人被杀了!”因为过于急躁冲进来的赵虎根本没想到自己会看到这么一幅画面。 自己的好兄弟半披着里衣靠在展护卫的怀里,娇俏玲珑的身子好像天生契合一般的与展昭相偎依。他头发散开,垂在脸的两侧,让本来就没有什么男性化特征的容颜变得更加娇媚,露着的肩膀和展护卫那玄色的衣裳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越发显得那怀里的人肌肤如玉。 “那个……那个……”看到这一幕的赵虎第一次恨起自己的莽撞来,怎么能因为长兴和自己交好就随便的闯进人家的屋子呢!他涨着一张通红的脸,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嘴上原本着急说的话更是被忘的干干净净。 “赵大哥,你刚才说什么?”因为想要解释的话被打断了,而赵虎的话说得又比较急,柳长兴并没有听清楚其中的意思。 “啊,我说,展护卫抓过来的黑衣人被灭口了。”多亏了柳长兴的一句话,赵虎才想起来正事儿,快速把大牢里的情况和展昭全部讲了一遍,然后让他赶紧过去查探现场。 “那长兴,我先走一步!一会再回来看你!”帮助柳长兴小心的躺在床上,展昭连食盒都没顾及到收,直接走出了门外。而看着这两人急匆匆的背影,柳长兴突然想起之前庞统说话时警告的眼神。   ☆、第五十五章 “展大哥……”等柳长兴迷迷糊糊听见声响醒来的时候,就看见展昭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坐在桌子边上。他的目光看着自己,又好像是在透过自己看着远方。 “是我吵醒你了?”觉得自己可能刚才倒水声音可能声响太大,惊醒了柳长兴,展昭觉得有些抱歉。但转念一想,他又发现柳长兴和以前好像不太一样。以前的他不会因为这点子声音就醒过来,犯懒的时候,就算有锣鼓在他边上敲,也不一定能把他敲醒。是因为被掳走过所以感到害怕么?展昭默默的猜着柳长兴的心思。 “没有,只是白天睡得有点多。”摇摇头,柳长兴知道展昭肯定会因为将自己惊醒感到愧疚,所以另找了个理由。“刚才和赵大哥去,你有什么发现么?”虽然未能亲临现场,但柳长兴对那个下令将自己抓去的天罡嘴里面总是念叨的“老大”存了点好奇。 “除了脖子的后方被捏碎,尚无其他。需要等到公孙先生进一步检查尸首才能得出结论。”那干净利落的手法,据公孙先生所说,与钱良本的死状一模一样。到底是谁这么想要他们死?难道是幕后黑手?按照正常人的思路,展昭活生生的把事实给猜测偏了。 “展大哥,我觉得吧,这件案子还是到此结束比较好。”把头稍微的侧过来一些,看着展昭那被烛火照的面色有些发红的脸,柳长兴给他交了心里的底。 也许是因为自己和庞家比较合得来吧,他们对着自己谈话并没有太多的隐瞒,而这件事也不像自己最初想的钱良本盗粮卖那么简单。一个商家,就算是想要壮大自己的势力,用得着走这么诡谲的道路么?还有,那等管理严密、手段狠辣的铁矿,也不想是钱良本那种人可以撑得起来的!这背后的原因,估计只有三个字——襄阳王。 然而,这是庞昱给自己露的底儿,自己说什么也是不能把他卖了的。要是让开封府的同僚们知道了背后要谋反的人,这大宋朝还不炸开了锅?对于自家包大人那种敢于喷皇帝一脸唾沫星子的勇气,柳长兴对这种可能性根本就没有犹豫。 “为什么要结束?”展昭对于柳长兴突然蹦出来的话,感觉莫名其妙。难道他是在牢里被关着知道了些什么? “展大哥,你想想,我们查这案子这么多天,有得到什么决定性的证据么?就算有,也只能牵扯出李连顺、钱良本这样的小人物,关于这个组织的核心事务,我们是一点都不了解。而对方呢,从我深入敌营那么些日子,不仅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听到,还差一点把命都搭在里面的情况来看,肯定是手段通天,做事严谨,对我们是了如指掌。而他这样,绝对会有不小的图谋,也不会满足于陈州这样的偏远小地。我们与其在这里抓着枝节不放,还不如在将来再次交手的时候狠狠的戳他一个痛脚,也算是给我报了仇!” 虽然不清楚庞统到底为何让自己这一方不再插手,但柳长兴按照自己的理解对展昭进行了劝说。展昭知道了,那就代表着包大人也会知道。想来以他那种秉公执法的性子,应该也不会放过这个幕后主使的!陈州这些被舍弃的小兵,应该会很快速的就解决掉,然后离开。 “报仇?身为公门中人,这你怎么能说呢?”将柳长兴所说全部都听到心里,展昭也暗自的点了点头,不过听到最后一句,他有点忍不住出口训斥。“在开封府的时候就让你跟着我好好练武,但你总是不能做到勤耕不缀,没有个持久的心思!这到外面来才让人欺负!”说到这里,展昭原本想要斥责的心思,也变成了恨铁不成钢,心里想着等柳长兴痊愈后,一定要加大他的训练量,坚决不能再因为他那张哭丧着的小脸而心疼他。 “展大哥!我本来和你说的不是这个,你怎么又扯到练武上了!”原以为展昭会十分赞赏自己的观点,然后点头答应,没想到一瞬间这画风就变成指责自己了。虽然自己在和那帮人厮杀的时候也曾怨愤过自己为何武功这么弱,手脚这么没有力气,可是自己明白,和别人说出来,那感觉总是不一样的!尤其还是被这么个人说,白瞎自己最初见到他的那一份感动了!真是好意表给了瞎子看! “哪里是扯……”瞧着柳长兴有些不高兴了,展昭坐在了他的床边。“从把你从地道里救出来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当初能够对你更严格一些,会不会你就不受这么多的伤……” 回忆起那个守卫一刀劈下的场景,展昭到现在还有些不寒而栗。如果那一刀要是真的落到了柳长兴的身上,自己该要如何?是会大发雷霆,疯魔般的将那里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搅得粉碎?还是会搂着柳长兴的尸体,奔出洞外远走他乡?现在想来,真庆幸自己去的及时,想象中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展大哥,我受伤并不是你的错,那完全是我自己种的果。”想着一个两个都把自己受伤归结到他们身上,柳长兴也是无奈了。自己看起来就那么容易受伤么?如果不是为了救人,他可以自保的好不好! “算了,不提这个!”看着展昭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话好转,反倒眼神变得更加幽深,柳长兴自动自觉的放弃了这个话题。“展大哥怎么今天这么有空?都半夜了,还不回去睡觉?” 想着不是每个人都如同自己一般受了伤需要休息,明天早上大家都起床肯定又是一通忙活,柳长兴有点担心展昭的身体。即使他是练武之人,日常的精力要多过普通人十几倍,但充足的睡眠也是应该保证的!所以,他就想问问原因,然后找理由劝他回去。 “怎么能回去?你还在这里养伤,身上伤得动一下都要疼得流眼泪了。”或许是因为之前的场景都过去了,没有眼见着柳长兴痛苦的展昭也起了些打趣的心思。这个小捕快啊,还真的是身娇肉贵呢!装扮一下,说他是个女孩儿,出去应该也有人信!可就是这般的样子,总是让自己挂心。 “什么叫流眼泪啊!我那是太疼了,才会那样的!”柳长兴觉得今晚上展昭过来明显就是气他的,带着好意的柳长兴被展昭的话惹得转过头去,不想看他。怎么?自己不就是缩成了一团,哽叽了几声么!说得好像自己是个大姑娘似的! “是是是,我们家柳长兴柳捕快,才不是随便哭的人呢!”瞧着他那副小媳妇模样,展昭刚刚进来的沉思和担忧全部被一扫而光了。瞧着那被子里的人,他突然有了一种这么过下去也不错的想法。 不对?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思呢?摇摇头,展昭笑着想将这个想法丢出脑外,可是在看到柳长兴露在外面的衣领时,这念头又不自觉的回到了脑海中。柳长兴和自己在一起的话,应该很安全又不会受伤。而且怎样也不能让他再和庞家来往了!虽然庞统和庞昱对长兴他都不错,但以自己开封府的立场,不适合与他们过度的亲密。 但第二天,展昭的这个想法就幻灭了,因为你不去就山,山会来就你,庞家的两个人,可不像是他一样,需要跟在包大人的身边执行公务!对了,忘记说,这回来探病的人还加上了一个庞飞燕!这个不省心的,虽然前些天帮助贺知州抚慰灾民进步了不少,可到了柳长兴的跟前,又恢复了她闹腾的模样! “长兴哥,我来看你了!”也没有什么男女大防的观念,在庞府从小被宠出的傲骄性子让她根本就不在意别人怎么想。但是,这个别人也是有范畴的,她这个千金小姐,可不耐烦跟不熟悉的人打交道!能让她登门探望的,必是被她划分在自己圈子里的人。 “呀!这里怎么还有一个?”看着坐在桌边闭目养神的展昭,庞飞燕有些惊吓。自己应该没走错房间啊?瞧瞧身后慢腾腾跟来的两个哥哥,庞飞燕对着屋里的人仔细的打量了一下。 不过先不说这个男人是谁,单瞧着他浑身上下的气质,还有那副相貌,真真的是个好儿郎啊!庞飞燕有些花痴的看着展昭,连他站起来行礼都没有注意到。 “喂,飞燕,你是不是看人看傻了?不是说要探望长兴,怎么眼睛盯着展昭都不会转了?”小一会儿,跟在后面的庞昱和庞统就进了屋子。庞统对于自家妹子那是娇宠的不行,虽然面上看不出来,但从庞飞燕敢嚣张到烧了开封的一条街,就能看出庞统和庞家人对她的纵容。看一个美男子怎么了?就算庞飞燕看上了展昭,那也无不可!在庞统的心里,自家妹妹值得最好的,只要她喜欢,只要她愿意。而庞昱呢,作为从小被管束的很紧的庞家子弟,对于可以随时跑出去疯玩儿的庞飞燕自然是不太喜欢的,尤其是她还老和自己抢长兴,让长兴站在她那一边,这比她依靠着娘捉弄自己,更加让人不可原谅。所以能逮着机会数落庞飞燕,庞昱这小子绝对不会放过。 “什么叫看傻了?你才傻呢!美人在前,欣赏有什么不对?”被庞昱念叨的庞飞燕根本就没有一丁点儿的害羞。要是寻常人家的女子,早就羞涩的避开了,可惜对不起,展昭碰到的是庞飞燕,这就决定了他根本不会看到那样的场景。 庞飞燕走到床边,刚要坐下和睁着眼睛的柳长兴打个招呼,突然一下子就好像受惊般的模样,在房间里跳了起来。 “庞昱,你刚才说他是谁?”庞飞燕那副见了鬼的模样让房间里的所有人都注目看她,不清楚她为何如此的诧异。 “这位是庞飞燕庞姑娘吧?在下展昭,久仰姑娘大名。”听着庞飞燕质疑自己的身份,展昭亲自给她做了自我介绍。而且,他说的“久仰”并不是客气话,而是事实。对于敢在开封烧街只被罚款连牢狱都没有坐的人,还是个姑娘家,展昭有着很大的好奇。只不过那一次开封府的巡逻治安,展昭因为需要回乡祭祖,并没有亲眼见过。但听开封府的其他人说,这一位庞姑娘性格与旁人不同,需要谨慎对待,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展昭?武功高强、誉满江湖、行侠仗义、为国为民说得就是你喽?”就这么一会儿,庞飞燕那听说书的坏习惯又冒出了头来。想着在茶楼听到的说书人的点评,再瞧瞧眼前人的风姿,庞飞燕觉得这说书的有时也挺靠谱。虽然对白玉堂的说法有些差距,但是对于展昭的儒雅、谦和、颇有君子之风倒是没有说错。 “那都是江湖朋友谬赞,在下并没有那般出色,只是普通护卫一个。”听着庞飞燕对自己的评价,展昭丝毫没有什么骄傲的想法,连连推辞。而这样的做法让在外面的某人看不顺眼,直接一个鹞子翻身,从屋顶落到了庭院之中。 “臭猫,你要是普通护卫,那我们五鼠成了什么?”一袭白衣,在日光的映衬下显得是洁白耀眼,搭配着主人出色的容貌,更加让人觉得气宇不凡。手持一柄折扇,端端是风流潇洒,若是走出去不知道迷了多少闺秀千金的眼。   ☆、第五十六章 “白玉堂,怎么哪里都有你!”瞧着白玉堂那般不客气的模样,庞飞燕见不得她欺负展昭,就自动自觉的替他回击了过去。 “什么叫哪里都有我?庞飞燕,应该是哪里都有你吧!这只臭猫如果说自己是普通捕快,那和这只臭猫相交的五鼠,岂不也成了普通人?他自己一个人自谦不要紧,可不能连带了我的哥哥们!”白玉堂摇着扇子,走进了屋内,坐在了一边。这柳长兴所在的屋子虽然不小,可一下子添了六个人,还是显得有些拥挤。 “好吧,这事算我不对。”展昭的性子让他不会和白玉堂做口舌之争,再说,就算他争了,也争不过这个万事都很小心眼儿的男人。所以,展昭就十分轻松的认了错,他比白玉堂要大一些,多多包容弟弟也没什么不对。 “瞧瞧,这才是君子啊!”当事人都说话了,庞飞燕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一句感叹坐在了柳长兴的边上。她转眼看着床上瘦得下巴都快要把自己戳死的柳长兴,些微的有些难过,但大大咧咧的性子让她没面子表现出来。 “长兴哥,那帮人是对你下了什么毒手,竟然让你瘦成这般模样!我看你现在快和我一样重了!你是个男人,可不能这样啊!”担心的给柳长兴掖了掖被角,庞飞燕说出的话不中听,但却很在理。 “他们哪里敢对我下什么毒手啊?”看因为庞飞燕一句话屋子里的人都转头用专注的眼神看着自己,柳长兴好笑的反问了一句,光是冲着庞昱的面子上,他们也不敢虐待自己啊! “那怎么会这么瘦?难道是你长高了?”庞飞燕不理解一个男人为什么会突然变瘦,柳长兴是受伤了,可是他不过是昨天受的伤,今天也不可能变化如此之快。那除了被他人虐待之外,就应该是自己的原因了。想着自己当初由圆嘟嘟的模样,变成现在的细条身材,庞飞燕有了新的推测。 “咳咳……”因为庞飞燕的话,在场的所有人都再次转回去,不敢直视柳长兴的眼睛。还真是悲剧啊,被一个小姑娘这么说……不过,长兴的身高的确还需要长进啊!这是在场之人共同的心声。 “我说飞燕啊,你这么和我一个大男人讨论身高,你觉得合适么?”被人抓住了弱点,柳长兴也觉得有些尴尬,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身体都十八岁了,竟然还没有到6尺!与在场各个都6尺多的身高一比,还真是让人感觉到有些悲哀。 “不合适么?我记得我小时候也和大哥比过身高啊!”想起以前自己哭着说还没有家里的丫鬟高的时候,自己的大哥把自己高高举起,说以后一定会长到很高的模样,庞飞燕不觉得这个话题有什么不对。 “和你大哥比过身高?”这时候大家的目光又全都跑到了庞统的身上,这么个大男人,好歹有六尺半的身高,怎么和一个小姑娘相比啊! “大哥,你什么时候还干过这个?怎么从未听你提起?”庞昱作为弟弟,从来没听过在自己家里还发生过这样的事儿,男人的身高绝对是很大的问题,大哥能和自己的妹妹比,真是可惜当时自己没有亲眼看见! “阿昱,只是当时飞燕哭闹而已。”不愿意将自己妹控的属性暴露开来,庞统随意的解释了一句,就默默的喝茶了。可就算他一副淡然的样子,也没能阻止大家对那件事的好奇心,互相的用眼神交流着,推测当时的真相。不过,通过这个小插曲,在场的人都知道了一点,那就是看起来冷硬刚强的飞星将军好像很喜欢小孩子。想象着他哄着妹妹量身高的模样,在场的众人对他的态度都在不经意间缓和了很多。喜欢小孩子的人,应该不会坏到哪里去吧! 就在大家还想要继续扒各位身高的梗的时候(男人有时候就是会这么无聊),昨晚上闯进来的赵虎又一次的奔进了这个院子,虽然这次他跑到了屋前记得敲门,可这次大敞的房门,根本就没给他发挥的机会。瞧着屋子里满满当当的人,他再一次的表示很奇怪,但这一回却没有忘记要传达的消息。 “各位,包大人准备升堂结案了!请展护卫过去协助,其他人皆可旁听此案。” “结案了?怎么会这么快?不是还没有抓到真凶么?”这是知道真相没忍住开口的庞昱,虽然只是很小的声音,却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赵虎,大人怎么会突然想到结案?”走在前方,展昭撩起袍子下了台阶。他是想过要劝自家大人的,但自己还没有想清楚呢,大人怎么就先下了决定?是和长兴说的一样,打算紧抓幕后黑手么? “这是大人考虑了一晚上的结果。卑职也不太清楚到底原因为何,但昨晚上,包大人在书房里和公孙先生谈了一宿,想来是别有打算吧!”因为展昭需要照顾柳长兴的原因,赵虎自动自觉的替他当值,自然也算是清楚那么一点。 “公孙先生么?看来大人是考量清楚了。”想起公孙先生对于朝廷上的事那是处理的游刃有余,比自家大人那清廉刚正的性子要更加明白事情的婉转曲折,展昭赞同的点了点头。这样结案也好,陈州的条件太差,实在是不适合长兴养伤,能快一些回到开封,他身上的伤才会快一点痊愈。 “升堂!” “威武!” 在陈州百姓的围观之中,伴随着陈州旱灾发生的盗粮、劫人事件告一段落,虽然在知情人士的眼中,这只是暂时的与幕后主使休战,但是在百性心里,那已经达到了恶有恶报的结果。 “这些个混蛋!怎么敢偷盗粮仓里的东西!” “你知道因为你,多少人被活活的饿死嘛!” “你还我孩子命来!你还他命来!” 因为钱良本和黑衣人的死,真正的被判刑的只有李连顺和那挖地道的几个孙家伙计。孙悟文的能量还是很大的,虽然未能和文书以及账本一起交到庞昱的手中,但还是在钱良本死后的当晚,派人把他们送到了陈州衙门。 这些人,虽然只是干了很小的坏事,最多不过是助纣为虐、为虎作伥,挖个地道、收个钱粮,但正因为他们对利益的贪心,才使得这件很严重的事情发生。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而滔天的恶事,也正起于人们心中那一闪而过的恶念。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古人的话总是有那么点道理,让你看见生活背后的含义。 “诶,庞昱,你说这陈州都要穷死了,他们这些百姓哪儿来的青菜和臭鸡蛋啊!这些东西留着吃多好?”看着那一个个往犯人脑子上扔的东西,庞飞燕觉得有些可惜。别的事她不清楚,可是对于这陈州百姓的苦难,跟着赈灾的她是真真正正的看在了心里,所以极其不理解这些人的作为。 “也许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愤懑吧!”看着在最前方抓着李连顺囚车痛苦的大婶儿,庞昱不忍心,调转马头回了衙门。如果当初这些人想到了现在,是不是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事情发生?可能那时候陈州虽然受了旱灾,却不会死这么多的人。 正是因为这一转,庞昱没有看到的是另外一种与愤怒不同的苍凉。在刑场的一边,一个白发老人颤颤巍巍的在那儿站着,两眼润湿的看着逐渐过去的囚车,心里的不舍和悲哀让他看起来好像被沉重的大山压垮了一样。那是李连顺的爹爹,就算是孩子犯了错,一向以节俭持家的老人,还是过来看了他最后一眼。没有求情,没有可怜,也没有痛恨,老人的眼睛里只剩下哀痛,让周边的人都忍不住离开他一丈远。 “儿啊!”等到李连顺下了囚车,被按在断头台上的时候,老人这才拿着酒菜走了上去。 “爹,你怎么来了?你怎么能来呢!”李连顺很是安静的趴在台子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在他承认罪行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会是如此的结局。大宋对于官吏贪污刑罚很严,更何况自己还是联合外人盗走的粮仓里赈灾的粮食,没有凌迟处死,已经是包大人手下留情了。但是,就算他对这结局想过千万次,也没有想过一向严格要求自己的父亲会在自己死前看自己最后一眼。 “连顺啊,我就是来看看你。”老人手抖着将篮子里的酒肉拿出来给李连顺摆上,一口口的喂着他吃进去。 “当时,我要是能再多管管你就好了。怎么就从来都没问过你给我买的东西是哪儿来的钱呢!”老人的话像是唠家常一样平淡,但听话的人却只是瞬间就泪如雨下。 “爹,你别说了,是儿子不孝,让爹蒙羞了!”知道自家爹爹好脸面,所以才会那么严格的管教自己,也知道自家爹爹疼自己疼到骨子里,所以才会抛开所有,用自己在孙家这么些年的功劳到管家那里给自己换了这么个职位。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的不对,让爹爹白发人送黑发人不说,还丢尽了脸! “不是蒙羞,是爹没教育好你。”用粗糙的手给儿子擦眼泪,老人虽然没有哭,却比哭着更让人感到伤悲。“到了地下,你要和阎王爷好好忏悔,就说是爹我没教好你,下辈子找个会教人的爹,千万不能再见利忘义,要好好的成就一番事业。本来挺聪明的孩子,都是我耽误了你。” 老人将罪责归到自己的身上,不想让儿子带着羞愤离开人世。看着时间,他给儿子喝了最后一口酒,然后就勾着腰下台了。走到最后一步的时候,他使劲儿的挺直了腰板,想给自己的儿子留下一个挺拔的身影,不让他走的难过。可就是这么一强求,老人家在太阳底下,就活生生的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醒过来。 “爹!”凄厉的声音在刑场中回荡,再也没有什么人愤恨的怒骂着这些人,只是默默的将已经停止呼吸的老人扶起,等待着行刑的时间到了,和他一起送走了他的儿子。 “以后一定要做个好人呐!” “千万不能为了钱财做亏心的事儿!” 这是看了这一幕的人心里最后的想法,也正是因为如此,日后从陈州出来的无论是官员还是商人,几乎都没有过贪赃枉法或者见利忘义的行为。他们都记得当初在刑场看到的那悲惨的一幕,并把这个故事,一代代的传承了下去。 一家欢喜一家愁,在百姓们欢欣雀跃的为正义得到伸张、生活得以继续而感到开心的时候,几辆马车从陈州府衙的后门出发,不一会儿就出了这个正在向着繁荣恢复的陈州城,而在其中一辆最豪华、最宽敞的上面,郁闷的叹气声不断的传来。 “我说,你们觉得有意思么?其他几个马车都空着,全都跑到这一辆上来!”刚刚在庞统的帮助下换了药的柳长兴靠在舒适柔软的被子上面,看着一个两个挤到了车上,无奈的连眼角都下垂了。本来马车的空间就不大,这些大男人的身高还不矮!这不是找不自在么!(说实话,柳长兴还记得之前提自己身高时大家那惊讶的表情,一个个的都恨不得把他们踹下去!) “这是本将军的马车,你觉得本将军应该下去么?”不顾其他人是什么样子,反正庞统是正襟危坐在中央,身后有华丽的靠枕,手边是飘香的美酒,桌上还放着诱人的水果。 “我是为了照顾你。”展昭的话言简意赅,理直气壮的让人说不出话来。虽然身直体长,但打坐的时候,也只占了一小块地方。 “这是我大哥的车,我当然是爱来就来,爱走就走喽!”庞昱没觉得自己跑上来有什么不对,反倒是觉得其他几个人碍手碍脚,除了他大哥。当然,这是因为他不敢。 “你觉得以白五爷我的华丽,适合那些乌黑帐子的马车么?五爷我风流俊逸,潇洒倜傥,自然是最华丽的才能最配得上我!”摇着扇子,白玉堂懒洋洋的靠在车边,虽然姿势不那么优美,但他做出来,就是带着一种独特的风味,让人移不开眼睛。 当这几个还在为了马车上的空间你争我夺的时候,在陈州府衙,一个穿着蓝色劲装背着大刀的人走进了府衙,点名希望可以见到南侠展昭和捕快柳长兴。 “你是哪位啊?找我们展护卫什么事儿?”留在后面收尾的赵虎听着有人找长兴,不顾张龙的阻拦直接好奇的跑了过来。瞧着眼前这威武的大汉,赵虎抱着膀询问来人的身份。 “在下欧阳春,得知开封府柳捕快伤重,特来送药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粗糙的盒子,打开一看,是一根硕大的野山参,瞧着个头,应该不止百十来年。“因为在铁矿内没能照顾好柳捕快,在下感到很是愧疚,所以来此送药。”大汉微微的笑着,给人一种极为诚恳的感觉,让赵虎下意识的为他觉得可惜,吐出了柳长兴等人的下落。 “那你可来晚了,长兴他们已经走了大概有一柱香的时间了。现在怎么也走出城门口了!” “是么?那真是太不凑巧。能不能请这位兄台帮忙捎带一下,也算是聊表在下的心意。”想着在地道里那个可爱的小捕快,欧阳春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唉,如果自己没有忙着梳洗一番直接来的话,是不是就能赶上了?本来还想和那小家伙做个兄弟呢! “好啊,我一定带到。”接过盒子,赵虎爽快的答应了下来。“对了,能劳烦再报一遍名姓么?刚才我没有注意。”挠挠耳朵,赵虎为自己的粗心感到不好意思。 “无妨无妨,在下欧阳春,劳烦兄台了。”再次拱手感谢,欧阳春表示并不介意。 “啥?北侠欧阳春?” 这时候不止在欧阳春面前的赵虎叫了起来,就连过来看情况的张龙也跳了起来。北侠欧阳春啊!长兴真是太有运气了!这不过是一出门就结交了这样的人物……说着,两人就开始和欧阳春称兄道弟,借着这股东风,讨教起功夫来。 与此同时,在衙门的另外一边,一个叫李三的也过来找柳长兴。不过他见到的不是张龙、赵虎这对兄弟,而是终于度过这个劫难的贺守成贺知州。 “原来你就是李三啊!柳捕快特意拜托我给你一封信,说是里面有你哥哥的嘱托。”或许是最近接触的百姓多了,贺守成并没有高高在上的为官模样,而是亲手将这封信递到了李三的手中。瞧着他展开信瞬间流泪的模样,贺守成也在内心感慨着这柳捕快的能量。 而我们的柳捕快此时又在干什么呢?他终于不堪忍受这马车里的拥挤空间,在展昭的搀扶下跳下了马车,坐在了一个茶棚里面。 “这位老夫人,麻烦给我一壶凉茶!”对着坐在棚子的茶摊边上招呼客人的老奶奶,柳长兴轻轻的喊了一声,打算要一杯凉茶来解解渴,顺便去去烦躁。 “喝什么啊!我也想来一杯!”瞧着马车停下,在另外一辆车上闲不住的庞飞燕也跳了下来,坐在了柳长兴的身边,那机灵古怪的劲儿,让同在一个茶棚里休息的客人看着,也觉得松快了不少。 “什么你都想来一杯!老夫人,麻烦再拿一个杯子!”无语的摇了摇头,柳长兴对庞飞燕那姑娘家的仪态已经不抱期望了,反正在这路边,谁也不认识谁。可就在那位经营茶摊的老奶奶转过头来的时候,他身边的庞飞燕就惊得大呼小叫起来。 “呀!她怎么长得这么像皇帝姐夫!”一句话震到了三个人,那拿着茶壶慢慢挪过来的老奶奶只听得其中两个字,就不小心将茶壶摔在了地上。暗黄色的茶汤流了一地,可她就像没有看见一样。   ☆、第五十七章 “老夫人,你没事吧?”瞧着老奶奶将茶壶打碎了,柳长兴和庞飞燕赶快跑到她的身边询问,可她就像是没有看到两个人一样的往后退,然后一下子往地上栽去。 “老夫人!”察觉到老奶奶的动作,柳长兴赶紧上前一步,在她落地之前把她扶了起来。 “老夫人,你怎么了?是我们哪句话吓到你了么?”将老奶奶安置在椅子上,柳长兴自动自觉的去边上拿了茶壶和茶碗,忍着胳膊上的痛倒了一碗水递给她,却被她忽视个彻底。 “老夫人,就算我们哪儿做错了,你也不应该不接长兴哥给的水啊!你知道他刚才为了扶你,身上的伤口肯定又不知道裂了多少!就连我们都……”看到老奶奶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庞飞燕变得不满了。自己两个人话没说两句,到这儿不仅没休息成,反倒是又扶人又倒茶的,老奶奶年纪大了就不要出来啊!搞得好像自己两个人怎么她了一样。 “飞燕!”柳长兴轻喝了一声,阻止庞飞燕继续说下去。自己受伤又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倒茶也不是老奶奶强求,没有那么多说的。 “这位小姑娘啊!”老奶奶的脸朝着庞飞燕那儿转了一下,眼神茫然的看着她有些抱歉。“真是对不住,老身的眼睛早就不中用了,只能凭着声音感知外物,刚才这位小哥举起茶杯的声音老身听不见,所以才没接过来的。”淡淡的解释了一声,老奶奶并没有什么愠怒之色,就好像说出的话很平常一样。 “看不见了?”庞飞燕用手在老奶奶面前晃了晃,发现对方的眼睛果然没什么反应之后,脸就臊的红的起来。 “还请老夫人原谅,我、我真的没看出来。”庞飞燕虽然平时嚣张跋扈了一点,但对待老人还是持着尊敬的态度的。光看她此刻眼里的愧色,就足以表明她并不是一个坏女孩。 “不怪你,是老身自己的问题。”摆摆手,老奶奶表示毫不介意,她都这么大年纪了,又怎么会和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一般见识呢!但她即使不在意这个,也在意另外一件事。 “小姑娘,你刚才说官家是你姐夫,对么?”老奶奶很平静的问着,说官家这两个字的时候,不仅没有一般百姓的诚惶诚恐,还带着一丝丝的亲切。 “老夫人,您问这个干什么呢?”拦住了庞飞燕马上就想接的话,柳长兴问着原因。要知道,一个平民百姓是不会关注官家有哪个小姨子的?除非她想借着这个往上爬、走关系。但那也是建立在双方熟识以后,而自己和庞飞燕不过是与这位老奶奶萍水相逢,她又为何突兀的问出这么一句?难道她还与官家有什么关系不成? 柳长兴暗自在脑子里瞎想着,面上却不留一丝痕迹,做戏什么的,他最会了,总要探探这个老奶奶的底才行。 “这位小哥倒是心思缜密,老身敢问一句,是在朝中当值么?”没有被柳长兴的问话吓到,老奶奶依旧很淡然的说着,嘴上还挂着一抹微笑。 “在下不才,并未在朝中有什么职位,只是开封府的一个小捕快而已。”没想到老奶奶会反问自己,柳长兴在惊讶之中给了回答。 “哦,是开封府的啊!那就怪不得了!”听到熟悉的名字,老奶奶笑了起来。“你家包大人可在?这个事情同你们家大人说是最好不过的了。” “大人,大人当然在,只不过您到底为何要见我们家大人呢?”柳长兴越发的觉得这个老奶奶来头不小,别人听着自家大人都是十分崇敬、连声赞叹的,但她却好像不怎么当回事一样。明明是粗布衣裳,待得地方也只是乡间的小茶棚,可这老奶奶的姿态却好像处在深宅大院里才有的那种雍容华贵的气质。 “你将这个给他看看,就一切都明白了。”叹了口气,老奶奶从怀里拽出了一个锦囊,锦囊外面的布是明黄色的,绣着朱红色的龙纹,虽然保存的很好,但是从布料的老化程度来讲,应该是经常拿在手里的东西,而且贴身的程度都还让它带着人体的温度。 “龙纹?这可不是平常人家带的东西啊!”瞧着上面那威武霸气的花纹,柳长兴立时严肃起来,朝着老奶奶拱了拱手,就立即跑向自家大人的那一辆马车。这时候的他因为以前没有听戏所以不清楚细节,但如果说出了这个案子的名,那真是流传久远。狸猫换太子,光是这样的名字让他惊吓一把的! “这是?从哪里来的?”从锦囊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打开一看包拯的脸色就变了,立刻从马车上下来,询问柳长兴它的来处。 “就是那边坐着的那个老夫人,她给我的,大人,怎么了?难道是什么贵人不成?”虽然觉得这位老奶奶气度不凡,但柳长兴并没有多想。直到看见自家大人比煤炭还要黑三度的脸色,还有狂奔过去的动作,再联想到之前庞飞燕吼的那一句,柳长兴觉得自己真相了。 不会吧!有这么巧么?自己只不过是想喝碗凉茶而已!难道现在太后都可以随地捡了?如果再不清楚现在上演的是什么戏码,那柳长兴之前那二十来年还真是白活了! “这位老人家,这锦囊可是您的?”拿着着小小的锦囊,包拯即使一惯严肃镇定,但这一回的手也不禁的有些抖了。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是先皇在时,赐给后宫的一对金丸,内藏的是太宗所赐的九曲珠子,天下间仅此一对,乃是无价之宝。这一枚金丸现在在仁宗之母刘太后手中,上写着金华宫刘妃,另一枚应该在已经薨了的玉宸宫李妃手中,随着当年那场冷宫的大火灰飞烟灭才是,怎么会到了这位老妇人的手中呢? “当然是我的,这是大中祥符二年,先皇钦赐之物。”此刻的茶棚早已让柳长兴带着人将其余的客官送走了,所以并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展昭带领着捕快和护卫们站得远远的,就算是想听,也听不见什么。至于庞统和白玉堂他们,对于这样的事,根本就没什么好奇的。 “那岂不是?”想想官家的生辰,在倒推一下,包拯发现这老妇人说得竟然没有什么错误。那她是怎么流落到此的?为何会在茶棚卖茶?堂堂国母,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娘,你怎么了娘?这位大哥,能不能让我进去,我娘还在里面!”这时候,一个穿着青色袍子的年轻人跑了过来,远远的看见自家茶棚被官兵围住了,吓得他直接就跪在了地上。可是没有办法,自家娘还在里面,他只能撑起胆子跑过去,祈求官差让他可以进去。 “儿啊,别急,为娘在和包大人说话呢!”听着儿子的声音,老夫人,不对,现在应该叫李宸妃,转过头去,高声的安慰着他。而她的一个称呼,又让包拯困惑了。不是国母么?怎么在民间还会有儿子? 好像是知道包拯在想些什么似的,李宸妃又转回来说道:“这是我在流落民间时收的养子,多亏他的照料,我才能活到现在,见到包大人你啊!”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感慨,带着些悲苦,又带了点释然。也是,本来是豪门贵女,嫁入皇家,结果遭遇陷害流落民间,其中所受的苦、所含的恨自然不是一般人可以理解的。而她能撑到现在还留存着一条性命,已经是心胸开阔、极为不易的事情了。 “让他进来吧!”朝着护卫点了点头,那年轻人就被放了进来,他直直的跑过来,将李宸妃护在怀里,虽然胆小却依旧在包拯的面前挺直了脊梁。 “包大人,听说您是个好官。我娘说得话没有一句是假的,就算您怀疑也不要怪罪于她,凡是朝着小生来就好。”说完了这一句,年轻人紧张的喘着粗气,他是知道自家娘亲秘密的,但他没想到娘亲有一天真的会把这个秘密大白于人间。 “呵,既然你知道本府是个好官,就一定知道本府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就问罪的。你叫什么?和这位老夫人又是什么关系呢?”笑着捋了捋胡子,包拯很欣赏年轻人这份保护母亲的勇气。 “小生名叫范宗华,这位是我的养母,她的身份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平常是由小生在这里搭个茶棚,靠卖凉茶赚些银子,今天身体不适才让娘出来帮忙,没想到你们就遇见了。”听范宗华的口气,就知道其实他不想让李宸妃回到深宫大内的。但是他没有办法,怎么也抵不过养母思念亲儿的心,只不过略微离开了一会儿,就让养母碰见了包大人。 “宗华啊,对包大人要尊敬。”拍了拍范宗华的手,李宸妃知道他心里为自己找儿子不舒服,也知道他这些年来的孝心。可是她不甘心啊,不甘心就那么的再也见不到自己的亲儿,也算是老天开眼,让她在死前能偿了这份心愿,洗刷自己的冤屈。 “无碍,无碍,令郎也是牵挂老夫人您。”对于直率的范宗华,包拯是以一颗包容的心来对待的。就冲着他作为一个没有血缘的儿子能赡养养母这么些年,就足以见证此人的善心。但是,这国母和自己一起回去的话,肯定是不能暴露身份的,要以一个什么样的身份在自己的队伍里呢?看了看四周,包拯将目光锁定在柳长兴的身上。 据说柳捕头和他娘子就是去探亲戚的,那么他家亲戚应该不少吧?好像他家在陈州附近还有一个叔叔?包拯的脑子里快速的梳理着柳家这捕快世家的家谱来,很顺利的在脑海中搜寻到附近州县里的柳家亲戚。既然他家亲戚这么多,那就再加一个大娘好了。纵观开封府上下,也就只有他的身份最适合,家人亲属什么的还没有被对方掌握了。 这么想着,包拯就冲着远方不住的朝着里张望的柳长兴招起手来,看着对方带着笑容跑过来,心里觉得有些对不住这孩子,把他卷到了漩涡里。不过,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他也要给柳长兴一点为官家献身的机会啊! “长兴啊……”包拯罕见的亲昵的拍了拍柳长兴的肩膀,虽然顾忌着他肩膀上的伤没有使力气,但那其中的重量,也让这个小子弯下了腰。 “大人,有什么事么?”没有卑躬屈膝,和庞统他们混得久了,柳长兴也没有最初那种对官威的敏感了。他出于礼节没有看包拯的脸,但心里却一个劲儿的嘀咕。这是要拿自己当挡箭牌么?还是,有求于自己啊?要么说能在痞子这样一个行当混久了的,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柳长兴即使只在年幼的时候混了那么一下,这对于事情的预见,就不是凡人能比的! “长兴啊,这位老夫人你见过的时间比本府久,本府也是将你当做开封府的下一代捕头来培养的。光是看老夫人的行状,你很聪明,估计也能猜到是什么身份,当然也知道这位的身份不能泄露到外面。所以本府想拜托你一件事,能不能让这位老夫人成为你的姑母,跟着我们一起回京呢?”包拯的话说的很艺术,首先肯定了柳长兴在开封府的地位和升职空间,其次郑重的强调了李宸妃身份的重要性,最后再语气和婉的请求,让柳长兴是避无可避、推无可推,只能答应。 “为大人、老夫人效力,那是卑职应做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给包拯,柳长兴嘴上答应的那叫一个快。知道以后两个字怎么写么?现在自己的以后就掌握在这两位手中呢!柳长兴恭敬的朝李宸妃行礼叫了一声姑母,然后给范宗华见礼叫了一声大哥,这才算是认亲结束,可以继续上路。 “委屈老夫人了。”知道自己并不能因为李宸妃的身份给她什么特殊的待遇,只是能腾出来一辆马车给她和养子乘坐,包拯觉得有些对不起这位熬了三十多年的国母。 “包大人哪里话?老身能在此生可一了心愿,已经很知足了。”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情况,也过过艰苦的日子,李宸妃并没有摆出什么太后的谱儿来让大家都不舒坦。她只是微微的笑了笑,然后就走进马车安静的坐了下来。倒是一边的范宗华,很是舍不得自己经营出来的茶棚,虽然并没有多少时日,但也是他的一番心血。他坐在马车里面,撩起帘子看着慢慢向后退的景色,知道自己因为养母,再也过不上这般悠闲自在的生活了。东京,开封,听着虽然豪贵大气,但真的适合自己已经脱离那里三十多年的娘亲么?瞧着李宸妃嘴边期待的笑容,范宗华把自己心里的想法按了下去。只要娘亲高兴便好!将帘子放下,他也闭上眼睛靠在了马车边。 而在另外一辆外观大气、华丽的马车上的某些人,虽然对外面的事不以为然,但经不住一个小丫头进去后叽叽喳喳的好奇和推广。于是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都猜到了,也幸亏大家都是个嘴严实的,所以一路上也就没有什么风波。可是,这么顺顺当当的一路到了开封,终究还是出了岔子,不知道这刘太后因为什么,竟然派了身边的首领太监郭槐,出门迎接包拯和庞昱赈灾归来,那一大队的人马和从城门口就排开的旗帜,让坐在马车上大的某些人受了惊,某些人吓了魂。   ☆、第五十八章 “哎呦,包大人,您可算是来了!咱家在这里可是久等啊!”一抖拂尘,瞧见包拯等人下了马车,郭槐就上去连连作揖,态度那是恭敬的不得了。身在禁宫的他自然清楚皇帝是十分的推崇这位开封府府尹大人,尽管他是太后身边的总管太监,但见着实权人物,也不由得带了些谄媚的调调。 “有劳郭总管。敢问您在这城门口是专程等着本府么?是太后有什么懿旨?”想着郭槐是刘太后身边的人,他的出现必然会伴随着刘太后的指令,包拯在自己的队伍中藏了个与刘太后有旧怨之人,不得不小心行事。 “诶,不辛苦,不辛苦。咱家这回是奉了太后娘娘的旨意,前来迎接包大人和庞钦差回城的。”说到这儿,郭槐笑着朝庞昱所在之处走了过去,“哎呦,瞧咱家这张嘴,以后得称庞钦差为小侯爷了呢!” “小侯爷?这是怎么一回事?”听着莫名其妙的称呼,庞昱疑问的回头看看自己的大哥,结果瞧着那面无表情的模样,只得又转了回来,看着郭槐问道。 “这事儿还得细细说来,小侯爷您进宫之后就明白了!反正,咱家这次是代表太后对此次陈州赈灾的有功之人进行慰劳的!包大人和庞钦差请随咱家进宫谢恩吧!官家和太后娘娘都等着面见你们呢!”弓着身,郭槐给这几位让了一条道,他的身后是由禁卫军驾过来的一辆马车还有牵过来的高头大马。 “大哥,这样好么?”看着郭槐那殷勤的模样,庞昱有些犹豫。自己虽然在陈州算是有了些成绩,但也不用太后这么大张旗鼓吧!由总管太监引领,还带着无数赏赐,再加上那个什么小侯爷,自己能受得起么? “去吧,阿昱,这是你应得的。”沉着的点了点头,庞统就回到自己的马车上去了。以他的权位,完全不用搭理外面的那个郭槐,而郭槐也算是知趣,没有跑到他身边来讨人厌。 “这是怎么回事?我白五爷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阵仗呢!”太后出面赏赐,赈灾不应该是朝廷的事么?白玉堂坐在马车边上,看着那好像流水一般绵延不绝的赏赐队伍,不解的摇了摇头。 “只是名目的问题而已。”和这白老鼠相处了几天,庞统也算是看清楚他那股子嚣张的“鼠气”,虽然不喜欢他是开封府那边的人,但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的真性情真的很讨人喜欢,比那个凡事都以公义为重的展昭不知强了多少,所以就稍微的透露了那么一些。而白玉堂也是个聪明的,只是听着“名目”二字就闭上了嘴,想起自己发现的弩箭,知道了这又是朝廷的权谋之术。 但在队伍中的某些马车里,却没有如此的好运了。为了不惹人怀疑,柳长兴后来也坐到了李宸妃那里去,三个人在一辆马车上说不上是有太多的交流,但感情却比之前的生疏要好了很多,最起码范宗华和李宸妃都愿意和这开封府的小捕快说话了,而称呼也变得亲近许多。 “长兴,这刘太后这么大张旗鼓的,不会是发现娘亲在队伍里吧?”瞧着外面那脸皮白净、说话自带卷舌尾音的太监,在别人的说话中了解到他是郭槐之后,范宗华心里的恨意陡升!自家娘亲当年受那么多苦,除了幕后主使刘太后之外,有一大半都是因为他。为什么自家娘亲眼睛会瞎?为什么逃出来的时候满身伤痕?那个太监如今在这里活的这么逍遥,而母亲却要为了看亲生儿子躲在车队里,老天真是太不公了! “应该不会,他们根本就没有搜查或者是让每个人都露面的动作,看起来只是简单的犒赏而已。”柳长兴倒是见过这样的场面,当时庞昱从开封出发的时候,声势可不知道比现在浩大了多少。 “简单的犒赏?那为何要太后身边的人出面?官家不赏赐么?”范宗华虽然是瞧着有些许书生气,但因为孤儿寡母、家境贫寒的关系,也只读了一些基本的四书五经,对于时政、历史并没有了解多少。要不是李宸妃这些年一直不放弃对他的教育和培养,也许现在看到的范宗华可能就和三岁时候的柳长兴一样,为了生计,走上了一条为常人不喜的道路。 “太后也有这个资格赏赐的,而且在这样的情况下,可能会更合适。”只差进入科举的柳长兴在政治上比范宗华要了解的透彻一些,更别提他跟随的都是大宋朝廷里面响当当的人物了,这某方面的觉悟,要比其他人高了不少。 这样的场面,不提对于某些人的避忌,太后出马都会比皇帝要好一些。皇帝的犒赏带着政治的导向,他的一言一行,是朝廷中所有人的风向标。今天,他因为赈灾赏赐了包拯和庞昱,而包拯本身就已经颇具清名,在朝中可以说是清流的代表人物,那么他这么一赞,是不是就会惹得勋贵们不满呢?庞昱身后站着的是庞家,他这么一赏会不会让庞家更加的权倾朝野、导致一手遮天呢?身为皇帝,平衡,永远是他需要掌握的技能,而赏罚,则是他不能轻易示人的权柄。 相反,太后赏赐,就不会产生上述的影响。刘太后是一介妇人(没有轻视倾向),虽然在皇帝未亲政时辅佐过几年,但现在已经退居后宫、不管朝政。太后赏赐包拯,那就完全是出于母性的慈爱和皇家的赞赏,从哪方面说都只是给这两个人实惠和好的名声,但对于其在朝中的地位,却是无足轻重的。 “宗华,进京之后你和我就安稳的待在开封府便好,一切事情都交给包大人处理,切忌强出头。你的性格虽然经受了些磨砺,但我还是有些担心。”听着两人的对话,李宸妃对于柳长兴也有了新的认识。 最初她不过以为这小子是一个比较优秀的捕快,但随着这些天大的相处,却发现他心里还有些沟壑。就比如说对自己,知道身份的他并没有谄媚或是殷勤,用姑母的假身份和自己套近乎,而是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照顾着自己母子。但你说他对自己冷淡,那又完全错了,他所做的一切合乎礼节,只是跟自己没什么话说,仅仅是聊个家常,但对自己的儿子宗华,却又是另外一番态度。两个人总是探讨些小事,交流各种想法,从路边的水果哪个品种甜,到从街边的摊子怎么看出一个地方的经济,天南海北、无话不谈,生生的让自己那有些胆小却又坚强的儿子在几天之内变了称呼,从“柳兄”到“长兴”,这进步可不是一般的大。 “娘,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好像儿子有多么会惹事似的?”听着李宸妃的安排,范宗华不满意了,眼神转向柳长兴,期待着他的回答。 “姑母,宗华他只是担心你。”笑了笑,柳长兴对各种事已经是习惯的不能再习惯了,随口就替范宗华分辨了一句,让一个人得意、一个人满意。 “宗华啊,你要多多的向柳捕快学一学,为娘的不求你有多么大富大贵,只求你能有个好的将来。要是为娘这次没能成功,你也可以有本事在开封立足。陈州那地方还是不要回去了,那里虽然很安静,却不会过得好。”叹了口气,李宸妃对自己儿子孝顺的同时又有些担心。自己这一趟认亲之行可以说是充满无尽的风险,能安全到达开封只是一个开始,以后面对的将是刘后和郭槐这种在禁宫里活了多少年的老油条,他们的权势就算包拯已经到了大学士的位置也不一定能撼动。李宸妃越到了开封心里就越是慌乱,甚至都有打退堂鼓的打算,但心里的不甘让她硬生生的忍住了这些,只是一鼓作气的往前走、不回头。 “娘……”范宗华看着养母不怎好的脸色,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她。他一开始就是不赞同这件事的,但是养母喜欢,就随她了。但现在这种托孤的氛围,真的让他很无法忍受。 “姑母,您多虑了。这一次开封之行,您必会得偿所愿的。”虽然不知道细节,但柳长兴也算是知道个大概,刘后会败北、李后会升位,这是历史留下来的传奇,所以此刻的他并没有旁人的担忧,只是带着信心给他们鼓励。 但历史真的会这么演义么?连庞昱都逃脱了陈州之死,刘后又会落得个什么样的结局?柳长兴没有想到,也没有猜过,这一切都还是未知之数。 在接下来的谈话中,柳长兴等人成功的进入到开封府,给李宸妃和范宗华张罗了两个房间,他就疲累的趴在床上再也不想起来了。 “怎么?累的不行?”就在他疲惫的快要陷入梦乡的时候,白玉堂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瞧着这房间的两人大通铺,忍不住皱起了眉。这样的环境真的能住人吗?开封府过得也太艰苦了吧!一向都只在展昭房间、自己房间和大堂等地方游走的白玉堂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捕快房。 “要是你,你也累,不仅身子累,心也很累啊!”懒得睁开眼睛招呼白玉堂,柳长兴还是那么懒洋洋的躺在床上。日光从支起的窗子照在他的前方,将那小脸烘得暖洋洋的。 “心累?和那样身份的人在一起,也的确会很累。”知道柳长兴意指什么,白玉堂坐在了柳长兴的身边,帮着他把衣服扯开,露出了瘦削的身体和白皙的后背。不要多想,他只是受某人所托,替这个懒虫换药而已。 “又给我换药啊?不是昨天晚上才上过?”配合着白玉堂的动作,柳长兴上半身的衣服全都被扒了下来,身上缠着的白布也被解开,露出了后背和胳膊上条条开始愈合的伤口。多亏着庞统后来给的金疮药药效出奇,在大热的天里,很赶的行程中,柳长兴的伤口仍旧以飞快的速度痊愈。 “你也知道是昨天啊?这金疮药按理说应该一天三次,因为你和那谁一辆车,都不知道减了多少回了!也不知那庞统是怎么想的,把这种药给你,完全是浪费!”用手摸了摸已经长合的肉皮,光滑细嫩的触感让白玉堂不想将手收回来,瞧着这后背上纵横交错的粉色线条,白玉堂第一次发现原来受伤愈合的过程中还能出现如此非同一般的美。 “什么叫浪费啊!你别摸我伤口,怪痒痒的!赶快好好抹药!”伸手将白玉堂在自己后背上作乱的手抓了下来,柳长兴把它压在身下,不让他继续动作。至于上药之事他是一点都不担心,反正白玉堂还有另外一只手,拿着药瓶子足够了。 “真是粗鲁的人啊!白瞎这一身好皮肉了!”也不生气柳长兴的动作,白玉堂好心情的支撑着身体给柳长兴上药,白色的粉末一点点的落在伤口上,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的融合了进去。听着身下之人逐渐悠长的呼吸声,白玉堂也不敢再有动作,生怕惊扰了他的好梦。他用内劲将刚才玩笑间撇远的衣服拽了回来,小心的搭在柳长兴的后背上,然后转了个身,自己也躺在了他的身边。 屋内的温度虽然没有那么凉爽,但是泥瓦造的房子还是有一些清凉。微风透过窗子吹进了房间,带来了远处墙下那一缕缕的野花香,墙角的小昆虫们,好像也受到了这睡眠的影响,不再欢快的唱着,而是奏响一支支安静的曲子,然而这等悠闲的时光,落在办完公务匆匆赶来的某人眼里,又是另外一番模样。   ☆、第五十九章 “长兴……”等展昭送包大人进宫领赏,亲眼见到庞昱被封为安乐侯匆匆赶回来之后,他所见到的就是自己的好兄弟和柳长兴躺在一起的画面,他们的头发相互交缠着,胳膊也相互的搂着,就连身体都是相互的依偎着,这落在展昭的眼里莫名的让他有些心痛。但是他并没有打扰两个人,因为他们睡着的模样实在是让人觉得太过美好,而他也不是那种因为自己心里不爽就搅扰他人的家伙。 带着浓重的失落,展昭迈着步子回到了自己的院落,坐在桌前,就算是外面明媚的阳光也不能照进他的心里。 我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将一杯凉茶大口的饮尽,展昭终于鼓起勇气面对自己最近变得很奇怪的情感。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自从长兴生病醒过来之后吧!就算现在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光裸着全身,也会觉得胸口发紧,面皮发红。然后就是看着他一步步的走到今天…… 知道他和庞昱交好心里会不舒坦,知道庞统夸赞他心里会不喜欢;他在的时候就算看着一张不欢喜的脸也会开心,他走了之后即使练着剑心里会想念;得到他受伤的消息后会心急的赶路,知道他失踪以后会内心烦忧;瞧见他浑身是血的模样会感到暴躁,看到他安全的模样又会觉得心安;看他和庞家子弟接近会觉得不适,瞧见他和好兄弟一起又会觉得难过…… 如果这不是喜欢的话是什么呢?脑海里反复出现的是柳长兴或笑或闹的脸,展昭无奈的趴在桌子上,没有了御猫应有的侠气,只剩下为常人情所困的纠结。 “展护卫,包大人找你。”就在展昭已经陷入不知该如何应对的困惑中无法自拔的时候,一个开封府的捕快跑到了他的院子里。 “好,马上就来。”在捕快进到院落的时候,展昭就已经恢复了他四品带刀护卫的架势,挺直了腰板,坐在桌前喝着凉茶,好像在思考些什么人生道理的样子。而捕快话音刚落,他就走出了房门,不是因为他急着去见包大人,而是因为他急着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大人,您找卑职来,有什么事么?”穿着一身红色官服的展昭显得是英俊挺拔,他手握巨阙走进包大人的书房,面容沉静,看不出一点异常。 “展昭来了。”正在埋头于审阅案宗的包拯从书桌上的一大堆文件中抬起了头来。“想来你也清楚柳捕快的姑母是个什么身份。”对于展昭,包拯并没有隐瞒的态度,因为他是自己为数不多可以完全信任的人之一。 “是,卑职清楚老夫人的身份非同一般。”展昭很是爽快的承认这一点,因为这在自己这一堆人里并不是什么重大的秘密。开封府除了基本的捕快和四大校尉之外,自己、长兴、白玉堂、公孙先生和包大人都是知情者,而在庞家,还有庞统、庞昱和庞飞燕三人了解情况,这些想来包大人都应该已经知晓。 “正是如此,你也知道事情发生在35年以前,很多证据都消失在时间里,从当时能活到现在的并且涉及此案的人真的不多。”包拯揉了揉眉心,一脸焦虑。他刚才查看卷宗才知道,从前刘太后身边的人只剩下一个郭槐,再加上皇帝身边的总管陈林,剩下的人都是死的死、散的散。没办法,在这禁宫之中,消失一个人太容易了,为今之计,只能从陈林那里打开缺口,顺便去见见官家最初的养父母——狄娘娘和八贤王了。 “那大人的意思是?”脑子转了转,展昭知道这又到了大人不按常理出牌的时候,也知道该是自己出马的时候。 “今天我们进宫的时候,官家身边的总管陈林没有当值,我随口问了一句,说是他年纪大了,操劳过度,官家让他在宫内先养着。根据老夫人所说,她在冷宫唯一一次见到官家,就是在他六岁的时候。那时官家刚刚成为太子,母子两人相对落泪,而陈林则是陪侍在旁。我想,是不是能从他的口中得到什么线索?”这也是包拯想了很久才想到的突破口,也刚好逢到了一个好机会。 “恰好后天是狄娘娘的千秋,官家肯定会在南清宫为娘娘庆贺,到时候文武百官都会前去,宫门也会大开直到夜里子时。到时,你带着柳捕快去陈林那里找一找线索。”包拯将手中的卷宗放下,站了起来。“唉,实际上这样的事情交到柳捕快手中,我还是有些担心。他虽然每次都能成功的完成,但性子太过跳脱,总是会出现些波折。不过,柳捕快是有大福气之人,每一次都能不经意的发现些什么,这也是我想要派他去的原因。” “大人,可长兴他对禁宫并不熟悉,如果出了什么差错……”展昭听到这里有些犹豫,宫里面可不比外面的地方,任由柳长兴随意的折腾,宫里的人,也不都像是庞统这般算是好说话的家伙。在那个大染缸一般的地方,只要有小小的不对,就很可能粉身碎骨。这样的地方让长兴去,是不是太过冒险? “唉,这我也知道,本来这件事想让你去办的。但是平常你都是同我在一起,突然间不在很容易让人寻出问题。而柳捕快不同,他的面貌宫中无人知晓,随机应变的能力也算是咱们府里顶尖的,我想他应该是这个任务的不二人选。难道你能让张龙、赵虎去么?不用说安静的去找陈总管说话了,他们能不能进去还是个问题啊!” 走出来拍了拍展昭的肩膀,包拯也觉得很无奈。他此次找展昭前来,就是让他帮忙同柳长兴做做工作,包拯看得出来,柳长兴绝对算是一个趋利避害、头脑机灵的人才。不说别的,就说他那见鬼的能力,就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自己也不期望别的,只希望他能够找到一些卷宗上没有的、被岁月掩盖了的东西,最起码能让自己这一方在面对刘太后的时候多一些底气,为冤屈的李宸妃昭雪、为当年枉死的人平反,也让官家不再被蒙在鼓里。 “明白了,卑职会尽力劝说长兴的。”拱手告退,展昭出了门之后望了望逐渐西垂的太阳,向着柳长兴的捕快房走去。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怎么可能好心的带我去见识什么狄娘娘的千秋大宴呢!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不去,不去,死也不去!”刚刚醒来还没能享受到美味的晚饭呢,柳长兴就听见包大人又给自己安排了任务,还是一个弄不好就可能被挂掉的任务。老子身上还带着伤呢,这帮人能不能优待一下伤患啊! “嘿,我说长兴,你这样子哪里像个捕快,明明就是个撒泼的痞子啊!”瞧着柳长兴在被子里滚来滚去,白玉堂好心的给展昭倒了一杯茶,省的他一会儿劝说的口干舌燥。 “当痞子多好啊!不用巡街,不用赈灾,还不用刺探消息!展大哥,那里可是深宫大内啊!哪里是我一个小小的捕快就能混进去的地儿?这不是要我的命么?”有的时候你说柳长兴胆小,他还真的胆子挺大,敢在面临刺客袭击的时候站在前方,也敢在漆黑的地道里摸索着出逃;但有的时候你期望他胆子大吧,他反而又变的胆小,就像这次,只不过是去禁宫之中打探个消息,他就能让你听听什么叫鬼哭狼嚎。 实际上,这也就是包大人他们打算错了,如果直接将柳长兴招过去说这事儿,这家伙看在包拯的权威、展昭的面子上绝对会义不容辞的答应,但现在他的屋子里只剩下了好朋友白玉堂和半个师父展昭,那还不是他想怎么作就怎么作。看人下菜碟儿,这样的本事他可是学得很是到位! “哪里就能要了你的命,不还有我么?我会先把你送到总管陈林处,然后在出宫前把你接回来的。”笑着看柳长兴把脑袋埋在被子里的模样,展昭拿起了刚才白玉堂给自己倒的茶,然而就这么一转视线的功夫,他也看到了对方瞧着柳长兴那眼底的笑意。 “怎么了?”白玉堂敏感的察觉到坐在自己身边的展昭身上涌现出一阵寒意,是想到了什么危险,还是顾虑到了什么? “没事。”展昭低垂眼帘,将所有的情绪都埋在了心底,静静的喝着茶,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可是只有他自己明白,刚才那一瞬间他心里有多么不舒服,仿佛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侵占了一样。难道喜欢就是这样的情感么?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出现亲情、友情之外的情感变化的展昭,手足无措的品尝着自己内心的酸涩。虽然他现在还没有将这样的情感对那个人诉说,但已经感受到了它带给人的失落,就算是想躲也躲不过。 “你真的会把我安全的带离禁宫?”听到展昭的保证,柳长兴抛弃了被子一下子就冲到了桌子边,坐在了椅子上开始左右摇晃。实际上他要是不被展昭所说的千秋宴会的场景吸引那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这可能是他这辈子唯一见到深宫大内是个什么模样的机会!但是他内心总是有一点点恐惧,读了那么书的他自然知道,对于自己这种平民百姓来讲,那里简直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没有绝对的保障,他是不敢去招惹的!可现在展昭如此肯定的答应了,他这小心脏也开始跟着痒痒…… “相信我,今后无论如何,会让你毫发无伤。”抬起头,瞧见柳长兴在里衣的缝隙之下那身上还未愈合的伤疤,展昭做出了可以算是这辈子最郑重的承诺。他深黑色的眸子看着柳长兴的脸,从里面流露出来的坚定,让柳长兴脸上的表情也不由得变得严肃起来,连坐姿也变得端正了些。 “展昭,你可是一诺千金的南侠啊!这要是答应了长兴,以后可就被这小子拿捏住了啊!”就在两个人之间的情感即将变得暗潮汹涌的时候,坐在一边的白玉堂在不经意间打破了这一切。他戏谑的笑容,玩笑般的语气,随意摇晃的杯子,将围绕在展昭和柳长兴之间莫明的气氛驱散开来,好像刚才两个人的认真和专注只是幻象,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朋友间的诺言而已。 “白老鼠,什么叫被我拿捏啊!说得我好像是个依靠男人的小女子一样!告诉你,老子不用别人,也能护得自己周全!”柳长兴是个很轻易就被挑离话题的人,一瞬间就从刚才那有些怪异的气氛中脱离出来,指着白玉堂咋咋呼呼的跳了起来。 “谁也没说你不能保护自己啊?顶多就是受点伤罢了!”完全不将柳长兴的暴躁放在心上,白玉堂继续翘起二郎腿,晃悠着杯子,表情看起来虽然悠闲,但那眼角却隐含着挑衅。 “告诉你,老子这回肯定不会受伤!不就是禁宫吗?老子在里面就像是逛集市一样!”让白玉堂的神态挑起了心头火,柳长兴拍着桌子就答应了下来。要么说,激将法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用的方法,没有之一,因为大多数人的自尊心,都无法忍受别人的挑衅和质疑!更何况,柳长兴两辈子都没能跳出火气正旺的年纪,就算他下意识的会避开危险、注意利弊,但也逃不开这个规律。 “啊!流、流血啦!” 就在柳长兴已经被白玉堂绕进圈里的时候,同在开封的禁宫中,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一个拿着笤帚正清扫冷宫周边的宫女,觉得自己背后凉飕飕的好像有冷风吹来,她回了好几次头都没有发现什么,只想着能够快一点结束然后离开。可没想到,就在她清扫到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好像有什么东西开始从冷宫的门缝里滴滴答答的向外流。宫女抬头一看,入眼的是血一般的鲜红,它们诡异的从被封死的门往外流着,好像伸出了一只愤怒不甘的手。   ☆、第六十章 “大人,您这么匆匆进宫去,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么?”瞧着一大清早的,包拯就被宋仁宗召进宫中,展昭作为四品带刀护卫亦是随行前往。站在大殿门外,听着里面宋仁宗咆哮的声音,展昭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能使这个一向都温文尔雅的皇帝如此暴怒。 “唉,一言难尽啊!展昭,我们去冷宫一趟吧!”扶着沉重的帽子,包拯觉得自己最近叹得气比过去一个月叹得都多,碰上的这都是什么案子啊! “冷宫?大人,那里是内苑,我们这些外臣如何进得?”光是听着地名,展昭就不想往前走了。虽然现在男女大防观念并不是特别的严苛,但内宫之中可都是皇帝的女人,这稍微错了半点可就是杀头的大罪。 “进不得也得进,我们现在算是奉旨办案啊!”捋了捋已经有些花白的胡子,包拯把原因和展昭好好絮叨了一遍。 “昨天傍晚,有个宫女在冷宫打扫的时候,看见从冷宫门口里往外流出通红的鲜血,吓得惊叫起来。随后,便有内侍省派人前去查探清理,虽已证明那只是女子所用的蔻丹汁水,却依旧让内宫中人心惶惶。展昭,你知道冷宫就是李宸妃住的玉宸宫,当年那一场大火让所有人都对那个地方避之不及,二十多年来未曾有人进入,甚至连经过都不愿意,那里的门更是早就封死。谁曾想偏偏在狄娘娘的千秋之前发生这样的事……唉,官家为之大怒,也情有可原。” 在内侍的带领之下,包拯和展昭站在了玉宸宫的门前。昔日美轮美奂的宫殿此刻早已变得人迹罕至、斑驳昏黄,解开大门的封条将其推开,入目的即是满地的杂草,给人无尽的萧瑟之感。 “包大人,奴婢们就在外面等着,您和展护卫进去查探便好。”即使有过仔细的清扫,凤仙花的红色依旧留在了石阶上,让此地变得阴森可怖。那些暗红色的痕迹,就像是奇怪的符咒一般,让人们心中不禁回忆起当初的那场大火,还有火焰之中凄惨悲凉的哀嚎。 “有劳各位公公了。”点了点头,包拯就提起袍子上了石阶,一步步走进了当年独居一宫、荣宠万千的属于李宸妃的宫殿。许是当时封宫封得比较仓促,里面许许多多的贵重物品并没有清走,而是保留了原来的模样,只是主殿,因为那一场大火化为了乌有,只剩下几根框架还有被烟火熏黑的围墙。 “回大人,玉宸宫上下并未有除了大门之外的第二个出口,但是在宫殿后方,有一个被堵死的洞口,瞧着泥土的痕迹,应该是最近才堵好的,在外面虽然被铺上了一层浮土,但可以隐约的看见为了踩实泥土的半个月牙印。而且在从此洞到正门的道路中,有几处草被压弯,想来是有人经过脚踩所致。”只不过半柱香,展昭就在这偌大的玉宸宫找到了不少线索,他走到正观察着玉宸宫大门的包拯旁边,汇报自己的发现。 “看来这根本不是什么鬼魂喊冤啊!而是有人故意为之。”蹲在地上,包拯将大门内侧的半个掌印指给展昭看,那小巧玲珑的模样,根本就是女人的手。为何不说是男人或孩童呢?因为孩童的手指不会如此修长,而男人的手指又不会如此纤细,只有女子,或者说是未经劳作的女子,才会有如此纤纤玉手,才会在指印上有如此细腻的质感。 “故意为之?”想着禁宫中的女子如此做的原因,再加上刚才包拯说的“鬼魂喊冤”,展昭脑海里只想到两个词——“复仇”和“伸冤”。也许有人和李太后一样抱着不甘心的态度活了二十多年,想要将当年的案子大白于天下,才做出这番稀奇古怪之事。 “是啊,或许是哪个涉及当年那件案子的家人回来了吧!”人老了,扶着门包拯缓慢的站起身来。“也许我们可以借着这件事,向官家要求重审当年的案子,找到证据为老妇人翻案啊!”当年的狸猫案件虽然已被皇家封存,但还是留有案宗存在的。那时候冤死在这场事件里的人,不一定会比陈州的旱灾少! “但这涉及到皇家阴私,官家他会允许么?”站在包拯的旁边,展昭望着这已经败落的宫殿,感叹这帝王宠爱的无常。瞧这一砖一瓦,无不精心布置,就算已经荒废了三十多年,但仍能想象到当初的金碧辉煌。可这帝王的感情,却无法像这琉璃瓦一样,日久长存,经得起风吹雨打! 最近陷入到感情纠结的展昭是看什么都有感而发,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忽视这已动的春心,还是该迎面而上面对自己的感情。只是无论他选择哪一种,他与长兴未来的路都不会好走。真的能将这样的喜爱一直保持下去么?还未开始,展昭便想要退缩。 “皇家之事,事无大小,皆关乎天下。本府必须勉力一试!”同样看的是这萧索的宫殿,包拯心里想的却是此事背后的权力纷争与民生大计。这件案子既然与官家有关,与官家之母有关,与曾经掌权的刘太后有关,就不应该随意的被掩盖住真相。至少对于那些无辜被牵连致死的宫人,应该给一个说法! “爱卿,此事还是不要再议了!”只不过一天的功夫,宋仁宗就从原来的震怒变成了妥协,态度转变之快,让包拯不禁有些疑问。 “官家,这是为何?您不是说这内宫重地,不容得嫌犯行鬼魅之事么?”抬起头来,包拯对宋仁宗的决定颇为不解。他现在虽然没有查到决定性的证据,但好歹是有了开头,如此放弃,让人未免感到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力使不出来。 “唉,朕最初也是这般想法。但刚才太后派郭槐前来,说是午睡时有故人托梦,不得搅扰亡灵。内宫流言,就让它自行消散吧!也算是为狄娘娘的千秋积德行善。”靠在龙椅之上,宋仁宗脸上也表现出一丝不愿,但碍于孝道,他只得停止探查的作为,就当此事不存在。 “官家,微臣认为,此事背后必有蹊跷!怎得这犯人何处不选,偏偏选在冷宫?那里肯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微臣请求陛下,让微臣继续查探,还内宫之清明。”只这么一个机会有可能插手当年的案子,偏偏被刘太后给搅和了,包拯不怎么甘愿。想着李宸妃对当年事情的讲述,这刘太后想来是心中有鬼,所以才不让查探的吧! “包卿啊,朕知你的心意,但太后那里,朕实在无法拒绝。明日就是狄娘娘的大寿了,朕不想再因为这样的事情扫了兴致。等到此时淡落之后,朕准你再行查探!跪安吧!”被包拯顶的有些烦了,宋仁宗摆摆手就让他下去了。不过他虽然面上如此表现,但在心里也是有着疑问的。冷宫里的那个娘娘,他记得幼时曾有一面之缘,听闻后来的那场大火,他还心痛的掉了两滴眼泪。只不过因为母后的制止,他没有过去拜祭。当年提到那人,母后就不愿多言,此时更是连查探都不让,那人和母后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呢? 想到这里,宋仁宗喊了一声“陈林”,想问问这历经两朝的老总管,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等到门外进来了一个年轻人,宋仁宗这才想起了陈林生病在后苑荣养的事情。不愿意让别人探知自己的心思,他只得将这个问题埋在心底,而后桌上的大批折子,更是让他把这些抛在了脑后。 “哎呀,这皇家的宫殿就是不一般,瞧这富丽堂皇的模样,虽没有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那么夸张,也算是飞檐反宇、珠窗网户、琼楼金阙、桂殿兰宫啊!”穿着开封府的护卫服,柳长兴压着帽子看的是目不转睛,一时间被皇宫的大气、奢华给迷了眼睛。 “别这么明显。我现在就送你去陈林所在的地方,你谨慎些。”身为御前带刀护卫,展昭虽然没有在皇宫常驻,但是该知道都知道了。而陈林身为一个总管太监,住的地方也不是后院的嫔妃可以待的,而是比较贴近前朝的领域,掌管着皇帝的私人书库。 “我知道了,只是看看而已。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宴会到几点结束?”说到正题,柳长兴和刚才的样子完全不一样,虽然眼神依旧在帽子下面东瞟西瞟,但是声音和动作却小心了很多。 “宴会直到子时结束,但我戌时三刻就来接你,夜晚的深宫更加要注意,别撞到不该撞见的人。”拍了拍柳长兴,展昭走到一座宫殿外就停下了脚步,伸手把一直带在怀里的干粮递给了柳长兴,叮嘱了他几句。为了早些执行任务,柳长兴没吃晚饭就被带了出来。展昭看在眼里,也记在心上,拿得干粮虽然口感不是特别好,但是很顶饿。 “谢了,展大哥。”摸着由白布包着的东西,柳长兴顺手就揣在了怀里。瞧着远方的宫殿门没人守着,就像一只小耗子一样钻了进去。 “可一定要小心啊!”就算是今天因为操办狄娘娘的千秋,宫里的侍卫和宫人几乎都被调到南清宫,但这不代表宫里面的贵人身边会缺少了伺候的人。只希望柳长兴运气好,安静的找到陈林问完话,等着自己回来接他。 左瞧右瞧周围没什么人,展昭也脚下生风,快速的回到了南清宫,站在了包拯的身后。 “怎么样?柳捕快安全的进去了?”对于这样的方法,包拯也冒着很大的风险,不说别的,一旦被官家发现,那就是吃不了兜着走的结果。重则罢官入狱,连命都保不住;轻则罚俸降职,狠狠的挨一顿批。可是,这样的后果在包拯对于真相的追求上都不算什么,他没有同情李宸妃的心思,也没有得罪刘太后的意思,他所做的只是想将最真实的东西摆在众人面前,让有冤的伸冤,有罪的认罪,仅此而已。当然,也多亏陈林住的不是后妃所在的地方,要不然借包拯十个胆,也不敢让柳长兴踏入半步。 “目前看来,一切顺利。”不动声色的将情况汇报完,展昭仍然像是一座雕像一样站在包拯的身后,看着他家大人与人寒暄,看着他家大人吃菜喝酒,看着他家大人高谈阔论,而心里挂着的却是那个刚刚话别之人的安全。 话头回转,另一边柳长兴鸟悄的迈着步子,一步步的从前面的主殿挪到后面,他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摸索着,希望可以找出陈林所在的房间。按照展昭给的情报,陈林身为太监总管,历经两朝,深得官家信赖。所以他生病,第一时间并不是被迁出宫去,也不是就此下台,而是被放到了皇帝的私人书库荣养,等病好了再上御前伺候。这座宫殿里,因为陈林喜静的原因,只有他一个人居住,还有两三个小太监随侍,可现在他几乎找了大半座宫殿,除了书本、摆设之类的死物,是一个活人都没看见。 “难道陈林今天也去千秋宴会了?”扶着刷了红漆的木门,柳长兴趴在门缝里往里面偷瞧,看到又是一架子一架子的书后,放弃了这间屋子。就在他丧气的想要进行下一间的时候,突然在院子的另外一个角落里,传来了沙哑的怒喝声。 “那件事是你做的?你不要命了?”老人气急败坏的吼着,不时的咳嗽两声,喘得厉害。柳长兴顺着声音摸到墙根,发现这角落里有一个小门,看起来是为了内侍行走方便设立的。他小心的将门开了一个缝,像壁虎一样,紧紧的贴在上面,竖起耳朵听着旁边屋子里的动静。   ☆、第六十一章 “陈伴伴,我只是想让那件事引起所有人的注意!今天不是狄娘娘的寿宴么?我以为,我以为官家会注意到……”一个少女低声的在屋内说着,声音中带着隐忍的愤怒和伤悲。 “咳咳,你知不知道一旦官家查出来你就会没命?就算是我也救不了你!你还是放弃吧!”老年人的话里带着些无奈和悲凉,他不是不理解少女的心思,只是这件事关系太过重大,为它而死的人何止百个,当年在场的人、相关的人甚至当值的人,都被清理了出去,如果不是皇帝起居注必须要有文字记载,并且说的很是隐晦,估计现在没有人会知道这一段事,大家都是默默的藏在心里,只等着让时间冲刷这一切。 “可是,那是我的姐姐啊!就那么被她害死了,我不能喊冤么?从出生以来,爹爹和娘亲就一直念叨着姐姐,二十多年了,我一直想见见这个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娘亲死了,爹爹也走了,我孤苦一人进宫也是为了看看姐姐到底出了什么事。可当我知道她不是因为犯错、不是因为违禁,只是因为救了一个人的性命被人毒打致死,你让我心里怎么平静?更何况那个人现在还是当今的圣上!我怎么不想为她讨一个公道?怎么不想让她平冤昭雪?我费了这么多心思潜在那人的身边,就是希望可以多多得知一些真相,有朝一日可以让她也常常我失去亲人的悲痛!但今天您却让我放弃?这怎么可以?那我姐姐不是白死了?” 少女的哭泣越加让人难过,听得门边的柳长兴心里也是一阵翻腾。照这女子来说,她姐姐是当年救了官家的人,可是她怎么救得官家?怎么会被人毒打致死?太后在这里又承担了什么样的角色?柳长兴的心里是一个疑问接着一个疑问,但他还是安静的躲在角落,只希望这少女赶紧出去,让自己好和陈林谈谈。 “雨墨,我知道你对姐姐的死很难过。可现在官家不想追究,你也就不要再那么做了!包大人虽然是个好人,可是他对案犯一向是不留情面的!你在冷宫干的事情往小了说是违反宫规,往大了说就是祸乱人心啊!一旦被查到,不是你可以承受的起的!听陈伴伴的话,我不会害你的!咳咳,你也可以说是我在这宫里,唯一还能护着的旧人了!咳咳咳……”说到最后一句,老人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声音大的好像要把内脏都咳出来似的。 “我知道陈伴伴不会害我,可我有我的想法。您放心,我不会再这么不经大脑了,既然官家不让包大人继续彻查,那我就放弃这条路,走别的好了。” “咳咳,你想干什么?雨墨,别做傻事!”听到少女的话,老人担心的连咳嗽都不顾了,直接说出话来,然后是剧烈的喘息。 “我不会做傻事的,我保证。我还想离开这个深宫,带着我的姐姐,出去找一个小村子,安稳的度过后半辈子呢!”听到老人的关切,少女的声音里有了些喜悦和期待,也让屋内的老人和屋外的柳长兴彻底的放下心来。 “唉,我还以为她会做些什么呢!”听着少女从院子里另外一个门离开的声音,院落内重新归于寂静,柳长兴不知道该进去还是该等候。不过很显然,上天根本没给柳长兴犹豫的机会,因为老人自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想着他所在的角门走来。 “天啊,天啊,我该怎么办?怎么办?”想把自己的身形藏在院中的哪个角落里,可是根本就做不到。一时之间,柳长兴的脑子大乱,身体本能的像一旁的大树后窜过去,将自己瘦小的身子躲到了后面。 “咳咳,都这个时辰了!想来今天是不会有人到书楼里来了。”老人手上的钥匙叮当作响,他没有看到柳长兴的存在,而是直接走到前方的主殿,把刚才柳长兴搜过的屋子一个个的锁上。 “看来他还要锁一段时间,不如我先去屋子里等他!”小心的跟在老人身后,柳长兴注意到他的动作,估摸他要锁完全部房间时间还有很长,以自己的脚力,绝对可以比他先进到屋子,柳长兴打算跑到老人的屋子里来个守株待兔,可就在他一转身的功夫,老人偶然间的转身换了个方向,瞧见了那抹黑色的身影。 “是谁!”别看老人年岁不小,可这跟在皇帝边上学到的威势却不小。仅仅是平常的一声怒喝,就让人觉得有些心神震荡,吓得柳长兴一下子就放弃了跑的机会,缩身躲在了角落。 “赶快出来!别等咱家叫人,要不然让你就吃不了兜着走!”看见缩在角落里的那一方好像没什么反应,老人顺手在拿起了一根支撑着窗户的短棍,朝着柳长兴的方向走去。 “妈呀妈呀,怎么办?被发现了!”柳长兴第一次跟踪人被发现,冷不丁的有些手足无措。虽然以前也曾偷过东西被人抓住,但那人明显就和现在的陈林不一样。在着急的情况下,他忘记了自己是受到包拯的嘱托来找陈林,只是按惯性思维想着被发现该如何逃跑。可惜,他不经意之间躲得是个死角,四周都是高大的围墙,想逃也没有那本事。 “看来你是不出来了?那就不要怪咱家了!”虽然在那么一刻陈林觉得可能是自己眼花,但是越接近那个角落他越觉得有人存在,仗着自己年少时做近侍的时候学得功夫,他手拿棍子一瞬间就出现了柳长兴的面前。可当他看见柳长兴身上穿的那一身之后,惊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 “你、你是开封府的?”一向在皇帝身边跟着的陈林自然是对朝廷里大大小小的官服都有印象,而这黑色的布料、红色的花纹,显然就是开封府尹包拯身边护卫的专门配备。这还是自家皇帝亲自给包大人配备的护卫队呢,因为总是有一些宵小去骚扰除暴安良的包大人。 “哦,对了,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呢!”情急之下拿着一盆花挡在自己面前的柳长兴终于想起被自己忘了的东西。这虽然做捕快有了一段时间,但是这当痞子干坏事儿时害怕被抓的后遗症还是留了下来。 “您是陈林陈总管吧?在下开封府捕快柳长兴,特奉包大人之命在此等候。”不好意思的将花盆放在地上,柳长兴拍了拍自己手上的尘土,站在了陈林的面前,与刚才的畏畏缩缩相比,现在的他端的是霁风朗月,差距不要太明显。 “开封府柳长兴,开封府什么时候还派捕快到内宫来了?咳咳,可不要欺骗我这老头子啊!”从怀中拿出手帕,陈林咳了两声,瞧着虚弱的都快要死了,但那眼神却像是老鹰一般的锐利。 “怎么会骗陈公公您呢?在下是特意来向您询问当年玉宸宫失火一事的,这是在下的腰牌和包大人的书信。”一早就猜到了陈林会对自己的身份起疑,柳长兴早早的就预备好了一切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为了自己的安全,他可是考虑的非常周到。呃,刚才那被老太监追的画面请各位忽略吧! “玉宸宫一事?请恕老太监年纪大了,耳朵听不见了,什么也不知道啊!”摆摆手,陈林才不愿意再次踏进那个火坑,当年的人死都死了,现在再纠缠正义、真相,又有什么用呢?唉,自己愧对李宸妃的事儿也只能等到下去跟阎王爷请罪了! “陈总管,我们来找您并不只是想了解当年的事情,还有一个人期待着您这位故人能够救她于水火之中呢!”对陈林的反应并不惊讶,柳长兴向前迈了几步,凑到了他的跟前。也不嫌弃他有什么重病,将他扶到了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 “故人?咱家还能有什么故人?小捕快,你可不要骗我啊!”怀疑的看着柳长兴,陈林根本就不相信他说的话。当年,刘太后身边的寇珠死了,伺候李宸妃的秦凤也死了,感念李宸妃的孟彩嫔也病逝了,自己哪里还有什么故人啊? “在下怎么敢欺骗老总管呢?您看一看包大人的信函就明白了。”不方便将事情说出来,柳长兴把手里的信递给了陈林,瞧着他打开信后眼睛瞪得都快和铜铃一般大了,嘴角勾起一抹笑。让你不信我?哼哼,这下子吓着了吧? “柳捕快,这、这信上说得果真?”颤抖的手死死的攥住薄薄的信纸,陈林激动的连呼吸都变得不均匀了。 “老总管,在下可能骗你,但包大人是绝对不会的!老夫人现在是在下的姑母,就住在开封府的后院里,还带着她的养子范宗华,身体也还算是硬朗,只是眼睛不中用了。”简单的说了一下情况,柳长兴就把信从陈林的手里拿了回来,连带着信封一起用火折子烧了。这种东西可不能落在外面,私通内侍,对于朝廷命官、还是一品大员来说,可是重罪! “不中用了没有关系啊,人活着就好!活着就好!”说着说着,老太监陈林的眼眶中就留下了热泪。他从来没想到还能有见到李宸妃的时候,这可真是老天开眼啊!好人最后还有好报啊!这么想着,他就把柳长兴拉到自己的小房间里,大开房门,两个人在屏风后面开始讲述当年那一段旧事。 就像大家都知道的,悲剧的开始只不过源于真宗的一句话——“二妃子如有生太子者,立为正宫。”因为真宗的许诺,刘太后和李宸妃分别苦苦的等候了十个月,只期盼着自己孩子的降生。说实话,虽然李宸妃当初在后宫比较受宠,但她的家世却不及刘太后的优秀,刘太后可是一门父子全部在朝廷中做官,且都是能力出众、坐的实权职位。所以,如果按照正常立后考虑的话,绝对应该是刘太后优先。可惜当时,刘太后那一胎怀的比李宸妃晚上一些,她又不忍心让自己的皇子不足月就出生,也不甘心这本属于自己的后位就让给什么都不如她的李宸妃,所以恶向胆边生,听从身边老宫女的建议,玩了一出狸猫换太子,用一只被扒了皮的猫,换走了李宸妃刚出生的孩子。 看着被抱过来的小婴儿,刘太后最初是没有起杀心的,只想将孩子送出宫外,找一平凡人家养着,因为她自己也怀着孩子,想要为腹中胎儿积点阴德。但还是那名老宫人,说既然斩草就要除根,不然会后患无穷,刘太后这才命身边的承御寇珠将孩子处理掉。而寇珠不忍心,又将孩子给了陈林,陈林给了八贤王,八贤王又过继到宋真宗名下,抱养到刘太后处,这才有了今天的宋仁宗。 “原来是这样,这刘太后心里也够狠的!”陈林和柳长兴并不清楚当时刘太后也只是受人蛊惑,被嫉妒迷眼,只觉得她当时心思过于狠毒,为了权位连个刚出生的小婴儿也不放过。 “唉,虽然太后当时做的不对,放火烧了玉宸宫也不对,但她对官家的养育之恩真的是没得说!这也是咱家迟迟不愿意告诉官家的原因。如果没有刘太后,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可能现在的官家连皇位都坐不稳当啊!”轻轻的咳了几声,陈林心中也有着对比。李宸妃虽然人很不错,但对比起刘太后来却少了魄力。在当年先皇突然驾崩之时,如果不是有刘太后带领着刘家力挽狂澜,稳定局势,天知道今天的皇位会是谁来做?陈桥兵变能发生第一次,就能发生第二次,有哪一个不想被黄袍加身、醒掌天下权呢? 而就在陈林和柳长兴絮叨的时候,在晚宴上,包大人也终于找到了机会和八贤王寒暄。两人找到了一处僻静的亭子,四周宫人都被退到两旁,包拯从怀袖中拿出来一个锦囊,倒出来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盒子里面的东西让一向淡定沉稳、飘然若仙的八贤王都忍不住惊得把茶杯打翻。 “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他顾不得擦拭衣服上的茶渍,拿出那小盒里的金丸是左瞧右瞧,急切的问出了这么一句。   ☆、第六十二章 “王爷,这金丸自然是应该在李娘娘身上,但李娘娘现在却在微臣这里。”包拯瞧着八贤王关心的模样,就知道自己找他询问证据的事儿有门儿,因此一句废话都没有多说,直奔主题。 “在你那儿?开封府?”看着包拯沉着冷静的样子,八贤王有点不敢相信。怎么会呢?李宸妃当年不是葬身于火场了么?以刘太后的手段,怎么可能有这种疏漏! “王爷不要不相信微臣,听微臣细细道来。”虽然经历的是同一段事,但李宸妃讲的故事和陈林讲述的却不一样。 当年她怀胎十月,好不容易产下一子,却被偷龙转凤,立时关进冷宫。由宠妃到冷宫废妃的差距是很大的,李宸妃当年身边也只剩下一个总管秦凤,带着他的小徒弟余忠守在身边。可是奴才们又能做些什么呢?面对各宫跑过来刁难的嫔妃娘娘们,也只能看着李宸妃受尽屈辱。可那刘后身边的郭槐仍旧像是不解气一般,每每跑到冷宫作怪,不是暗自施刑,就是言语挑衅,生生得逼着李宸妃哭坏了眼睛。 就这么忍了六年,李宸妃被折磨的形销骨立,再也找不到当年三千宠爱的模样,而秦凤和余忠也好似成了宫里被忘记的人,有的时候连三餐都没有,最基本的饱腹都做不到。直到有一天,陈林带着新册封的太子进了冷宫,李宸妃那是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儿子,虽然眼前模糊一片,陈林也没有说明身份,但她就是能够确定那是自己的儿子,母子两人相对落泪,却谁都没有把话问出口。 就在李宸妃为能够早日解禁,得见自己亲儿向上天祈祷的时候,郭槐带着一批凶神恶煞之人来到了冷宫,他们拿着鸠酒、白绫非要逼着李宸妃选一个死法,让她再也无法出现在太子面前,更别提什么解禁了! 秦凤和余忠陪伴了李宸妃六年,自然是不忍心让堂堂的一个娘娘落到如此地步,死的不清不楚,于是两人合计,由余忠代替李宸妃上吊,秦凤将李宸妃送出宫去,以此来逃避狠毒的刘太后。就是那个在冷宫莫名其妙出现的洞,让秦凤能带着李宸妃偷渡出去,然后将她送到采办处,找了个有施恩于她的老嬷嬷将李宸妃送走。随后,他自己回到冷宫,用火把点着了主殿的帐幔,陪着余忠一起消失在人世间。 李宸妃躲在运送蔬菜的马车里,幸运的跟着老嬷嬷出了宫,由于害怕自己被牵连,老嬷嬷给了她几钱银子,等到了开封城外,就被赶了出来。 李宸妃身为贵女,虽然对外面的事物有所了解,但并不透彻,更何况她一个柔弱女子,受了惊吓又浑身是伤,更是无法在外面生存!拿着银子,她刚想去附近的包子摊买几个包子果腹,就被城外的一帮乞丐一哄而上,抢走了所有的银钱。 也许是老天不想让她这么卑微的死去吧,在她又饥又饿快要昏倒的时候,正好碰上了来开封寻亲的范宗华的父亲,瞧着奄奄一息的她,救了她一命。随后,李宸妃就跟着这个好心人一起回到了陈州。不过,她虽然成为了范宗华的养母,却和他父亲只是朋友之谊,因为他父亲的原因,在其去世之后,一直倒料孩子到今日。 “那她没有来找过本王么?或者到禁宫门前问上一问?只要知道是她,知道她受了这么大委屈,我和皇兄,都不会不管不顾的!”听着李宸妃的遭遇,八贤王拿出帕子抹了抹眼角的泪水。他无法想象,原本机灵活泼、娇生惯养的皇嫂是怎么坚持着活到现在的!那么多的苦,如果不是有一个儿子撑着,也许她早就放弃了吧?但是,她为何不像自己求助呢!就算皇兄再怎么冷心冷情,也不会让自己曾经的妃子落到这么个地步的! “娘娘当然有找,只是王爷您清楚,您府上的门房和禁宫中的守卫,并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更何况,当时李娘娘只是一个落魄的女子呢?就算是有人帮助,他们两人在外人看来也是一介平民,同王爷和先皇是扯不上一点关系的!”对八贤王如此义愤填膺的模样,包拯心里带了些蕴藉,也有一些可惜。老天就是这般的捉弄人,非要人受尽苦楚才能换得甘甜。瞧着八王爷如此反应,自己为李娘娘翻案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唉,也是,平时我一向是深居简出,门房连朝廷大员都不会让进,更何况是当时被逼出宫去的皇嫂呢!”叹了口气,八贤王接受了包拯的说法,点了点头。“那你来找本王又是为何呢?皇嫂是想要回来,让本王为她作证么?”八贤王能作为一个王爷还深受皇帝的爱戴,那必须是头脑要跟得上的,所以连脑子都没转,他就清楚了包拯的来意。 “正是如此,李娘娘的身体越发不好了,所以想见见官家,顺便为当年的事情平反。”包拯拱手,一脸拜托的样子让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八贤王乐了出来,谁说包拯铁面无私、不近人情的?他看这包希仁可是会求人情的紧呢! “放心吧,本王是不会看见皇嫂流落在宫外的,但此事应徐徐图之,如果冒然的同官家说,唯恐生变。恰好今天是王妃的千秋,官家在前厅观赏歌舞,一会儿必来王妃的住处探望,本王到时让她探探口风,如何?”想着此事事关重大,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轻易说出的,八贤王觉得还是由他的王妃开口比较好。狄娘娘一向受官家的敬重,像对待生母一样孝顺,就算是哪里不对,他也不会一瞬间就发火,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那就拜托王爷了。”再次起身拱手,包拯看着微微笑的八贤王退出了亭子,回到宴会之上,准备让展昭去接柳长兴,三人一同回府。 但是,这边展昭奉了命令去陈林所在的宫殿却并没有见到柳长兴,他甚至偷偷的潜进了陈林的房间向他本人询问,都没有得到确切的线索。 “大概一刻钟前,咱家这里来了几个小太监帮忙打扫,柳捕快害怕被发现牵连到咱家,就拿走了一身太监服从后门走了。” “劳烦总管,请问后门通向什么地方?”听着陈林的回答,展昭不由得有些心惊。长兴怎么这么胆大?竟然敢随便瞎跑?碰到有人,不会躲在房梁上么?功夫都白学了!但他这数落的话并没有说出口,而是着急的问着陈林柳长兴可能去的地方。 “后面啊,是御花园。展护卫不用担心,今天是狄娘娘的寿辰,那里只有几个人当值,更何况,官家不出现,那里是不会有什么人往来的!只要柳捕快注意些方向,不深入到嫔妃们住的内宫就好。”陈林倒是不紧不慢的说着,没有展昭那么多担忧。虽然他只是见了柳长兴一面,但那随机应变的能力和妥贴劲儿,真心得他的喜欢。以他的眼光,想来那柳捕快是出不了什么差错的! 正应了陈林这老总管的猜测,柳长兴虽然碰到了几波路过的人,但都很巧妙的应对了过去,甚至还同小太监们套出了南清宫所在的方位。但是天有不测风云,当他低着脑袋从花丛中安静的朝着南清宫走的时候,一声短喝叫住了他。 “喂,前面那个小太监,你给咱家停下!”从身后飘来的声音好像儿童一样稚细,却没有童声的清脆,好像女人一样尖细,却没有女声的柔媚,这典型的公鸭嗓儿,带着戾气,听在柳长兴的耳朵里,在三伏的天气中,差点把他吓出了冷汗。 “公、公、公公……,您是在叫小的么?”捏着嗓子,柳长兴瞧着附近除了自己没有别人只能回过头去,迎面就撞上了穿着一件紫罗袍上面绣着立蟒的家伙。虽然是在黑夜之中,但伴着明亮的月光,柳长兴依旧可以看出他穿戴的非同一般,至少得和皇上面前的总管陈林一样的品级。 “这里就咱们两个人,咱家不叫你叫谁?今儿个太后娘娘身体不适,宫女儿们偏又迷糊,忘记带披风,咱家着急回去伺候太后,瞧见你这小东西,这才给了你一个机会!你现在就去太后宫里找承御雨墨,让她赶紧将娘娘的披风带来,晚了的话小心治你的罪!” 这位公公说话的口气尖酸刻薄,吐字就像是急着下饺子一般,半分也不曾停歇。让还不适应他嗓音的柳长兴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听清,耳朵里只闪过他刚才说的雨墨二字,就怔住了。雨墨?难道是那个和陈林说话的雨墨?她是刘太后的人? “你这小混蛋!脑子里想什么呢!连咱家的话都敢不听了!不知道咱家是谁么?”一脚把发呆的柳长兴踹翻在地,这位公公看他不回话,立即就怒火四起。他一脚一脚的踩在他身上,仗着自己品级大,柳长兴不敢还手,骂的是越来越难听,力气也越用越大。就在柳长兴终于忍不住,想要一把将他掀翻的时候,在身后的花丛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穿着紫色广袖宽身锦袍的男子,他一步步走了过来,腰间挂着用金线绣成的鱼袋,在银色月光的照射下,光华尽现。 “郭总管,就算是教训小太监也不用在这御花园里吧?今天可是狄娘娘的千秋,您这么做,难道是对今天这大好的日子有何不满么?”将手里从宴会上拿出来的盛酒的玉瓶放在背后,男人慢慢的踱了过来,这话听在郭槐的耳里那是诛心之言,听在柳长兴的耳里则是救命良药。不为别的,就为这个人他是庞统。 “庞将军,您这话说得!咱家怎么敢对狄娘娘的千秋有不满?只是这小东西太过愚笨,咱家给他些教训而已。”瞧着是庞统,郭槐立刻收起那副嚣张跋扈的模样,变得是谄媚不已。他弓着身,走到庞统的身旁,解释着自己刚才发火的原因。 “是么?不过,这小太监要教训还轮不到你。他是来找本将军的,如果你打发他去给太后娘娘取了披风,那可能本将军今天就见不到妹妹了!这拜见贵妃的机会是官家给的,你说本将军如果错过了的话,会怎么同官家说呢?要说是郭公公您打了人,害得我们兄妹不得见面么?”要说嚣张,庞统还真是没有刚才的郭槐张狂,可就这么淡淡的几句话,却把张狂的郭槐吓得后退了几步。 “不不不,庞将军,奴婢不知道这小太监是庞贵妃的人,要是知道,怎么也不敢动他啊!您先忙,奴婢就先走了,太后娘娘还等着奴婢给她老人家拿披风呢!”经不起这番猜度,郭槐恨不得马上就跑掉,再也看不到庞统这个可以在大宋朝可以横着走的男人。他吓的哆哆嗦嗦的,只能拿刘太后来做借口,以求庞统看在太后的面子上放他回去。 “那今天的事本将军就不追究了。只是郭公公,为了您自己,最好也一并把此事忘记。本将军可不想后宫传言,说有人挑战了本将军的威信……”看到郭槐求饶,庞统没有忘记最后的威胁。这事对自己不算些什么,但是一旦被人耳口相传,对自己妹妹却算是个小小的麻烦。 “庞将军放心,奴婢记得、记得。”看着庞统点头,郭槐迅速的从柳长兴身边逃走,也不管什么方向不方向的问题了,赶快离开才是他最好的选择。 瞧着郭槐走远,柳长兴这才龇牙咧嘴的从地上站起来,揉了揉被踢痛的腿,拱手给庞统道谢。 “庞大哥,今天真是谢谢你了!如果没有你,我可能就被这郭槐给戳穿了!”装公公只是一时的计策,如果柳长兴真的跑到太后宫里,在那灯火通明的环境下,想要不被发现,除非众人眼睛瞎了!虽然他长得秀丽,声音也不如普通男子浑厚沙哑,但装太监这样的事儿,对柳长兴来讲,还是有些难了。 “不用谢我,你也是运气好,碰见我在这里喝酒!”晃了晃刚才放在身后的玉瓶,庞统对自己做了好事并不怎么在意。不过看着柳长兴感谢的模样,他又觉得自己做好人怎么也要收点利息,于是带着蛊惑的语气忽悠着这个刚刚逃脱大劫的小人儿。 “柳捕快,一个人喝酒也没什么意思,你要不要一起尝尝?这可是内宫中珍藏了几十年的好酒,在外面可是找不到的!”   ☆、第六十三章 “不用了,多谢庞大哥的好意,我还要赶紧到南清宫去,寻包大人和展大哥呢!”完全不受庞统的诱惑,柳长兴不明白他对这种辣到齁(hou)嗓子的东西为什么如此喜爱,还有那个白玉堂,也是有事没事手里就拿着一壶酒。茶就已经够难喝的了,入口虽然清香,但那种奇怪的颜色、涩涩的感觉让自己还是对白水矢志不渝。 “寻他们不用着急,与其你一个人走,再遇到一个像郭槐那样的,还不如等我喝完酒,两人一起回去。”拉住柳长兴的手,庞统不由分说的就把他拽到了刚才自己所在的角落。那是一张石桌,旁边有几个石凳,看起来是专门让走累了的嫔妃娘娘们休息的地方。它的面前是朵朵怒放的芍药,艳丽的颜色、妩媚的花形,搭配着旁边一丛丛绿色灌木,在月光之下散发出不一样的魅力。 “怎么在这喝酒?对着这些快要败了的芍药花,你打算做韩退之么?”既然都已经被拽来了,柳长兴也只得听从庞统的决定。看他拿着瓶子一口一口的品着那被视为琼浆玉液的东西,柳长兴突然想起了一个在诗里描写过的相似场景。 “韩愈?你觉得我和他哪里像?”灌了一口酒,庞统觉得柳长兴这比喻一点都不恰当,韩愈虽然身为文人名气极大,但那么憋屈的人生怎么会适合自己?自己就算喝醉了酒,也不会是在芍药前醉倒的人物! “没有哪里像,你们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相像!”摇摇头,柳长兴知道庞统这是误会自己的意思了,以庞家的势力,庞统又怎么会有着三岁就丧父的韩愈般的人生呢?他想到的只是情形比较像而已,也担心他会真的醉倒在这一片花丛之中。“我只是想说,庞大哥怎么会不在宴会上喝酒,而跑到这残花之中,对月独酌?” “在灯火辉煌之中,哪有这里安静逍遥呢?”晃悠了一下玉瓶,庞统笑柳长兴的天真。“那宴会之上,明着是给狄娘娘贺千秋,但背后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官场试探和利益交换,哪里有人在真心的喝酒?平白的辜负了这些平时连我都碰不到的佳酿!所以,我就找了一个僻静之处,有月光,有花香,有清风陪伴,又怎是独酌呢?对了,现在还加了一个你!”说到这儿,庞统开心的笑了,那笑中的得意和满足让柳长兴看得心头一震。 “碰都碰不到?庞大哥,不会吧?要说别人喝不到我还信,你喝不到这个就有点儿奇怪了!这种在宴会上可以拿出来的酒,在庞家应该不是那么的稀缺吧?”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庞统会碰不到这种酒,柳长兴非常直率的说了出来,总不会是庞家太厉害,不稀得喝这样的东西吧? “是不稀缺,可是身为将军,要时刻保持头脑清醒,这种会影响判断的东西,除了在庆功和庆典的时候,我又怎么会让自己喝呢?”身为一个从底层爬上来的将军,身为庞家下一代的继承人,庞统对自己的要求已经不是严苛可以形容的,快要到了一种变态的境界。作为武官,别人都不通点墨,他却饱读诗书;作为将军,别人都坐镇后方,他却冲锋陷阵;作为子女,别人都肆意享受,他却严于律己。这样的人,整个大宋朝估计也就只有一个,怪不得不仅在朝廷里受官家的器重,在军营中受将士们的爱戴! “唉,看庞大哥你位高权重的,没想到过得还不如我们升斗小民!最起码我们是想吃肉的时候吃肉,想喝酒的时候喝酒……”因为对庞统生活的惊叹和同情,柳长兴也跟他讲了一些自己的故事,两人聊到月上中天,连本来想要寻找的展昭和包大人都被忘在了脑后。 与此同时,刚刚离开郭槐不久的刘太后也摆驾到了南清宫。因为太后身体抱恙,宋仁宗根本就没有期待她来的可能,甚至还为此感到十分遗憾,此时瞧着刘太后穿着单薄的步行过来,立刻就抛下与之共赏歌舞的大臣们,迎到了刘太后的跟前。 “母后怎么来了?儿臣听说您身体不适,怎么不在宫内调养?还穿的这样单薄,是底下人伺候的不尽心么?”扶着刘太后的胳膊,宋仁宗走在她的身边,嘴角挂着高兴的笑,眼里流露出对母亲的依赖。 “哀家知道你孝顺,害怕哀家再次感染风寒,可今天是狄娘娘的寿辰,哀家就算再怎么不舒服,也要朝她道一声喜的!皇帝年纪也不小了,就不要在哀家身边围着,你的大臣们还等着你呢!哀家自己去后面就可以了。”握了握宋仁宗的手,刘太后对自己这个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十分满意。不是自己亲生的又怎么样?只要把自己当做亲生母亲看待就可以了。想着他听说自己身体不舒服之后就立刻赶到永寿宫的模样,刘太后感到内心暖暖的。 就这样,在宋仁宗的目送之中,刘太后步入了去后殿的回廊。 “王妃……”此时,瞧着在宴会上没有什么还需要自己寒暄的人,八贤王就进了内殿找到自家的王妃,想要说道说道刚才包拯和自己谈的事情。 “王爷?您怎么回来了?是官家已经走了么?”刚刚和命妇们聊完天打算回房间松快一下筋骨的狄娘娘就这么看到了自家官人,瞧了瞧外面的月色,怎么着都觉得他回来的有些早了。 “官家没走,可是我有事和你说。”摆手让屋里的宫人们都出去,八贤王和狄娘娘一起坐在了房间的小榻上。 “什么事这么郑重?难道官家交代了什么?”不明白自家官人突如其来的严肃,狄娘娘顺着八贤王的动作,也将声音压低了一些。 “不是官家的事,不对,也算是和官家有关。”一时间,八贤王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尽管离和包拯谈话有一段时间了,但他的脑子里依旧混乱。 “什么事和官家有关?王爷,您慢慢说,别急。”亲自给八贤王到了一杯茶,狄娘娘安慰了一下他有些急躁的情绪。这个女人,能如此受宋仁宗尊重,必然是有她的独特之处。作为一个王妃,她不仅有大家闺秀的雍容华贵,还有小家碧玉的温柔似水,最重要的是,她愿意倾听每一个人的心事,无论做什么,都会让你觉得好像一阵春风,将你舒服的环绕起来,打开你的心扉,帮你脱离烦恼的缠绕。 “唉,我倒不是急,只是吓到了些。今天我在宴会上看见了包拯,你知道我和在闲聊之时提起了谁么?”咽了一口茶,八贤王将自己刚才的经历娓娓道来。 “提起了谁能让王爷您这么惊讶?”知道自家官人是个什么模样,狄娘娘对能让他如此震惊的人有点好奇。 “是小皇嫂。”八贤王简要的说出了答案,看着自家王妃一瞬间变白的脸色,握上了她的手。 “哪个小皇嫂?不会是?”能被自己称作皇嫂的人普天之下只有两个人,而能添上一个小字的,早已经不在人间。 “就是她,应该在当年那场大火中薨逝的李宸妃,李娘娘!”就算摸到自己的王妃手心已经出了冷汗,八贤王还是痛快的将事情说了出来。没有办法,他必须让自己的妻子接受这样的事实,再让她同官家交流一下。 “李娘娘?王爷,您能确定么?李娘娘她在大火中可是已经不在了啊!连尸首都装进了棺椁之中,怎么可能还出现在人间呢?”当年虽然为了避忌刘太后的势力,自己未能亲眼去看,可也是派了心腹之人偷偷瞧过的,那棺椁中的人皮肤虽然已经被烧坏了,但无论从身材上、还是从残破的面容上,都可以确定是生下了官家的李娘娘啊! “最初我也以为是包拯在说玩笑话,可是当他拿出了皇兄赏的那枚金丸之后,一切都不用再怀疑了!咱们比谁都清楚,当年那对金丸是南方的属国给父皇的贡品,全天下只有这么两枚,除了珍藏在内库之中,就是被皇兄赏赐给了当年的太后和李娘娘。旁人虽然知道上面的字是什么,样子是什么,却根本没有办法仿造材质。太后那枚现在还在太后的手里,而李娘娘那枚本应该在火场之中跟着她一起消失,如今却又重现人间。这么想来,你还觉得那李娘娘是真的薨了么?”八贤王一句句的将包拯的话重复给狄娘娘听,两个人均在过往的旧事中尝到了什么叫造化弄人、命运无常。 而这个时候,在殿外的刘太后听到这里也被震得说不出话来。她这一路慢慢走来,阻止了宫人们的通报,只想给这位官家的养母一个惊喜,让她感觉到自己抱病前来的诚意,谁想到会在无意之间听到这么一段秘密。 李宸妃竟然回来了?她怎么没有死?用帕子掩住自己的嘴,防止自己发出声音,刘太后脚步轻轻的,又按着来时的方向走了回去。当然,心思缜密的她让身边的嬷嬷留给在场宫人们的说法就是自己实在是身体不适、支撑不住,无法当面向狄娘娘道贺,让她们不要将自己来过的消息递给里面的两个人,以免徒增烦忧。 “郭槐!”因为着急回宫里,刘太后直接就乘了凤辇回到永寿宫,刚好碰到正要出宫门的郭槐,直接屏退众人,把他单独带进了大殿之中。 “太后,您这是怎么了?是身体哪里不舒服么?”小心的打量着刘太后的脸色,郭槐在心里默默给的给自己擦了擦汗。这又是谁在外面惹到自家娘娘了?竟然如此漆黑的脸色! “郭槐,哀家哪里只是身体不舒服,哀家现在是连心都不舒服了!你知道么?李宸妃那个贱人回来了!就在包拯的开封府里。你当年是怎么办事的?不是说亲眼看到她的尸体了么?”坐在椅子上,刘太后也不顾惯常表现出来的慈爱了,手掌直接就拍在了桌子上,力气大的甚至都断了两个指甲。 “太后娘娘,是奴婢错了!奴婢该死,请太后娘娘保重凤体!”“嘭”的一声跪在地上,郭槐膝盖碰触到地上的声音响的甚至都在大殿之中产生回响。 “保重凤体?你让哀家怎么保重凤体?”刘太后气得也顾不得什么指甲了,指着郭槐的鼻子就开始骂。“你以为这件事会像当年一样那么容易就收场么?李宸妃那个贱人,现在可不是当初那么容易让人拿捏的女人了!她的儿子是当今天下的主人,她现在依靠的是开封府的包拯,你不是不清楚包拯那个人有多么难收买?那个直愣愣的性子,他知道了什么就等于官家知道了什么啊!你倒是告诉哀家,怎么才能保重凤体啊!” 刘太后说着说着就泪如雨下,哭得不能自已。实际上,权势、地位现在对她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她是真的不想失去那个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失去那个她付诸全部心血的儿子。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是奴婢错了!是奴婢该死!您可千万要保重身体!”瞧着刘太后的模样,陪伴了她这么多年的大太监心疼了,这可是自己一直跟着的主子,当年先皇刚驾崩的时候,那么委屈都没掉过眼泪,此时却……想着那让自家主子落泪的李宸妃,郭槐心中起了杀意。 “娘娘,您别哭!当心坏了眼睛。李宸妃,奴婢有办法处理,您就等着瞧好吧!”恶毒的心思伴随着尖锐的嗓音从口中说出,郭槐的丑陋的脸让天上的月亮都不忍心用乌云遮住了脸庞。   ☆、第六十四章 “娘娘,您刚才是从八王爷那里得到的消息吧?”瞧着刘后因为自己的话止住了泪水,郭槐跪着蹭到她的身边,轻轻的帮她敲着腿,来缓解心中的不适。 “是啊,哀家去的时候赵德芳那家伙正和狄娘娘说这件事呢!……不好,这要是让一会儿去拜见狄娘娘的官家知道了可怎么办?”说着,刘太后就推了郭槐一下,让他赶紧出去说自己身体不适,将宋仁宗骗到永寿宫,阻隔他们见面。 “雨墨,你快跑去南清宫找官家,说太后娘娘凤体欠安,晕倒了!让官家赶快过来!”知晓了刘太后的意思,郭槐也知道事情的缓急轻重,赶紧小跑着出来殿门,看见承御雨墨正在门外守着,立即就派了她出去。 “那用不用请太医?太后她……”刚才还见刘太后气哄哄回来的模样,现在不过是和郭槐在里面谈了几句就晕倒了,雨墨特别好奇在大殿里,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太医咱家让别人去就可以了,你切记用最快的速度将官家带回来,太后娘娘病情好像很严重,如果出了事儿,我们谁也担不起!”这种谎话,郭槐已经编的不能再纯熟了,当年他这招虽然没用过几次,但效果好到让刘太后都产下了小皇子。虽然事隔多年,但这本事,他可没有忘记!只不过,现在出马的不是他,而是承御雨墨罢了! “是,奴婢这就去。”知道不可能得到什么消息,为了不被训斥,雨墨也只好带着三两个宫女赶往南清宫。等到了南清宫之时,正好碰到宋仁宗同众位官员赏完歌舞,要去后殿给狄娘娘请安。 “官家,奴婢永寿宫承御雨墨,太后娘娘昏倒了,请您赶快去看看吧!”等找到宋仁宗的时候,雨墨的头发已经跑得散乱了,脸上也满是汗水,为了不在御前失仪,她直接跪了下去,连头都没敢抬,说出了郭槐交代的话。 “怎么可能?刚才母后还跟朕说,要去后殿拜访狄娘娘呢!”不敢相信这么一会自己的母后就出了问题,宋仁宗语气急躁的问着雨墨这个小宫女。 “这奴婢也不大清楚,只知道娘娘刚才乘着凤辇急匆匆的回到了永寿宫,刚刚说了几句话就倒在了大殿上。兴许是昨天的病症发作了,所以郭公公就着急的派奴婢来找官家您了!”感受着宋仁宗在自己面前发出的威势,雨墨身子吓得有些发抖。这一刻她觉得幸亏刘太后阻止了包拯调查冷宫的事情,不然就自己这胆子,一旦查出来,根本没有活得可能。 “病症发作?”想着刘太后昨天虚弱的躺在床上的模样,宋仁宗心里很是担心,当下也没有什么探望狄娘娘的想法了,心里只想赶快跑到永寿宫去。 “王喜,你过去和狄娘娘、八皇叔说一声,就说母后在永寿宫晕倒了,朕先赶过去。今日可能不会到后殿请安了,日后朕有空再来。”说完这一句,宋仁宗就匆匆的到宫外乘上御辇向永寿宫进发,身后跟着一路小跑的宫女和太监。 “你是说官家今天不会来了?”一直在后殿等待着试探宋仁宗的八贤王和狄娘娘听到这个消息都愣住了,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坚持了三十多年的习惯会在今天被打破。 “是有什么事么?边境突然有了异动?”八贤王皱着眉头,猜测着阻挡宋仁宗过来请安的可能。 “回八王爷,是太后娘娘在永寿宫昏倒了。”偷偷的抬头看了看面前两位的脸色,王喜缓缓的吸了一口气,然后说出了宋仁宗给的理由。 “皇嫂昏倒了?怎么会呢?太医不是说只是体虚之症么?”并不清楚刘太后来过的八贤王听到这个消息有些惊讶,怎么会这么巧,自己二人刚想和官家摊牌,这官家就被找了过去。体虚之症年纪大了谁都会有,应该不会到晕倒的程度啊! “这个奴婢就不清楚了。”心里敲着小鼓,王喜根本就不清楚该怎么回答这个话,自己又不是太医,怎么会那么清楚太后的病情呢?不过,这太后娘娘在狄娘娘寿宴上将官家唤走,也的确让狄娘娘和八贤王失了面子。虽说官家在太后娘娘那里养了二十多年,可狄娘娘毕竟是官家的生母,难怪俗话常说“生恩不如养恩大”呢! “行了,你下去吧!如果太后娘娘醒了,麻烦公公给本王和王妃捎个话。”虽然同样住在宫里,但八贤王毕竟是外男,不好在深夜到刘太后的寝宫探访,而狄娘娘在今天的日子更不好去了,所以两人也只能就此罢手,无论刘太后今日的病是真是假,都已经达到了她的目的。 而这个时候的宴会,也因为官家突然离席的原因散了,官员们三三两两的结伴出了宫门,其中就有包拯和展昭这两个。 “还没有找到柳捕快么?”坐在轿子里,包拯愁容满面,本想着让狄娘娘在今天帮忙探探路,试探一下刘后在官家心中的形象和地位,顺便委婉的告诉他真相,但这一切都被太后突如其来的晕倒给打乱了。不止如此,连他寄予厚望的柳捕快也在内宫里消失了,如今生死难辨。 “没有找到。”骑着高头大马,展昭护卫在包拯的轿旁,听着里面人的问话,心里的担忧越来越重。在宴会结束之前,他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在御花园至少寻了两刻钟,可连柳长兴的衣角都没看到。因为害怕别人发现,他一直都是安静的搜寻,在各条道上行走,把每个从御花园路过的小太监的脸都仔细的辨认了一下,甚至还跑到了内宫的边缘。可这么一番下来,他还是什么都没有找到,没有人跑到内宫被宫人们发现;也没有人回到南清宫找到开封府的队伍,总之是什么消息都没有。不过,现在没有消息应该算是好消息吧,这代表着长兴还没有被发现、也没有被抓走。展昭在心中默默的安慰自己。 “唉,都是本府思虑不周。如果今天晚上还没有消息的话,明天一早本府就再去禁宫一趟,请官家下旨帮忙寻找吧!”将所有的责任都归结到自己身上,包拯的愧疚在他的心中占据了很大分量。据说这柳长兴是柳捕头这一脉唯一的儿子,希望他可不要出什么差错啊! “大人,您不能这么做。如果您这样做的话,那岂不是之前的布置全都白费了?您放心吧,长兴他一定会回来的。”虽然展昭从情感上讲也期望包大人能够如此,但他的理智让他制止了包拯的想法。现下瞧着就不应该是己方动作的时候,如果赶上官家情绪不好,那大人肯定是要收到牵连和处罚。从今天的事情看,太后在官家心中的位置绝对不低,替李娘娘伸冤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己方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贸贸然的将把柄交到别人手里。有多少人等着包大人垮台呢?现在这样做,绝对是个错误的选择。 “是么?可……”包拯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出面,再怎样那也是开封府的一条人命,如果因为自己的缘故让他丢了性命,哪还有什么脸面再做父母官? “大人,此事不必再议。长兴他,卑职会尽力寻找,请您放心。”虽然不打算让包拯出面,但也不代表着展昭就会放弃。他虽然一直都在宫外行走,但身为御前带刀护卫,也是需要去宫里当值的。趁这几天功夫,和宫里面的护卫换个班,并不是什么很难的事,只是会让人好奇,容易露出马脚。但由他出面,总比包拯出面要好得多。 “那好吧,展昭你就多费心了!”听懂了展昭的意思,包拯就算心里再不舒服还是把大局放在前面。两个人再就没有什么话说,跟随着队伍,一步步朝着开封府前行。可还没等队伍真的到开封府的大门口呢,展昭就眼尖的发现,在那里停了一辆非常豪华的马车,比自己之前回陈州的时候蹭得庞统的马车还要大、还要奢华。 “前方何人?为何挡在开封府的门前?”驾着马,展昭跑到了队伍的前方,只看到了一个赶马车的家仆,并没有瞧见马车里的正主。 “展护卫,只不过几天,你就忘记了本将军么?”随着马蹄声的停止,一个东西“嗖”得被扔出马车,直朝着马上的展昭面部飞来。如果换了一般人,那肯定就是被击倒在地,但这对于南侠展昭来说,却轻而易举。 “庞统?你来做什么?”将酒壶回扔到家仆的怀里,展昭不耐的问了这么一句。 “做什么?当然是还人了!”庞统话音刚落,家仆就麻利的掀开了帘子,露出了里面的两只。一个悠哉的靠在马车上,带着一副俾睨天下的气势;一个趴在小榻上,睡得昏天黑地。 “长兴?他、他怎么在你那儿?”瞧着自己为之提心吊胆的人就这么安然的酣睡在别人的马车之中,展昭心里情绪是非常的复杂,一种安心、一种酸意、一种气愤,糅杂在一起让他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话。 “本将军偶然间在御花园碰见这个小家伙,当时他正被太后娘娘身边的郭槐刁难,踹翻在地。本将军好心,将他救了下来,也不计较他是开封府的人,让他陪我喝酒。不过,这个小家伙看起来对酒这东西受不了,讨厌的很,但酒量却不小。在本将军的激将之下,宴会上五十年的陈酿直接就灌了两瓶,还喝了不少本将军珍藏的好酒,之后倒在了御花园的石桌上。本将军本可以不用管他的,但想到在陈州时,与开封府的各位相处也算不错,就好心的将他带了回来。还好他醉酒后只是安稳的睡着,要不然以本将军的个性,是不是将他抛下车,还真不一定呢!” 庞统姿态很是随意,就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更别说看着展昭那已经憋到青的脸了。他拿着一把折扇,在手里翻来覆去,好像上面的画有多么的招人喜欢一样。 “那真是谢谢庞将军了!是开封府捕快给您添了麻烦,今日已晚,改日展昭必定携长兴上门道谢!”说着,展昭就要下马将马车上的柳长兴抱下来,他是再也看不得这个家伙躺在庞统的身边,就算只是马车也不行。 “嘭!”就在展昭跳下马的时候,一把折扇再次的从马车中飞出,朝着展昭抓着缰绳的手击打过去。而展昭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攻击的人,手用力一按,借着这股劲儿离开马背,然后脚尖轻点于马鞍之上,直接袭向庞统的马车,打算把睡着的柳长兴带走。可是,庞统又岂能这么轻易就交出到手的猎物?他一手作掌攻向展昭的胸口,另外一手轻轻一搂,握住了柳长兴的腰,脚上用力,一个空中旋转,就落在了马车的蓬顶。 “庞将军?您这是?”因为庞统那一掌的攻击,展昭向后躲避了一尺,而这就给庞统机会,让他成功的带着柳长兴离开马车,甚至还把他抱在了怀里。瞧着庞统好像不想让自己带走柳长兴,展昭有些搞不明白他的意思。 “展昭,你可知这内宫中的佳酿多少钱一瓶么?你又知道柳长兴他今天喝了本将军多少银子么?所以,暂时将这小捕快放在本将军这里抵债可好?本将军的救命之恩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受得起的!” 说到最后一句,恰好有一阵微风吹过,不同于展昭所穿的护卫劲装,庞统身上宽大的袍子随着风势向后飞扬。那一瞬间的气势,即使是从小就闯荡江湖、阅遍无数英雄豪杰的展昭都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的确有成为将军的资本,甚至可以比那更高。但这又怎么样呢?长兴并不是随意就可以用银钱衡量的下属,更不会是自己可以放手的人! 因为有了争夺,展昭心里那点对柳长兴的困惑和闪躲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只知道现在庞统怀里的人不应该属于他,而应该属于自己。那是他见证成长、共同生活、亦师亦友的伙伴,也是他将来要陪伴一生的存在! “你们?这是在干啥呢?”就在两人对峙的时候,一道有些沙哑的声音传到了两人中间。片刻过后,就是震耳欲聋的尖叫。 “呀!怎么这么高!!!庞统,你快放老子下来!!!!”   ☆、第六十五章 当柳长兴感到一阵冷风从自己身边吹过的时候,他朦胧的睡意就已经消散大半了但并没有想要睁眼的意识。直到感觉腰间被什么东西握住了,不太舒服,他才有了想要醒的想法。可是刚刚挣开惺忪的睡眼,入目的就是庞统那一张霸气外漏的侧脸,还有他那骚紫的衣裳。等再一看,天啊,自己怎么距离地面那么高?好像,好像是在马车的蓬顶上。这不由得,一声尖叫就喊了出来,像个小姑娘一样。 “呦,长兴醒了。”瞧着怀里人惊恐的表情,庞统露出了一丝得逞的微笑,仿佛看到柳长兴变脸就像是中了大奖一样,可天知道,柳长兴根本就不像展昭一样,成日的不变颜色,也不知庞统的兴趣点到底在哪里。 “长兴,你没有不舒服吧?”这句话是展昭问的,听见刚才凄厉的叫声,展昭当然也知道柳长兴清醒了过来,马上就不在意庞统的嚣张行为了,转而关注他怀里抱着的人。 “那个……我倒是没啥,就是你们在……” “啊!能不能别晃!” 就在柳长兴好奇的问着展昭和庞统在干什么的时候,庞统好像不满意他先同展昭回话,一个纵身就跳到了更高的地方。此地不是别处,正是开封府大门顶上。怀中抱着佳人,感受着腰间被手束紧的力量,庞统瞧着柳长兴那在月光下由粉红变成苍白的笑脸,不客气的笑了出来。 “喂!庞统,你是故意的吧!”有些紧张的看了一眼自己的高度,柳长兴再次加大了环在庞统腰上的手的力量。连敬称都在不经意之间消失的呼喊,让别人一听就知道他在害怕。 “没错,我就是故意的。看到你如此模样,还真是有趣呢!”一手环着柳长兴的腰,庞统一手摘掉了他戴在头上的帽子,拔掉了上面束着头发的木簪,顷刻间,青丝飘荡,如瀑布一般垂下,映衬着白皙的脸蛋儿越发精致,简直美不胜收,越发想要让人把他藏在怀里,不与其他人分享这美好的画面。 “庞统,你在干什么?”如果刚才柳长兴被抱在怀里,展昭还可以容忍的话,那现在这副调戏的场景,是个男人都忍不了。他脚尖一蹬,直接从马背上飞到房顶,然后就是一招探囊取物,想要将庞统怀中的柳长兴抢回来。 可庞统岂是那么简单就被攻击到的人物,虽然手里有着一个累赘柳长兴,但他动作的敏捷并不逊于展昭,一掌阻断了展昭的攻势,同时借着这股力气向后飞了大概几米,又踩着房顶上翘起的飞檐跑到了另外一片屋顶上去。他知道由于柳长兴的限制,自己的武功并不占什么优势,所以打着不和其近战的主意,有多远跑多远,反正也只是无聊的玩一玩。 “我说,庞大将军,你到底要干什么啊?”展昭现在是怒火攻心,没有瞧出来,一招比一招迅速,一掌比一掌凌厉,将庞统逼得是十分狼狈。可这不代表着伸出两人之间的柳长兴没有看出来庞统的意图。这期间庞统虽然也在出招,但根本就没有什么杀伤力,反倒是闪躲比较多,根本就不像是真正在切磋武艺,更像是在撩逗猫儿。而展昭的招式好像也因为顾忌到自己,再加上愤怒,没有什么章法可言,只是盲目的在乱打,也许一时间能够给庞统造成麻烦,但根本不会对他有什么杀伤力。 “没什么,只是喝完酒想动动筋骨而已,顺便欣赏一下美人。”轻轻的眯起迷离的流光溢彩般的眸子,庞统的声音中带着轻松和愉快,微微的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荡漾。他以为自己只是在进行一个游戏,一个在酒醉后有益身心健康的游戏,可是谁知这游戏中的人,到底有没有看透自己? “欣赏美人?”听着这样一句调戏的话,柳长兴有些怒了。好吧,你逗弄猫咪就逗弄呗,反正以你的武力肯定不会被打成猪头,但是你竟然把我当做是美人,老子这张脸长得是没什么男人味,但也不能被当做美人调戏啊!于是当庞统落在一个相对比较稳的地方之时,在他怀中的柳长兴朝他发难了,一掌拍在了他的胸口,借力腰身旋转,脱离了他的怀抱。 “姓庞的,你说谁是美人呢!”喝多了酒的柳长兴现在虽然人是清醒的,但酒壮怂人胆,平常不敢说的话,他现在终于敢随便往外瞎冒了。尤其是当身为男人的自尊受到挑战的时候,柳长兴也难得的一展雄威。 “长兴这是生气了?”没想到因为自己一句话就把柳长兴惹火的庞统微微的皱了皱眉,但他知道面前这人虽然生气,但对自己却并没有下狠手,因此也没有大动干火,只是觉得平常乖顺的小人儿,今天倒是罕见的亮出了爪子。 “换哪个男人都会生气好吧?把我抱在怀里也就算了,拿我吸引展昭的视线也算了,可庞统你怎么能说我是个美人呢!”掐着腰谴责庞统,柳长兴此刻虽然说得像是个汉子,可是动作却一点都不像,反倒像是个因为被小瞧了很不满的娇嗔的小女人。 “长兴啊,你注意些,这可是屋顶,不是你瞎玩的地方!”在不远处的展昭此时也落到了柳长兴的身边,他没心思关注为何柳长兴会对庞统故意撩拨自己视而不见,反倒害怕他一不小心掉下去,摔个半残。 “什么叫瞎玩儿啊?你们俩刚才一个抢一个夺的就不算是瞎玩儿啊?演戏呐?老子一个大男人,被你们一个个的当做女人,老子亏不亏啊!”这时候柳长兴才反应过来,刚才这两个男人之间的对话明显就是二男争一女、争风吃醋的传统戏码啊!说好的兄弟间的友情呢!说好的同僚间的照顾呢!一个个都被吞到狗肚子里了吧?刚才自己抱着庞统腰的胆小模样,估计也进了这两个人的眼里吧?哎呦,我的面子啊!一瞬间想明白了的柳长兴陷入到自我唾弃的深渊中无法自拔。 “长兴啊,听展大哥的话,展大哥先带你下去。”说着,展昭就要环住柳长兴的腰将他带离这个危险地带。如果说刚才这家伙在庞统怀里让展昭糟心的话,那现在这样的场景妥妥的是让他担心。就柳长兴稍微脚一滑,就有可能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 “不用你带,老子自己能下去!”一把推开展昭,柳长兴开始闹起了别扭,酒精把他心中的不良情绪无限的放大,让他完全不能领受展昭的好意。他小心的摸到一个算是平坦的地方,一屁股坐在上面,就开始胡思乱想,没想别的,就想自己在这里过得是多么憋屈。 这是第几次被别人看扁了?来到这里之后,他所有的本事好像都没有了用武之地。不能偷蒙拐骗、不能耍小聪明,甚至连老头子逼着学的诗文策论都没什么用武之地。武功,怎么练都是被人打的分儿;查案,就算有证据也不能将对方绳之以法。听了那么多悲伤的故事,可怎么也轮不到自己做主!心中就算有正义感,也没有办法实行!抱着大腿,柳长兴将脑袋埋了进去,柔顺的头发垂在他脸的两边,越发显得整个人无助了起来。 “这是……闹别扭了?”站在一旁看到柳长兴拒绝展昭的庞统,不由得向前走了两步,与被嫌弃的展昭站在了同一战线。瞧着柳长兴将自己蜷成一团的模样,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突然想起自家母亲那只被妹妹逗弄的总是和她闹别扭的猫。 “不清楚,也许是酒喝多了吧!”第一次见到柳长兴这个模样,展昭也有些不知所措。他没有庞统那样的生活阅历,只是有些迷茫的看着柳长兴,不知道是放任他继续在上面待着好,还是直接将他抱下去。 “酒喝多了还能这样?”见过有人醉酒后耍酒疯,但是没见过有人醉酒后自怨自艾的,庞统觉得自己今天在开封府也算是大开了眼界。整理了一下刚才因为交手被弄乱的袖子,看了看自己背后的月光,庞统估摸着到了回家的时辰,脚尖一踮就直接飞回了马车。当然,临走的时候,他没忘记在展昭的耳边留上一句让这个一向心如止水的尽职护卫心烦意乱的话,那就是堪破了他情感的真言。 “你,喜欢这小子吧?”话说完之后,他就像是一阵风般的飘走,没有留给展昭任何解释的机会。而展昭呢,他想解释么?瞧着他落在柳长兴身上的目光,估计也不想多解释些什么。自己的情感,只要自己和他明白就好,剩下的人,无须理会。 就在两个人切磋的时候,开封府的队伍已经进入到府中休息,而包拯,也因为柳长兴的回归放下了挂在心中的一颗大石。众人对展昭和庞统的交手的结果顶多是有些好奇,但只有一个人,对两人、不,应该说是三个人的想法,有一些关注,他就是从头看到尾,一直忍着内心的激动没有出手的,躺在开封府后院的自备躺椅上的锦毛鼠白玉堂。 瞧着柳长兴三番两次拒绝展昭把他抱下去的举动,趁着展昭回去汇报情况的空隙,白玉堂一个纵身跃上了墙头,随后一个转身,又到了屋顶,坐在了柳长兴的身边。他的手里少间的拿着一条薄被,轻轻的搭在了柳长兴的肩头。 “怎么?和臭猫吵架了?”推测着展昭和柳长兴之间可能会有的情况,白玉堂躺在屋顶上,无聊的充当了一把办案的捕快。 听着白玉堂的问话,柳长兴没有回答,只是很轻微的摇头。 “那不会是和庞统吵架了吧?刚才看见你在庞统的怀里。”不要怀疑白玉堂的眼力,虽然他所在的院子和庞统飞上的屋顶至少有一百多米的距离,但那艳紫色的袍子,狂妄的气势、还有那说伟岸不伟岸、说单薄不单薄的身材,如果已经和庞统混了一路的白玉堂还看不出来,那还不如不要当侠客,直接去做个瞎子。 柳长兴此刻还是没有回话,头发微微的摆动。 “嘿,我说,小爷问你啥你都不说,你到底想咋地!”此刻,白玉堂的耐心彻底是消耗殆尽。人都说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但看起来,白五爷的忍耐力还没有到达可以让他容忍第三次的情况。瞧着柳长兴始终不给自己一个答案,他终于按耐不住跳了起来,从高到低,俯视着身边抱成一团的家伙,掐着腰将他拽了起来。这没拽没发现,一拽白玉堂就更生气了。柳长兴这小子哪里是在郁闷,分明是在睡觉好么!刚才那摇头,估计也只是在睡梦中身体下意识做出来的反应。 “我说,你这个家伙,怎么能这么对……”手上拎着柳长兴的衣服,白玉堂就想把人叫醒。可刚准备下手,瞧见那黑丝下瘦了不少的小脸,又有些不太忍心。 “嗨,我跟这家伙较什么劲呢!白白堕了我五爷的名声!”想了想,白玉堂将人抱在怀里,一个纵身又飞了下去。因为嫌弃柳长兴所住的捕快房太过狭小,他就把人抱到了自己的房间里,自己也关上了房门,躺在了一边的小榻上安睡。而他这样做,显然忘记了,在开封府还有一个人关注着这个已经睡着的家伙,并且因为这家伙的再次失踪,担心了整整一夜,甚至第二天,还在那张英武的脸蛋上出现了少见的黑眼圈。 而相对于今夜开封府的宁静,在偌大的永寿宫中倒是不得安宁。十几个太医来来回回,齐聚在大殿,面对着已经开始发怒的皇帝,战战兢兢的汇报着自己的诊断结果。 “陛下,微臣等认为,太后娘娘这是体虚之症,需多加调养,多多进补,方可痊愈。”一个头发胡子都花白的老头被推出来做了会诊的代表,他是太医院的院正,在太医院任职三十余载,算是皇帝和太后都十分信赖的太医。 “体虚!体虚!体虚!这两个字你们都跟朕说了无数遍了!怎么,太后年纪大了,你们就拿这体虚之症来蒙朕么?血燕、人参,这样的大补之物太后每天都在吃,怎么还是这个样子?甚至还晕倒了?”宋仁宗总算是还顾忌一下这是在永寿宫,没有发脾气把面前的东西都砸了。但看那如墨一般的脸色,还不如让他都砸了比较好。 “请陛下恕罪,臣等必会竭尽全力,治好太后娘娘。”随着宋仁宗的发问,一个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跪在了地上,低着头心里很是惶恐。他们也很郁闷好不好!太后娘娘是一点儿病都没有!脉象平和、心跳有力,根本就不是体虚的症状。可现在她晕倒了,自己这些做臣子的哪敢给她胡乱的开药,也只能说些没有坏处的进补了。反正皇家的人每天都在进补,多吃一点又不会死人! “算了,你们都在这儿待着吧!什么时候太后娘娘醒了,什么时候才准许离宫!”也不想跟这些太医太过生气了,宋仁宗知道,太后的病还要靠着这些胡子花白的太医呢!想想自己案头堆得那些折子,他也只好和郭槐说了一声带着人先行离去,毕竟天下和娘亲比,还是天下更加要紧,这是皇帝的职责,也是他的悲哀。 而就在宋仁宗刚刚踏出永寿宫门口的时候,郭槐就轻轻的踏入了太后的寝殿。里面躺着的人没有一丝一毫虚弱的迹象,有的只是欺瞒的愧疚还有对他人的愤恨。 “这件事你到底有什么打算?真的不会让官家知道当年的事吗?”手里的帕子拧成了十八道褶,对于郭槐办事的能力,刘太后还是有些担心,但她目前没什么好的办法,关心则乱,她现在可不是那稳坐朝堂幕帘之后如同武后一般的女人。 “放心吧娘娘!奴婢已经安排下去了,一定会让这件事尽快的结束掉。”从容的给刘太后拉上帘子,郭槐走出殿外轻轻的关上门帮她守夜。与此同时,从皇宫大内的某处,一个身穿护卫官服的人慢慢的走出了这禁城的大门。   ☆、第六十六章 早上,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炊烟在开封府的后衙慢慢的飘起,食物的香味渐渐的飘散在院落中。在一个单独的小院落里,房门紧关,窗户大敞,并未拉上帐幔的床上,横着两条被子。一条被子里裹着一个睡得四仰八叉的家伙,另外一条被子里不知道藏着些什么。 “哎~真香啊!”眯着眼睛在睡梦中吸了吸鼻子,柳长兴还是没能忍住肚子向他呼救的请求,狠心的睁开了眼睛,腾地一下子坐起身子,生怕犹豫一点,自己今天又懒得起床了。揉了揉惺忪朦胧的睡眼,打量了一下这里明显比自己那间捕快房不知高级到多少的装饰,柳长兴刚刚开始工作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自己这又是跑到了哪儿去? 回想起昨天,柳长兴脑中的记忆只停留在被庞统抱在怀里冲他吼的那一刻,难道这里是庞统的家?应该不会吧? 晃悠了一下浑酱酱的脑子,柳长兴打算下地探寻一下答案,却被一条被子堵在床上,怎么也出不去。无论是蹬,是踹,被子都岿然不动。 “这什么东西啊?”瞧着自己怎么也弄不动它,柳长兴也没心思去探究它到底是啥,捂着肚子打算站起来下地找食儿吃。他可不是什么耐饿的人,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无论这里是哪儿,先填饱了肚子再说。可就在他刚刚站起准备跨过一只脚的时候,突然那条被子自己立了起来,然后又拉着柳长兴摔倒下去。 “呀!白玉堂?”在摔倒的一瞬间,柳长兴就看见了藏在被子里的,那张平常总是邪魅狂狷、风流俊逸的侧脸,可惜这一回他没有了什么雄浑的气势和嚣张的表情,只剩下没有睡醒的朦胧,还有强逼着别人不要打搅的无赖。 “喂,我说白玉堂,你要睡自己睡呗?拽着我干嘛?我要去找吃的!”瞬间明白自己昨晚上是在白玉堂房间里歇着的柳长兴挣扎了几下,可那小胳膊小腿怎么敌不过他压在自己身上的胳膊,于是柳长兴怒了,也不管会不会打扰到白玉堂睡觉,冲着他就是一顿嚷。 “嘘,别吵!昨晚上累死了!”眯着眼睛确认了一下柳长兴脸的位置,白玉堂一个巴掌呼在他的脸上,阻止了噪音的继续发出,然后把腿缠在柳长兴的身上,胳膊搭在他的后背上,强迫他跟自己一起入睡。当然,他还算是有点人性,没有把鼻子也捂住了,不然一会儿柳长兴估计就成了大宋朝第一个被朋友憋死的捕快了。 “累死你?怎么可能?不是说武林高手三天两宿不睡都没有关系的么?还有,为啥在我边上睡啊!我饿的肚子都要抽了,赶快让我下去吃饭!”柳长兴想说的一连串话都被捂在了嘴里,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瞧着对方一副不为所动、还打算继续阻止自己的模样,他恶向胆边生,痞子习气发作,张嘴就开始咬,也不管白玉堂的手脏不脏,味道好不好,反正能挣脱开束缚就成。 但白玉堂怎么可能就这么松了手呢?睡意上头的他根本就没有什么道理好讲,感觉到柳长兴不怀好意,直接一个哑穴就点了上去,然后就想搂着大娃娃一样的将他抱在怀里,根本就没发现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有什么不对。 “嗯,还挺暖和!”扬起被子,他把柳长兴的视线也给盖住了,两个人就这么姿势奇怪(?)的躺在床上,一个睡得昏天黑地,一个被辖制的手脚僵硬。 “呜呜,谁来救救我啊!!!”整个人都被抱在怀里的情形让柳长兴觉得别扭极了,尤其是两个人的脑袋还凑得这么近的情况。一边感受着白玉堂喷在自己脑门上的呼吸,一边努力的挣扎,柳长兴算是使尽了浑身解数,但白玉堂再怎么说也是武林中排的上号的高手,就像是一块坚硬的大石头,一丝一毫都没有被搬动的痕迹。 “我都快要饿死了,这白玉堂要睡到什么时候啊?”感觉到自己肚子慢慢的瘪了下去,柳长兴第一次有种睡觉不是享受是一种折磨的苦逼感觉。 等到日上中天,开封府的各位都已经进入了工作,包拯此时也已经上朝回来,大家还没有见到柳长兴的身影,某个人悬挂了一晚上的心,终于让他忍不住的问出了口。 “赵大哥,你昨天有看到长兴么?”记得自己去找包大人的时候,赵虎就在柳长兴所在的房顶下面,想来应该有看到当时的情况。 “有啊!”想都没想,赵虎就直接点头,不知道展昭问这个干什么。 “那他现在人在哪里?包大人急着找他回话。”听到赵虎的肯定回答,展昭的语气有些急躁,连口吻都不自觉的带上了些埋怨,还有隐隐的担心。 “啥?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啊?”听着展昭这么说,赵虎直接就懵了。自己昨天是有看到长兴没错,可是他人在哪儿自己并不知晓啊! “唉,那你怎么就这么肯定的回答啊!”展昭叹了口气,知道刚才自己问的,被赵虎理解成了另外一个意思。 “我确实有看到啊,昨晚上在屋顶。我记得展护卫那时不是和他一起么?难道你没把长兴带下来?”听到展昭这么说,赵虎觉得很是奇怪。如果自己昨天没记错的话,庞统好像打到一半就跑了,最后出现在屋顶上的人应该就是展昭和长兴了吧,他怎么反倒问自己哩? “当时我急着和大人汇报情况,就没有带他下来。”展昭摇了摇头,没说自己当时觉得长兴有些失落,拒绝自己的帮助,只是讲了有关公务的事。 “啥?难道长兴现在还在屋顶上?”惊讶展昭为了公务竟然忘记兄弟,想到柳长兴一晚上都在屋顶上肯定冻死了,赵虎急哄哄的跑出大堂,打算拿个梯子赶紧爬上去救人,结果刚迈一步,就被展昭给拉住了。 “没有,赵大哥,长兴不在屋顶。”阻止了赵虎想要招呼人搬梯子的举动,展昭平静的表情变得有些沮丧。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呢?明明上一刻还因为长兴和庞统打得难解难分,下一刻就因为长兴对自己的拒绝闪躲起来。现在才火急火燎的找人……唉!就在他自我埋怨的时候,开封府的大堂迎来了一只睡醒了的耗子,而他的身后,正跟着展昭朝思暮想了一晚上加一个上午的家伙。 “臭猫,想什么呢?脸色这么难看?”嘴角挂着一丝得意的微笑,白玉堂闲适的迈着步子,进了开封府的大堂。瞧着站在边上低头不知道想些什么的展昭,白玉堂往旁边一闪,露出了身后的人。 “长兴,你怎么和白兄弟在一块?刚才展护卫和我还找你呢!”瞧着展昭有些自责的样子,赵虎正不知道怎么安慰呢,就看到白玉堂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而更加让人没想到的,他后面跟着的竟然是他俩刚才话里面的柳长兴。只不过那一瘸一拐的模样,怎么看着让人别扭呢? “长兴?”听到这个名字,展昭马上就抬起头来,然后就看见昨晚那个在屋顶上消失的人皱着一张脸,朝自己走过来。不爽的心情,让人即使离着四五尺都能感受到。这是有人为难他么?眼神转向白玉堂,展昭的眸子中带了询问。 “不要看我,我也是好心。”接触到展昭的眼神,白玉堂立即摆手撇清关系。“我只是瞧着昨晚上他一个人在屋顶,好心把他带下来而已。可没想到刚刚带他下来,这家伙就在我怀里睡着了。你也知道我是多嫌弃他们那屋子,所以就直接把他搬到我的房间了,我还十分义气的将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床让给他睡,自己睡在桌子边的小榻上!”白玉堂一脸诚挚的表情让人完全抓不到他的把柄,如果没有柳长兴在一边控诉的话。 “你那叫一晚上都睡床啊!那我早上在床边看到的是个死人?”揉了揉被压得有些麻痹的胳膊,柳长兴一个趔趄摔倒在展昭怀里。 “难道白玉堂昨晚上和你睡在一起?”轻轻的把他扶到大堂侧面的椅子上坐下,展昭仔细的检查着柳长兴的手臂,发现只是血液不畅,导致肢体麻痹而已。但他还是很细致的将手握在麻痹处,输入内力,缓解柳长兴的不适。而习惯了的展昭这样举动的柳长兴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一般看着的赵虎挠了挠头,第一次知道内力原来还可以这样用。 “才没有!谁会跟这个家伙睡在一起啊!不过早上醒来的时候看见这家伙在床边,用整条被子把自己包起来,跟个蚯蚓一样。我要下床找点吃的,他没睡醒不让,不仅把我又重新的拽回了床上,还点了我的哑穴,直到自己睡饱了才把我放开。”用恶狠狠的眼神盯着白玉堂,柳长兴恨不得把他身上盯出个洞来,要不就把他定住,让他也尝尝这身体麻痹的滋味。 “哎哎哎,柳长兴,做人可不能这么没良心啊!昨晚上可是我白五爷把你从屋顶上救下来的!要不然,你以为你那三脚猫功夫能安全的到达地面么?不摔死也半残好不好?还有,昨晚上床也是给你睡的,只不过那小榻根本不适合白五爷这么高挑的人,才到床上去的,要不然你以为我会容忍你这个满身酒气的家伙睡在我身边?你倒是睡得舒服,四仰八叉的占据着床的大部分,我白五爷不稀得计较,好人做到底才蹭个床边,你今天还在这里嫌弃我!有没有良心啊!” 本来看到柳长兴享受着展昭如此贴心的服务,白玉堂就感到刺眼。如今被他这么一戳,更是快要气的爆炸!不提自己的初心是什么,自己对这柳长兴已经做得是很到位了,没让他在自己这受委屈,还让醉酒的他安安稳稳的睡了一觉。至于今早上嘛,完全就是不想某只臭猫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变了脸色。要不然做了这么多却没有好戏看,那多无聊啊! “你!”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做好事的话你会不做到底?这样的好心明显就是看自己出丑的心啊! “长兴,包大人正在后衙等你回报呢!”阻止了柳长兴将要出口的话,展昭梳理完他的四肢之后就站在了两人的中间,显然不想两个人因为这件事有所争吵。 “好吧,展大哥,我现在就去。不过,这家伙,你一定要好好修理!耗子不打,上房揭瓦!”瞧着展昭维护的模样,柳长兴也只得恨恨的咬牙先走了。不过他没吃饭,脑子根本就不会转,他以为展昭是在帮白玉堂讲话,却没有看到他明显站得就距离自己比较近,而手势阻拦的也是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白玉堂。此时的柳长兴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切,也就注定了展昭这位仁兄,以后追妻的情路那是相当坎坷。不为别的,只为他表达的太过含蓄,含蓄到让人听不懂的地步。 “你是说太后身边的承御雨墨是寇珠的妹妹?”听了柳长兴带回来的消息,包拯感到十分诧异。那个雨墨他在南清宫见过,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但寇珠死了也将近三十年了,什么妹妹会是这么年轻呢? “是,听雨墨姑娘自己和陈林总管的对话,好像是她出生的比较晚,只是听父母说过寇珠的事,并没有寇珠的人,父母死后,才打算进宫找姐姐。”当初柳长兴对这姐妹俩的年纪也有些好奇,但是转念一想,没有人规定平民就不能老来得女、老蚌生珠,这姐妹的年龄差距大,也应该不是什么稀奇事。 “那她是说自己手里有证据么?”抓住重点,包拯让柳长兴一次次的回顾当时的记忆,期盼着从其中能找出突破点,让自己的办案多一个方向。 “这……”回忆着当时自己听到的话,柳长兴并不敢确定。“雨墨姑娘只是说自己知道了真相,并且潜伏在太后的身边希望可以报复,但并没有说是否有证据可以证明。” “原来如此,真是辛苦柳捕快了。”捋了捋胡子,包拯点点头,对柳长兴此次的收获,表示十分的满意。他赞赏了柳长兴几句,随后就摆摆手让他先出去了,而当柳长兴刚刚关上房门,从包拯身后的屏风后,走出来一个穿着文人服饰的老头,要是柳长兴在这,一定会惊讶的问,为什么刚才公孙先生没有出来! “希仁,现在该怎么办?”坐在一边待客的椅子上,公孙策看起来有一点点的疲惫,没有了平时的闲雅,倒是多了分随意。 “我认为应该先把刘太后身边的人排查一遍。以刘太后的心计,不可能会用一个和自己有仇的人。所以,这雨墨肯定是用什么方法瞒住了自己的出身,让刘太后可以放心的把她留在身边。这么一想,当年伺候刘太后的人,也很可能也换了个身份继续活在世间,只是我们不清楚而已。虽然说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但能参与进这种事的人,应该也不是那种甘心被过河拆桥的,我们可以从这些人的手里,找找线索……”用手指有节奏的敲着桌子,包拯把自己的思路和公孙策说了一下,眼神望向他,等着他的回答。 “你说的没错,但是这文书资料,要全部的找来,可是很困难啊!”靠在椅子背上,公孙策在心中默默的算着三十几年前在刘太后身边伺候的人,尤其是可能参与到李宸妃接生环节的人,除了几个宫女之外就是四个接生嬷嬷,虽然不到十个人,但查起来却并不简单。 “这还要看公孙先生啊!”包拯从椅子上起来,拿起自己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走过去轻轻的放在公孙策手里,比皮肤还要黝黑的眸子里流露出宠溺的笑。   ☆、第六十七章 “哎呦,这是干什么呢!这一摞摞的文书,都是从哪儿搬来的?” 夕阳西下,彩霞满天,开封府的后堂中出现了个穿着白色锦袍的年轻人。他头戴金冠,腰垂香囊玉佩,手上还把玩着一把折扇,优哉游哉的走过来,看着在后堂中来回穿梭、翻阅着一本本类似于记录的人们,有一些好奇。不用多想,此人正是专门来找柳长兴刷存在感的庞昱。 昨晚上见大哥庞统那么晚回到府里,庞昱就十分好奇的迎了上去,想要问问原因。可是看着那面容含笑的脸,却是什么消息也没有得出。最后用家法威胁给大哥赶车的家仆才知道,原来载兴而归的家伙昨晚是去了开封府。至于这到了开封府见谁会如此高兴?在庞昱的脑子里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他心心念念的柳长兴。大哥又趁着自己不在,到长兴那里刷存在感! 在陈州的时候,庞昱就从日常相处的时候明白到自己对柳长兴的感觉并不一般,说是友人,但远远的超过了那种程度;说是知己,其实两个人并没有那么交心;说是伴侣,但明显柳长兴对自己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可是,这样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感觉并没有让庞昱觉得灰心丧气,相比于其他人来讲,他觉得自己赢得美人归的胜算非常之大,而其中就有一点,他胜过了所有的人,那就是年龄。同样的年龄让柳长兴对他一点戒备都不会有,更不起什么尊敬的念头,所以,他会继与柳长兴最平等的人之后,成为他最亲近的人,然后一步步的把他蚕食,彻底的住进他的心里,这是他在陈州表白心意被忽略之后的最大领悟。可以说,庞昱这小子十八年来培养的智商,大部分都投进和柳长兴的爱情追逐战中了,能让这么一个身份高贵、骄纵自傲的家伙采取稳扎稳打的战略,柳长兴脑子中的爱情白痴成分,起了不少的作用。 “唉,你以为我想啊?这都是查案需要!”疲累的又拿了一本下属县城的人丁记录,柳长兴开始找着刘太后身边相应的人名。哪哪年出生,哪哪年跑到什么地方,户帖落在了哪里,凡是有变化的或者无故失踪的,一定要查到最后的落脚点。宋代的户籍制度相对于南北朝、唐代要自由的多,对百姓的束缚也更加的少。只要你拿着户帖,从一个地方跑到另外一个地方生活到一年以上,那么就可以在这个地方落户,生根发芽,比现在期待落户北京的北漂一族不知要幸福多少!这样灵活的户籍制度虽然方便了百姓和商业发展,但现在对于柳长兴这些识字的排查人员来讲,却是恨得牙根痒痒。这些人就不能好好的待在一个地方吧!偏要乱七八糟的跑!气愤的把这本记录看到一半,柳长兴发现自己要找的这一家又换了个地儿,只好再次的翻找着身边一摞子文书,抽出了一本开始寻找。 “这查什么案子?竟然需要排查百姓的流动情况?”瞧着柳长兴找了一会儿,庞昱聪明的脑子就知道他在干什么。把扇子放在一边,庞昱坐在柳长兴的身旁,打算帮着他一起查案。要不然这么多的文书,就开封府这么几个人,还不得看到月上中天。 “唉,就是那谁谁的案子!”因为要避讳,还要避免别人知道,柳长兴也只能用那谁谁来代替现在在后院吃斋念佛的李宸妃了。就像他家包大人,尽管对开封府的人并没有什么怀疑,但为了谨慎起见,也只是告诉了这帮办案之人要查找的人名,让他们查找这些人的家人现在都在何地。毕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就算是现在人已经死了,但是总会有家人活在世上才对,除非她一出生就是孤儿。但刘太后身边的人大多都是宫女嬷嬷,是由专门的内廷机构选择良家子弟入宫,并不像太监,一般都是孑然一身或者穷困潦倒,才到宫里净身以求存活的。 “那你们要找什么?是哪些人,告诉我人名,我让飞云骑帮你们查不久好了?”瞧着柳长兴累的都快睁不开眼睛了,庞昱觉得与其让自己喜欢的人在这费劲巴拉的翻找,还不如找大哥的手下来处理。毕竟他们是专业的,有一些在户籍上了解不到的蛛丝马迹,也可以发现得到。 “是么?那这样可太好了!我去找展大哥问问,看看行不行?”打了个哈气,柳长兴对于庞昱这么无私的伸出援手简直要感激涕零了。但他还算是有理智,并没有得意忘形,还记得此事并不是他可以决定的,需要上报给包大人才行。不想看到那个让自己这些可怜人整整查了三个时辰文书的黑脸,柳长兴选择了展昭作为传话人。 “这……我还需要问问包大人,获得他的准许才可以。”听了庞昱的建议,展昭也觉得这样比自己这些人单看文书要好得多。要知道,虽然这些记录上详细的记了每一家的来去还有财产,但那都是明面上的,根本就没有涉及到私下的东西。但是飞云骑调查出来的就不一样,那些人是专门受到斥候训练的,在战争中都可以探听到敌方的军情,更不用说这平民中小小的消息了。 “唉,真是麻烦!要不是看长兴这么累,以为我愿意将飞云骑借给你们么?你们也清楚,飞云骑是我大哥麾下的,即使是我借还要和他磨一磨,结果你们这么不爽快!”听到展昭的话,庞昱有些不乐意了。自己这可是一番好心,虽然理解开封府就是如此的严整有序,但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行了,阿昱!展大哥这也是为我好!如果这事儿办成了,我请你吃一顿好的!就当慰劳你了!”拍了拍庞昱的肩膀,让他不要再说什么抱怨的话,柳长兴用期望的眼光看着展昭,希望他能给自己带回好的消息。盯着那些发黄的纸张真的是让人觉得够够的,柳长兴心里恨不得赶紧把他们都撇掉才好! “你的意思是说庞家要来帮我们查案?”坐在书房的包拯此刻也没闲着,正翻阅卷宗思考着该如何着手侦破最近在小县城发生的一桩连环杀人案。开封府身为宋朝都城的官吏行政、司法衙署,自然不止有李宸妃这一件私活,除了要关心这个,包拯还有其他很多事情要做。 “并不是庞家,是庞昱今天到开封府探望柳捕快,见后堂的人员如此烦忙,这才兴起了帮忙的念头。”抬头看着好像有些疲倦的包拯,展昭将他对于家族还是私人的定位重申了一边,讲明这只是庞昱的个人行为,并不涉及到两府的恩怨情仇,减少了包拯对于其中利弊的复杂思考,让他比较容易接受。 “唉,实际上现在是不是庞家已经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了,在这件事上,我们算是和庞家站在一边。”揉了揉眉心,包拯抬起头来放松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和脊椎,站起来走到了展昭的对面。 “大人为何如此说?这太后之事,与庞家又有何关联呢?”展昭不明白包拯的意思,跟在他的身后瞧着包拯打开了书房的门。 “这刘太后辅政之时,庞家虽然没有受到排挤,但在朝中的势力却大受影响。尤其是庞太师,当时更是让刘氏父子安排到了地方,如果不是他能力出众,估计现在也无法回到开封啊!”瞧着那只在天边留下一线的夕阳,包拯这才发觉时间的流逝。 “那庞家与刘家是有旧怨了?”想着那因为政治观念不合就把自家大人记在心上每每针对的庞太师,展昭觉得以他那针鼻儿似的小心眼,绝对不会放弃这可以整倒刘家的机会。难道此次庞家可以和开封联手就是因为这个? “也不算,虽然当时刘氏父子做的不厚道,但刘太后却是个心细如尘的,官家如今能在朝中如此有威望,离不了刘后的引导和在背后的支持。当时,庞太师被支到地方去后,仅仅用了三年就升迁回朝,这其中没有刘太后的施恩那是不可能的!”否定了展昭的猜测,包拯看着这个即使陪在自己身边已经将近十年,却仍旧没学会政治上的尔虞我诈的护卫,开心的弯起了嘴角,觉得很是欣慰。 “那为何大人会如此确定呢?既然太后对庞太师有恩,那庞太师肯定就不会去做对她不利的事啊?”展昭是越听越糊涂,根本就不明白自家大人在说些什么。 “展昭,刘后虽然对庞太师有恩,但是刘家却在挡着庞家的路啊!还有,后宫中还有一个庞贵妃,她真的能同刘太后和平相处么?媳妇和婆婆,永远是无法看顺眼的一家人,即使那里是皇家!这一点,展昭你以后也要记得啊!”拍了拍展昭的肩膀,包拯虽然明着是在讲后宫的事情,但暗地里也是在教育自己的护卫,二十几岁的年纪,也是时候该找个媳妇,抱个孩子了!不能因为是江湖侠客,就一辈子单着啊!虽然自己到如今也没有妻妾,但性质却是不同的。 “大人的意思是,太后虽然对庞家有恩,但庞家并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太后,甚至会帮着开封府查案?”听了包拯的最后一句,展昭并没有包拯想象中的反应,而是依旧公事公办的态度,确定着两边的关系。 “庞家不在案子破了之后落井下石,就算是报恩了。”听到展昭的询问,包拯用更明白的语句让他明白什么叫政治,什么叫回报。他虽然喜欢展昭的秉性纯良,但却害怕他和自己一样在未来的人生中经历各种苦难,才能最后成长。 “是,大人,卑职明白了。”点点头表示理解了大人的意思,展昭迈着四方步走出了院子。看着在屋檐底下和庞昱打闹的柳长兴,展昭希望他可以在自己的羽翼下,永远不要有刚才大人让自己明白的觉悟。 “哈哈,总算是可以睡觉了!”将文书都搬回了开封府存储档案的地方,柳长兴揉了揉酸疼的胳膊和腿,朝着自己已经两天都没见的捕快房跑去。也不知道赵金牛这家伙睡了没,今天忙的自己连晚饭都没来得及一起吃呢! 走到属于自己这些捕快的小院子里,柳长兴看着一个个已经黑了的房间有一点羡慕。为了不吵醒屋里睡着的兄弟,他只好先去茅房解决一下生理需求。拐了三拐,好不容易到了茅厕,解开裤子上系的带子,柳长兴十分舒爽的享受这美好的一刻。可惜,还没等他上完厕所将裤子系上,一个尖锐的东西就抵在了他的背后。 “你、你要干什么?”对这种场景,柳长兴虽然熟悉但并不喜欢,不过他还是很有眼力见的没有大声喊,而是十分给面子的轻声问了一句。 “呦,小子不错啊,没让老子捂住你的嘴巴!”被柳长兴这么实相的反应给取悦到了,蒙着面的黑衣人觉得自己今天的运气很是不错,看来开封府的人就是有脑子,连被刀尖抵住的反应都是这么不一般。 “那个……这位,大侠,你有什么……事么?”听见了背后人的话,柳长兴有些无语。为什么自己碰到的杀手一个比一个不靠谱,有这么对着捕快说“你不错”的么?不过,这话柳长兴没胆子说,只是让自己的后背慢慢的离开那个快要划破衣衫的尖锐物体,询问背后人的需要。 “大侠?咳,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我!”轻咳了两声,黑衣人算是有了些正形。“嗯,小子,告诉我,你们这开封府里新来的老妇人住在哪里?告诉你,不要同老子耍花样,小心一刀刺进你的心口!”   ☆、第六十八章 “大侠,就是这里了!如果你说我们开封府新来的人,应该就在这儿,但小的位卑职小,并不清楚这里面的客人是男是女!”被杀手扣着脖子,柳长兴带他来到了一个单独的小院子。院子里有三个房间,柳长兴指着正中间的那一个手有一点颤抖。 “是男是女你都不知道?这个老妇人藏的这么严实?还是,你在骗我?”把匕首横架在柳长兴的脖子上,黑衣人看着他指给自己的黑漆漆的屋子,眼睛里充满了怀疑。不是都说开封府内部很是团结么?这个捕快怎么会连一丁点儿情况都不清楚? “大侠,小的是真不清楚啊!小的只是一个捕快,还是刚做了两个月的,连开封府地界还没摸熟呢!怎么会清楚这么多事儿啊!”也许是被匕首的寒光吓到了,柳长兴的演技瞬间满点,表情那叫一个无辜凄惨,配上那在月光加成之下的越发显得苍白的小脸,本身就很不靠谱的杀手有点相信了这个更加不靠谱的家伙。 “希望你说的是真的,要不然你可能就再也看不见这个世界了!”杀手嘴上勾起了一抹冷笑,在柳长兴的后背上狠狠的一点,就让他呆呆的立在了当场。随手将柳长兴掩藏到院中的一个拐角,杀手脚步轻盈的迈进了寂静无声的院落。 然而,柳长兴告诉杀手的是真正的李宸妃所在的院落么?就算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拿未来皇太后的性命来做筹码啊!所以,这个被拿出来做挡箭牌的家伙并不是李宸妃和她的养子范宗华,而是他最有把握不会出事,也最有把握可以制服杀手的家伙——白玉堂! 也算是老天有眼,此刻的白玉堂并没有到开封的某个酒楼畅饮,也没有跑到哪个勾栏听曲儿,而是安静的在房间里躺着,无聊的酝酿睡意。可无论他左翻右翻,周公都没有找他聊天的意思。床上空荡荡的感觉,让他不由得想起了今天早上那抱在怀里软软的家伙。就在这样的臆想之中,白玉堂灵敏的察觉到来自窗外的某种轻响。 是谁? 白玉堂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绝对不是开封府的人。因为无论是开封府的谁,都不会在他的窗前鬼鬼祟祟的做些小动作,即使是那个今天被自己惹炸了毛,想要看自己出丑的家伙。闭住气,白玉堂用比老鼠还要灵巧机敏的动作,从床上嗖得一下跳起,缩在了门的后边。他像一只猫咪一样,静静的守在门口,打算等门外的人进门之后,亮出尖锐的爪子,来一个先发制人。 咔哒! 就在门的插销一点点被匕首抬高掉在地上的时候,杀手和白玉堂的脸上都露出了一抹得逞的微笑。但还没等这两个人有进一步动作的时候,院落之外突然有了声响。 “长兴?长兴!娘,你快出来看看长兴这是怎么了?”提着灯笼的范宗华从后面的厨房往自己住的院子里走着,手里还拎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食盒。最近因为李宸妃身体不适,身为孝子的范宗华都会跑到厨房去给自家娘亲做夜宵,而杀手藏柳长兴的角落,正是他每天从厨房回院子的必经之地。 最初在路边上突然见到一个黑影儿,范宗华还吓了一跳,可用烛火照过之后,他就只剩下担心了。和柳长兴说话他也不回,想让柳长兴和自己回去他也不动,如果不是自己面前这个人的眼珠还在时不时的转动,甚至一个劲儿的朝自己眨眼,范宗华都要以为他是死人了。实在是没有什么办法,范宗华也只能把自己的娘亲叫出来,想着娘亲见多识广,博闻强记,怎么着也应该清楚柳长兴这是犯了什么病!可他这一叫不要紧,距离他不远的三个人的心里同时咯噔了一下。一个近在眼前,一个劲儿的想让范宗华闭嘴;两个远在院落,刹那间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嘭!”顾不得刚才想要静等着杀手进门的想法了,白玉堂瞬间推开门就冲了出去,正巧看到了直奔着范宗华赶过去的杀手背影。 “你给我站住!”只听白玉堂话音刚落,身子便如同孤烟般冲天而起,随即在空中两个旋转,便落到了杀手身前。他左手朝着杀手胸前直击一掌,右手拿出了收在怀袖之中的折扇,左右交叉攻击,打得杀手是应接不暇。 “那小子,竟敢骗我!”此时要是还不清楚柳长兴将自己骗入虎穴,那杀手简直就是蠢到没救的地步了。将匕首一横,杀手就和白玉堂打了起来,在出脚伸掌的瞬间,都带着破空之声,护身罡气更是厚的让人难以想象,让和他交手的白玉堂收起了轻视的心。 “阁下是谁?为何在夜探开封府?”当白玉堂棋胜一招,用扇子抵住了杀手的脖颈之后,两个人的打斗总算是告一段落。瞧着对方黑色面巾之上那双谐谑的眼睛,他总觉得这事情好像不太简单。这个人到底是谁?他来真的是为了那藏在院落中的李宸妃么? “我要做什么,白五爷不是应该已经清楚了么?”完全不把自己致命处的折扇当一回事,杀手的态度依旧是那么的吊儿郎当,就好像抵在他脖子上的不是别人的武器,而是一根软软的羽毛。虽然他是生活在黑暗里的人,但不代表他对江湖上飞风流人物没有了解。瞧着在打斗中白玉堂使用的一招一式,再加上他俊秀的样貌、如雪的白衣,杀手很是理所当然的猜出了他面前之人的身份。 “你是为了李宸妃而来?谁派你来的?”因为杀手不太正经的态度,白玉堂面色有些不虞,扇子更加逼近了一些,但面对这样的状况,杀手的眼中却依旧是毫不在意的淡然。 “这个真是对不住白五爷,一行有一行的规矩,请恕在下不能透露。”说到幕后主使,杀手难得的有了些正经,义正言辞的拒绝了白玉堂的问话。而就在白玉堂为此人如此巨大的语气变化感到惊讶时,杀手突然袖中飞出一根银线,“嘭”的一声,打在了不远处的树梢上,而在这根银线击中的刹那,他双足一点,身子也像一只飞鸟般飘然而去。不过两息,他便在空中换了方向,辗转腾挪,抽身换影,消失于黑暗之中,只留下一句话,让院中的白玉堂,还有院落外的柳长兴,恨恨的瞪大了眼睛。 “请白五爷转告那个骗了在下的小家伙,就说在下有时间一定会回来找他玩儿的!” 在宁静的夜里,杀手这一声浑厚悠长,不仅仅在他逃走的院落中作响,甚至在整个开封府都四处飘荡。 “真是个讨厌的家伙!”瞧着杀手没有再回来的可能,白玉堂收起了扇子迈步到院落之外。瞧着那依旧被定在原地的柳长兴,脸上的幸灾乐祸连掩饰都没有。 “白兄,长兴的这穴道你有办法解开么?”柳长兴此刻身边已经围了一圈人,张龙、赵虎、范宗华、李宸妃,当然最最显眼的就是穿着大红色官服的展昭。在开封府起了打斗的时候,警觉性极高的展昭就从前衙跑到了后面的院落,瞧着那边的杀手有白玉堂应付,展昭就打算先解决柳长兴身上的问题。可他试了好几种解穴手法,却始终都无法解开柳长兴身上凝塞的穴道,只能让他这么呆呆的立着,没有丝毫办法。想着白玉堂在江湖中朋友也不少,展昭就在他的出现之时跑过去求教。 “不用解了,这穴道四个时辰之后就会自行解开的!”拿出了扇子摇了摇,白玉堂瞧着柳长兴那恨不得吃了自己的眼神,觉得颇为解气。让你在上午的时候对自己张狂?让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让你把我当做挡箭牌?哈哈,这下子遭报应了吧!虽然已经二十好几了,但白玉堂的小孩子心性显然还剩下不少。 “可这四个时辰,长兴的四肢会麻痹的。”听白玉堂也没有拿出什么好的解法,展昭也只能放弃。但对于四个时辰的时长,还是让他觉得有些担心。 “展昭,你是不是太护着这家伙了!四个时辰,也就睡一觉的功夫好不好?再说了,那个家伙的点穴如果强行解开的话,可能会对长兴的身体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害。”收起扇子,白玉堂不太满意展昭的反应。自己和那个杀手在拼死拼活(?),展昭却在这里担心柳长兴的身体,好人都让这家伙做了,自己劳心劳力的竟然只得到小捕快愤怒的眼神!简直不能忍! “那个家伙?你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了?”想着开封府最近只有李宸妃和范宗华算是新人,展昭不用问也知道那个杀手是冲着他们来的,而背后的人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刘太后,只有刘太后才会看李宸妃这么不顺眼,到了要杀死他的地步。因为白玉堂是只身一人到了自己面前,展昭知道他肯定没能拦住杀手,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好像知晓了对方的身份。难道是杀手在打斗中漏了什么痕迹? “当然知道,如果你在场的话,你也会清楚他是谁的。”从来没想过那个人会成为在黑暗中游走的杀手,白玉堂的脸色变了难看些许。现在自己见过的在武林消失中的人已经有两个了,难道当初失踪的那些家伙现在都因为丧失记忆藏在暗处?想想原来光明正大活在世间的豪侠们,白玉堂无法接受他们被赋予了这样的人生。 “到底是谁?”瞧着白玉堂的脸色,展昭就知道这个人肯定又是一个江湖上名气不小的主儿。他脑子里转了好几个拥有独家点穴方法的人,但并没有想到哪个会甘愿抛弃光明,成为杀手。 “情丝飞剑,简溪和。”因为展昭的追问,从白玉堂中嘴里吐出了这么一个名字,让其脸色大变。简溪和,这个名字比当初他们见到的王化还要如雷贯耳,如果说前者只是以拳法和为人著称的话,那么后者无论是才情、身家、名望、背景还是武功都是要比他高好几层的存在。除此之外,这简溪和为人风流潇洒、温文尔雅,端得是君子气派,不用说是在武林,就是在各个名门世家,也算是顶尖的人物!他那踏雪无痕的轻功、独到的点穴手法、叹为观止的剑术,至今在江湖中仍旧是让人传颂的绝技,多少人愿意倾其一生,只为得到一个能与其交手的机会!更是有多少名门闺秀,将一片芳心许给了他!只可惜,早在五年前,此人就莫名其妙的失踪了。他所在的简傲山庄也因此沉寂于江湖,再也没有了往日的辉煌。这样的人,怎么能去做杀手呢?怎么可能做杀手呢? “难道他和王化一样?”不得不说,展昭能和白玉堂成为朋友是有理由的,只不过想了想,两个人便将原因猜到了一处。 “不清楚,我只和他交手了二十几招,连话都没说几句。最初我以为他很好对付,甚至还将折扇抵住了他的喉咙,但后来他用了轻功我才发现,原来对方并没有使出全力。”白玉堂为人虽然骄傲,但不自大,看着对方游刃有余的从自己手里逃脱,他再不清楚两人的差距,就白在江湖混了这么多年。 “情丝飞剑……当年他在江湖上的名望绝非我们现在可以比拟,这样的人都中了招数,真是很难想象,控制他们的人,到底有多么可怕的手段!”叹了口气,展昭也只能先把这事情放在一边,让张龙、赵虎守在李宸妃的院落里,他打算抱着柳长兴回到自己的房间。 “你还跟着我干嘛?”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在自己身后亦步亦趋的白玉堂,如果可以具现化的话,我们也许能在展昭的脑袋上找到三根黑线。 “简溪和临走之前说还会回来找长兴的,你平时公务繁忙,当然没有办法保护他,我这做朋友的,当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那人劫去不是?”摇着扇子,白玉堂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半点没有去他人房间的不适或者避讳,对通向展昭院落的道路,他比回自己的房间还要熟悉。 “那就麻烦你了。”虽然对白玉堂如此紧贴着自己和柳长兴有些不快,但展昭觉得他说的话很是在理。简溪和临走的时候说的那一句,整个开封府的估计都听见了,为了柳长兴的安全,他自然是要多加防范。 可是,展昭这心里的好意却没有传达给他怀中的柳长兴,瞧着一个抱着自己充当人力车夫的家伙,一个跟着自己愿做护卫的混蛋,柳长兴在展昭的怀里自暴自弃的闭上了眼。 “你们两个,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妈蛋,老子一个大男人,被你们像个女人一样抱着走街串巷,形象都毁了有木有!” 虽然已经将近深夜,但因为之前的打斗声和传话声而惊醒的人一点儿都不少,就连捕快房的那些身处开封府边远地带的人们,都披着衣服出来查看。而展昭和白玉堂这两个人,一红一白,再加上怀里抱着的黑,自然成了所有人眼中的风景。即使是兄弟情深,在这样的场景之下,就算是有了之前杀手威胁的预告,也会有人忍不住的往深处想。 啊,这真是一个美好(?)的时代…… 话头再转,徜徉而去的简溪和此刻早就没有了什么杀手的形貌,在拐角中脱下一身黑衣随意的扔掉,他从怀中拿出了一壶酒畅快的饮着,直到在寂静无人的大路上,遇到了另外一个靠在墙边的家伙。 “又没有得手?”男人的脸转了过来,灿若星辰的眼睛里流露出无奈和纵容。 “瞧着也知道啊!我哪里像是得手的模样?”耸了耸肩,简溪和完全不把对方当回事儿,继续大口的喝着自己的酒。 “唉,到底有没有按照我说的做啊?不过是杀个人而已,怎么对你来说就这么艰难呢?”叹了口气,男人和简溪和并肩的走在路上,月光把他们的影子照的长长的,有些部分甚至都交融在了一起。 “我怎么清楚?劫人、下药、刺杀,每个环节都做了,可结果就是不对头!唉,反正老大也怎么不了我,你就不要跟着操心了!对了,我今天遇上了一个小家伙,他竟然把我骗了过去!”简溪和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街上传来回响,两个人一同消失在淡淡的月光之中。   ☆、第六十九章 如果说在白玉堂的屋子里睡觉,让柳长兴最多感觉到一点奇怪、没有丝毫异样的话,那在展昭的房间里过夜,就有一些让柳长兴提心吊胆了。明明他也曾经单独的和展昭共处一室过,也受过对方的精心照顾,但此刻,柳长兴毫无动弹之力,面对着汇报完情况并且把白玉堂赶出去的展昭,紧张的心都快要蹦出来了。 这是自己的大哥!这是自己的大哥!兄弟之间睡一觉有什么不对的? 柳长兴默默的催眠自己,可是对着那双始终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的眼睛,是个人也睡不着。就算他紧闭双眼,依旧能感受到对方目光注视着自己的火热温度。 你这是要干什么啊?怎么不睡? 柳长兴不能说话,只能靠着眨眼睛来和展昭交流。他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懂,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对方自己身边的位置。 “是问我睡不睡么?”展昭是个聪明的,对武学精要那么晦涩的东西尚且可以举一反三,年纪轻轻就在江湖闯出名头,更别提柳长兴这眼神中的小意思了!只是刹那间便全部明了。 听着展昭的回问,柳长兴点了点头,给他一个赞赏的眼神。果然是自己的大哥,连自己不说话都清楚是什么意思! “我不能睡,虽然今天杀手刺杀失败离开,但并不代表他们不会卷土重来。专业的杀手组织一向都是执着于未达成的目标,而且今天那个简溪和更是说要回来找你。我害怕……”说到这里,展昭停了下来没有继续。他不敢接着说下面的话,因为那会让的感情全部的暴露在柳长兴的面前。就像他当时和庞统起冲突,被对方看到了真心一样。 这有什么?你要是不睡明天该怎么办? 柳长兴闭上眼睛轻微的摇动了一下眼珠,然后再次睁开带着疑问。生动的表现让展昭惊讶于他眼神的灵动,也让展昭微微的翘起了嘴角。 “你这是在担心我么?”虽然知道对方隐含的意思,展昭还是有些犯傻的想要确认一下。被心上人关心的感觉太过美妙,让他一时间都忘记了自己机智的头脑。 废话!老子不是关心你是什么?你可是老子的挡箭牌啊! 翻了个白眼儿,柳长兴的含义不言而喻,看得展昭更加是暗暗的心花怒放,享受着这难得的一刻。当然,幸亏柳长兴剩下的话无法用眼神传达,不然这火热的心房,立刻就会被浇上一盆冷水,还是那种带冰碴儿的! 因为某人的邀请,展昭在犹豫了许久之后终于选择了上床休息。将柳长兴轻轻的往里面挪了些,展昭就和衣躺在了他的身边。害怕某个人不舒服,他甚至还违背心里的想法,稍稍的远离了一点,在两人中间留下了大概一掌的距离。 也许是因为展昭在身边让人感到安全的缘故吧,柳长兴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呼吸变得悠长又规律。而感受到对方已经逐渐的沉睡,瞧着那慢慢变得红润的小脸儿,展昭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冲动,想要伸出手来摸摸这个总是受苦受难的小家伙。而他也的确就这么做了,手渐渐的抚上了柳长兴小巧的耳垂,随后是他那光滑的脸颊,最后在他那柔软的嘴唇上流连许久,甚至还倾起身子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感受对方的呼吸。而就在两个人将要相碰的那一刹那,窗外突然响起了打更的声音,更夫嘹亮的嗓子像是一道雷电,打在了展昭的心上,让他猛地起身,缩回了在柳长兴嘴唇上摩挲的手指。 我这是在干什么? 我这是怎么了? 捂着自己有些发烫的脸,展昭不敢再去注视自己身边的人。停了半晌,他才变躺为坐,盘膝运功,试图将刚才在脑子中闪过的念头抛到一边,再也不复想起。而正是因为如此,他没有看见在自己身旁躺着的人缓缓的睁开了眼睛,那眸中再无一丝睡意,而是有那么一点点惊讶,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甚至他的呼吸都变得有那么一点点的急促。 第二天早上,屋内的气氛不再像昨天晚上一样怪异,柳长兴的穴道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解开,睡得一点形象都没有,衣服早已经被热得不行的自己扒得乱七八糟,姿势更不用说什么优美了,而是各种凶残。而展昭呢,经历了昨夜的考验一直处于打坐之中,更是在鸡鸣之时就跑到了院中练剑,以期忘记昨晚上的画面。但真的能够忘掉么?那一瞬间的渴望早已深深的植入了他的心底,再也无法与之分离。 “呼……睡得真是太爽了!”伸了个懒腰,柳长兴再一次在屋子里睡到了日上中天,当他推开房门的时候,院子里早就已经有人在静静的等着他醒来。 “怎么现在才起啊?知道五爷我等你多久了么?”无聊的在院中支起一个摇椅喝茶,白玉堂一边享受着这样的轻松闲适,一边抱怨着给予他这段时光的人。 “你来干什么?难道真的要一直护着我,直到那个什么简溪和的家伙来么?”揉了揉仍旧有些僵硬的脖子和手腕,柳长兴走到白玉堂身边,瞧着那炉上烧好的水,倒了一杯吹一吹,慢慢的让它滋润着自己已经干痒了很久的嗓子。 “你以为我愿意啊?要不是那只臭猫求我,我才懒得保护你呢!”感觉到柳长兴的嫌弃,白玉堂完全忘了他自己说过的话,将一切都推到了展昭的身上。张扬得意的神色,让不相干的人看着都想狠狠一拳捶下去,更别提知道他昨晚上干了什么的柳长兴了,一点面子都没给,直接把喝完的茶杯朝着他脑袋的方向撇去。 “喂,小长兴,你吃火药了?干嘛这么冲?”迅速的起身旋转接过杯子,白玉堂亲身验证了武功高强的美妙之处,也见证了某人绝对不是好惹的主儿。 “不是我吃火药,而是你欠揍!白五爷,我可还记着昨晚上某人死皮赖脸的跟在展大哥身后进的屋子呢!您老的记性可不要这么差!虽然是一只老鼠吧,但脑子也不能这么不好使,是不是?”再次拿了一个茶杯倒了水,这回换柳长兴悠哉的坐在椅子上了。瞧见对方气的脸红鼻子粗的模样,不知为何,柳长兴觉得特别解气,好像在三伏天吃了冰块一样舒爽。 “喂,小长兴,你这也太恩将仇报了吧?我可是来保护你的,你就这么对我?”想着自己劳心劳力(?)的在外面等了这么久,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白玉堂心里有点不甘心。怎么说自己也和展昭一样是护卫这家伙的,还曾经和展昭一样,同这家伙睡在一张床上,甚至帮他上药、退敌,这被对待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不这么对你,还怎么对你?难道要把茶放到你嘴边喂你才好?”瞧着白玉堂那一脸不开心的样子,柳长兴忍不住捂嘴发笑。这只老鼠的反应实在是太逗了,真的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五鼠之一么?怎么看都像是个闹着要糖吃的小孩子!不过,这话柳长兴没敢说出口,要不然就不是简单的炸毛了,估计白玉堂会直接气的用轻功飞走吧! “那倒不用,你只要对我恭敬些就行了。嗯,像对那只臭猫一样!”看到柳长兴弯起了眼角,颇有几分女子巧笑嫣然的模样,白玉堂也没有那么生气了,只是还板着一张脸期待对方能提高自己的待遇。不过,这在已经了解了这只耗子本质的柳长兴面前,就更让他想要戳破这样佯装的表情了!而且,他三次两次的提起展昭,总会让柳长兴觉得有些恍惚,脑海中闪过某一块记忆片段,不自觉的红了脸庞。 “咳咳,你吃饭了么?”注意到白玉堂带着探究的眼光打量自己,擅长做戏的柳长兴立刻收了脸上的红晕,清了清嗓子,问着和自己肚子高唱空城计的相关问题。 “当然没有吃,刚醒就被臭猫拎到这儿来了,还不让进房门,哪顾得上吃饭啊?”想到这儿,白玉堂的心里就很是怨念。不就是一个房间吗?不就是房间里睡了个人么?自己又不是没有和柳长兴睡过一张床,至于这么防着像防狼一样么? “没吃饭啊,那太好了,我做东,你出钱,咱俩去外面吃一顿吧!”抬头看了看天,柳长兴知道这离开封府中午开火的时候还有些早,而自己的肚子已经瘪得不能再瘪了,只能去外面找点食儿吃。并且,最好的冤大头现在就站在自己的面前,想起那只在陈州二两银子一只的烧鸡,柳长兴在感慨对方富有多金的同时,也不免暗自咽了咽口水。 “行啊!五爷早就想尝尝烟华斋的西湖醉鱼了!”感觉到对方馋猫一般的眼神,再想想自己空了的肚子,白五爷豪爽的不计较刚才两人之间的争吵,迅速的做出了决定。并且在柳长兴因为杀手被在大堂站岗的赵虎警告不能出门的时候,十分英勇的带着他跳了围墙,直奔醉鱼而去。 要么说,吃货的力量是巨大的!在这一刻,两个相互理解的吃货忘记了展昭的告诫,忘记了他人的阻挡,更忘记了围墙的高度和杀手的威胁。不过也正因如此,才让两个人在开封府外找到了另外一条线索,与飞云骑日后交给他们的证据,不谋而合。 “哎呦,这鱼真是鲜香肥美、滑嫩爽口!不愧是烟华斋最出名的招牌菜!吃的我都快要撑死了!”捂着略微有些凸出的肚子,柳长兴吃了一口店家上的冰镇西瓜,那滋味儿,真叫一个销魂! “你看,五爷领你来的地儿没错吧!我跟你说,要不是这店家和五爷我熟识,咱们连个雅间儿都混不上呢!你可知道,这烟华斋的西湖醉鱼一天只卖二十条,多一条没有,多少人排着队想买!也就是五爷,想吃的时候就吃,连排队都不用!” 瞧着柳长兴跟猫儿吃饱饭后一样的餍足表情,白玉堂骄傲的打开了孔雀尾巴,一边介绍着这鱼有多难得,一边自夸着自己朋友交遍天下。那得意的样子,恨不得立刻把尾巴翘到天上去,让所有人都见识见识他的厉害。而柳长兴么,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自然是不复刚才数落他的情形,也随便的应和了几句。 就在两个人一个傲娇、一个顺毛的时候,在酒楼的回廊中就出现了喧哗之声,随后就是骂骂咧咧的吵闹声,最后就是更加激烈的踹门声,让这个楼里的客人都好奇到底是谁如此违背礼仪、没有家教,在外面大吵大嚷。尤其是白玉堂和柳长兴,盯着那波连招呼都没有打一声就闯进来的家伙,完全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但无论是怎么一回事儿,骄傲的白五爷都不会让自己在柳长兴面前失了面子,当场就冷下脸来,威势全开,压得对面是无一敢动。 “这是怎么回事?老郭,你说!”轻轻的放下茶盏,白玉堂目光凛冽的看着那个为首的穿着华袍、神色猖狂、面相猥琐的家伙,但话问得却不是这个破门的主使,而是一旁没有拦住的店家。 “五爷,小的已经尽量不让他上来了!可是,因为斋内没有雅间,醉鱼又卖完了,所以这位爷就在斋内大吵大嚷起来!惊了您的大架,是小人之错!”拱手垂腰,被称为老郭的店家看起来很是愧疚,还带着些惧怕。 “你有什么错?这禽兽不长眼睛,难道还要人替他赔礼么?”还是没有看那个脸都气的通红的家伙,白玉堂随意的将双手搭在桌子上,一只手支撑着下巴,另外一只手很无聊的蜷着,眼神打量着上面那修剪的圆润又漂亮的指甲。 “你、你说谁是禽兽呢!”听到这儿,就算知道白玉堂不好惹,那穿着打扮恨不得将所有金子都挂在身上的家伙终于出了声,他气愤的冲上前来,打算狠狠的给白玉堂一拳,可没想到刚刚动作,就被定在了原地。定睛一瞧,一只普通的木筷钉住了他的左脚,像是钢钉一样,把他牢牢的固定在了地板上。 “啊!你,你,你怎么敢!”最开始那人还没有什么感觉,可等到发现无法走动、低头探求原因后,才开始痛的大叫。而这时候,血也顺着伤口慢慢的向四处扩散,洇湿了袜子、鞋子,渐渐地流到了地板上。配着那越发撕心裂肺的吼叫,变得很是诡异。 “我有什么不敢?你也不打听打听我白五爷的名声!岂是你这种蚂蚁可以随便打扰的?”瞧着柳长兴因为自己这一手好像也被震住的模样,白玉堂越发的霸气外露,看起来更像一个江湖侠客,带着从风霜刀剑中磨砺出来的戾气。 “白、白五爷算个什么?你知道老子是谁么?老子的娘亲可是当今皇上的接生嬷嬷,更是当今太后面前的红人!在这汴京,你再大能打得过官家么?我告诉你,老子可不是好惹的!哎呦!你们这群没用的家伙,还不快来帮本老爷把脚拔出来!” 被白玉堂的气势吓得一哆嗦,那人嘭的一声就摔在了地上,但是长时间的横冲直撞竟然没让他吓破了胆,而是比拼着谁家更有势力,谁背后的人更加能耐。在他心里,自家母亲那是可以直达天听的贵重人儿,没有什么是她摆平不了的!更何况只是一个不知名的白五爷?殊不知,这面前的两人也不是什么普通人物,听到了他母亲的身份,有的只是疑惑。惧怕?呵呵,对不起,白五爷目前还不知道这俩字怎么写呢?而柳长兴,有什么都有白玉堂扛着,他怕啥? 于是两个人就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一帮家丁使劲儿的拔着那个人的脚,越拔他的哭喊声越大,越拔他叫的越凄惨,就算有个什么妈,在这种场合也完全救不了他。 “听他说他娘是皇帝的接生婆啊?这条线索你们查了么?”无视面前的一场闹剧,白玉堂脑子转到了开封府目前最大的案子上,有了疑问。 “应该查了吧!不过,一个接生婆为什么会成为太后跟前的红人?她们不是由内廷统一配备的么?而且,官家如今都这么大了,她又不是奶娘,有什么好嚣张的?”柳长兴想想昨天看到的那一沓子人名,光是接生婆就有四个,实在不清楚这个人的母亲是哪一位。不过一个接生婆的儿子都能这么张狂的在开封作威作福,对这个原因,他持有保留意见。 “那我们还是先回去查查吧!这里就先交给老郭!”瞧着对面那场闹剧还没有演完,甚至家丁还把大夫找了过来,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白玉堂不耐烦再听某人的嚎叫声,有了先脱身的想法,他打算从窗子跳出去,省的走门被这帮家伙缠住。当然,他没有忘记不会武功的柳长兴,抓着他也跟着一起跳了下去。 “老郭是你什么人啊?这么对他?”等安全的落到了地上,瞧着扑到窗前,就差甩手绢跪着求白玉堂留下来的掌柜,柳长兴在心里对他产生了一点点同情,但那同情在他转身间就消散开来,只剩下了一个提问。想着刚才白玉堂对他那种训斥加指责的态度,还有他那恭敬的回应,柳长兴越发觉得这个烟华斋和白玉堂的关系不一般。 “啊,我没有告诉你么?这烟华斋是陷空岛的产业!”走在前方,白玉堂对此显得很不在意,对刚才自己显摆能力也忘了个彻底。他忘了刚才到底是谁,把来烟华斋吃饭说的如此艰难,更把那西湖醉鱼说的跟千金难求一般!结果,最后,原来是自己到自己家吃饭! “你有告诉过我么?”想着自己刚才忍受了白玉堂那么一大通唠叨加炫耀,柳长兴黑着脸跟在了他的身后。看来还是自己对白玉堂太好了啊?他这个老鼠脑袋,就该好好的被锻炼一下!随后,一个损招在柳长兴的脑海里生根发芽,而走在前方的白玉堂还以为生活在风平浪静之中。   ☆、第七十章 “什么?你让我去给那家伙治伤?你见过五爷我给谁治过伤么?”站在书房里,白玉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竟敢还有人让自己做这种事情?不怕自己把他霹雳啪嚓,拆个稀碎么? “五爷,我这也是为了这案子啊!”柳长兴这话说得是苦口婆心,如果眼角没有那么弯的话,真的是谁也挑不出错来。 “长兴,你怎么突然有了这种想法?就算那个尤嬷嬷真的藏了什么,也不需要让白玉堂去尤家替她儿子治病啊?不过,我倒是赞同这样出其不意的想法,真正的走进别人家去调查,和偷偷摸摸的调查,差距还是很大的!”在听柳长兴叙述完他们出去的经过、并且成功查找到那位传说中的“接生嬷嬷”的信息后,展昭站在一旁虽然也不太理解柳长兴的意图,但这并不妨碍他支持柳长兴的决定。嗯,无条件支持。 “大人,公孙先生,展大哥,刚才我们看那有关尤嬷嬷的户帖上也写了,她是内廷的接生嬷嬷,后来成为了太后面前的老嬷嬷,一个月的俸禄大概有十两银子,再加上宫里面的贵人时不时的赏赐,估计一个月的进账就会有二十几两,接近三十两。在宫里待了这么长时间,中等人家的生活应该算是能匹配上的。但据我今天和白大哥打量他儿子周身上下,就那一身袍子,就不是寻常中等人家能穿戴的起的!他那一身,虽说和阿昱的衣裳比,还差了些,但也差不了多少!当然,我们可以认为,这是宫里面娘娘赏的料子。可是,什么样的宫人能让一个主子赏赐这么名贵的料子?还有,他周身上下那恨不得闪瞎人眼的金饰,手上戴的宝石戒指,估计五百两都拿不下来!而他竟敢穿戴在身上,不是已经习惯了,就是根本不在意!除了这些,环绕在他身边的家丁,粗粗数来应该有十几人,按照富贵人家的家丁每人每月一两银子算,那就是十几两的支出,可他出门肯定不会把全家的家丁都带出来,由此断定,他家里的仆人肯定不会少于二十五个!这真的让我想看看,到底有什么原因,他家会富贵至此!和记录上说的一点儿都不一样……而这些,我们在院子外面是看不出来的,唯一的机会就是潜进去偷偷的调查。可我们中间,展大哥的面貌,整个开封没有不认识的人;包大人、公孙大人年纪较大,不必多说;张三哥、赵四哥的性子根本不适合这样的任务;范宗华,也不能作为人选,剩下的也就只有白大哥了!是不是?我相信白五爷、江湖上人人称赞的锦毛鼠,肯定能不落人后、勇于担当的!” 柳长兴说的话是有理有据,马屁更是拍的惊天响,尤其是那一手估价本领,就连平时挥金如土的白玉堂自己都没能赶得上,寻摸着这小子打哪练就的这么一身本事! “这么说,倒是也没有错!如此艰巨的任务,也只有五爷我能够完成!不过,小长兴,你刚才是不是忘记一个人了?数来数去,你把自己放在哪儿啦?”瞧着柳长兴的眼神儿就知道他是在故意使坏,白玉堂不甘心自己就这么中了圈套,怎么着也要把这个幕后主使拉下水。 “五爷,您是没什么事?陷空岛的产业任您挑,可小弟我还是一名捕快呢!我这巡街都好久没去了,再不去不说兄弟们埋怨我,我自己都没有面目见他们了!”就猜到白玉堂会在这儿等着自己,柳长兴拿出事先就准备好的说辞,堵住了他的嘴巴。不是显摆你家烟华斋么?我让你显摆!让你显摆!唉,柳长兴此刻的心里那妥妥的两个字儿——仇富啊! “巡街?你小子还会把这事儿放到心里去?”撇了撇嘴,白玉堂才不相信柳长兴会这么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就冲他一下子睡到日晒三竿的模样,那个府衙敢用他巡街啊! “玉堂,长兴说得对。他身为捕快,本职尚且无法完成,又怎么能和你一起呢?而且,他一不懂药理,二不懂自保,根本无法帮你些什么。”不喜欢白玉堂这么小瞧柳长兴,展昭站出来将他护在了身后,那理由,找的可是比柳长兴官方多了,本职工作比天大,任谁都说不过去! “展昭,本府觉得白五侠提得未尝没有道理。”瞧着眼前这三个人在争执,包拯笑了笑,捋着胡子平息了白玉堂的怒气。 “大人……”听到包拯的话,展昭转过头用眼神询问,难道大人的意思是要柳长兴和白玉堂一起去?可他刚刚昨晚还被杀手威胁,如今尚未脱离危险,怎好完成潜进尤家的任务? “展昭,刚才你也听到了,柳捕快对于俸禄、首饰的计算和估计远非我等可以匹及,其聪明伶俐、机制聪敏也是开封府一等一的水准,如此大才,已经不适合巡街这样的任务了……”包拯想着最近柳长兴的际遇和表现出来的能力,觉得自己果真应该多多历练一下这个柳长兴,以后也许会成为对开封府来说的和展昭的存在!虽然他武功不高,但气运和这略微有些小道的能力,都是开封府极其需要的! “大人是要让长兴也到尤府探查么?”虽然听懂了包拯的安排,但展昭还是有些不放心。刚刚有所期待的他,实在不想让柳长兴经历任何危险。就算尤嬷嬷是个寻常人,他儿子是个纨绔子弟,身边更是有白玉堂这等人物护着,但也没有在自己身边来得安全和放心!可惜,这样的想法展昭根本不能诉之于口,只能默默的在心中翻腾,面上不敢显露一丝一毫。 “本府正是这个意思。柳捕快善于伪装和掩饰,这正好可以弥补白五侠的不足,而白五侠的武功,也可以保护自己与柳捕快,足以让两人在尤府探查而不会陷于危险。如此百利而无一害之计,本府认为甚好!”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包拯完整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瞧着下面站着的两个少年英才,不住的满意点头。 不是?这包大人什么时候看出自己善于伪装的啊? 听着前面的话,柳长兴还觉得很正常,夸自己计算能力强,夸自己脑子聪明,这都是一般人乐于听到的赞美。可越到后面,柳长兴就越觉得纳闷儿,包大人平时也不和自己在一起,到底是怎么看透自己会“装”的啊?这可是痞子的基本功,要装什么像什么!而自己在来到这里后,也没在大家面前上演过,除了某一回在朱毅头面前装鬼,剩下的应该没暴露完全啊? 挠挠头,柳长兴有些困惑,感觉包大人不愧是包大人,火眼金睛的完爆了一般人。可惜,他不清楚,包拯此刻能看出来,完全是因为他自己在平常的办案中就表现出这一点。无论是乌盆案、陈州赈灾、还是这回的狸猫太子案,他都能应对各种突发状况,并且将自己的状态和形象调整到最适合的那一面!这个不是伪装是什么?因为就包拯看,除了在某些时刻,这柳长兴的行为啊,还真不像是个捕快,倒像个好吃懒做、爱耍心眼的小痞子! “既然包大人如此说了,那五爷我就答应了。小长兴,你最终还是得跟着五爷我走吧?估摸着那家伙的脚现在应该已经拔下来了,正满开封的找大夫,我们现在就准备一下,然后到他府上晃悠两圈去!”一把用胳膊肘扣住柳长兴脖颈,在柳长兴莫名其妙、还没缓过神来的呆滞目光中,在展昭不放心、不甘愿的眼神中,白玉堂将这个刚刚还沾沾自喜的家伙给带出了书房,跑到了后院,指挥着当差的捕快们帮自己二人上街采办伪装的物品。而世界上没有银子办不到的事儿,仅仅一刻钟,白玉堂和柳长兴两人就变成了沿街行走的大夫,还是“祖传秘方,治不好不要钱”的那种。 摸摸嘴上白花花的胡子,再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药袋子,瞧着柳长兴手里拿着的白布幡,白玉堂自我感觉很是不错,在青砖上走来走去,感受着清风吹起外袍的飘逸,他觉得自己立马就仙风道骨起来,和真正的大夫没有什么差别。 “我说,白五爷,您扮得是大夫,不是在火上跳脚的耗子!”没有精气神的撑着白布幡,柳长兴穿着紧身的粗布麻衣,脑袋上顶着个小方帽,将药徒模仿的是惟妙惟肖。尤其是身上那股子药草味儿,还有手上沾着得些许药粉末,就算站在药铺里,也不会让人看出来什么差距。而且,因为害怕被拆穿身份,柳长兴还特意在脸上点了好些雀斑,还拜托了公孙先生调了一些可以让人肤色变得暗淡的药膏。 “嘿,小长兴,不要这么没精打采啊!我们可是去治病救人的,不是闯龙潭虎穴的!”高兴的顺着新贴在脸上的两撇白胡子,白玉堂没有半点不适应的感觉,觉得自己状态好的可以随时上山打两只老虎,或者张弓射下数十只大雁。 “照你这么个状态,我看那尤府和龙潭虎穴也没什么两样!白五爷,你现在演的可不是什么生龙活虎的将军,而是治病救人的大夫!你见过有哪个五六十岁的老头还这么活泛的么?别说进到尤府了,估计你刚刚被人看家,就露馅儿了!”提了提身后背着的药篓,柳长兴再一次感慨了一下白玉堂的不靠谱,后悔自己怎么想出这么个馊主意!眼看着到了尤府门口,他现在真的很想拔腿就跑,装作自己不认识前面这个走路都一直蹦蹦哒的家伙! “行了,小长兴,我白五爷还会连这点儿事都做不好?你该庆幸我那一筷子没有收力,一般的大夫治不好那家伙。如果没有碰上咱们这样懂得点穴或内力之类的‘大夫’,他那只脚这辈子再也使不出劲儿!”走到尤府的门前,白玉堂安静的立在了一旁,就像是无意间路过休息一样,看着一个个被送出来直摇头的大夫,嘴角的笑意被隐藏在了胡子里。 “唉,老朽在永安堂坐堂十余载,对此等病症竟然毫无办法!果然是医无止境啊!”最后出来的是一个愁眉苦脸的老人,没有前几个被赶走的大夫脸上那样丢脸或气愤的表情,他只表现出了不能诊治病症的可惜和愧疚。 “王大夫,我们家少爷刚才的态度真是对不住了!您走好,我们看看能不能再请个大夫过来!”送老者出门的人对待他的态度也和刚才那些被家丁请出来的不一样,直直的送到门口,而且还在对老者表示歉意,带着礼待和尊敬之意。 “这到没什么,医者父母心,你家少爷如此痛苦,脾气大些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老朽观察贵府少爷伤口周边的血脉,好像有一股凝塞之意,兴许是武林人士的内力所为。老朽以前在和同行的交流中有听过,但只是闻名并未一见。如今看着症状,八成是如此。贵府少爷的病也就不要盲目的找人了,要找那种专门给武林人士治伤的,懂得武功的人物!不然,这伤你就是找再多的大夫也没有用。”也许是因为对方礼遇自己的回报吧,也许是老者天生就是如此为医,在临走的时候,他还不忘谆谆嘱托,将自己对病症的发现一一详述出来,让对方越加感激。 “咦,这老头,倒是有点儿本事啊!”虽然离两个说话的人尚且有一段距离,但这并不耽误白玉堂正大光明的听两人对话。对老者后来的嘱咐,白玉堂微微挑眉,表现出不一般的关注。他在筷子上附着的内力,的确会随着伤口冲击周围的血脉,但这样的迹象竟被一个普通大夫看了出来,看来这位大夫的本事不小,怪不得这尤府的人如此敬重! “有点儿本事的人多了,你可不要妄自尊大!赶快摆好姿势,一会儿那管家就来找你了!”站到白玉堂的左前方,柳长兴特意的将白布上有字的地方冲着那两位说话的人,脸上表情冷淡好似浑不在意,可心里却一直在吼着“你们快看,快看我的幡子!” 就在管家和老者寒暄结束之后,果然在一转身的瞬间看见了在一旁坐着休息、纳凉的两个人。一个头顶方帽、眼神中透着活力,虽然样貌不假,但也算聪明可爱,一个白须飘飘,瞧着仙风道骨,颇有大家风范。两人中间竖起一顶白幡,上写着“祖传秘方,专治各种内伤,治不好不要钱”几个大字。龙飞凤舞的字迹,一看就不是寻常人等可以挥洒出来的墨宝。 “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啊!王老刚才还说要找懂得内力的呢!这会子就来了!”管家朝着坐在一边的白玉堂和柳长兴走去,写满担心的脸上终于挂起了一丝微笑。   ☆、第七十一章 “这位大夫您好,请问您可是专治内伤啊?”刚才和那永安堂大夫搭话的人慢慢的走到了白玉堂和柳长兴的面前,仔仔细细的打量了白幡上写的东西,然后非常有礼的和白玉堂搭话,那笑容怎么看怎么顺眼,和他们家少爷完全不是一路货色。 “咳咳,老朽不才,的确专治各种武林内伤。不过,老朽这治病是要看人的,做到了老朽开的条件才能治,做不到,老朽看不了。”轻捏了两把胡子,白玉堂模仿着自己见过的那些坐堂大夫的口气,说着不着调的话,让一旁的柳长兴惊得瞪大了眼睛。 喂喂喂,这和之前商量好的不一样吧?什么条件?什么看人?你这都是哪里学来的台词啊!不就是个行脚大夫么?搞得是不是太神秘了些? 然而,正在演戏的白玉堂可听不见柳长兴内心的呐喊,所以依旧装的十分来劲,甚至还闭上了眼睛,不再看这位求医问药之人。 “那个……这位……我师父他……” “啊,果然是专门治内伤的大夫啊!连看病的要求都这么不同!” 就在柳长兴刚想解释一下的时候,那个看着像管家的人反倒自己叫起好来,觉得自己这回总算是找到名医了。让柳长兴这伸出的手是拿不回来,也伸不过去。 这管家是脑子有病吧?瞧着已经相谈甚欢的两个人,柳长兴也不知道是该为他的智商捉急,还是觉得自己太过聪明自豪,只能站在那里充当一个安静的小药童,不再做多余的一举一动。 “是这样的,大夫。我们家少爷今天不小心惹着了武林人士,脚部受到了重创,请了十几名大夫看都不见什么成效!刚才走的那是永安堂最有名的王大夫,堪称妙手回春,可他也治不了,让我去找能治内伤的!这不,在下转眼间就见到了您老人家,就这么一回首的功夫,这足以见证您和我们府里有缘啊!您说说,您有什么要求,我们肯定都答应!无论是诊金还是药材,您要的我们肯定都帮您找来,只要您能治好我们家少爷!拜托您了!”拱手施礼,这人话说的十分恳切,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是从尤府出来的,白玉堂和柳长兴都不敢相信他是尤府的人。 这个下人正常、主子嚣张的府邸是不是有一点奇怪?白玉堂的眼睛悄悄的张开一道缝隙,给了瞧了瞧这人身后的柳长兴一个询问,后者以微不可察的幅度点了点头。 “咳,谈诊金就过于俗气了!老朽治病救人并不是为了什么身外之物!只是,老朽开的条件,你们家少爷必须做到,要不然就算是大罗神仙拜托老朽,老朽也不会诊治的!”好像犹豫了一番,白玉堂最后还是答应了这个人的请求,只不过他重申的这三个条件,依旧给人一种不确定之感。 “好说,好说。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我们家少爷能治好,绝对没有问题!”从怀里掏出手帕擦了擦脑门的汗,管家为自己终于请到了靠谱的大夫感到高兴。不过,一想起还在府里面哀嚎、打骂下人、摔东西的少爷,他的心中又多了一丝急迫。 “老朽的要求不会很难做到,一、你们少爷在治伤期间必须茹素,不得沾一丁点儿的荤腥;二、在治病期间,不得大动肝火,无论老朽对他做什么都不可生气;三,老朽需要住在贵府,以便观察病人病情。这三点要是满足的话,诊金老朽只要三两银子,但如果不能满足的话,请不要怪老朽铁石心肠了!” 白玉堂随意的说出了几条,听着很是简单,但却并不容易实现。让尤家少爷茹素,光是看着他那满身的横肉就知道不太可能!而不生气这一点就更难做了,在夏天受伤,还是委屈的受了内伤,治病的过程不免遇到痛苦,生气、焦躁、发脾气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人之所欲,哪能说禁就禁呢?相反,最后一条的看似最容易做到,而因为前两者到底艰难,一般人都不会去质疑第三条的存在,尤其是当它从一个大夫的责任角度出发以后。 “呃,这个,大夫,不瞒您说,我们家少爷无肉不欢,而且脾气暴躁,前两者着实不易做到。倒是第三点,只要您能给我们家少爷治病,这尤府,您爱住多久就住多久!成为我们家供养的大夫也没什么关系!”管家这么说完全是因为他在尤家工作了十来年,见惯了府里的好东西,自然对着主人家的银钱花费上就不太在意。 “唉!也是看你和老朽有缘,这偌大的开封,老朽哪里都不坐,偏偏坐在了你们府上的门口!”站起身,白玉堂装作晃悠了一小下,被手疾眼快的柳长兴扶住,微微的叹了口气。 “是啊!大夫,您就行行好吧!医者父母心,我们家少爷着实痛苦,这前两条我们会努力做到的,只求您大发慈悲了!”再次拱手,管家话说得是越发的真诚。也是,身为普通人的他从未结交过武林人士,又哪里清楚这熟知内伤的大夫在哪里呢?能碰上一个已经算是他运气好了!府里的老夫人此刻身在禁宫,也没办法定个主意,这家里的大小,也只能靠他操持了! “知道了,看在你这么心诚的份上,老朽就答应你吧!咳咳,长兴啊,扶为师去尤府看看吧!”手掩在袍袖中捂住了脸,躲开了管家感激的目光,白玉堂装作虚弱的模样一步步的登上了台阶,走进了这个他作为大夫将要生活的地方,目标——狸猫太子案的铁证! 当这三个人走到府里面最华丽、最奢侈的院子之后,还没等进门,就从屋内传来了东西的破碎声。 “李管家干什么去了?请的一个个大夫都是无名之辈!老子就不信,这脚就好不了了!哎呦!我的脚啊!”坐在椅子上,眼瞅着脚上慢慢没有了知觉,尤家少爷不免心里有了些害怕,而这情感表现出来就是无边的愤怒。 “少爷、少爷、您别急,小的已经把专门治伤的大夫请来了!”瞧着有一个莲花温碗砸碎在地上,李管家心里那肉疼的滋味儿就别提了。虽然他不在乎这些主人家的银钱,可看着这些名贵的古董瓷器一个个的掉在地上粉碎,那换成谁都会心痛的不行啊! “请来了!太好啦!快给老子看看,这伤能不能治!那些个没有本事的家伙都说让老子准备瘸着,瘸子怎么能适合老子这么威武俊秀的人物!老家伙,快来看看!”听到了李管家的声音,尤家少爷抬起头来,这才看到了已经走进院子的白玉堂和柳长兴两个人。自动自觉的将柳长兴忽略掉,尤少爷将目光投向了眉毛、胡子都已花白的白玉堂,招着手,像召唤小狗一样,叫他过去。 怪不得那么多大夫最后走的时候要说他会变成瘸子!要是我,我也希望他这辈子都走不出这个家门,污秽了别人的眼睛!白玉堂瞧着尤家少爷那轻视的态度,手上青筋暴起。自己行走江湖多年,敢不尊重自己的家伙早就见了阎王爷,要不是这家伙还有用,真想一巴掌把他扇上西天! 感受到白玉堂因为尤家少爷的话而用力紧握的手掌,柳长兴勉强的捏了捏他的手心,抚慰了一下那将要爆发的情绪。 “现在生气可就一切都功亏一篑了!要是想报复,在治病的时候可以尽情的整他!”害怕白玉堂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柳长兴只好贴近他的身子,用极其微小的声音安慰他。看着因为这话被放开的手,柳长兴为尤家少爷在心底默哀的同时,也不由得揉了揉发红的手背。 唉,真不知道这次任务是在考验白玉堂的演技,而是在考验自己的忍耐能力! “少爷,这是我请来的……”李管家说到一半,才想起来自己根本没顾得上问人家的名姓,只好回头向白玉堂求助,那湿漉漉的眼神,让白玉堂浑身打了一个哆嗦。 “老朽姓白。”被管家的姿态给寒到了,白玉堂越发肯定这一家人都不怎么正常。堪堪的睡了这么四个字,就在一旁充当雕像,什么话都不再说。 “这位白大夫,是小的我专门为您的伤势寻找的专治各种内伤、拥有独家祖传秘方的大夫,据说他有金丝诊脉、隔空点穴等多种诊治手段,医术高超堪比华佗、扁鹊,肯定能治好少爷你的脚伤的!” 只不过相见了大概一刻钟,李管家对白玉堂的介绍就已经达到了约五十个字,把他的医术说得那是神乎其技,有些柳长兴只在书中记载所闻,从未亲眼所见。有些担心自己和白玉堂露馅儿,他暗自递给了白玉堂一个疑问的眼神,想问问他是否真的会那些手段,可惜身旁的人是一点儿回应都没有。 “金丝诊脉?隔空点穴?这都什么奇怪的招数!老子不要那些花里胡哨的,赶快给老子看看脚,现在都没感觉了!”还好不学无术的尤家少爷根本没听懂李管家的话,只是着急让白玉堂给他治脚,让旁边担心的柳长兴喘了一口大气。 “你这脚虽然受伤时间不长,但因为内力破坏血脉太过严重,所以需要精心调养。老朽给你开个药方儿,煎好后立即服用,再施以针灸,配上祖传秘方的金疮药,想来十几天就会好的!”象征性的让柳长兴拆开纱布看了看伤口,白玉堂嫌弃的连对方的脚都没看几眼,就用尤家小厮拿来的笔墨,随意的写出了个方子。上面大大的黄连二字,加了足有半斤,想来应该是苦到不行。 “大夫,您这方子上的黄连是不是有点儿……太多了?”那这方子,李管家准备去药房抓药,可他刚一搭眼儿,就被上面的用量给惊到了。 “不多不多,你家少爷肝火太过旺盛,导致血液流速加快,不利于老朽在伤口施针,所以用量才稍微多了些。如果你不相信,可以拿着这方子去永安堂问问,这是否是去火生津的效用。哦,还有,这方子上的药五碗水煎成一碗,一定要让你家少爷把那一碗都喝下去,不然老朽没有办法给他的伤口施针了。”听到了质疑,白玉堂背过手去,一本正经的模样让李管家不再询问,只是按着方子抓药。至于那永安堂,他哪里敢去,生怕自己这一个不信任,将好不容易请到府上的大夫给气走了。 “你那方子真的没问题?”从来不知道白玉堂还会医术,柳长兴等尤家下人将自己二人引导客房后,待四下无人才敢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应该是没问题的吧?我临走前翻了翻公孙先生的书,特意捡了一篇去火方子背的!只不过那黄连的药量让我添了三倍,想来苦不死那个姓尤的!”白玉堂说话的口气很是随意,如果听见他把手里的茶杯捏的咯吱咯吱响,根本不会想到这个人还在生着闷气。不过,好歹人家还记住这是在尤府里,没有彻底的让茶杯化为粉末,不过眼瞧着那上好的杯子已经碎了四五个,柳长兴默默的撇开了头。 嗯,只要这火儿不发在自己身上,他爱咋地咋地! 过了约莫两刻钟,白玉堂的怒气总算是慢慢的降了下来,用桌子上最后一个茶杯,优哉游哉的捧着茶水。而与之相呼应的,则是足以传到尤府各个角落的怒吼: “这tm什么药啊!简直要苦死老子了!” 听着这痛苦的嚎叫,再瞧了瞧白玉堂嘴角的微笑,柳长兴默默的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感叹着生命来之不易,还需好好珍惜。   ☆、第七十二章 待到尤家少爷服完药的半个时辰后,白玉堂和柳长兴再次被请到他的院子中为其施针。实际上,白玉堂是并不懂得什么治病救人的法子,他虽然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但独独在医术方面没能有所建树。不过,就像一般人不是厨子也会做饭一样,身为武林高手的他即使不懂得医术,但依旧懂得怎么治病,因为他明了人体全身的穴道。而且这伤就是由他造成的,到底有什么不会治的啊! 故作高深,白玉堂在治病的时候将除了药童柳长兴之外的所有人都赶到了屋子外面,隔着一道屏风,尤家的管家和下人们只能看到白玉堂如闪电般迅速伸手的影子,听到尤家少爷杀猪一般的嚎叫。 “啊!!!!”在嚎叫了四五声以后,尤家少爷突然没了声音,好似暴风雨前的宁静,让屋外的下人全都提心吊胆,生怕自家少爷有个好歹。但他们即使再担心,也不敢冲上前去,因为白玉堂之前就有要求,治病期间一切都要听从他的指挥,要不然就撒手不管,任凭他们家少爷死去活来。 过了好一会儿,李管家才看到白玉堂现身在卧室之外,他步履缓慢,行走需要药童的搀扶,连脸色看起来也不复刚才的红润。 “大夫,我们家少爷怎么样?刚才他怎么突然就没声了呢?”示意着身旁的小厮赶紧进屋去看看自家少爷的情况,李管家很有眼力见儿的先询问了一下白玉堂。 “咳咳,放心吧,你家少爷脚上的内力已经被老朽祛除了,只是被内力凝塞、破坏的血脉还需要依靠施针来进一步诊治。”轻轻的咳嗽了几声,白玉堂用自己拼了命的演技演出一个耗费心力过多的老年人,尤其是那有气无力的声音,逼真的劳累表情,深得柳长兴的真传,展现了一代武林俊秀的风采。 “那少爷他为什么突然就不叫了呢?”瞧着小厮急忙的从屋里出来对自己轻轻点了点头,李管家基本上确定了尤家少爷的安然无恙以及清醒的现状,但对他没有出声仍旧表示了疑问。 “啊,这个啊!老朽觉得他的声音太耽误施针了,所以一不注意就将他的哑穴点住了。只可惜,现在老朽已经没有什么精力解穴了,就让你家少爷安静一段时间吧!”摆摆手,白玉堂将全身气力压在了柳长兴的身上,进一步告诉了李管家自己是多么的伟大,为了病人,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了。 而李管家也确实吃这一套,看着柳长兴吃力的模样,赶紧派了两三个人跟在身后以防白玉堂摔倒,自己也护卫在身侧,时刻注意着老大夫的情况。但这并不代表他对哑穴的事情就不关心了,等到白玉堂和柳长兴二人回到暂时居住的院落之后,他再次的将这个问题提了出来,生怕自家少爷出现些其他的毛病。 “大夫,那我家少爷点了哑穴之后多长时间不能说话啊?他现在行动不便,在下想着是不是应该多派些下人侍候在他身旁。”坐在椅子上,看着圆桌上只剩下一个茶杯和一个茶壶,李管家心里有些纳闷儿,但这些小事和自家少爷比起来都不重要,于是他又把视线转向了躺靠在椅子上的白玉堂,希望他可以给个确切答案。 懒得回话,白玉堂深刻的践行了什么叫沉默是金,只是竖起了四根手指,然后又缓缓的落下。 “四柱香的时间?”瞧着白玉堂提示的数字,李管家猜想着一个差不多的时间。他不认为自己请的老大夫会是什么武林高手,从他只不过施了几针就如此虚弱的模样看,也就是个普通人。 摇了摇头,白玉堂还是没有说话, “那四盏茶的时间?”想着这老大夫的点穴竟然能打倒半个多时辰的功力,李管家的眼神微微的有些不一样。 可惜,白玉堂还是没有说话,淡定的摇头。 “总不会是四刻吧?那加起来可是一个时辰了!”越往上加,李管家就越觉得自己低估了这个请回来的老大夫。虽然对对方的医术高超已经有了准备,但他没想到这点穴的造诣也是这么高啊!李管家没有见过什么真正的会武之人,自然也不会见识到这些习武之人制人的手段。按正常人的想法,两个小时不能说话已经是很久的时间了,这已经是出乎他意料之外了。 “唉,李管家,您就别猜了!刚才我师父瞧贵府少爷叫得是在太厉害,手一使劲,就不小心按得严重了些。他竖起四根手指不是指四刻,而是指四个时辰啊!”懒得看这两个人一个摇头一个猜,柳长兴站在一旁直接就给了底儿。看着李管家那不由自主张开的嘴巴,柳长兴真的很想扔一个鸡蛋进去,如果他有的话。 “四个时辰?天啊,大夫,这我们家少爷会不会出问题啊?”惊讶过后就是担心,就算看到了白玉堂的疲累,李管家仍旧走到他近前,求教解决之法。 “放心吧,李管家,我师父的点穴手法无毒无害,只是让你们家少爷安静一会儿而已。想当初我被师父点了全身,现在依旧是活蹦乱跳,丝毫没有损伤!按道理说我师父是可以帮尤少爷解穴的,但是您也看到了,我师父现在实在是有心无力,所以您能否等师父休养一阵子再……”柳长兴没有把话说全,但这话里一丝大家都清楚,不说明白了只是不想让李管家难堪。 “是在下失礼了,白大夫您尽管养着,在下先去看看少爷!”微微俯身点头,李管家十分给柳长兴面子就此离开,离开之前还不忘记吩咐跟在他身边的小厮,再给这屋子送上两套茶盏。一个院子住两个人,茶杯只剩下一个,实在是太难看了! “呼,总算是走了!”关上房门,柳长兴没有了刚才对白玉堂的谦卑和恭敬,直接就把他推下了躺椅,自己坐了上去。 “哎哎哎,你这是干什么?过河就拆桥啊!我这椅子还没坐热乎呢!”一不留神,白玉堂就被柳长兴大力的挤了下去。站在椅子边上,瞧着柳长兴闭着眼睛的松快模样,白玉堂掐着腰对此表示十分的不满。 “行了,你都坐一天了,还想怎么着!一边去!”睁开眼,瞧着那个今天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家伙,柳长兴真心觉得自己是好心没好报。要是自己和展大哥一起,怎么会落得现在这么个腰酸腿软的下场?搀扶着这比死猪还沉的家伙走了这么远,自己真的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好不好!如果不是在尤府,身边没有李管家,就白玉堂搭上自己肩膀的那一刻,自己立马肯定给他摔下去! “嘿嘿嘿,这么横!怎么?在那个家伙屋子里没找到什么线索?”不和柳长兴一般见识,白玉堂找到了另外一个椅子靠了上去。知道柳长兴不是随便发脾气的人,白玉堂随口说了一个能让他发火的原因,也是他们这次来的目的。 “也不能说是没线索吧,只是没有和当年那件事相关的东西!”在进到尤家少爷屋子的那一刻,柳长兴的眼睛就像是探测器一样开始寻找所有和皇宫有关的物件。无论是华贵的、还是不华贵的,摆设的还是使用的,都没能逃开他那双眼睛。 仔细的那么一看,柳长兴还真的在尤家少爷的屋子里找到不少皇宫的摆件,都不是很名贵,看起来是寻常用的东西,但那精美的制作工艺以及上面撰的“供御”的款,就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架子上摆的汝窑天青釉弦纹樽、桌子上供着的双鱼戏莲黑瓷建盏,无一不是瓷器中的精品。只可惜,就算柳长兴在白玉堂给尤少爷施针的时候把整个屋子能摸的都摸了,能看的都看了,还是没有找到能够直接指正或者有关当年刘太后实施掉包的证据。 “没有找到就继续找呗,反正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直到那个家伙痊愈之前,我们都可以住在这里。”白玉堂倒是没有柳长兴那么重视这件事,在他看来,这次潜进尤府,完全就是让自己放开了玩儿的。什么狸猫换太子,什么李宸妃刘太后,跟他有一文钱的关系么?但是瞧着柳长兴眉目之间的褶皱,他还是好心的安慰了一下这个家伙,虽然这并没有什么鸟用。 “算了,跟你说话我还不如去找鸟说,你在这里呆着,我出去走走!”怎么想这个尤嬷嬷都不可能把东西放在宫里,那样太过危险,一旦被发现,不仅是她,就连她的主子都会被殃及。但尤府这么大的地方,尤嬷嬷这个老谋深算的家伙会藏在哪里呢?能安然的活到现在,在所有人死之后继续为刘太后效力,想来这东西应该在一个很隐蔽的地方吧!最隐秘的地方会是哪里呢?柳长兴慢慢的走着,逐渐的出了院子,来到尤府后面的小花园里。 “你是哪里的下人?怎么在这花园里闲逛?”正当柳长兴出神的想着证据应该被藏在何处的时候,他的身后传来了脆生生的疑问,回头一看,是一个穿着粉色裙衫的姑娘在奇怪的看着他。 “呃,这位姑娘,对不住,真是对不住,在下是无意间走到这里的。”以为自己遇到了尤家少爷的后院之人,柳长兴赶忙低下自己的头表示抱歉,然后脚底生风,打算离开这个相遇的现场。 “喂,你跑那么快干什么?你到底是谁?不会是偷溜进府里小偷吧?”瞧柳长兴有要跑的架势,这姑娘一把拽住他的袖子,不让他离开。 “不不不,姑娘,你错认了。在下是贵府请来的大夫的药童,因为在院中无聊烦闷,这才出来走走。冲撞姑娘,是在下的错。”眼看着这位不知名的姑娘就要给自己定了贼人的身份,柳长兴只好回过身去解释。捉急的表情还有忙乱的姿势,再加上青衣小帽,看起来让人觉得特别滑稽。 “哦,原来是药童啊!李管家就是请你们家大夫来给我们少爷治病的?”听到柳长兴的身份,少女蹙起的眉头舒展开来,两只眼睛好奇的瞧着他,想要看看他和那下人们传得大夫有什么相似之处。 “我听说那个白大夫医术特别高超,会什么丝什么脉的,只用了几下就不让少爷再痛苦的嚎叫了,你能给我讲讲,他是用的什么招数么?还有还有,他真的会武林中人的点穴么?点穴是个什么模样?你会不会?”虽然松开了柳长兴的衣角,但这姑娘明显就是还不放柳长兴走的架势,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问得柳长兴是头晕目眩。 “那个,敢问这位姑娘,你是尤府的……”听着这个少女对尤家少爷的称呼,柳长兴有七分确定她不是他的房中人,但剩下那三分,他还需要再明确一下。因为没有哪家的侍婢敢这么拉扯一个陌生人,如果她在这府里仅仅是个下人的话,那也绝对不是一般的下人。 “我啊,忘了告诉你,我是府上老夫人的侍婢,我叫秋羽。”少女笑意盈盈的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带着隐隐的自豪。她可是这府上老夫人身边唯二的侍婢,像女儿一般的养着,再没有谁能比得过她在老夫人心中的地位了。 “啊,原来是秋羽姐姐!”不管这姑娘年龄多大,听到了她的身份,柳长兴就决定一定要和她拉好关系,而在陌生人拉关系的时候有什么比嘴甜还要厉害的法宝么?作为一个资深的痞子以及察言观色的达人,柳长兴可以给出两个字“没有”。 “呦,这还没怎么着呢,你就姐姐、姐姐的叫上了!也不知咱俩谁大!”掐着腰,秋羽震惊于柳长兴的自来熟,不过她也没多计较,是自己无聊,先叫住这个外面来的家伙的!现在无论柳长兴是个什么样的家伙,她都不打算放过这可以听听外面消息的机会。自己被老夫人带回来已经十年了,除了学习宫里面的规矩,就是学习怎么侍奉贵人,记住贵人的喜好和忌讳。外面的事情,被关在后院的她已经很久没有注意过了。 “无论怎样,自然是姐姐大的!在下心里这是尊敬之意。”做了一个揖,柳长兴笑着解释了好些刚才秋羽提的问题。无微不至的回答和打心眼儿里发出的热情,让秋羽,这个一直生活在府里的姑娘,也忘记了这是在花园,不住的冒出埋在心底好些好奇的问题。 而这和谐的氛围,看在不远处不放心跟来的白玉堂眼里,是那么的刺眼,他终于体会到了展昭某些时候的感受,即使知道柳长兴和那位姑娘没什么关系,即使知道柳长兴这一切都是为了打听证据的消息,他还是忍不住沉下了脸,浑身冒着酸气儿。   ☆、第七十三章 “怎么?舍得回来了?”待柳长兴走进屋子,就看见穿着白袍子的白玉堂抱着腿阴森森的坐在椅子上,没有喝茶,也没有摇扇,双眼木愣愣的不知在瞧着何方。 “你怎么了这是?”感觉气氛不大对,柳长兴也没好意思马上回房间休息,而是走到白玉堂身边看看他有什么不对。可无论怎么看,他都觉得白玉堂这个家伙只是单纯的心里不爽,也没什么大事。 “我怎么了?你竟然说我怎么了!五爷我辛辛苦苦的给那个尤家少爷扎针,还演了个神仙大夫,结果你小子却去和女人聊天?你有没有想过我在这里受苦受累,连晚饭都没吃!你是不是一见了姑娘,就把我忘在了脑后?”越是感受到柳长兴的关心,白玉堂心里就越憋屈,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自己什么时候也这么小家子气?但心里尽管这么想着,嘴上却说出了完全不同的话,那酸酸的醋味还有生气的恼意,让他说完之后不仅自己愣了,连柳长兴都有些呆住了。 白玉堂这是脑子进水了么?还是演戏演到走火入魔了? 不过这话柳长兴没敢说,听着白玉堂因为自己溜出去和别人闲聊而生气,他简单的解释了原因。 “五爷啊,我哪里敢把您这样重要的人物放在脑后啊!我做的这一切可都是为了咱的任务啊!”走到白玉堂的身后,柳长兴按上了他的肩膀,赶紧安抚他的情绪。这白玉堂脾气阴晴不定,如果真的炸了毛,少不定在尤府还要出多少波折! “为了任务?什么任务让你和那姑娘聊了一个时辰才回来?连晚饭都不顾了?”知道柳长兴是个真真正正的吃货,能让他忘记吃的事儿目前也没有几个。可是这一次,他竟然因为那个尤府的女人忘记了晚饭,简直不能容忍!不就是个女的么?不就是长得好看点儿么?再怎么说她也是只见了柳长兴一面,柳长兴怎么能因为这个女人将自己忘到脑后呢? “诶?说到晚饭,我还真有点儿饿了,李管家没送吃的过来么?你给没给我留点儿?”摸着瘪瘪的肚子,柳长兴这才想起自己没有吃饭,刚才因为听到好消息心里太过激动,一时间竟把这么重要的事儿忘了! “别转移话题!赶紧说,你到底为什么和那女人待那么久?”听着柳长兴一丁点儿都不严肃的语气,白玉堂怒了,躲开他的手,走到了另外一张椅子上坐下,还是刚才的姿势,只不过这个时候,阴鹜的表情换成了对着柳长兴。 “说到这儿,白玉堂,你还真得感谢我呢!你知道我今天碰见的人是谁么?我跟你讲,她的身份,你绝对不会想到!”一谈到今天的收获,柳长兴也不管什么白玉堂抑不抑郁了,一屁股就坐在了桌子上,想要好好讲述一下自己的聪明才智和丰功伟绩。 “还能是谁?看那姑娘的穿着,不是府里的大丫鬟,就是尤家那笨蛋的后院人。除了这两个,哪里还有什么别的答案!”翻了个白眼儿,白玉堂觉得柳长兴小瞧了自己的智商。 “错!如果她仅仅是这个身份,我还这么高兴做什么?我今天打探到的,是她未来的身份。”将后五个字的音轻轻拉长,柳长兴成功的引出了白玉堂的好奇心。 “未来的身份?一个身在后院的女子,未来还能有什么身份?”不明白柳长兴在卖什么关子,但白玉堂还是悄悄的竖起了耳朵,眼睛也变得闪亮亮的。 “那姑娘的确像你所说,是尤府老夫人的侍女。但是,这尤嬷嬷却并不是简单的把她当做侍女培养,还当做细作……”因为这是柳长兴自己打探出来的,而这消息又太过重大,所以讲到最后一个词的时候,他的声音放轻到只有屋子里的两个人可以听见。 “细作?小长兴,你是不是想证据想多了?”完全不能相信一个接生嬷嬷还会培养细作,白玉堂觉得自己好像是听见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什么叫我想多了?你才想多了呢!能不能听我说完啊!”感到白玉堂怀疑的眼神,听到他质疑的词句,柳长兴刷的一下就炸毛了,气的从桌子上跳下来指着白玉堂的鼻子就开始数落,显然忘记刚才到底是谁还在讨好他面前的家伙。 “行行行,我想多了,你接着说啊!”摆摆手,白玉堂示意揭过这一篇,继续说那姑娘的问题。 “这姑娘名字叫秋羽,今年芳龄二八,六岁的时候被尤嬷嬷带回府里教养。可以说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宫里的礼仪规矩样样都通,官家贵人的喜好时时在脑,朝廷官员的背景也烂熟于心。”总结了一下自己从和这秋羽姑娘对话看出来的东西,柳长兴越说越觉得这尤嬷嬷所图不小,是什么样的原因会让她花这么大心思调教一个姑娘呢? “等等,你说这么多我没太听明白。”白玉堂听着这所谓的秋雨姑娘会的东西,一时间有些缕不请。“她不只是尤府的一个侍女么?会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唉,我接着说你就明白了。这秋羽是尤嬷嬷身边的红人,而尤嬷嬷是刘太后身边的红人,你说尤嬷嬷费尽心力调教出来这么一个伶俐人做什么?” “你的意思是说尤嬷嬷要把这秋羽送进宫里?”听到这儿,白玉堂的脑子一下子就开窍了,猜到了尤嬷嬷背后的意图。“可你怎么知道这秋羽姑娘是去做细作的呢?不是单纯的只当个宫女?”想到这儿,白玉堂又有些不明白了,他脑子是很聪明,但是对这些后院中女人的思维,他还不能很好的理解。 “只是宫女会让秋羽学官宦的背景么?我只不过提到了一次庞统,她竟然把庞统什么时候参军、什么时候升值、打了多少次胜仗都告诉我了!如果只是单纯的宫女,她学这些做什么?还不如多学些伺候人的手段!”能知道这些柳长兴也觉得自己运气太好,自己只不过是谈到偶然在庞统班师回朝时见过他一面,赞叹了一下庞统的文韬武略,就引出秋羽这么多的介绍来。 “你没事谈庞统做什么?”把秋羽的事白玉堂暂且放到一边,让他内心为之一跳的是,柳长兴居然在闲谈的时候还提到庞统!难道他们的关系已经这么亲密了?想到之前柳长兴被庞统抱着和展昭对打的画面,他忍不住黑了脸。 “这不是重点好不好?重点是尤嬷嬷培养秋羽这么个宫女到底要干些什么?她一个接生嬷嬷,哪里有这么大的能量?不说伺候人的方法还有那些琴棋书画,官宦们的资料可不是凭她后宫的一个老嬷嬷可以知道的!”看见白玉堂的脑子根本就不在一个频率上,柳长兴抱起他的脑袋使劲儿的摇了摇,想让他清醒一下。 “诶诶诶诶,你别动,我现在这假发可不能掉!”努力的从柳长兴手中救出了自己这满头银丝,白玉堂一下子蹦的老高,跳到了桌子上。“那有什么关系?咱们查的不是狸猫换太子么?就算秋羽是间谍又怎样呢?”等到把假发重新的固定在自己脑袋上,白玉堂这才倒腾出脑子来想柳长兴的问题。 “关系大了。你不知道,我这么惊讶与秋羽的原因还有一个……”摇摇头不赞同白玉堂的观点,柳长兴坐在了椅子上,仰头看着那个蹲在桌子上的家伙,姿势可真像一只老鼠。 “什么原因?说说……”知道柳长兴完全没有和秋羽谈情说爱的可能,一心都为了证据,白玉堂此刻也心情也变好了,一只腿蜷起,另外一只腿伸着,坐在桌子上那姿势叫一个俊秀潇洒。 “秋羽说她只是尤嬷嬷的一个侍女,尤嬷嬷还有另外一个侍女,叫做雨墨。”将手交叠着,柳长兴想起那个自己在内宫之中听到的名字,眉头紧锁。原来这承御雨墨竟然是尤嬷嬷带进去的,怪不得刘太后没有查她的家底,还让她在自己身边伺候。可这尤嬷嬷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将和刘太后有仇的人弄了进去,她是故意的呢?还是不知情?在白玉堂还在纠结于这个名字为什么这么耳熟的时候,柳长兴的脑子已经拐了八九道弯。 “雨墨,雨墨到底是谁啊?”想了半天,白玉堂也没能想出来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名字,难道是在之前去的花楼中?可自己已经除了在陈州之外,已经很久都没有到那种地方去了。 “唉,忘了告诉你。雨墨是我在上次内宫探听消息的时候,听见的刘太后身边的宫女名字。她是之前被郭槐毒打致死的寇珠的妹妹,并且已经知道了寇珠死的真相和原因。”瞧瞧人家雨墨再瞧瞧自己,果然捕快不是那么好干的,在朝廷的衙门里当差办案,没有证据,什么都不算! “原来是这样,那这尤嬷嬷都已经送去一个了,为何还要送这秋羽进去?难道是觉得一个宫女还不够,还想再添一个保证自己的势力?”联想到人性的贪得无厌,白玉堂也只能给出这么一个解释。 “也许是这样吧,也可能是从雨墨那里得不到什么消息了。”猜想着雨墨既然能够知道真相,就不可能不清楚尤嬷嬷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一心为姐姐平反的人怎么会去按照仇人的话做事呢?能够像往常一般应付仇人,就已经是了不得的忍耐力了! “唉,不说这个了。还有半个时辰就是一更了,你今晚不是还要去探探路,难道不想吃点儿什么?”得知事情的真相和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白玉堂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终于有了饥饿的感觉。他下意识的看了看柳长兴同样的部位,发现那两只小手早就不知在什么时候放在肚子上了。 “我倒是想吃,你给我留饭了么?”哭丧着脸,柳长兴觉得没有比自己还悲催的人了。努力打听消息,却只得到了同伴满口的指责,尽职的给人家解释证据,却只能饿的肚子发扁。 “没有留饭,我还不能给你买一些去?”麻利的摘掉胡子、假发,脱掉外面白色的长袍露出里面的劲装,白玉堂迅速的从一个白胡子老人变成了俊秀的青年,摸了摸自己的眉毛,他的嘴边扬起了一抹得意的微笑。 “你这时候去不怕被府里人看见么?万一有人发现了怎么办?”听着白玉堂要出去买食儿回来,柳长兴内心绝对是欣喜雀跃的。可这雀跃之后,他的理性又重新回来,为两个人的任务考虑。 “嘿,真是小瞧你白五爷的轻功了!我的功夫,怎么会让普通人看见?就说你想不想吃吧!”拍着桌子,白玉堂对柳长兴的不信任表示强烈谴责。 “想吃,当然想吃了!上午吃的那点儿鱼肉,早就消化个彻底了!”也不矫情了,柳长兴终于承认了自己隐忍很久的口腹之欲,想想中午吃的那几道菜,他咽了咽嘴里的口水。 “好!五爷我这就给你弄好吃的去!在这儿等着啊!”耳朵听了听院子里的声音,白玉堂轻手轻脚的打开了门出去,只是一个眨眼,门前就没有了他的身影。 “嘿,果然不愧是锦毛鼠,这轻功,还真不是一般人能会的!”虽然柳长兴自己武功不怎么样,但他见得武林中人却一点都不少,自然能看出白玉堂是个什么水平。拿起茶壶,柳长兴给自己到了一杯水,正低头喝水的功夫,就听见了屋内房门再一次的响动。 “怎么这么快?你难道忘记了银子?”抬起头来,柳长兴以为是白玉堂没带银子,再次的折了回来,结果没想到,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根本就没有想到的人。   ☆、第七十四章 “展大哥,你怎么来了?”抬起头,柳长兴看着来人,说不出自己心中一刹那的情感是惊讶还是惊喜,他快速的跑到门口,打开门仔仔细细的查看了一下周围环境,然后又紧紧的关上门,将展昭拉近了内室。 “不用这么紧张,绝对不会有人发现我的踪迹。”摸摸柳长兴的脑袋,展昭为他这么紧张自己感到开心,眼角都流露出了笑意。 “哪里是怕人发现你?是怕人怀疑我啊!大晚上的突然房间里多了一个人,要是让人瞧见,有嘴也说不清!”拍下展昭的手,柳长兴给他搬了一个凳子,然后自己坐到一边。 “展大哥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个院子里的?尤府虽然不大,但院落还不少呢!还有,你怎么会来?是包大人……” “不是包大人,是我想来看看你!”截住了柳长兴没说完的话,展昭不想听见他把自己的心意归结于别人身上。“我在府外等了一会儿,本来想挨个院落看看,没想到正好碰见白玉堂出来,然后我就知道你在哪里了!”轻描淡写的描述了自己在尤府外待了将近一个时辰,最后才鼓起勇气上了房顶的过程,展昭觉得所有的辛苦,在看到柳长兴那一刻都化为满足。他也不知道自己从何时起这么奇怪了,平常闲下来练功的时间,近日尽数都用来胡思乱想,每次想的还都是一个人。尤其是昨晚之后,只要稍稍有空闲,脑子里就会回放这柳长兴毫无防备躺在床上的画面,白白的肌肤,红嫩的嘴唇,想到这儿,展昭就忍不住盯着柳长兴,好一会儿又讪讪的移开视线。 “原来是碰见白玉堂了,那家伙有没有给你讲我今天的发现?”也没有什么探究的想法,柳长兴对于展昭的信任让他相信展昭说得所有的话。 “发现?什么发现?”只是和白玉堂擦身而过、连招呼都没来得及打的展昭并不清楚柳长兴说的发现。 “就是我今天在尤府花园遇到的那个侍女啊,你知道……”将告诉白玉堂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柳长兴在讲述中感受到对面人视线的越发凝重、两人间气氛的越发沉闷,慢慢停止了话题。 “展大哥,你没事吧?”不清楚为何展昭听到这件事的反应为何同白玉堂一样,相比起对白玉堂顺毛摸的抚慰,柳长兴现在更觉不安。 “你和那个侍女谈话谈了一个时辰?”说出的第一句话,展昭勉强的忍着,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锋芒毕露。 “呃,那是因为……”感觉到对面人心情的抑郁和压抑,柳长兴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儿,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 “你还在话里谈到了庞统?”如果说第一句还能勉强让说服自己是为了寻找证据,那么第二句完全就让展昭无法忍耐。 “不是,我、这一个药童,也不能说你和白玉堂啊……”瞧着展昭的黑脸,柳长兴都快要哭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为什么展大哥现在的状态这么想让人躲起来! “为什么不能说我呢?难道长兴就这么不想提到我么?”从凳子上站起来,展昭走到柳长兴的近前,不满意他的回答。他的手搭在了柳长兴的肩膀上,受伤的眼神连掩饰都没有,直白的撞进柳长兴的心里,让这个还没有察明自己情感的家伙内心为之一震,然后连忙的摇头。 “不是,怎么会?我不是不想,只是展大哥你是公门中人,大家都知道。我害怕被别人发现,我和你的关系。”拉住展昭的手,柳长兴急切的表达他不是不想提到展昭,这一切都是为了案子。在他的心里,展昭的位置还是很重要的!是他将自己一个只会巡逻的小捕快带到今天成为可以独自查案的真正捕快,也是他在闲暇时候传授自己武功、教导自己破案的技巧,除了这些,他还救过自己的命,照顾受伤的自己,可以说,他对自己的好已经突破了普通人之间的兄弟情谊!面对这样的大哥,自己怎么可能会不想提起他呢? “你和我的关系?长兴,你觉得你和我是什么关系呢?”在明白自己对柳长兴的心思之后,在知道自己对柳长兴有了欲望之后,男人天生占有和追逐的本能让展昭在想要束缚自己的同时,又想要突破束缚。就像今天,他明明知道自己应该老老实实的待在开封府,听从包大人的吩咐,但还是不由自主的来到了尤府外面,甚至还进到了里面,只为了看柳长兴一眼。而听到柳长兴主动的谈起自己和他的关系,理智上告诉自己无论是兄弟、师徒哪个都好,却又想听到柳长兴嘴里说出不一样的答案,一个和自己内心真实情感相呼应的答案。 “这……这……”柳长兴本应该毫不犹豫的说是兄弟情义的,但他脑子中昨晚那如梦似幻的场面,如刻骨一般至深的回忆,让他根本吐不出那四个字。 怎么会?我怎么会?柳长兴一边想要逃避,但又无法说服自己。虽然说凭他的经验,随口瞎编的谎话都可以以假乱真,但仰头瞧着那幽深的眸子,柳长兴此刻竟然不愿意说一句谎言。 “算了,不用想了。”瞧着柳长兴眼中的挣扎,展昭不愿意逼迫他。就算他没有意识到又怎样呢?就算他不想说出口又怎样呢?只要我自己清楚这一切不就好了!再次摸了摸柳长兴的头,展昭坐回了原处。两人之间看着依旧如往常一般,但他们都清楚,从这一刻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同了。也许不只是关系,还有人心…… 就这样,两人一直维持着这个奇奇怪怪的氛围到白玉堂回来,闻着那足以勾搭出来肚子里馋虫的菜香,柳长兴终于将展昭和他是个什么关系的问题抛在脑后,专心的迎接美食的到来。 “你什么时候来的?”抱着肩膀,看着柳长兴在桌前大快朵颐,白玉堂和展昭坐在饭桌的不远处交流起来。 “就在你出去买饭的时候。”展昭没有移开自己的目光,他希望在今晚的每一刻每一分都能够注视着一旦见到美食就忘记所有的人。 “那你为什么不叫住我?难道你是故意的?”白玉堂不是瞎子,自然能看到从展昭眼睛里流露出来的不一样的情绪。从什么时候起,这个臭猫对小长兴的情绪也不对了?是从昨天他不让自己进屋子的时候?是在陈州他冷了脸救人的时候?还是说,他早在自己没见过小长兴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最初自己以为这只是他对小长兴的看重和培养,现在想来应该不是。 作为好朋友,作为宿命的敌人,白玉堂敢说没有人比自己还要了解这个面温心冷的家伙了。展昭一直以温柔敦厚的面目示人,可心里除了侠义之外又有些什么呢?武功,他从4岁开始学,但到现在却依旧没有执着;权位,如果他在乎,也不会这么多年都在开封府做一个小小的护卫;钱财,展家虽然在常州府武进县遇杰村,不是什么有名的地方,但家里尚田产、铺子一样不缺,甚至祖宅的规模比开封府也只小了一些;兄弟,他在江湖中交了不少,也曾两肋插刀、风雨无阻的帮助过别人。可是无论面对哪位朋友,他都是一样的面孔,侠义、温和,成了他最常用的代表词,所以自己才会特别期待看他变脸,以耍逗、挑衅他为乐。这样的人会平白无故的努力的去教小长兴武功么?就算是在包大人的要求下,他也不需要用内力去帮助小长兴舒展经脉吧!想来,他那时候就已经对小长兴有了感情。 “我不是没想叫你,只是你走得太快。”感觉到对方太过热烈的目光,展昭终于舍得把视线从柳长兴身上转移过来。但只是解释了一句,便又转回头去,没有看到对方眼睛里复杂的情感。 “是我走的太快么?那是因为我着急买东西回来给小长兴吃啊!”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白玉堂轻声呢喃,声音小到连展昭听力这么好的人都只能听清两个人名。 “什么?玉堂,你在说……”没能听清出好友的话,展昭以为是自己走神的原因,再次关注起这个坐在身旁的朋友。 “没什么,我说小长兴很招人喜欢呢!”只不过低头失落了一瞬,白玉堂那天不怕、地不怕的豪气就又冲了上来!兄弟两人喜欢上一个人算什么?谁能抱得美人归还没能见分晓呢!展昭或许在与柳长兴相处的时间上可以胜过自己,但他有一个地方,是永远的缺陷。那就是,这个坚持着责任大于天的男人,永远只能将柳长兴放在第二位,在他的心里,开封府的公务,永远是不能割舍的存在! 挑起了嘴角,白玉堂有了获胜的信心,而那所谓的兄弟二人爱上一人的愧疚难过之心,哼,你见过有老鼠和猫抢食还有愧疚之心的么?自然是谁的手段高,谁才能获得最后的胜利!看着将最后一块鱼肉塞进嘴巴里的柳长兴,白玉堂终于没有了颓唐的姿态,而是将下巴高傲的抬了起来。 “嗯,是挺招人喜欢的!”展昭是个对感情并不敏感的人,更何况他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聚焦在柳长兴身上,自然不清楚白玉堂是个什么心思。而白玉堂呢,也好似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瞧着对面毫无反映的笨蛋,无力的摇了摇头。 “你们俩真的要和我一起去么?展大哥,现在都已经三更了,你不回开封府可以么?还有白玉堂,你不是明天还要给那个尤少爷治病么?”拿了事先就准备好的包袱,柳长兴打算对尤府的院落进行第一次的探索。可看看身后那两个如门神一样站着的人物,柳长兴真的没有胆子将包袱里的开锁工具拿出来。自己太过熟练的开锁动作会不会被盘问?他们会不会怀疑自己干过小偷的行当?好吧,小时候的确干过,长大了也开锁逃跑过很多次。 “没事,我担心你的安全。” 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了同一句话,说完之后还同时诧异的看了对方一眼。如果不是长相真的很不一样,这同步的默契真的会让人怀疑他俩是不是双胞胎。 “但你们这样,我反倒很不安全啊!”指了指两个人在灯火照射下落在地上长长的影子,再指了指自己落在地上那小小的一坨,柳长兴摇摇手表示他们很耽误事儿,就算是轻功高绝,可除非他们变成了鬼,否则影子什么的一直会存在,真的很容易引人注意。再说了,现在已经是半夜,尤府的人应该都已经睡了,那个少爷被定在床上,那个李管家住在前院,自己往后院探,后院的主人尤嬷嬷还没回来,到底有什么好担心的!多了两个人,反倒行动不便。 “可是……”白玉堂不能够接受自己是个拖油瓶的角色,有些不忿的想要提出辩驳,但马上又被柳长兴镇压了下去。 “没有什么可是,你还是安安静静的做你的白大夫吧!还有,展大哥,早些回去休息,你接下来可能会很忙,我拜托你转达的事,千万不要忘记!”打开门,不看一脸郁闷的白玉堂,柳长兴猫着腰走出了自己和白玉堂住的小院落,朝着今天同秋羽闲聊时候获知到的尤府后院直奔而去。 “他让你转达什么了?”等到看不见柳长兴的人影儿了,白玉堂才转过头去问展昭,瞧着他也是默默目送的模样,言语中有着好奇和懊恼。这两个人肯定是在自己买饭的时候说了些什么!最重要的是,竟然没对自己说! “啊,只是一些公事而已。我先走了。”转头看着白玉堂眉头皱起,展昭不知道为什么心情特别的好,果然开心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尤其是在一向和自己作对的白玉堂不好受的时候。向前走了一步,他轻身一跃,就落在了房顶上,然后瞬间便没有了影子。 “切,到底说了什么啊!”气愤的瞪着眼睛,白玉堂盯着展昭最后消失的屋角,求知欲到最后也没有被满足。他只能怨愤无奈的站在门口,使劲的跺了跺脚,然后走回了屋子,像是小媳妇一样,等待着柳长兴的归来。   ☆、第七十五章 “嘿,光是瞧文书上写着尤府不富裕,勉勉强强称得上是大户人家,可看这桌子上摆的端砚,温润如玉,质刚而柔,摩之寂寂无纤响,按之如小儿肌肤,温软而不滑。只可惜,留作后院的摆放赏玩之物,无法发挥它的价值……”偷偷摸摸的遛到后院,柳长兴看着四下无人,钻进了一个比较僻静的房间,谁想到竟是后院女子的书房。轻轻的点着了一根蜡烛,借着微弱的烛火,柳长兴仔细打量书房的各个角落,先从书桌上开始,但还没能找到什么证据,就先被桌子上的一方水岩老坑端砚吸引,看着它那玫瑰紫青花的文采,再瞧着那状似猫儿眼的石眼,柳长兴真的恨不得立即把这东西揣在怀里,再也不想撒手。尤其是在摸着她上面有一层的灰尘之时,心里那个痛啊,也只有喜爱端砚的人才能懂。 “还有这宣笔,装模雅致,毛纯耐用,刚柔得中,尖圆齐健,只是在这笔架上聊作观赏,简直是暴殄天物啊!”视线抬起,看着书桌笔架上那几支毛笔,柳长兴忍不住探起身子,用手抚摸了一下那精美绝伦的笔杆,还有那色泽乌黑光亮的紫毫,艳羡的吞了吞口水,目光简直没有办法移开。在他那个时候,因为元代战争的摧残,好多制作宣笔的工匠都不在了,想得到一根好的紫毫笔,简直比登天还难!可现在这东西就摆在自己的眼前…… “不行不行,我是来找证据的,怎么能偷东西呢!”爱惜的摩挲着这方和自己没有缘分的砚台,看着那挂在笔架上与自己的距离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的宣笔,柳长兴最后还是狠心的将它们割舍下来。现在他的身份已经不是当年偷鸡摸狗的小痞子了,自然也不应该在搜查的过程中偷拿别人家的东西! 草草的看了一下书桌,翻了翻其中的某些纸张,柳长兴除了一些女戒、女则什么的,就没发现其他的东西。而且,看着书的新旧程度,显然就是买着装样子,连翻都没翻过的。“有这么多钱,还不如做点实用的,总比附庸风雅、装点门面强吧!”离开了书桌,柳长兴在书房的其他地方转了转。 看着一边放着的架子上物件倒是不少,柳长兴好奇的一个个过去摸了摸,想要看看有没有所谓的密室或者机关存在。 “南朝的青瓷、隋朝的玉器、唐朝的铜镜……这尤嬷嬷还挺识货啊!”挨个的仔细打量和把玩了架子上的珍品,柳长兴以自己独到的眼光鉴定出他们的制作时间和手工艺背景。 “这可都是钱啊!”随手拿了一面摆放在架子上的圆形海兽葡萄镜,瞧着背后相互追逐嬉戏的几只海兽还有海兽之间那蔓枝葡萄的叶子和果实,柳长兴在心底暗暗的感叹着唐代人对于铜镜的制作真是有着一种无与伦比的美丽,即使自己不是女子,也会喜爱这样的镜子!摸着上面的花纹,柳长兴慢慢的将其放回架子上,可就这么一瞬,他就在铜镜中看到门外好似有隐隐约约的人影。 “呼!”马上将镜子摆放回架子的原位,柳长兴吹灭了蜡烛,蹑手蹑脚的向门边走去。他不害怕有什么飞贼或者大盗,大家都是同道中人,柳长兴深深的理解那些人只为求财的本性。他最怕的就是被尤家人知道,像是尤府的仆人或侍婢,因为只要被发现,马上就会怀疑到刚刚落脚尤府的自己和白玉堂。 轻轻的打开书房门,红木制成的门板没有在空气中发出任何一丝响声,随后一个脑袋探出了门缝,想要验证自己刚才瞧见的到底是不是错觉。 “果然是我眼花了吧……”在脑袋探出几息过后,柳长兴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就打算关上门,继续在书房查找。可就等他把门关到就差一丝缝隙的时候,一只手插在了门缝中,修长的手指在月光下看起来向四把利剑,插在了柳长兴的心房。 “噗咚!噗咚!噗咚!”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柳长兴脑袋上瞬间冒出了一脑门的冷汗。看着那只手,他心里一直在犹豫是狠狠的关上房门夹断它,还是打开门让他进来。在寂静的夜晚里,在空荡的房间中,柳长兴能够感受到最大的声响,竟然是他自己紧张的心跳声。 不过,柳长兴在这方苦恼着要如何选择,那只手的主人却并不想给他思考的机会。他手一握门板,另一只手用力一推,然后就将门弄出了一个巨大的缝隙,足够一个成年男子可以通过。 “嗖!”就在柳长兴脑子里疯狂的叫着“不好”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一阵风从自己身边吹过,然后自己的背后就站了一个身材不算高大,但从地上的影子看却很有威慑力的家伙。 “那个,请问您到这尤府,是有什么事情要办么?”从这人的身法迅捷如风,柳长兴就知道自己绝对是弄不过他的。打不过、跑不了,还不如主动的跟他搭话,没准还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共谋合作呢!脑袋里存了这种破罐子破摔的思想,柳长兴鼓起勇气颤颤巍巍的问了这么一句。 “呵,果然还是想那天一样镇静呢!一般人这个时候,都应该大叫见鬼才对吧!”低声了笑了一会儿,柳长兴身后之人才真正的出了声响。而这样熟悉的嗓音,柳长兴发誓他一辈子都不会忘!妈蛋,谁会忘记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人啊!更何况因为他,自己还躺在床上整整四个时辰不能动!不能说话! 愤怒一时间冲破了柳长兴的理智,转过身去,看着那个脸上还蒙着黑布的家伙,眼睛里怒火熊熊燃烧,在黑暗的书房中,成为了其中一抹最幽冶漂亮的光亮,那什么唐朝铜镜里反射的冷淡月光,和这眼眸中的火焰相比,简直都弱爆了! “你怎么会在这?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上前抓着简溪和的胸前的衣服,柳长兴从没觉得自己这么暴躁过。就是这么个家伙,在害自己血液不通之后,竟然还差点让自己吓掉了魂! “呦,柳捕快,你可不能这么暴力啊!我不是之前就有说过要找你玩儿么?”瞧着对方为了更加有威慑力质问自己而踮起脚尖的模样,简溪和就控制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说话间还带了一丝调侃。 “找我玩儿?我看你是在玩儿我吧!”想起那天的事情,柳长兴这才怏怏地放开手中的衣料,向后退了半步有余,内心疯狂责怪自己的不理智。刚才我这么冒犯他,他不会把我杀了吧?在脑海中一直循环往复这么一句,柳长兴瞧着简溪和的眼神也不免带了些惧怕。 “唉,柳捕快你可是真聪明!我就是最近觉得很无趣,才来找你玩玩儿。你也知道,我是个杀手,杀手的职业就是杀人。不过我和别人不一样,任务可以自选也可以拖延,如果你哄得我开心,没准那个开封府新来的老夫人还能多活两天!”在柳长兴看不到的地方,简溪和的表情相当的肆意,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冷静自制的杀手,反倒像是风流倜傥的公子! “哄你开心?别开玩笑了!忙着找东西的我哪有时间哄你啊!”眼睛上下瞧着,柳长兴迅速的鉴定出这个简溪和对自己目前没有什么杀伤力,然后就把他撂在了一边,继续翻找东西。他的速度比之前快了很多,翻找程度也更加的仔细,不过因为有一个人在背后盯着,所以显得很是忙乱着急。 “这是在找些什么?”瞧着柳长兴真的不搭理自己了,简溪和皱了皱眉主动的凑在他跟前。好不容易发现一个和平常人不一样的家伙,他怎么就一点都不顾及自己呢! “在找这个宅子主人犯罪的证据。”头也不抬,柳长兴从一个不知名的角落里翻找出一些女子练字的纸张。上面的字丝毫无女子气,笔力峻激,其行书妙处,颇得王羲之法,用笔潇洒飘逸,笔势委婉含蓄,有如行云流水。要说没有女子习气柳长兴是怎么看出来着是女子写的,那上面明晃晃的“雨墨”、“秋羽”会告诉你原因。 “这些字写的倒是不错,看起来不像是有罪行之人啊!”摸着下巴,简溪和也凑在一边,借着柳长兴的烛火,瞧着上面的王维的一首《山居秋暝》,鉴赏起来。 “是没有什么罪行,可这笔尖的锋利与这诗中的恬淡闲适、怡然自得太过不符了!”瞧着落款人的名字,柳长兴回忆着记忆中那个在陈林房间边说边哭的姑娘,想来那个时候,她的心里就存着寻找姐姐的念想吧! 就在一张张瞧过内容之后,外面再次传来打更的声音,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却依旧毫无所获。柳长兴把纸张按照原来的顺序、原来的位置放好,无力的靠在架子边。想着这案子越查牵扯的人就越多,最后到底会是个什么样子呢?就算现在只有一点点证人和证据,柳长兴也看出来了这肯定不是简简单单的后宫争斗,兴许还牵扯到前朝之事! “怎么这么无精打采?”简溪和也好奇的走过这书房一圈,随处的敲敲打打,等尽兴玩儿完了之后,回头就瞧见了柳长兴颓废的坐在地上,没有什么精神的模样。他觉得这小家伙情绪好像变得太快,让人想要探个究竟。 “没,只是找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觉得有些累。”闭上眼睛,柳长兴觉得自己今天真的是很疲累。除了早上起的比较晚之外,神经一直都处于紧绷之中。不是担心白玉堂露馅儿,就是担心自己被发现,中间还穿插着来去无影的这个家伙,一天之内情绪太过大起大落,让他好似这一天已经过了一年一样。 “累啊,那就不要做好了!那天看你穿的官服,也不过只是个小捕快,查案的事不都应该是展昭他们做的么?你一个捕快,做到这样的份上也就可以了!”同样靠在架子上,简溪和把手放在脑袋后看着从窗纸上透进房间的月光。记得曾经的自己好像也觉得很累,每天除了杀人还是杀&人,闲下来的时候看着自己的手就好像看到了无数的鲜血,所以更加不让自己闲下来,直到有一天遇到了那个家伙。 “怎么能不做?展大哥他们对我期望那么大,我好不容易能够不再做一个……”听见简溪和的话,柳长兴下意识的就开始反驳。他不是没想过走上正路,不是没想过出人头地,只是自己那个时代出头实在是太难了,就算你有真才实学,就算你有胸襟傲骨,但那官场的黑暗却会生生的把你治世的希望磨灭掉,让你感受到的只有无尽的痛苦。自己在城里混的时候也见过许多游历的弃官之人,他们那诗作中透出的忧郁悲愤和愤世嫉俗,是自己根本就不想要领略到的!因此,老头子对自己的期待也渐渐暗的被这昏暗的宦海浮沉给磨灭掉,后来做什么策论也只是成了习惯。而现在,环境不同,期待不同,时代不同,不得不承认,被人信任的感觉真的是很好!只是,看见这明媚背后的阴霾,还是会让自己觉得有些疲惫,像是回到了从前。 “那你就找一个能给你安慰的同伴好了!”瞧着柳长兴对自己的这个建议根本就不予以采纳,简溪和也只能再次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让柳长兴和自己走上一条道路。“如果你累的不行,那就找一个内心强大的人依靠,你可以把自己的难过和他说,也可以将自己的开心和他讲。他会无限的包容你,也会无限的对你好。他不会在意别人看你的眼光,只是单纯的关心你一个人……”简溪和说着说着就陷入了自己的沉思,而他说出的话也让柳长兴有了想法。 “找一个人依靠?自己是个男人,为什么要找人依靠啊!”眉心微微的皱起,柳长兴对简溪和的回答感到疑惑。但又不得不承认,有人陪着自己的感觉、让自己依靠的感觉很好。想到这儿,他脑子里浮现出了一个人影,那是他觉得只要这个人在身边,自己就会成为不畏惧任何风雨、勇往直前的存在。   ☆、第七十六章 日子如流水一般走过,柳长兴和白玉堂在尤府已经住了三天,但除了尤府少爷的脚伤有所好转之外,其他的是一点儿收获都没有。 “你知道明天那个尤嬷嬷就要回来了吧?如果咱们今天晚上还没有找到的话,就离开吧!”坐在桌子边上,瞧着柳长兴享受着烟华斋的美食,白玉堂有一点担心。不知道为什么,他从今天早上开始右眼皮就一直在跳,心里也有些发慌,可是过了一个白天,什么事都没有,这让他不得不忧心柳长兴晚上会出什么问题。 “我知道的,你放心!我比你还惜命呢!就你这样的演技,也只能骗骗没脑子的尤家少爷和那个李管家,尤嬷嬷的心思,以我们的水平,估计在她面前连一场都走不过!”咽下最后一口蘑菇,柳长兴朝着白玉堂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心里有谱。“你看这些天不也是什么事儿都没有么?我现在就差尤嬷嬷的小佛堂和卧室没有搜过了,这两个院落在尤府后院的中间地带,我一时间没敢下手。” “那今天晚上我陪你一起吧,如果你出了什么问题,我还能救你!”白玉堂不是愿意将自己心思全部说出来的人,而且他觉得这种心神不宁的状态实在是太小家子气了,不符合自己在柳长兴面前设定的大男人形象。 “不用了,多了你一个我还要担心怎么藏……放心,我会很快就回来的!”听着府外打更的声音敲了三下,柳长兴拿着白玉堂的手帕擦了擦嘴,然后拎着自己的包袱出门了。这些天,他已经习惯了在尤府的作息,白天跟着白玉堂在院子里睡懒觉,打打拳,下午去给尤家少爷治病,听着他悲惨的呼号,晚上等着展昭来看自己,然后吃饭去找证据,日子规律的让他觉得都不是在别人家危险的做客,更像是在自己家悠哉的生活。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看着临走前柳长兴还特地到自己这儿拍了拍肩膀,白玉堂傲娇的回过头去掩住嘴边的笑容,听着门被打开关上的声音,然后又冷下了脸。 白玉堂不是没偷过东西,开封府的尚方宝剑,宋仁宗的传国玉玺,哪一件东西都算是无价之宝,其内在含义和危险度远比柳长兴这偷证据要大得多。但是,他做的这些事和柳长兴有一点不同的是,他不需要顾忌那些发现自己的人,如果有人瞧见自己,打死或砍晕就行,但柳长兴却不能这样做。他干的是一种长期潜伏的工作,这就意味着他要畏首畏尾,不能有一丝的纰漏被对方发现。无论是东西摆放的位置还是东西的原貌,他都不能损坏一丝一毫,必须要和他看见之前一模一样。而这一点,是最难以做到的事! 不说白玉堂在院子里瞎担心,却说柳长兴走在尤府的后院里现在就像在自己家熟悉一样。熟门熟路的摸到了小佛堂,柳长兴推开院门,就看见院子里站着的简溪和遥望月光。 “你今天怎么又来了?还是无聊?”这些日子柳长兴已经习惯这个做杀手的家伙改行做小偷了,每天熟门熟路的摸进别人家,对地形的掌握比这个自己亲自同府里侍婢套话的人还要熟悉。 “是啊,想着尤府的后院还有两个地方没动,我就站在这里等你了!”转过身面对柳长兴,简溪和依旧是带着黑色的面罩,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听着声音,感觉心情很是不错的样子,根本就没有一般人独自赏月的伤感和孤寂。 “你倒是清楚我会先来小佛堂!”看着佛堂门上的锁,柳长兴卸下包袱从里面拿出来一个专门打造的金属丝,将耳朵贴在门的旁边,听着金属丝拨动锁芯的声音,辨别着该从什么方向转动打开。 “啪嗒!”只是几息的时间,柳长兴就将一把精致的锁头握在了手里,燃起火折子看了看周围没有什么需要明显注意的东西,他推开门迈了进去。 “还是第一次见捕快也会开锁!难道你是哪个偷盗世家的传人?还是专门学来为了抓小偷的?”抱着胳膊看柳长兴如此专业的溜门撬锁方法,简溪和有些惊讶。他一直都看到柳长兴身后背着个包袱,可还是第一次见包袱里的东西原来有这般用处。 “我要是什么偷盗世家出来的早就不干捕快了,那里会为了查案用这些?这只不过是我小时候无聊学的手法而已。”将金属丝放回包袱里,柳长兴把锁头依旧挂在门环上,装作没有被打开的模样关上了门。他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室内的环境,发现一切都干净利落、整洁如新,松了口气。做这种事情,最害怕有满地的灰尘,因为那只要用脚轻轻一踏,就会将有人来过的事情大白于天下,让主人起了防范之心! “小时候学的?我看你对各种金石摆件都如数家珍,应该是读过不少书,怎么会学这样的伎俩?”就算没有了之前的记忆,就算现在简溪和是个杀手,可是对于小偷小摸的行径,他内心还是有所不耻,也不明白为什么柳长兴一看就是读过书的,会去无聊的做这样的事。 “什么叫伎俩?会开锁本身无关好坏,好坏的只有人心而已。就像你们会的武功,难道就是天生侠义的么?还不是有人凭着一身功夫作恶?”听了简溪和对自己技艺的鄙视,柳长兴心里有些不高兴。是,他最开始捣鼓开锁是想偷些东西让自己和娘亲过得好一些,可是娘亲就算是吃糠咽菜、上街行骗也不希望自己去做偷盗之事。虽然这两点在自己和平常人看起来并无什么不同,但在娘亲的眼里,她总是天真的觉得行骗主要是看对象的想法,是否上当取决于人内心的贪念,但偷盗则是自己本身就存了恶念,连给一个拒绝的机会都没有给对方。 “好了,什么都是你说的对!”简溪和听着柳长兴的话,即使依旧不赞同他开锁,但也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看着对方依旧仔细的找证据,他也自动自觉的帮起了忙。但就在两个人认真搜查小佛堂的时候,在尤府的大门口一辆马车停了下来,然后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妇人从其上走了下来,穿着一看宫里面的嬷嬷的衣服,表情严肃又冷冽。 “老夫人,您回来了!小的迎接来迟,请您恕罪!”待到车夫上前敲门,尤府这才知道家里的主子尤嬷嬷回来了。立刻点起灯火,召唤奴仆,迎接主人的到来。李管家这时候刚刚睡下没多久,听见主子回来了,也只能赶快的穿衣迎接,脸上露出谄媚的笑。 “没事,只是最近太后娘娘身体不适,体恤下人,我这才提前回来。”大半夜的说体恤,尤嬷嬷这理由一看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但在场的根本就没有人敢质疑,一个个低头不语,可见主人平时积威严深。 “那老夫人,您是要先进些夜宵呢?还是直接回房休息?秋羽姑娘已经在厨房准备了,是您最爱吃的荷香小点,还有红豆羹。”弓着腰跟在尤嬷嬷的身后,李管家觉得今天自己的主子好像有些不对劲儿。但以他的身份根本就不敢有什么问句,只好尽力安排的舒适圆满一些,希望主子的气儿不要撒在自己身上。 “不用准备夜宵了,我在宫里已经用过,让秋羽在书房候着,我有事要找她。”带着几个府里的侍女,尤嬷嬷匆匆回到自己的房间,而这只是她的第一站,第二站就是柳长兴曾经到过的书房。 这时候,在院子里的白玉堂一直关心着府里面的动静,因为牵挂着柳长兴的安全,所以他是特意的跑到自己所在院子最高的屋角上待着。借着飞檐的阴影遮挡,来观察整个尤府发生的事情。所以,等到前院亮起灯火之时,目力极好的白玉堂就发现了不对劲儿,想想李管家之前给自己透露的消息,白玉堂暗道不好,这府里的正主回来了! 不过,他并不是那种一激动就坏事的家伙,常年行走江湖的镇静,让他首先关注尤嬷嬷的一举一动,再针对她的举动寻找应对办法。知道今天柳长兴搜查的大概范围,算了一下他搜查的时间,白玉堂跟着尤嬷嬷飞到了她的屋顶上,掀起一个瓦片偷看着屋里的情形。 却说这个时候尤嬷嬷根本就不知道有人在窥视着她,等她回到房间之后,便遣散了身边的侍女,一个人坐在了床边。在侧耳听着外面已经再无动静之后,她将手伸进床铺的里面,拿出了一个布枕头。将外面的布卸了下来,再从里面掏出了一些棉絮,最后手上握了一本书,那是一本极为普通的手抄版《论语》,前后是糊上蓝纸的硬纸板,中间是一正一反折叠的纸张,经折装的款式跟市面上卖的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同。 “这老太婆为何从床上拿出了一本《论语》?难道她就用这圣人的东西做坏事?”从白玉堂的角度并没有看到尤嬷嬷是怎么拿到书的,但是他却很惊讶于尤嬷嬷竟然用圣人之言行无耻之道。 看着尤嬷嬷换了一身外袍就匆匆的走了出去,白玉堂再次的像影子一般紧随其后。等尤嬷嬷到了书房门口,他这才跟着停下脚步。 “秋羽,这次我要把你提前送进宫中伺候娘娘,你可愿意?”进到书房,尤嬷嬷瞧着乖巧的站在一边等候自己的秋羽,未说一句先坐在了主位。停了半晌,她才开口说了进屋的第一句话。 “老夫人,您对秋羽恩重如山,无论让秋羽做什么,秋羽都是愿意的。”身着湖绿色裙衫的秋羽此刻在烛火的照耀下看起来温顺起了,像一只无害的小兔子,软萌萌的让人想要伸手触碰。她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打出阴影,端得是温婉可人。 “这就好!要知道,进宫伺候太后娘娘,那是普通人一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你比雨墨要聪明,也要懂事,现在雨墨在娘娘的身边做了承御,我相信你会比她站在更高的位置。千万不要让我对你失望!”听着秋羽的回话,尤嬷嬷还算是比较满意。她瞧了瞧这如同鲜花将欲绽放一般、正处在青涩和成熟之间的姑娘,想着未来她会在自己的指导下走出一条更为辉煌的道路,慢慢的勾起了嘴角。 “行了,大晚上的也不要再在我老人家面前站着了,赶快回去休息!这两天好好调整一下,两天之后,我就带你入宫!”告诉了秋羽入宫的日子,尤嬷嬷就让她赶紧回去了。睡眠对于一个姑娘是最为重要的,而自己则希望她可以在入宫的时候保持最好的状态,不说能够一飞冲天,但也求在某些人面前能留个美好的印象 “是,老夫人。那秋羽就先回去了,您也要早些休息。”蹲身行礼,秋羽微微垂下头,露出了白皙修长的脖颈。那皎洁光滑的玉色,虽然在尤嬷嬷的眼里没有什么,但在房顶上的白玉堂眼里却十足的带了诱惑之意。 “这秋羽看起来还真是手段有些不一样啊!尤嬷嬷要用她干什么呢?”一手支撑着下巴,一手伏在瓦片上,白玉堂瞧着屋里这两人诡异的对话,心里觉得有些奇怪。瞧这秋羽的架势和容貌,如果只做一个宫女看起来好像有些太屈才了些!但要做嫔妃的话,身份好像有太过低下!想着刘后和李宸妃这两个最近自己听说的妃子,虽然家世没有像唐朝时后宫嫔妃的那么显赫,但依旧是官宦人家,从小就知琴棋懂书画。这秋羽一个侍女的身份,怎么会配得上官家呢?也不知尤嬷嬷这一出到底要怎么计划? 不过,现在的白玉堂倒是没有什么心思继续想了,因为他看到尤嬷嬷拿了一张信纸,打开了《论语》,好像准备要写些什么。不过等她布置好一些就差磨墨的时候,意外出现了。这尤嬷嬷在拿起砚台的时候就开始出神,随后就是满书房的游走,打量着屋子里的每个角落,然后就推开门让人去喊李管家。 “老夫人,您找小的有何要事?”弓着身,李管家不敢看这个自己面前浑身都散发着寒气的女人,更不敢看她那略微带着褶皱的脸上凝聚出的寒冰。 “在我不在的时候有谁进过书房么?”瞧着李管家,尤嬷嬷的眼神像刚开过锋的宝剑一般凌厉。 “没、没有,平常书房的打扫,一向是由秋羽姑娘做的。小的听从您的吩咐,不让任何除了秋羽姑娘以外的任何人进到书房!”听了这话,李管家的额头上冒出了些许汗珠,但他连擦都不敢擦,只能让他顺着脸颊慢慢的留下来。 “是么?那么府里最近有什么事发生么?”尤嬷嬷没有收回自己的目光,还是那么看着李管家,话语里透着说不出的寒意。 “那个,那个,府里的少爷受伤了,请了大夫过来治。” 在李管家说出这么一句话后,白玉堂就觉得不好。他立刻施展轻功,朝着自己今天打听好的小佛堂飞去。 你可一定要在那里啊,小长兴!白玉堂的心里默默的念着,知道自己和柳长兴遇到了潜进尤府最大的危机。   ☆、第七十七章 就在白玉堂着急往小佛堂跑的时候,柳长兴和简溪和在小佛堂的佛像中发现了一些只要拿出去就会惊天动地的信件。 “你找了这么久,差点将尤府的后院翻个底朝天就是为了找它么?”瞧着柳长兴手里的那一张张白纸黑字的信笺,简溪和略微有些好奇的凑头看了几句。可是眼睛刚刚扫到一句“不留后患”,就被柳长兴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实际上也不算,不过有了它更好。”知道身边的人虽然陪伴了自己这几天,但他的身份仍旧是个杀手,柳长兴不敢将自己手中的证据和他共享。虽然他清楚只要对方想要,自己就算再怎么防也是防不住,可这不妨碍他表个态度。他暗自的根据简溪和这几天和自己的相处推出了对方的人品,觉得他不会在自己拒绝分享之后还强行将证据夺走。 “你这算是过河拆桥么?”打量着柳长兴那满脸理直气壮、但实际上依旧恐惧的手抖的模样,简溪和简直要忍不住笑出声。他还没见过这么矛盾的人,说是有防备心,却又呆呆的相信别人,真的是很傻很天真。为了让他有个教训,简溪和故意放出气势、用很冷冽的嗓音回答他,好像已经到了愤怒的顶点。 “你说错了,我这不叫过河拆桥,我这是防患于未然。”虽然听着简溪和的声音很冷,感觉到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善,但是柳长兴却没有在他的眼睛中看到一丝恶意。知道对方只是要和自己玩玩,柳长兴就彻底的放下心来,动作更是随意,甚至准备打开小佛堂的门,溜回自己暂住的院子里。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跟在柳长兴的后面,简溪和对自己的演技很有信心。记得自己用这招,就让好几个目标还有同行乖乖的交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为什么柳长兴这个小家伙不会功夫还能够在自己面前这么游刃有余呢? “看你的眼睛啊!一个人要是想杀我的话,眼睛里可不会带着那么多的打趣意味。”将门轻轻的推开,柳长兴回头和简溪和说话,迈出了第一步。然而,这脚还没有落地,简溪和就把柳长兴又拽了回来,自己飞了出去。 “阁下是谁?为何来到此地却不现身?”没有大喊,简溪和凭着自己的修为知道那个突然到来的家伙就在自己身边。只不过他突然屏息凝神,隐藏了行踪,让自己无法猜出来者方位在哪。 “喂,刚才干什么摔我!这里哪有人啊?”被简溪和扔到地上刚爬起来的柳长兴虽然心里愤懑简溪和手下无情,但知道事情急缓的他只是慢慢的从门后伸出了个脑袋,看着院子里没有别人,只有简溪和一个人在中间傻站着,数落了他两句。 就在柳长兴开口的瞬间,简溪和突然就动了,然后则是在院子的一角闪出了一个人影,不用说,大家都认识。 “白玉堂,你怎么跑到小佛堂了?出了什么事?”瞧见那月光下那人身形和服饰的瞬间,柳长兴就从小佛堂跑了出来,站在两人对峙的中间,着急的问着情况。 “长兴,你怎么跟这家伙待在一起?你不清楚他前两天还要杀你?”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再看了看他身后的简溪和,白玉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柳长兴这三天晚上都是和他在一起么? “白玉堂,这先放到一边。你过来是不是尤府出事了?难道尤嬷嬷回来了?”记得自己最初就告诉过白玉堂要在院子里等着,柳长兴不相信他会无缘无故的跑出来。而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这尤府的主人已经回来了,甚至将要戳穿自己和他的身份。 “小捕快,你不用怀疑了,还是赶快走比较好,我觉得你们口中的人已经快到小佛堂门口了。”还没等白玉堂回答,简溪和就听见碎碎的脚步声,怎么说也有二十几人。他们目标明确,根本没有停下过,而是直直的奔着小佛堂而来。想来应该就是那个什么“尤嬷嬷”带着人过来察看了。 “是啊,长兴,你快点跟我走,咱们赶紧离开这里!”武功不弱的白玉堂也听见了声音,着急的上前抓着柳长兴的胳膊,就要把他带走。现在不管是找到证据还是没有找到证据,他和柳长兴都不能在这里待了。没准现在对方已经去他们住的院落里察看了,等发现房子里空无一人之后,内心肯定有所怀疑。 而此时,不出白玉堂所料,李管家果然带着人去敲白玉堂院子的大门。在发现没有人回应之后,他带着家丁冲了进去,这才发现自己被人骗了的事实。 “那他怎么办?”抓着白玉堂的胳膊,柳长兴回头犹豫的看着简溪和。瞧着他一个人站在自己的对面,柳长兴莫名其妙的想到了今天见他一个人看月光的情景。 “他的功夫可不在我之下,而且还没有你做累赘!”觉得柳长兴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白玉堂不由分说的扯起柳长兴就走。他扣住了柳长兴的腰,脚上用力,一下子就蹦到了四五尺高,然后再在空中回旋借力,转瞬间就消失在简溪和的面前。 眼睁睁的瞧着柳长兴在自己面前被带走,简溪和倒是没有什么感觉,除了心理有些感慨。 果然是所谓的正义人士么?在自己都要保不住的情况下还去担心别人?想着柳长兴和自己说的有关开锁技艺的话题,简溪和觉得自己可能有些累了,对杀人的事也没有了兴趣和心情。而就在他这么胡思乱想的时候,尤嬷嬷带着家丁打开了小佛堂的大门。 “怎么现在就回来了?难道出了什么事?”刚刚和柳长兴分别没几个时辰的展昭,就在包大人的召唤下来到书房看见了柳长兴。瞧着对方难得安静的坐在椅子上,他赶忙走过去询问对方提前回来的原因,害怕他潜伏不成,反倒受了什么伤害。 “我说你这只臭猫,五爷我也坐在这儿呢!你怎么都不问一句,只问小长兴啊?”从包大人看着柳长兴拿回来的信件开始,书房内就是一片寂静。虽然柳长兴和白玉堂两个人都有点无聊,但谁都清楚这事的至关重要,没有人敢说话打断包大人的思路,直到展昭进屋,打破这一室寂静。 “包大人,卑职失礼了。可是长兴有什么发现?”好似没有听到白玉堂的话,展昭在看到柳长兴摇头,上下打量他几下发现没有问题之后,将视线转向了包拯。包大人让自己这时候来书房,肯定是有要事吩咐,瞧着柳长兴二人的回归,估计是与尤嬷嬷有关。 “是啊,今天柳捕快从尤府拿回了一些书函,上面的东西不仅牵扯到李宸妃被换子的案子,还与刘太后之子得病薨逝有关。不过这些只是书面证据,缺乏能指证的实物,所以需要你连夜去一趟南清宫,希望他可以派人在内宫中查清此事,特别是人证的问题”将书函誊抄了一份,包拯将原件给了展昭让他带给八贤王。之前展昭带回了柳长兴的推测之后,自己就已经和八贤王通了气,希望可以借他的手调查一下内宫中尤嬷嬷的背景和牵扯到的人物。而现在,自己手中的书函会为八王爷指出更加明确的方向。内宫之事,外臣不便插手,真的也只能让自己这位朋友帮忙了! “是,卑职明白。”双手接过包大人递过来的一沓纸,展昭将他们慎重的放在怀中。可就在他刚刚转身要走的时候,就听见外面的赵虎过来禀报。 “大人,庞家的飞云骑破军求见。” 庞家?飞云骑?难道是庞昱拜托他大哥的飞云骑查出了什么?这么想着,在场的人心里都有了些期待,而包拯也是赶紧的让赵虎将破军带进来。 “卑职飞云骑破军,参见包大人!”还是那么一身黑袍,从外表上在场的人完全看不出这破军和其他的飞云骑有什么差别。在他行了一个军礼之后,包拯赶快表示让他不用多礼,询问他来的目的。 “回大人,这是我家将军命卑职查的线索,今特来奉上。”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了一个布袋,破军将袋子交给了展昭转交后就退了几步,像石头一样静静的矗立着。 打开布袋,包拯从其中拿出了几沓文书,上面写得是有关刘太后身边的宫人以及嬷嬷的资料,还有他们背后的身家与关系,甚至为了彰显资料的准确无误,还有不少让当事人签字画押,以便为之后的调查提供方便。从这厚厚的文书中,包拯拿出了一份封面带有专门标记的,打开一看,果然是尤嬷嬷的基本资料。向后翻,更是发现了她这几年里在后宫中经营的势力和交好的人脉,甚至连她在文书中已经去世的大哥和小弟,都被挖出了现在还在某个人的封地,并且成为了当地的大户。 “真是有劳你家将军了,回头本府一定会亲自备礼,聊表对将军的谢意。”如果说包拯之前查到的有关尤嬷嬷的事情只是她平生的一小部分,那么飞云骑这回送来的东西绝对已经可以构筑她整个人生。而且,这样一份证据的出现,为柳长兴拿回来的信件中尤嬷嬷必须做的事提供了足够的动机,甚至连她构陷李宸妃、谋害皇子、培养细作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回大人,我家将军吩咐了,他不需要任何的谢礼,只是希望贵府的柳捕快可以时常去庞府坐坐,以解思念之情。”好像庞统提前预测到了包拯会说些什么一样,破军干脆利落的回答让在场的人都惊呆了。什么叫思念之情?什么叫希望柳长兴去庞府坐坐?当下,这书房中就有两个人变了颜色。 “你们家将军倒是算盘打得好,只凭这样的证据,就想让小长兴到庞府坐坐?不知道小长兴在开封府有多受重视么?还是觉得开封府的人都可以被你们庞府调动了!”听到破军的话,白玉堂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忍,就是不能忍那四个字“思念之情”。庞统这是想干什么?难道他对柳长兴也起了心思?这么明晃晃的表露出来,不怕柳长兴为人所诟病么? “玉堂……”虽然展昭也对破军的话感到很不爽,但他还没忘记开封府刚刚从人家的手里拿到证据,而且还是对案子非常重要的证据。如果对求助的人就是这么个态度的话,以后还有谁愿意配合开封府破案? “展昭,你真行!这都能忍!你到底把小长兴当什么了!”看着展昭对自己摇着头、让自己隐忍的暗示,白玉堂心都要气炸了。他知道展昭喜欢柳长兴,也知道展昭是为了开封府着想,但是他不能接受被自己划在圈里的人因为一点证据就被割舍下去!虽然破军说的只是希望,可是谁不清楚这就是庞统在暗示交换条件!如果为了证据就让小长兴去庞府,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不是男人! “白玉堂,你那么激动干什么?我这当事人还没说话呢!”不是没有听见破军的话,心里也不是不生气,但柳长兴觉得白玉堂的表现有些太过火了,甚至将开封府内部不和的现象表露给了外人。 对,就是外人,就算庞统和飞云骑帮了自己不少,在柳长兴的角度上说,做朋友他可以,但在立场上,在身份上,柳长兴尽管再羡慕庞府的豪华,还是会把开封府的人划在圈子里,而将庞府划在圈外。这绝对不是因为柳长兴是头白眼狼,不知道庞统和庞昱对他有多好,而是他所站的土地就是开封府,他在这个地方承认的家是开封府,第一个照顾他的人是开封府的人,第一个教他学武的人是开封府的人,第一个和他交朋友的也是开封府的人! “那小长兴,你是什么选择?不会真的要听庞统那家伙的话,因为这点儿东西去庞府吧?”听了柳长兴的话,白玉堂忍住自己将要爆炸的脾气,因为他再怎么生气,也无法替当事人作出抉择。而他坚信,柳长兴是不会因为一两个证据就屈从于庞统的!可惜,他脑子里刚刚这么想,就被活生生的打了脸。但还好,只是打了一点点。 “这位破军大人,麻烦你回去转告庞大哥,”说到这里,柳长兴站了起来,表示对破军的尊重。“拜托飞云骑查证据这件事的确是庞大哥下的令,但我却是同阿昱商量的,所以到了庞府,我也只会去拜访阿昱。至于庞大哥,如果下次想见我,麻烦他另找个理由吧!比如说喝酒这个理由就很不错。因为这样的希望,真的会让人很不快呢!”带着笑容,柳长兴从表情和语气上没有一丝不愿和不喜,但从他的话里,破军听到的却是另外一种感觉。   ☆、第七十八章 今天是宋仁宗上大朝的日子,本来最近因听太医回报刘太后病情好转的好心情,也变成了乌云密布,一不注意就可能雷霆万钧。文武百官在朝廷上连句话都不敢多讲,只是例行公事后就赶紧四散开来,免得让自己撞在皇帝的枪口之上。 “今天官家这是怎么了?太师您有什么消息能透露给下官么?”下了朝,朝臣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讨论着今天上朝时宋仁宗的异常之处。 “这可不要问老夫,老夫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我劝你啊,还是去问问那边的包大人吧!”捏了捏下巴上的胡子,庞太师摇头笑笑就走了,留下了身后几个一头雾水的官员。问包大人?包拯那个木愣愣的东西会知道什么啊?总不会官家这么生气,是因为他又惹祸了吧?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敢往包拯那走。他们平时都是凑在庞太师身边的,最怕清流的嘴巴,如今让他们去向包拯打探消息,还不如就这么受着呢!想了想,这些官员们就散开了,大朝上虽然看起来没讨论什么事,但这么大的国家,这些朝廷的官员们还有不少的东西要忙活呢! “诶,我说包老弟,对官家今天的不一样,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啊?”朝廷上可以和庞太师分庭抗礼的没几个人,而包拯眼前的老头就算是一位。他以前是宋仁宗的老师,现在是宋仁宗的宰相,虽然平时不显山露水,但就算庞太师也不敢轻易去招惹他。 “王相,老弟虽然知道些,但也不敢跟您说啊!不过,老弟敢打包票,官家这事跟咱们没有任何关系,再等些时日,自会有分晓!”捋着胡子,包拯看平时一贯交好的王相公都来打听,自然是无法拒绝。但这事关皇家机密,包拯没有宋仁宗的允许是一个字都不敢透露,只等着真相大白、皇帝心门打开,这事儿才能有公之于众的一天。 要说宋仁宗为何态度如此变化,这事情还要从两天前说起。在包拯得了飞云骑查到的消息之后,就立即想到要把这些呈报给皇上。之前认为狸猫换太子仅仅限于后宫争斗,所以包拯对其还有所犹豫。但现在看到已经有证据指出这还事关前朝,那责任感爆棚的包拯就绝对不能再隐瞒下去了!不过,也算是他运气好,在他接见飞云骑的当晚,宋仁宗就已经发现了些端倪。 “孙太医,你告诉朕,母后这病到底还有没有得治!”让周围的宫人内侍全部都下去,在灯火通明的大殿中,只有一个老太医跪在下面,上面则是浑身都散发着威严气势以及难过情绪的皇帝。也不能怪宋仁宗如此激烈的询问太医,实在是这病刘太后已经服了无数补品,可是至今也没有什么疗效,甚至连床都下不来。宋仁宗心里牵挂着这事已经很久,日日夜夜的照料在刘太后的寝宫外,就害怕一个不经心,让这个照顾了自己二十多年的母后出了什么问题。 “回陛下,老臣、老臣也……”孙太医也是有口难言,你说这刘太后到底是怎么想的,没病为何要装病?不过涉及到太后娘娘的名誉,以及不知道的皇家阴私,孙太医张着嘴巴什么也不敢说。 “你别在这里跟朕装可怜!这体虚之症,朕听腻了,也听烦了!不要以为朕没有查过医书,哪有体虚的病人虚弱到天天进补还下不来床!你就说,太后的病到底怎么样!”瞧着孙太医那明明知道什么却什么都不想说的模样,宋仁宗心里就来气。自己不是那种经不起事的人,当年先皇突然驾崩,自己才13岁就登基,不也是挺了过来?如果真的知道母后不好,那自己一定要早早准备,至少不能让她一直待在寝宫,一定要让她人生最后的日子过得开心又圆满! “那请陛下赦免臣先前的欺君之罪,臣才敢说!”听着皇帝的旨意已经明白到了这种地步,孙太医也知道如果今天不说实情是出不去这个大殿了。虽然自太祖起就没有杀文士的习惯,但自己还有一家老小,儿子也在太医院,如果陛下心里一个不顺,那对自家来说就是滔天的祸患! “你从实说来,朕绝对不计较你之前说的话!”瞧着对面的老头总算愿意开口,宋仁宗深吸了一口气做好了心理准备。实际上他也不想听见刘太后的病情,不敢确认它的严重性,但如今这些日子已过,刘太后的病情越发不好,这让他不得不求一个明白的说法。 “陛下,实际上太后娘娘她……她根本就没病!”犹豫了许久,孙太医一咬牙就把实话说了出来。这可不是他一个人的论断,而是整个太医院达成的共识。刘太后脉象平和、心跳有力,怎么看都不像是有病的样子!只是碍于太后娘娘的名誉和地位,太医院上下没有一个人敢戳穿此事,只能一个个补药单子开着,没病也当有病治! “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宋仁宗怎么想也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母后没有病?那这些天躺在床上连站都站不起来的是谁?总不会是母后在骗自己吧?想着每次自己都只能隔着纱幔看刘太后的脸,宋仁宗嘴上说不信,但心里有一点怀疑了。 “回陛下,太后娘娘真的没病。或许是有些体虚,但只要进些燕窝就已经足够了。微臣也不清楚为何太后娘娘会病重,可这是微臣等十几个太医共同的诊断。”孙太医也觉得好委屈,你说你们母子两个闹别扭就闹呗,有什么事儿就说呗,为何要牵扯到他这么一个无辜的人身上呢? “行了,你下去吧!”摆摆手,宋仁宗刚才的怒火卸去之后只剩下有气无力,他有些失神的让孙太医告退,眼睛有一点点的放空状态。 “陛下万福,微臣告退。”瞧着宋仁宗没有秋后算账的想法,孙太医吐了一口气,正要起身回去,就又被宋仁宗的声音吓得跪在了殿上。 “朕今天问你的事情不希望外面有任何人知晓,碰见太后娘娘询问,就说朕是担心她的病情。你知道么?”等到孙太医颤颤巍巍的起身,宋仁宗这才想起自己母后的名誉还要维护,就警告了孙太医不要将这事情外传。既然母后说自己生病了,那就是生病了,无论怎样,他都不希望大宋有一个无缘无故装病的太后。 “是,陛下。”听到这样一句,孙太医就放心了,赶紧的倒退出大殿,生怕宋仁宗一个不高兴不让自己走了。而在他离开大殿之后,带着王喜,宋仁宗也踏上了去永寿宫的路上,但这一次他是无声无息的,没有乘坐御辇,没有让宫人通报,安安静静的走到了刘太后的寝宫外,然后进了她的卧房。此刻,刘太后的卧房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还有另外一个家伙,他叫郭槐。 “郭槐,你不是说李宸妃那个贱人一两天就会被解决么?现在都五天了,为何还没有消息?”穿着金黄色的里衣,散开头发,刘太后靠在床前,一点都没有虚弱的样子,而那中气十足的声音,反倒告诉宋仁宗,他所担心的母后身体好的是不得了。 “娘娘,奴婢已经买通汴京最大的杀手组织了,相信一定会有进展的。娘娘不要着急,兴许是开封府守卫太过严密,让杀手们没有下手的机会。”知道自家娘娘这两天在床上憋坏了,也累坏了,郭槐很是贴心的给她捏着腿,缓了缓这已经好几天都没有使用的四肢。 “希望如此。总之,哀家不想让李宸妃那家伙再出现在皇儿面前,你要知道,哀家在皇儿身上下了多少工夫,付出了多少心血,哀家绝对不能容忍她出现,把属于哀家的孩子抢走!”听着刘太后说话间带着愤恨,宋仁宗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感觉。愤怒?也许有一点,因为他不明白母后为什么要欺骗自己。开心?好像也有一些,因为他终于确定自家母后的身体健康绝对没有问题。疑惑?可以说是很多,李宸妃这个名字听起来很熟,但又没什么印象。为什么她的出现会让母后不能忍受?为何她的出现会让母后感觉到自己会被抢走的威胁?这些事萦绕在宋仁宗的脑海里散之不去,最后他选择去南清宫,问问自己的生母狄娘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爷,娘娘,官家来了!”南清宫虽然称为宫,但实际上和内宫联系又独立,只是宋仁宗不忍心自己的生母住在外面与自己分离,所以才在皇宫的旁边造了这么个地方,并且让它与自己的禁宫相连。 “祯儿来了,还不快让祯儿进来?”在自己的生辰之后,狄娘娘就再也没有见过宋仁宗的影子了。知道他不是不孝顺自己、不想来看自己,但心里终究还是有些许失落。现在他在这么晚的时候来到南清宫,狄娘娘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让他到内室,看看自己这个儿子最近有没有变瘦。听宫里的人说,他因为刘太后生病已经好多天食欲不振了,也不知道现在有所好转没有? “皇叔、皇婶,朕就是来看看,不用起身。”知道自己这大半夜来会搅扰到两位长辈,宋仁宗心里也有些愧疚。可他心里的事儿实在是没有地方可以问,要去问陈林,他历经两朝肯定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是宋仁宗张不开嘴,只觉得这事和自己的亲人说要更好一些。 “祯儿这时候来是看本宫么?怎么挑了这时候过来?夜深露重,也不知道有没有受寒!桂秋,快去弄一碗姜茶过来,别让官家受了寒!”狄娘娘和八王爷起身坐在桌旁,看着最近因为刘太后的病闹得有些尖瘦的宋仁宗的下巴,狄娘娘就觉得心疼不已。即使宋仁宗已经三十多岁了,可在她眼里,还是那个在自己怀里哇哇大哭的孩子。 “皇婶,不用这样,朕只是来看看你们最近好不好。那天皇婶千秋,朕没有来拜寿,心里愧疚的紧。虽然今天已经晚了,但还是想祝皇婶身体万安、福寿双全。”撩起袍子,宋仁宗就这么跪在了狄娘娘的身前,行了一个十分大的礼。虽然说皇帝只拜天不拜人,但是这么多年狄娘娘一直对他精心照料、关心备至,更是他的亲母,这一跪,无论怎样她都是当得起的! “行了,祯儿,为娘的不图这个,你赶紧起来,地上凉。”还没等宋仁宗礼节做全呢,狄娘娘就心疼了,赶紧把他搀扶了起来。而一旁的八王爷看着自家王妃如此模样,也只是笑吟吟的不说话,也没有上前帮忙。两不相帮的举动,让他平白的得了狄娘娘一个白眼。 “官家,你这时候来南清宫应该不只是给你皇婶拜寿这么简单吧?”看着宋仁宗在狄娘娘的关怀下喝完了姜茶,八贤王站起给自家王妃披了件外套,然后才坐下继续说话,一下子就点出了宋仁宗这次来的主要目的。 “果然还是皇叔最了解朕。”苦笑了一下,宋仁宗把求助的眼光投向八贤王,虽然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但对于这个在民间享有盛名、如今闭门不管世事的皇叔,他还是有着一份依赖和敬意的。而自己和他也不存在什么皇位争夺的问题,因为这个皇叔,从始至终,就没有想过要这个众人所羡、却无限冰冷的位子。 “祯儿是碰到什么事了么?瞧着你脸色很是不好,难道是皇嫂那边……”看着宋仁宗的脸,狄娘娘说不出口了。自己虽然也不是亲母,但带着亲母的名义去问养母,还是有些敏感的,即使她和皇帝的感情一向不错。 “没。朕来到这,就是想向皇叔和皇婶问一下李宸妃是何人?还有,朕和李宸妃是什么关系?”宋仁宗不是傻子,做了这么多年皇帝的他,能把江山统治的如此稳固,当然有他的手段。只是对于先皇后宫之事,还有关于自己的故事,他不愿意让自己的闪灵去查,相比他们,宋仁宗还是希望这些自己信赖的人把事情讲给他听。   ☆、第七十九章 “祯儿,这事你真的想要知道吗?”虽说狄娘娘早先就想把这事告诉宋仁宗了,但现在看着这孩子难看的脸色,狄娘娘突然有些犹豫了。亲母被赶出去、养母想要杀死亲母这样的事实他能接受么? “皇婶,朕是真的想要知道。母后为这件事宁愿让自己生病甚至几天不下床,朕不想让她这样下去,也不想自己再被蒙在鼓里。”主掌了这片江山几十年的宋仁宗怎么会允许自己信任的人瞒着自己?但这个人是他的母亲,是他敬重的母后,他不想当着她的面违背她的意愿,所以只能从狄娘娘这边着手了。 “可是……”狄娘娘虽然没有养育宋仁宗很多年,但是这天长日久的相处下来,她是真的把宋仁宗疼到骨子里的。如今连个缓冲的时间都不给这孩子,是不是对他有些太过残酷? “王妃,告诉官家吧!他是江山的主宰,如果连这些都承受不了,如何执掌大宋?”听着两人之间的对话,再看到自家王妃的犹豫,八贤王出声了。他十分赞同宋仁宗这种勇于对面一切的决心,大男人就不该对这样的事情畏首畏尾,只有知道它的真相,他才能对这事有所处理。 “那好吧!”狄娘娘看到自家王爷的赞同,看到宋仁宗的决心,也只好将当年的一切和盘托出。实际上这些事情八贤王也是清楚的,但他不会像狄娘娘一样,对当初的事情描述的那么细致。 “不是,皇婶,这怎么会……你不是再骗朕吧?”烛火摇动,随着蜡油一滴滴的燃尽,狄娘娘终于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向宋仁宗说明了。看着孩子不由自主睁大的眼,狄娘娘的心里那叫一个心疼。这孩子又有什么错呢?都是上一辈做的孽了! “官家,王妃是不会骗您的。这事包拯在王妃千秋那天就和我说了,甚至还拿来了李宸妃当年的金丸。而且,前些日子,他也找出了当年换子的真相和有牵扯之人,让本王帮着调查。您知道,前朝臣子对后宫之事总是有些避忌,所以皇叔就帮他料理此事。想来现在包拯那里应该有所进展,如果官家想要严查此事的话,那可以将包拯宣来。”递给宋仁宗一杯凉茶,让他清醒清醒,以便对后续事情的处理和决定。 “包拯他早就知道了?怪不得他当时请求要严查冷宫闹鬼一案呢!”宋仁宗喝光了茶杯中的水,露出了一丝苦笑。敢情所有人都是在瞒着自己,如果自己不先察觉到,那他们打算瞒到什么时候呢? “官家,包拯这也是为了证明当时的事确实无疑。毕竟没有确凿的证据,贸贸然将李宸妃带到宫中,不说您会对她的身份产生影响,就是她的安全,也不一定会得到保障。太后娘娘对您的心,这些年想来您也都感受到了。而以她要强的个性,当年为了您会对李宸妃下手,现在就更不用说了。所以,官家你要好好想想这件事。”瞧着宋仁宗嘴边的苦意,八贤王也没有办法,只能将一切都解释清楚,避免牵连到无辜的人。帝王一怒,血流漂杵,这件事说什么也不能让官家误解包拯的好意。 “朕知道了,放心吧,皇叔,朕一定会对这件事好好处理,您不用担心。”知道这些人都是在关心自己,比史书上写的那些为了利益背叛亲人的家伙强了不知多少,宋仁宗虽然脸色不好看,但还是答应了下来。看着天色已经不早,宋仁宗就匆匆的摆驾回宫了。而这一晚上,在皇帝的寝殿中,一夜都是灯火通明。 “包卿,朕听说你的开封府后衙里住进了一位老人,狄娘娘现在也老了,最喜欢和晓得当年光景的人说说话,今天回去就把她送到宫里来吧!”这天一大早,包拯就被宫里来的内侍宣进了宫中。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巧,包拯就随身带了柳长兴和飞云骑查的东西来到了大殿。刚刚行完跪拜之礼,就听见宋仁宗对自己说了这么一句。 “官家,那位……这……是,微臣遵命。”还没等和宋仁宗汇报呢,包拯就被他这么一句给整懵了。难道狄娘娘已经告诉官家了,可这怎么也没通知自己一声啊?不过想归想,他还是听从了皇帝的话,谁叫在大宋朝皇帝最大呢! “那对于这个老人,你没有什么要对朕说的么?”听到包拯只是思索了一下就赞同了自己的决定,宋仁宗肯定了之前包拯拜托过八贤王的事,要不然他现在就不是这个反映,可能会因为这李宸妃的安全同自己争论起来了。对于包拯这样的直臣,那是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的! “回官家,臣这里的确有些东西需要官家审阅。”将揣在怀里封住的资料交给一边的王喜,包拯安安静静的站在了下面。 “有东西给朕?难道你真的查出了什么?”虽然对包拯的破案能力有所信任,但宋仁宗还是不能相信他竟然这么快就把时隔三十多年的案子调查的水落石出。结果打开一看,发现完全是自己猜错了,包拯虽然查了,但他查的角度和自己想的并不一样。这上面的一封封,全都是关于太后身边尤嬷嬷的资料,从出生到现在,几乎无一不全、无一不包。尤其是那几封连署名都没有的信件,上面写得东西,言语之恶劣,简直让人触目惊心。 “官家,这是微臣开封府中的捕快和庞将军府上的飞云骑共同查出来的。您既然已经过问微臣府衙后面的老人,想必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清楚了当年事情发生的始终。而臣就沿着李宸妃娘娘的讲述、总管陈林的供述,结合当年的蛛丝马迹,查出了潜伏在后宫中的尤嬷嬷。她不仅是狸猫换太子计划的制定者,还是当年导致太后亲子故去的黑手,更让人吃惊的是,她在后宫中借由太后娘娘的信任,不仅安插了无数为她办事的宫人,并且还将自己从小培养的细作带进了宫中,不过那名细作在知晓自己姐姐就是当年救过官家的承御寇珠之后,已经反水,不再为其效命。”没有隐瞒自己是借了谁的力,包拯相信这些只要宋仁宗想查就一定会查到。与其让皇帝对自己和庞家的联合心生戒备,还不如直接告诉皇帝自己就是借了别人的手,因为自己查不到! “这些事,怎么太后和皇后从未有人提及?还有,庞家,包卿你是借了庞家飞云骑的手?”看着手上的东西,宋仁宗为这些人慢慢的在自己的后宫中蚕食感到十分恐惧。怪不得,自己这么多年后宫都没有什么子嗣成长的起来,就算有也是很早的夭折了,想来都是因为有这些魑魅魍魉在作怪!可是,这么明显的是,怎么就没有人发现呢?最后竟然是由庞家发现的!庞家的势力,已经到了如此可怖的程度么? “回官家,这些事臣也并不十分了解,但因为臣手下有一捕快与庞家二公子、如今的安乐侯交好,所以同庞家通了消息。想来,这些也是庞贵妃在后宫中刚刚探查出来的消息,如果不是注意到太后身边竟然有人以接生嬷嬷的身份留下了三十多年,想来也不会有人注意到这尤嬷嬷的手笔。” 简单的说了一下消息的来源,包拯又总结了一下自己的看法。庞家的势力从这份资料上看,可以看的很清楚,已经到了那种可以威胁皇帝权威的地步。但拥有这份力量的庞家除了功高几乎盖主之外,也是抵御外敌、支撑朝廷的强有力支柱!可以说,如果没有庞家,这大宋朝的天绝对会倒下一半来,没有人能比得上庞统的军事才能,也没有人能比得上庞太师的御下之能。而宋仁宗这样的明主,就算对庞家再忌惮,也不会因为惧怕这样的威胁使大宋朝面临倾覆的境地,更别提他自己手上还有军队、清流、和某些权贵的支持了。除此之外,他对庞贵妃的宠爱以及庞家对庞贵妃的重视,也使庞家几乎永远都和他站在一条线上。所以,包拯对暴露庞家的资料并没有什么愧疚心理,而敢于将这份资料交到包拯手上的庞统也有着足够的自信,无论是对庞家,还是对宋仁宗。只要庞家还有利用价值,那宋仁宗就不可能舍弃庞家。 “好了,包卿,朕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跪安吧,今天日落之前,将你后衙的老人送到南清宫吧!狄娘娘已经牵挂老人家很久了。”收起这些资料,宋太宗就淡然的让包拯退下了。而在这个退下的人还没有走出皇宫的时候,被认为是明主的宋仁宗就乘着御辇到了后宫。 “恭迎官家,您怎么在这个时候想起来到臣妾这里了?难道是臣妾每天不住的念想有效果了?”身居玉坤宫的庞贵妃大早上的看宋仁宗驾到有些惊讶,不过她话音的喜悦和明媚的笑容,将眼中划过的情绪很好的掩盖住了,那眼眸中的期待真的让宋仁宗以为自己的爱妃是在时时刻刻等着自己的到来。 “朕今天来当然是有事。今天包卿告诉了朕一些关于太后身边的尤嬷嬷的事情,详细的说了是同你们庞家合作才得到的消息,朕来是想问问,你对这个尤嬷嬷怎么看?”没有说自己的忌讳,没有说自己的感想,宋仁宗就这么把庞贵妃顺势搂在了怀里,把玩着那修长纤细的手指,像是闲话家常一般把事情讲了出来。 “切,原来是问那个尤嬷嬷啊,臣妾还以为官家今天来是特意陪臣妾的呢!”娇嗔的递给了宋仁宗一个白眼,庞贵妃略作不高兴的模样躲开了宋仁宗的怀抱。尽管庞贵妃此时也已经三十多岁了,但或许是因为底子好、也可能是保养得宜,她看起来依旧如同二八年华一般,只是由年少时的青涩变成了成熟的娇艳,更有着美酒的香醇气息。因此她能得到宋仁宗的宠爱,也绝非只是因为家世。 “怎么不是在关心爱妃呢?朕正是怕因为那等不值当的人,让爱妃费了心神啊!”拉着庞贵妃的手没有松开,宋仁宗的笑容中带着讨好。至于说是真心还是做戏,那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好吧,看在官家你这么说的份上,那臣妾就告诉你吧!这个尤嬷嬷,是臣妾和皇后姐姐、曹妹妹她们一起查的,当时还真是费了大把力气呢!要不是臣妾家里那淘气的弟弟死皮赖脸的磨臣妾,臣妾才懒得动手呢!更别提查一个下人了!”说到这儿,庞贵妃的脸上带着宠溺的微笑,虽然嘴上说着自己弟弟的不好,但只要是长了眼睛,就能看出她对弟弟是多么的重视。 “是阿昱?”宋仁宗虽然听包拯说是安乐侯帮忙查的,但并没有放在心里,可现在听庞贵妃也是这么说,就不得不注意了一下。看来开封府的捕快和庞昱真的关系不错,都让那个恨不得把天戳破的小子低头求姐姐了。 “是啊,阿昱在开封府有个朋友,包大人让他朋友一直在查这个尤嬷嬷,休息不好也不能陪他玩耍,阿昱想着这尤嬷嬷是后宫里的人,就拜托臣妾帮忙了!唉,臣妾也没想到阿昱会有因为朋友求助臣妾的一天呢!就他这个混世小魔王,谁愿意跟他玩儿啊?不过还是包大人手底下有能人,还真有不嫌弃臣妾弟弟的!”手里拿着帕子轻捂嘴角,庞贵妃想起自家弟弟那摇晃着手祈求自己的模样就想笑。 “不过这尤嬷嬷啊,不查还没什么,一查起来,还这把臣妾和皇后姐姐、曹妹妹吓了一跳。眼看着在宫里没什么地位,可谁能想到她手那么长呢!如果不是为了包大人的案子,臣妾等人老早就把着老虔婆给治了!也不知您看没看到,她可和之前好几个小皇子的奶娘或者身边的宫人有关系呢!”说到这儿,庞贵妃就愤恨的卷起了手绢,看着很有几分同后宫中人为娘的同仇敌忾的模样。但她自己清楚,就算这些人的皇子死了又怎么样?和自己半分关系都没有。自己只要当一个宠妃就好,没有孩子、没有真情,只要能护住自己的家、爹爹、娘亲和弟弟妹妹,比什么都重要。 “皇子……”听到这两个字,宋仁宗也有些心痛。他三十多岁了,虽然身强体壮,但也为自己尚未有继承人而担忧。谁能想到母后有人在作怪呢?想起那尤嬷嬷家里面人的所在地,宋仁宗在宽大的袍袖之下握住了拳头。 还要忍,自己还要忍,唯有忍住,才能让自己战胜一切!这个国家现在虽然强大,但还经不起动荡!而且,自己要保证自己站在道德的至高点上,不给对方一丝翻盘的机会!   ☆、第八十章 “就这么把老夫人送过去没有问题么?那太后娘娘真的不会对她痛下杀手?”听着包大人让展昭和自己帮着李宸妃收拾行囊、送她去南清宫,柳长兴有些担心这个患有眼疾的老人。在这里她都能招来杀手,更何况是在南清宫呢?那可是刘太后的大本营啊!柳长兴对后宫分部不清楚,将属于八王爷的南清宫也归在了内宫之中。 “放心吧,如果真的有问题,大人肯定是第一个不答应的!”看着柳长兴担心的望着那走上马车的母子二人,展昭拍了拍柳长兴的肩膀。实际上他真的更想摸一摸这家伙的脑袋,感受一下他柔软细滑的发丝,但,唉,捕快有帽子也是个问题啊! “希望如此吧!”柳长兴瞧着马车缓缓驶去,领头的是开封府的四大校尉,在后面跟着的是开封府包大人专门的护卫队,长长的队伍让百姓们都停下脚步,围观里面到底是个什么人物。是包大人又破了什么案子要找官家请旨么?已经见惯了开封府仪仗的百姓们暗暗的在心里猜测着这又是个什么样子的大案。 视线转到永寿宫,虽然刘太后一直在卧床养病,但并不代表着消息不灵通。她千算万算,防备着宋仁宗见到八贤王和狄娘娘,防备着包拯与宋仁宗单独相处,希望借自己生病的事阻拦住他的脚步,可谁成想,在那样一个寂静的夜晚,她照料已久的孩子还是奔向了事情的真相。 “官家来了么?”穿着明黄色的吉服、上了浓艳庄重的妆容,刘太后在宋仁宗登基之后第一次将这件属于皇太后的朝服穿在了身上。外袍手臂两侧是用金线绣着的凤凰,搭配着朱红色的尾羽,看起来就像涅槃重生、遇火腾飞一样;腰带是暗红色的万字、配着蝙蝠的绣花图案,象征着一国之母福寿绵长。她带着由东珠制成的凤冠,钗钿的样式和花纹足以让每个女人疯狂,将发髻梳得一丝不苟,把几条由珍珠制成的流苏垂在后面,刘太后就这么端坐在永寿宫正殿的椅子上,面朝着殿门,等待着宋仁宗的到来。 “娘娘,官家马上就来了,您真的打算这么做么?”一旁跪着的是穿着紫袍的郭槐。他怎么想也想不到,自家娘娘最后做的选择竟然是同官家摊牌。明明只要给李宸妃一碗毒药就可以了事的结局,为何一定要铺展的这么悲怆呢?想着娘娘让自己准备的鸠酒,郭槐眼里含泪,第一次觉得自己当初的做法成为了娘娘的拖累。 “哀家不这么做的话,官家会恨哀家一辈子的!怎么说也是培养了三十多年的儿子,当了三十多年的骨肉,哀家可以和后宫的嫔妃争,可以和前朝的官宦争,但却不能让他失望!当初是哀家错了,害怕母子天性阻隔了自己和官家好不容易培养的养育之情,一把大火烧了整个玉宸宫。但谁知一步错、步步错,瞒得了当初的先皇,却瞒不住现在的官家。如今官家要把那李宸妃接进宫里,不就是为了获知当年的真相?让他的亲生母亲重登太后之位?哀家不想看见同官家的母子感情有所阻隔,也不想同那个李宸妃低头,当年的事,就算哀家做错了,但也绝对不会后悔。今天让官家来,就是要给他一个真相!也让哀家自己的良心得到安宁!” 坐在椅子上,刘太后的手紧紧的握着,长长的指甲深陷到肉中,抠出一道道血痕。从她知道宋仁宗去了南清宫之后,她就料到自己以前做的通通都会传到宋仁宗的耳朵里,怎么用狸猫换掉孩子、怎么派人羞辱李宸妃、怎么放火烧玉宸宫,这一件件、一桩桩,如果自己如果成为了宋仁宗那是绝对不能忍受。因此,与其让自己视作亲子的孩子带着仇恨的目光看自己,还不如让一切都真相大白,最后自己带着平生的罪恶下地狱。 “皇上驾到……”就在刘太后决心已定的时候,永寿宫门外终于迎来了宋仁宗的御辇。不一会儿,一个身穿红色常服、带着金冠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母后,您这么着急找儿子是……”刚刚撩起袍子走进殿门,宋仁宗打算问问刘太后寻自己有何要事,就看见那找自己的人正襟危坐在凤椅之上,穿戴是从未有过的庄重和严肃。看着这样眉眼冷淡、神色肃穆的刘太后,他的心里突然有一种不祥之感,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在掌控之中的事情发生。 “官家,哀家今天找你来是有要事相商,事关你的生母以及在二十多年玉宸宫的那场大火。”慢慢的离开椅子,刘太后身上的裙摆长长的拖在地上,像是历史长河的画卷一般,慢慢的展开。 “不,母后,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说,您今天这是……”作为陪伴了刘太后多年的养子,宋仁宗可以说是对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的含义都十分的熟悉。这样的场面,这样冷冰冰的口吻,在他的记忆里也只有自己13岁那年,众位大臣怀疑自己是否有执掌江山能力的时候出现过。还记得那时的母后,凭着她那俾睨天下的眼光、统筹全局的部署、不输儿郎的霸气和傲气,只是用短短几句话就将大臣们的质问堵住,仅仅是一个冷冽的眼神,就让那个窥伺皇位的皇叔退让。今天为什么会和记忆中的模样如此相似?难道……看着刘太后缓缓的走下台阶,宋仁宗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不敢继续往下想。 “官家,自从狄娘娘的千秋过后,哀家就一直体虚,病卧在床。但实际上哀家并没有什么病,体虚之症也仅仅是太医实在无病可诊、随口胡诌的。这些日子哀家病的未曾出宫,也只是想让你将心思放在哀家这里,同南清宫的八王爷和狄娘娘远一些,因为他们知道了当年哀家的一些旧事,哀家怕你知道后,心里不喜。”刘太后虽然嘴上没有什么起伏,脸上也没有大的表情,但她的话却给了宋仁宗极大的震动。这些东西自己从未想过能从母后的嘴中说出,如今母后又为何重翻旧账?甚至不惜将真相告诉自己? “哀家一直防范着,可没想到再防范也有疏漏的时候。你还是去了南清宫,还是知道了真相,还是要将李宸妃接回来。官家,你有想过哀家在这之后要如何自处么?”微微的斜着眼角,刘太后看着自己这个疼爱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孩子,从那么一个小豆丁的模样长成现在,时光累积了自己对他的爱,也累积了他作为一个皇帝的理性和作为一个人对真相的追求。 “母后,儿臣并不想将您如何。儿臣只是想知道当年真的是您将儿臣换成狸猫么?是真的让寇珠将儿臣掐死么?是真的要把那个李宸妃置于死地么?儿臣只是想知道真相!并没有……”宋仁宗大步走到刘太后的身边,看着她眼角的悲哀和凄凉,不由的为自己分辨。自己不是那种忘记养育之恩的负心人,自己所做的只不过是想要求个明白罢了。而且,既然知道了生母在外面流离失所、生活的穷困不堪,又怎么忍心将其放任下去? “真相?真相就是哀家的确干了这些事!”甩袖转身,刘太后不想看到宋仁宗脸上的质问,那会让她觉得自己被人背弃,即使这是她应该承受的。 “娘娘……”郭槐站在一边,看着这平时和睦相处的母子俩如今发展到这一幕,忍不住唤了一声。他是知道娘娘当初心里有多苦,可是这些苦他却不能说,也说不出。 “官家,你看现在的后宫如何?”回首坐在椅子上,刘太后单手支着下巴,眼神里带着回忆,表情纯净的像是当初那个刚刚进宫的十几岁的女孩儿。 “自然是很好。”别的不敢说,在这一方面,宋仁宗自认是比他父亲做的要好很多。至少他在后宫的分配上雨露均沾,不会过分宠幸一人,也不会让一人孤独终老。 “当然很好,那是因为有皇后和庞贵妃替你把持着。她们虽然对你的心思并没有完全的抛弃家族利益,但不得不说,真的是很好的贤内助。虽然你现在也和你父皇一样没有孩子,但这后宫里的水,要比哀家当时清了不少。”随意的敲着指甲,刘太后想起了自己当时进宫的日子。没有宠爱就等于任人欺凌,曾经的大家小姐到了这些贵人面前也只不过是随意践踏的石子。只有向上爬,不断的向上爬,才会无人敢欺。 “哀家并不是一开始就成为贵妃的,甚至连个妃子都算不上。和李宸妃同一年进宫,哀家却比她受宠晚了整整半年。当时,李宸妃艳绝后宫、娇憨可人,没有谁能比的了她在先皇心中的地位,从进宫时的才人升到宸妃的位置,她仅仅用了一年。而哀家却用了整整三年,还是因为哀家的父亲和哥哥在前朝极为争气的原因。”说到这儿,刘太后用静止无波的眼神看着宋仁宗,好像讲的是别人的故事。也是,过了这么多岁月,她才是那个走上巅峰的女人,而李宸妃,现在也就是一个农妇而已。 “论家世,她不及哀家;论才华,她不及哀家;但她有哀家没有的好性格和美貌,先皇就是喜欢她天真无邪、温柔纯净的模样,所以她受宠要多于哀家。不过她的运气没有哀家好,受宠多年才怀上一胎,而哀家刚刚登上妃位就有了孩子。可谁想到先皇会让这两个无辜的孩子牵扯到后位之争呢?官家,你觉得后宫里有几个女人不想登上这对女人来说最光荣的位子?更何况当时的哀家好不容易才扬眉吐气?享受着权威带给自己的荣耀?”说到最后,刘太后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权位啊,不只是男人梦寐以求,就连女人,也是为之动容。只不过,男人求它是为了向世人展示自己的力量和手段,而女人求它,更多的是为了自保,不要在容颜消去之后老死宫中。后宫,看起来是女子最向往的地方,其实是埋葬了女子最高贵青春的地方。它像一个大染缸,让人们为了一点点男人的宠爱去争去抢,争抢不过的后果就是消逝在这片红墙之内。 “可就算是母后您登不上后位,您也是后宫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妃子啊?为何一定要同李宸妃过不去呢?女人间的争斗,孩子何其无辜!”宋仁宗理解刘太后的想法,也了解她的立场,但他无法接受妃子间的争宠牵扯到孩子。 “官家,这后宫中哪有无辜的人呢?哀家承认自己用狸猫换太子这事做错了,但哀家绝不后悔!如果李宸妃有了孩子,你觉得哀家还会是今天的模样么?也许在后宫垂垂老矣的人就会是我,也许家境败落的就会是我。在后宫,没有人不争,只是看你怎么争!你以为李宸妃就没存过做皇后的心么?你以为她真的天真善良、纯洁无辜么?因为她多少人被先皇厌弃、老死宫中,但她的贤名却传到了宫中的每一个角落。在这一点上,哀家承认不如她……就像她即使逃出宫门,仍旧能挣扎着回来,哀家不如她……”刘太后的心志不允许她成为一个弱者,所以她用尽手段,所以她拼命想上爬,纵使有他人挑唆的原因在,但也是真正的从她的内心出发。 “母后,那现在呢?李宸妃回来了,您既然知道做错了,为何又找刺客刺杀她呢?她就算回来了,也不可能撼动您在儿臣心中的地位……”宋仁宗对这样落寞的刘太后带着一丝心疼,但他又没办法接受自己的母后是如此狠毒之人,即使自己的生母已经低落到尘埃,也不想放过她一条性命。 “不能么?官家,你说你不能么?你忘记了你六岁时候给她求情的样子了么?你忘记你在听闻玉宸宫被大火烧毁以后流下的眼泪么?”刘太后从不认为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她从当年的事就看出来母子的血缘关系是有多么的紧密。就像当年自己的儿子死去之时,真的是恨不得跟着他一起去了!直到后来看到了他,自己才又有了生的希望。谁能想到造化弄人,灌注了自己所有心血的人,最后竟然是仇人的孩子!捂住了眼睛,刘太后不想再看宋仁宗的模样,也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眼中的泪光。 “母后……”听刘太后说到这儿,宋仁宗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他一点都不牵挂生母?怎么可能?在他听到李宸妃那个名字的时候,心里就有了震动。说他不责怪刘太后,那更不可能!因为是她让自己母子分离多难,甚至还差一点葬送了自己的生命。但让他去指责刘太后,他也做不到。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为他付出了多少,从年少时的艰难养育,到青年时的费心栽培,再到后来的尽力守护,可以说如果没有她,就没有现在的自己。 “你走吧,哀家现在不想看见你。当年的事前因后果估计你也听明白了,如何选择,你早作打算!跪安吧!”不想再听到宋仁宗声音里的挣扎,刘太后害怕自己会心软抱着他痛哭。她冷硬着心肠将宋仁宗赶走,让整个大殿最后只剩下了自己,还有一个不敢有存在感的郭槐。 “郭槐,哀家让你准备的准备好了没有?”过了半晌,刘太后擦了擦眼泪,红通通的眼睛没有降低她的半分姿色,也没有让她变得楚楚可怜。虽然老了,但处于上位的那种气韵,那种久经世事的气度,不是在民间度过几十年岁月的李宸妃可以比得上的。 “娘娘,您真的忍心么?不说官家,就是奴婢,打小就陪着您,到如今也四十多年了,您怎么忍心就舍下奴婢而去呢?而且当初这些事,都不是娘娘您做的,是奴婢和尤嬷嬷干的,为何您要将这些腌臜之事往身上揽呢!”郭槐泪眼模糊的跪在刘太后的近前,希望能让她多思量思量,不要一条道走到黑。就算没有官家,她还有自己这些从小陪到大的宫人们呢! “废话这么多做什么?哀家到时候会留下消息让官家好好照顾你们的。哀家不会容忍李宸妃回来骑到哀家的头上,也不想看着官家在哀家的面前同生母关系亲密。把药给我!”伸出手,五道已经冒血的月牙印展现在郭槐的面前,瞧着那一道道深可见血的口子,郭槐不情不愿的从袖子拿出了一个陶瓷瓶,上面是一朵非常艳丽的牡丹花,火红的颜色像是最耀眼的鲜血。   ☆、第八十一章 刘太后坐在大殿上最高的椅子上,眼神的向外望着,好似在透过那道道宫墙,望着那个刚走没有多远的男人。她想着当年的自己也是坐在这样的位子上,由宫人将那个孩子带过来,自己就那么等啊等,等待着他的到来。可谁想到三十多年过去了,会是这样一个结局呢?这么想着,刘太后手腕一翻,仰头饮尽瓶中的液体,随意的将空瓶子扔在了地上,看着那从殿外照进来的夕阳,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她就算是死了,也绝对要死的高贵美丽,绝不会、绝不会在这个孩子面前,有着委屈和狼狈!孩子啊,你可知道我也是凭着真心在待你么?你可知道你被封为太子的时候我是有多么的开心么?你可知道当你见到生母后回来为她求情我是多么的恐惧么?我用自己的手给你铺开了路,而我也不想成为你路上的阻碍啊! 一滴泪水从刘太后的脸颊缓缓滑过,她没有了任何的声息,就像是睡着了一样,靠在了大殿的椅子上。而这寂静的大殿之中,只有郭槐幽幽的哭声,虽然声音低弱,却悲凉又凄冷。 “娘娘,娘娘,奴婢有事要禀告娘娘!”虽然刘太后早就吩咐过在这个时候下人不得进入永寿宫的大殿,但承御雨墨却得知了尤嬷嬷被皇后扣留的消息。即使知道这个老家伙绝对跟当年的那件事脱不了干系,甚至是主谋人选,但作为永寿宫的女官,还是太后娘娘身边年青一代的红人,她不得不将这个消息禀告给太后娘娘,以免被事后怪罪、责罚。 “吵什么吵!不知太后娘娘睡着了么?惹得娘娘不快,你有几个胆子!”大殿的门没有关,外面的人也都是刘太后的心腹,自然没有人阻拦雨墨,于是任凭她到了大殿门外。眼看着她就要踏进大殿,郭槐在这个时候终于擦了擦眼泪站了起来。现在还不是让宫人发现娘娘薨逝的时候,说什么也要阻拦雨墨进入大殿。 “郭总管,奴婢知错。”看见郭槐从大殿中走出来,还对自己大声喝骂,雨墨顺势就低眉垂首跪在了地上。不是她没有骨气,而是在这个永寿宫之中,没有人比郭槐还要受刘太后的喜爱和信任。只要待在永寿宫一天,那她就必须要对郭槐这个杀人凶手俯首听命。 “这才知道错?不知道娘娘在这个时候要休息么?说,到底有什么事慌慌张张,竟然惹得你在宫里大喊大叫!”拿出手绢按了按眼角和鼻子,郭槐尽量不让别人看出他有哭过的痕迹。在内宫中,就算奴才有再大的悲伤之事也只能忍着,不能在主子面前露出心里的不快。这是历年的规矩,也是内宫中一直奉行的准则。如今郭槐因为主子准备自我了断,悲伤难以自已,哭的是稀里哗啦,为了保守秘密,他只能尽量不露出端倪。 “回郭总管,太后身边的尤嬷嬷在早上进宫时被皇后娘娘派人给拘押起来了,至今消息不明。在长乐宫打扫的小桂子看到这一幕,急忙的跑过来告诉了奴婢。奴婢也曾派人去打探消息,但皇后娘娘的人口风太紧,什么也没打探出来。所以想着来禀告太后娘娘,请示该如何去做。”说到最后一句,雨墨才抬起头来注视着郭槐。她自认为安排的没有什么纰漏,在处置上也没有什么失误,只是这最后的决定还是挂在这永寿宫的首领太监身上! 不过,就这么一抬头的功夫,让雨墨发现了不对。郭槐的眼睛为何会是红的?带有明显哭过的痕迹?难道是他被太后娘娘训斥了?不对啊,如果训斥了的话,他早就应该被赶出大殿了,又岂会在自己面前还这么嚣张? “这……这……这该如何是好?”郭槐在刘太后身边这么多年,除了最早的时候还需要筹划谋算,剩下的日子基本上都是顺风顺水。谁敢招惹这么一个太后身边的红人啊?哪怕他只是一个太监!也正是因此,面对尤嬷嬷被抓的事,他一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应对,脑袋上着急的有些冒汗。这太后娘娘刚去,怎么尤嬷嬷就出事了!真是给自己找麻烦!但他又不能说不救,怎么说也是和自己守在娘娘身边那么多年的老人儿,知道的东西那么多,要是抖搂出来,绝对没有自己的好日子过! “郭总管为何不问问太后娘娘?纵使娘娘睡着,但事关尤嬷嬷,事关我们永寿宫的人,总要由娘娘来决定的!”这时候雨墨站了起来,上了进入大殿的台阶,一步步的走着,好似有闯进殿内的模样。瞧着这架势,郭槐也顾不上想办法了,一下子就拦在了雨墨的面前。 “你要做什么?咱家可还没让你进去呢!”对雨墨这个丫头,郭槐是又爱又恨。爱的是她平常将主子照顾的无微不至,不管主子想到还是没想到,她都能帮主子想到,尽职又尽责;恨的是这丫头总是自作主张,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可眼下,除了尤嬷嬷和自己,永寿宫能得到娘娘关怀的人也就是她了,自己又怎么能对她太过过分?那岂不是让主子的在天之灵不得安宁? “郭总管,您不让奴婢进去,又想不到好的法子,救人如救火,您可知就这么短短的时候,尤嬷嬷会在长乐宫遭受什么刑罚么?嬷嬷受罚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她在外面代表的可是咱们娘娘的脸面!”对郭槐这么拦着自己,雨墨觉得有些奇怪。平时自己单独见刘太后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这郭槐虽然拈酸吃醋,但从未有过阻拦,今儿这是怎么了?为何他的表现让自己感到如此不安?好似出了什么大事一般! “那也不行,咱家不能让你扰了娘娘休息!”说什么郭槐都不打算让开这一步,一直拦在雨墨的面前。可这大殿门敞开着,他身板又瘦弱细小,雨墨虽然是个姑娘,但身体灵活,眼神机灵,因为要瞧着机会往前跑,目光直视,自然看到了那大殿椅子上的不同寻常之处。 “郭总管,你这是在骗我么?娘娘休息,那大殿之上坐的是谁?”在永寿宫,大殿上的凤椅只有一个人敢做,那就是刘太后自己。剩下的人一没有那个心,二没有那个胆儿,就算在擦拭椅子的时候,也不敢对这尊贵的位置有任何觊觎和玷污之心。 “你!你!”郭总管这时候真恨自己,怎么就忘了将大殿的门关上,让雨墨看见这么个破绽! “郭总管你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当着娘娘的面儿胡言乱语,假传懿旨!难道你不想要脖子上的脑袋了么?还是你将娘娘怎么了?”看着自己和郭槐争吵这么半天刘太后都没有反应,依旧是直着身坐在椅子上,雨墨内心的恐惧越来越大。她是知道这两天太后娘娘的病情很不好,每天躲在床上的纱幔后不见人,但这病在那么多太医的照料下不会如此吧?总不会到了没有意识的地步吧?雨墨的想法这时候有些跑偏,她以为刘太后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时候,所以才会在凤椅上至今都没有声响。 “唉,雨墨,你真是能给咱家扣帽子啊!”听着雨墨嘴里一声声的指责,郭槐那个本就因为刘太后自寻短见而破碎的心更加的变成粉末了。他手也不拦着了,脚步也进了大殿,低着头含着泪领着雨墨到了凤椅的台阶下面。 “娘娘她不是被咱家害了,而是已经归天了!”跪在地上,郭槐终于放开了嗓子大哭,想要把心中的悲戚都嚎叫出来。他一直对主子的决定表示不赞成,可是却没能让主子改变主意。就算李宸妃回来了又怎么样?就算她被封为太后又怎么样?主子这几十年的养育之恩,官家真的能一点儿都不顾及?就算当年主子犯了错,可执行命令的人是自己和尤嬷嬷,主子推说什么都不清楚又能怎样呢?自己是愿意为了主子甘心赴死的!可惜主子心气儿高啊,她不愿意和自己的手下败将平起平坐,不愿意官家和她之间产生隔阂,不愿意…… “归天?郭总管,你和奴婢开玩笑吧?”这时候雨墨也不管什么大不敬之罪了,她匆忙的跑到椅子边,将手指放在了刘太后的鼻息上,果然没有一丝喘息。她不敢相信这样的事情,又将手放在了刘太后的脖颈上、放在了她的心脏上方,只感受到有微微的波动,还可能是她心情急切的错觉。 “咱家怎么会跟你开玩笑?娘娘她……”她是在自己的眼下喝了那醉花阴呐! “郭总管,你照料好娘娘,奴婢这就去安排太医,娘娘绝不能有问题,绝不能!”想着如果刘太后薨逝,自己和这永寿宫的人都可能在官家的一怒之下没了活路,甚至要永远的留在宫中,雨墨不甘心,她一点儿也不想在这宫里老死。她还想带着姐姐的牌位,找一处类似桃源的地方,幸福的生活一辈子呢! “但娘娘她已经断气了,你怎么救?就算太医来了,也于事无补!”抹着鼻涕和眼泪,郭槐扬起头来显得颇为可怜。之前那个嚣张跋扈的家伙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现在只剩下一个死了主子、没了主心骨的可怜奴才! “不,娘娘没有断气,娘娘只是没有了呼吸!”再一次用颤抖的手摸向刘太后的脖颈,雨墨不知是在逼着自己确定,还是假装很确定。而就在这次查看的时候,她竟然在刘太后的脖颈上发现了隐隐若现的小红点,像是桃花瓣瓣。雨墨用手摸了摸,验证这不是自己的错觉,回想起刚才还什么都没有的白皙皮肤,心一瞬间就冷了下来。 “你说什么?”郭槐简直不敢相信雨墨的发现,他可是特意从外面寻了这醉花阴,既能保持女子死后容颜不坏,又能让她死状如同睡着一般无痛安宁。而且寻回这东西的人说这玩意儿服用后必死无疑,怎么可能还有回旋的余地!听到雨墨的话,郭槐已经不知道自己此刻是该高兴还是该悲伤了,他睁大了眼睛,瞧着雨墨匆匆的往大殿外跑,张开嘴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郭总管,如果不想你自己丧命的话,就在永寿宫守着娘娘,一步都不能离开!要不然咱们这永寿宫的人,一个都活不了!”也不管郭槐是怎么做的,雨墨真的是拼了命的往外跑。刚刚到永寿宫正宫外,就让人去通知太医说太后娘娘病重,而她自己也朝着宋仁宗所在的宫殿跑去。 这太后娘娘为何会中了醉花阴?那不是嫔妃为了毫无痕迹的毒害对手或者在死时保持美貌而使用的秘药么?没错,在雨墨看到那刘太后脖颈上的小红点时,就确定她并不是发病死去,而是中了宫中秘药醉花阴。她在跟着尤嬷嬷学习宫中阴私的时候,有人专门讲授过各种在后宫中出现的秘药,而这醉花阴可以说是嫔妃最爱的一种。 这种药发作时间缓慢,但毒性足以致命。最吸引人的就是它不会让人在死后身体变得灰白,而是如同活着一样,带着靓丽的色彩。它在刚刚使用的前期不会有任何表征,只是会在一刻钟之后在脖颈上显现出红点,状若桃花、艳若牡丹,而人在这个时候,也会像喝醉了睡着一样,除了没有呼吸,瞧不出任何异状,所以它有一个极雅的名字——醉花阴。 “王喜公公,奴婢急着求见官家,请公公代为通报!”快速的跑到宋仁宗所在的大殿外,雨墨就看见王喜皱着眉头,一脸担忧的站在外面,来回的踱步,也不知为了什么如此烦恼。 “唉,是雨墨姑娘啊!你来的不凑巧,官家刚从太后娘娘那儿回来,心里不畅快,眼下谁都不见呢!”上前走两步发现是雨墨,王喜这心就更烦了。如果是其他宫里的人,自己还能看看是否转换一下官家的心情,可这太后娘娘宫里的,不是正戳着官家的烦心么? “不见?王喜公公,请您通融。此事关系重大,涉及到娘娘的凤体。”喘着粗气,雨墨就算再急也知道刘太后中毒之事不宜声张,就附着王喜的耳朵将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 “这、这是真的?雨墨,这事关重大,你可不能骗咱家啊!”王喜听到这太后中毒危在旦夕的消息吓得后退了一步。不是刚刚还和官家见过面么?怎么这会太后娘娘就突然中毒了呢? “公公,此事如此重大,雨墨会跟您开玩笑么?赶快去禀告官家吧,要不然奴婢真的不知官家能否见到娘娘的最后一面……”雨墨也知道此事让人不敢相信,可它就是这么发生了,还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如果不设法救人,也许自己和永寿宫所有人都要给太后陪葬! “咱家马上就去,你稍等!”连敬称也不说了,王喜将拂尘插在腰上就跑到了宋仁宗的大殿外,即使被呵斥也躬身挤了进去。随后,就看到宋仁宗一脸铁青带着王喜走出了殿门,连询问雨墨都没问,直接乘着御辇跑向了永寿宫。   ☆、第八十二章 “一个个的都说治不好,朕养你们这些废物做什么?”这是宋仁宗这个月里第二次对着这帮白胡子老头生气发火。也不是他无理取闹任凭谁看到刚才还和自己说话对母亲如今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模样,都会忍不住大发雷霆,更何况他是皇上,根本不需要当着这些太医忍耐自己的情绪。 “官家,太后娘娘中的是后宫秘药醉花阴,根本无药可解啊!”孙太医这时候也是醉了,他从没想到太后娘娘会这么给自己找事。装病也就算了,这中毒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后宫已经这么不安全了么?看里自己还是应该赶紧告老还乡啊! “哼,无药可解,朕告诉你们,如果母后躺在床上再也醒不过来,朕保证,你们再也踏不出这永寿宫的大门!”一挥袍袖,宋仁宗打算和这帮太医死磕到底。不是说救不回来么?那自己就让你给母后陪葬!这时候的他再也顾不上什么仁君之名了!只期望着刘太后赶紧好起来!不说别的,就是想到刚才她还那么张扬对同自己说话,现在却静静的躺在床上不醒人事,这巨大的落差和对比,让身为儿子对宋仁宗心里难受的不行。 “微臣遵命。”瞧着这命都快没了,孙太医也只好迎难而上了。和那帮老太医聚集在一起,开始商讨着解毒的法子。而这边,宋仁宗看着太医终于行动起来,也没闲着,将郭槐召了进来,详细的询问事情经过。之前自己太过惊讶,根本就没来得及问清情况,现在腾出手来,一定要他讲个清楚。 “官、官家!”跪在宋仁宗的面前,郭槐这才知道害怕,他颤抖着双腿,手无力的支撑在地上。 “郭槐,朕和母后平时对你不薄吧?你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母后服毒呢?如果不是雨墨来,你有打算瞒着朕多久!”宋仁宗才不相信郭槐这个跟着刘太后这么近的老人儿会不清楚母后打算服毒的事情,作为母后最亲近的内侍,他必然是这次事件的帮凶。 “官家,奴婢知错!可奴婢也是情非得已啊!”在惊惧和后悔之中,郭槐是什么都交代了。现在他管不了自己说完后会有什么后果,瞧着一直跟的主子将死的模样,他是把这将近四十年对苦水通通的到了出来。包括刘太后是受了多少苦才从才人爬到今天的位置,是挨了多少累才让宋仁宗有今天的成就,是拼了几次命守护着这个本就不安稳的朝廷,是费了多少心才让宋仁宗有今天这样和谐的后宫。 “虽然说娘娘最开始对不起官家,可是您想想,自从您进宫之后,娘娘做什么不是为了您啊!就算放火烧玉宸宫娘娘做得过火了,那也是怕您离开她啊!”郭槐是见证一切的旁观者,就算言语中不免带有维护主子对意味,但说的基本上也都是事实。如果不是为了孩子,估计现在李宸妃还会在宫里,尽管待遇上差一些,但事经两朝,刘太后也不是那么计较对人,非要杀了她。 “朕知道母后的辛苦,也知道母后的选择并非全部出自本心。也正是因此,朕才没有因为当年的事做些什么,只是将生母接了进来。但为什么母后要这么刚硬呢?有什么话不能同朕说,一定要选择这么激烈的方式?”宋仁宗听着郭槐说的也很痛苦,他不是不知道刘太后对自己有多好,也没打算对她做些什么,只是想对自己对生母有所回报而已。毕竟那是辛辛苦苦将自己生下来的人。难道刘太后连这些都不能接受么? “官家,太后娘娘的心性您最了解了。他对您的在乎,您也最清楚。您今天连问都不问就把宸妃娘娘接进了宫,太后娘娘肯定要担心明天是否还会更进一步!与其让您左右为难、让她甘拜下风,还不如娘娘自己就……”郭槐说不下了,他觉得刘太后有些傻,但这傻气却又让人觉得可怜。 “唉,算了,如果母后能醒,朕也不追究那么多了。”不是不生气的,不是不难过的,可当宋仁宗看到刘太后毫无生气的模样之后,这一切都不重要了。有什么比让自己的母后活着更重要呢?宋仁宗此时站起身,朝着那些刘太后的寝殿走去。日光下落,月光上起,一夜过去了,宋仁宗就这么静静的守在这里,直到大朝对开始。看着太医们一个个法子试着,他这时忘记了那个还在南清宫等待着的母亲。 “包大人,官家召见您!”在包拯还和王宰相说话的时候,王喜公公从后面走了过来,叫住了还要往前走的包拯。 “真是对不住,您先请吧,老弟只能跟您到这儿了。”并不清楚一夜之间后宫发生了什么,包拯还保持着愉悦的心情享受着破案结束难得清静的时刻。至于尤嬷嬷,涉及到内宫之事,包拯相信自会有人查探。 “王喜公公,您可知官家召见所为何事?”跟着王喜穿过上朝的大殿来到后面皇帝休息办公的地方,包拯不知道为何这时候还要把自己拎出来。 “包大人,这您问咱家,咱家也不太清楚。只是官家今天心情不好,您说话可一定要谨慎啊!”王喜还是挺佩服这个包龙图的,能把这几十年前的案子这么快就插个清楚,那是多么的不容易,只可惜,碰到了太后娘娘,唉!不过,太后娘娘也挺可怜的,后宫最难的是女人啊!王喜是陈林的徒弟,除了他和陈林,没有人在这宫中还能活着知道这么多秘密了!所以,在他用同情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时候,包拯提着心开了殿门。 “包拯,朕要交给你一个任务!”在包拯行礼之后,坐在龙椅之上的宋仁宗连头都没有抬,只是看着手中的证据,瞧着那一封封信件,好似它们上面长了多么漂亮的花一般。 “陛下所使,微臣在所不辞。”包拯听着宋仁宗这么一说,心里松了一口气。唉,还以为会责怪自己一番呢,原来只是让自己办事啊!可惜,他这放心的有些过早,宋仁宗岂是那么容易就让他好过的人?自己的生母在南清宫待着,现在还没倒腾出功夫去看;自己的养母躺在床上,一身毒不知道能不能治好。而这些都是因为包拯他对于真相的探求!这时候的宋仁宗有些迁怒了,尽管他知道自己可能做得不太人道,但为了刘太后,为了李宸妃,他只能让包拯多多费心了。 “包卿,你知道尤嬷嬷在后宫中作乱多年,如今这毒瘤终被发现,必要将事实查个水落石出。朕限你三天,将这信上的事都落到实处,至于尤嬷嬷所作所为的幕后主使,你一定要隐秘查探,不得走漏消息,否则别怪朕不留情面。至于当年的玉宸宫走水,也算到她的头上吧!”最后一句轻飘飘的,可落在包拯耳朵里却如同陨石落地一般响亮。 官家这是什么意思?当年玉宸宫的大火不是太后娘娘派郭槐……难道?细究了一下刚才宋仁宗的说辞,包拯隐约的感觉到他这是明显的在将刘太后身上的罪责往尤嬷嬷身上推。什么叫尤嬷嬷的所作所为幕后主使要隐秘查探?除了这信上的事,剩下的不都是太后指使的么?考量到今天宋仁宗的脸色,包拯心里得出了一个结论,看来官家这回是要杀车保帅啊! “官家,可这当年的狸猫太子案……”对于这么就把刘太后的责任全部抹消,包拯有些不甘心。他不是看刘太后不顺眼,那么个刚强的女人,用凌厉的手段稳定国家,包拯可以说是佩服的。但一码归一码,这并不代表着她可以逃脱制裁! “包拯,难道朕说得还不够明白么?”想着那个现在还躺在床上的母亲,宋仁宗抬起了头,视线直直的射向包拯,不容他有任何反驳。 “官家,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您不能……”包拯不想就这么妥协,他知道一旦这么妥协下去,自己就可能为了第二个、第三个动摇自己的心,而这是一贯坚持公平正义的他绝对不能容忍的行为。 “包卿,母后很可能已经没有办法再承担这件事了,你就不能让她在有生之年留下一个好的名声么?”知道包拯对公义的执着,也知道这是自己一直这么信赖他的原因,但宋仁宗真的不忍心,还要给在死亡线上挣扎的刘太后扣上这么一个帽子。就算最后刘太后醒来了,她在死亡边上走的这么一遭,也足可以抵得过当年犯下的那些罪孽了! “官家,太后娘娘她……”包拯听着这话有些不敢往深里想。太后她应该不会这么想不开吧?还是自己意会错了? “母后她服毒自尽了,现在宫里的太医全都在永寿宫,救不救得回来还不一定!”咬着牙,宋仁宗红了眼圈说出了真相。这时候的他不是一国之皇,不是天下之主,只是一个有私心的儿子。 听到刘太后中毒的消息,他不是不难过,也不是不害怕,只是一直这么努力的挺着,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可人再忍受又能忍受到什么时候呢?这可不是别的,是将要来临的丧母之痛!是让人内心惧怕的亲人之死!而这母亲虽然不是亲生的,虽然做错了事,虽然差点杀了自己,但还是守护了他几十年的母亲,是他永远都可以依靠、永远都不能忘怀的存在!在后宫的时候宋仁宗还能坚持,可这时候面对自己最信任的下属甚至是长辈,他终于忍不住了。 “微臣,微臣有罪!”“嘭”的一声,包拯再次跪下,脸上难以置信的表情完全不能显示出他内心的震撼。刘太后怎么可能就这么自尽呢?就算是李太后回来了,但凭着她以往对官家的培养和抚育,也远远到不了自尽的地步啊!可是,瞧着官家这模样,根本就不像是作假的样子!难道真是自己逼得太紧了?如果刘太后薨逝的话,那自己岂不就成了杀人凶手?包拯内心的震惊和自责在来回牵扯着他,他没有说话,只是跪下等待着宋仁宗的发落。 “包卿,你又有什么罪呢?你只不过是尽了应尽的责任罢了!有罪的另有其人,你可一定要将她绳之以法啊!”掏出手帕按了按眼睛,宋仁宗又回复到身为皇帝应有的威严模样,好像刚才那个哭泣流泪的人不是他一般。而这个时候,包拯再也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只能领命而去。 既然太后已经受到了惩罚,那自己也不能太过逼迫了啊!摸了摸袖子里的证据,包拯看着这禁城中一队队的侍卫巡逻,慢慢的走出了这个宏伟辉煌、无数人向往的地方。而这个时候,他的背后是一道道暗红色的围墙,不仅挡住了外面的人,也围住了里面的心。   ☆、第八十三章 “什么?让我们查尤嬷嬷?这不是开玩笑吧?”好不容易把李宸妃送走了,本以为这个案子就结束的柳长兴没想到宋仁宗还来了这么一个后手。让尤嬷嬷认罪伏法?难道以为她是傻子? “长兴,大人怎么可能开玩笑!”瞧柳长兴在包拯面前如此质疑他的决定,展昭无奈的摇了摇头,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展昭,没关系,柳捕快这反应也很正常,说实话,当本府听到官家的命令时,也是这么个反应!所以回府后便找大家来商议。各位有什么意见或想法尽管直说,本府现在也只能依靠你们了!”包拯答应的时候还挺痛快,想着因为这事儿太后娘娘都寻死了,自己身为臣子也该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可等到人回来之后,他才觉得头疼。证据倒是有了,可怎么让尤嬷嬷开口呢?还有幕后黑手,自己该怎么让她交代出来?虽然自己已经猜到是谁在背后作怪,但如何揪出这人,还尚需思量。 “这个……装鬼怎么样?”白玉堂坐在下首,看着屋子里都陷入了沉思,不由得也跟着思考了一下,转眼间就想到了一个主意。 “装鬼?”屋内的众人齐齐抬头看着他,想要听听他的详细解释。 “你们看啊,这尤嬷嬷害了不少的人,刘太后的儿子、曹妃的儿子、徐婕妤的儿子,还有根本就没出生的顾昭容的孩子,这么多孩子的冤魂足够强大了吧?那就让小长兴装鬼吓她一把,尤嬷嬷肯定吓得不行,一切都会交代的!”摇头晃脑,白玉堂说出了自己的主意,联想到之前听人讲过的乌盆案,他觉得这一次肯定会更没有问题。 “交代?交代个啥啊?白玉堂,你动动脑子,我怎么可能装那么多鬼?”听完白玉堂的主意,柳长兴觉得自己还不如不听呢!之前装鬼,那是因为被害的是个和自己一样的男人,现在这被害的都是孩子,自己总不能去找一帮孩子来吓尤嬷嬷吧?何况这几个月至几岁的都有,上哪儿找去啊? “不是,这鬼在阴曹地府冤死不能投胎,长大了还不行啊?”白玉堂倒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这算是一个好办法。看那尤嬷嬷的家里还有小佛堂,肯定平时坏事干多了心虚,不然为什么烧香拜佛啊?所以用鬼怪治她,最好不过! “倒是听说过人长大的,没听说过鬼还会长大的,你从那本儿书上看来的?就算是《涉异志》也没这么写过啊!”柳长兴听着白玉堂还在为自己辩护,无聊的用手支着下巴反驳。虽然上一次扮鬼十分奏效,但那也是因为审问朱毅头的时间长,而且他本身就心虚、没什么见识。但这尤嬷嬷却不同,在深宫大内混了这么多年,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后宫女子的招数显然比自己这等只多不少,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让她上当? “《涉异志》?那是什么东西?听着名字写的倒像是志怪故事!我也算是粗粗的涉猎诸子百家,经史子集不说通透,也算了解,竟然未曾听过?能否找来,让我一观?”白玉堂从小就爱读书,虽不算是精通古今,但也博采众家。更何况宋代本身对学术的水准要求就高,如果出去说话,连前朝典故都不知,那绝对是掉脸面的事!但即使这样,《涉异志》一书,他还真没有听过!这名字刚一出现,他就起了好奇的心! “呃,那个……就是一本随便的书了,你不要在意!重点是,这主意一点儿都不好!尤嬷嬷看着就知道心境坚强、老谋深算,在宫里历练了这么些年,难道这些小把戏还看不破?不好!不好!”听着白玉堂询问书名,柳长兴一阵紧张。妈呀,说漏嘴了!这《涉异志》是闵文振写出来的,那时候宋代都过了几百年了,现在根本就连个影子都没有,上哪儿给白玉堂找去?于是他匆匆的转了话题,看着有些急躁。 “嗯,柳捕快这一点说的倒很对。尤嬷嬷这等人不能与昔日的朱毅头同语,我们还需细细思量!官家只给了我们三天时间,到后日上朝的时候,本府就需要给一个交代了!还需各位协助本府啊!”瞧着聚在屋子里什么也想不出来,包拯还是打算先将众人散了,自己好好梳理一下手中的东西。无论多么布置严谨、手段高超的案子,他觉得总会有找到突破口的时候。 “我等必将与大人同心协力!”表了一下决心,众人就纷纷退下了,三个两个凑做一堆,商量着该如何破这件案子! “我看这尤嬷嬷可不好搞定,这一下大人要费些头脑了!”走到外面,白玉堂伸了伸胳膊,状似随意的说了一句。 “为何如此说?”展昭不清楚白玉堂的意思,进一步的追问下去。 “你可还记得前日我和小长兴去尤府卧底,然后匆匆归来的事?”瞧着展昭疑惑的眼神,白玉堂来了讲故事的兴致。他随手将凑在一起的展昭和柳长兴两人分开,然后一手搭在了柳长兴的肩膀上,无视展昭越加变得幽深的目光,依靠着他讲述当时的故事。 “我跟你说,那天我本来是盯着尤嬷嬷的,但她不过是去了一次书房,然后看了一眼桌上就……”白玉堂说到这儿,柳长兴就猛地撤了自己的身子,让白玉堂向边上倒去。也亏得他练武练得平衡力不错,不然这一下非得摔个大马趴不成。 “行了白耗子,我不过就是看着人家砚台不错,拿着瞧了瞧,你至于说的这么起劲儿么?”眼看着白玉堂就要和展昭说到自己的错处了,柳长兴心里有些不爽。实际上这些都是小事儿,白玉堂也不是没跟自己说过,但这一次和展昭说起来,柳长兴心里是那都不舒服。 “小长兴,我这又不是第一次说,你怎么这么大反应?”看着柳长兴朝自己发脾气,白玉堂根本弄不清自己哪里做错了。他说这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张龙、赵虎每次听的时候他都在一边,哪一次也没生过气,这回是怎么了?白玉堂疑问的看着他,不解的表情在脸上怎么看怎么具有讽刺意味。 “对,是我反应大了,你继续,我有事,不打扰你们了。”听着白玉堂的话,柳长兴一方面觉得自己反应过度,张龙赵虎哪一个自己都是带着炫耀的成分讲述;一方面又觉得自己没有错,明明只是自己的事情为何要白玉堂满世界的说。两相挣扎之下,柳长兴抹不开面子,就匆匆的躲了出去,不想看见这两个人。 “这是怎么了?小长兴怎么突然这种反应?”看着柳长兴迅速离开的背影,白玉堂有点搞不明白。这是不想让展昭知道他在尤府遇到危险么?还是他不想让展昭听这样一段经历?以他和展昭的关系,这不应该啊! “我也不清楚,想必是真的有急事吧!”望着柳长兴已经消失在拐角,展昭低下头抿了抿嘴,有些低落。为什么众人都能听的东西,自己却不能知道呢?难道就是想专门瞒着自己?他不知道柳长兴是什么想法,但是最明显的,也许就是他不喜欢让自己听到这件事吧! “那你还听么?”看着展昭的表情好像有些不对,白玉堂此刻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继续说下去了。说吧,没有顾虑到柳长兴的想法;不说,万一展昭要求听怎么办?真是两难的选择! “不用了,我还需要去宫里交接,长兴就先交给你了。”临时给自己找了个任务,展昭觉得他还是先躲一下比较好,省的柳长兴看见他不开心。殊不知柳长兴也是这个想法,害怕展昭看见自己过度反应感觉到不适,索性躲开不见。 但他又为何不让展昭听他被尤嬷嬷发现的原因呢?很简单,他当时只是不想这么丢人的一件事传到展昭耳朵里罢了! 话说这边柳长兴跑出去,觉得在开封府无论怎样都能碰见展昭,就换了衣裳去外面打算随意的逛逛,转换一下心情。可这还没等走到买东西的地方呢,就有一个人跟在了他的身后。脚步轻盈、身形矫健,如果不是偶然间柳长兴发现自己的腰带有些松,低头系了一下,估计还看不到身后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知道了有人跟着自己,柳长兴的警戒心就起来了。虽然他不是什么有钱人,但这身上还算是有一些银两的,那可都是自己最近的血汗钱!绝对不能被抢。这么想着,他的脚步越来越快,为了甩掉后面的人,故意往人群中心走着,三拐两拐在各个街道胡同窜着,就是希望后面的人跟丢。可是过了两刻钟,那个人还是不紧不慢的跟在自己后面,好像是柳长兴什么都没有做过,一切还如同最初一般。 喘着粗气,柳长兴终于意识到自己是碰到硬钉子了,这下也不忙躲了,也不忙跑了,随意的在街上找了个面摊儿,坐下要了碗阳春面。也算是他运气好,随便找了一家就是这开封小面摊中做的最好的一家。由摊主端上来的阳春面,汤水清亮、气足,面条柔白、滑溜,夹起品尝,根根筋道,让人一入口,就有一种陶醉的美感。 “大娘,给我也来碗阳春面!”等柳长兴坐在长凳上开吃的时候,在后面跟着他的人此刻也到了摊子上。他别的地儿不坐,单单坐在了柳长兴的对面,要的也是和他一样的面,甚至连摆出的吃面姿势也是相同。 “这位兄台,你老跟在我的后面做什么啊?”看着对方就这么大咧咧的走到自己面前,柳长兴这时候再不问出口就太不是男人了。而且他此时也不关心对方是否恶意了,就看他到现在还淡然的模样,无论做什么自己都阻挡不了,何必还去担心这些呢! “柳捕快,胆子倒是挺大啊!随便就敢和跟在你后面的人说话!”这时候男人出了声,语气中的熟悉、声音的质感,让柳长兴一下子就猜到了他是谁。 “呵,我哪里是随便啊!明明就是你一直跟着,我实在没办法!再说了,就你这本事,想做什么我也管不了。对了,那天晚上怎么样?那个尤嬷嬷没把你怎么样吧?”吸溜了一口面条,柳长兴这才回话。听到了声音他就知道是简溪和,都这么长时间的朋友了,也不在意什么形象和礼节问题了,自己更狼狈、无礼的样子他都见过。 “你都说我本事不错了,又怎么可能被那老妖婆抓住?为了不让你暴露,我还特地的把那佛堂给烧着了,估计她再想推测些什么都推测不了。”简溪和很淡定,夹着两根面条吃进嘴里,边吃还不住的点头,觉得这面很是不错。 “烧着了?你怎么做到的?那里好像没什么……呃,你不会是把那些人的火把抢了吧?”想着当时的情况,柳长兴推测着事态的发展。 “脑子聪明!这样他们就会以为我是故意破坏的。”三口两口把面吃完,简溪和擦了擦嘴。实际上他这次来并没有什么事儿,只是觉得有日子没见这个共同偷东西的伙伴,有点想念而已。可他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吃面的功夫,也有人不喜欢,坐在对面的茶楼里观察了许久。而这个时候,茶楼里一个人拜托了店小二,给那个人送上了一封被蜡油封住的信函。   ☆、第八十四章 “诶,你说,如果我让你去充当尤嬷嬷背后的人派来的杀手怎么样?”听着简溪和说他烧掉佛堂的经过,柳长兴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么一个主意。虽然感觉很奇幻,但莫名其妙的给他一种靠谱的感觉。 “你说什么?”放下吃面的筷子,简溪和觉得自己可能听力有些不好,他掏了掏耳朵,害怕误解了柳长兴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看,尤嬷嬷这个案子你也帮忙了,还不如就直接帮到底是不是?怎么说也交了几天的朋友,你能不能帮我当着尤嬷嬷的面演场戏?”看到简溪和惊讶的模样,柳长兴也举得这可能有点为难人。但印象里在陈州的时候,好像黑衣人的死就是他背后主子下的手。既然有一,那肯定就有二。自己这一方先冒充杀手,诓尤嬷嬷一下,也没什么不行。 “演戏?怎么演?”听到柳长兴的主意,简溪和转了转眼睛觉得也挺不错的。反正他现在正闲着,任务什么的早就被没有了后续。还不如看看这衙门里是怎么办案的?也好增长一下自己的见识。这时候的简溪和是艺高人胆大,根本就没想过一个杀手跑到捕快堆儿里,会有什么后果。他做事,被某人宠的,全凭一个兴趣。 “就是……”瞧了瞧四周没什么人坐在旁边,柳长兴就蹭到了简溪和的旁边,跟他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讲了一通,最后两个人达成了协议。一个为破案、一个为热闹,两不相欠、互不耽误。但这凑着脑袋的亲密状态,却让在茶楼上的人摔了杯子,不顾溅到自己身上的水,拿着书信愤而离去。 “怎么?这么悠哉的回来?”知道按柳长兴的性子肯定不会走正门,白玉堂在侧门附近支了张摇椅,等着柳长兴的出现。本来他还以为柳长兴回来有多么郁闷,没想到人家走道的时候还哼着小曲儿,那样子,别提多快活了。这让守在侧门直到傍晚的白玉堂觉得心里很不高兴,要知道,为了让柳长兴第一个见到的人是他,他可是把午饭匆匆吃完,专门的在这等着安慰他。结果……真是好心抛给了瞎子看! “当然悠哉了,不过,你怎么在这儿?专门等我?”刚一踏进门,柳长兴就听见了白玉堂那不爽的声音。不过这一回他倒是没有被吓到,已经被展昭抓习惯了的他,一到侧门就警戒心四起,早就听到了摇椅嘎吱嘎吱的声音。在开封府里,谁会这样肆无忌惮的在摇椅上晃悠,也只有一向都主张舒适豪华的白玉堂白大侠了!所以,柳长兴打开门的时候就知道对方肯定是在不远处。 “专门等你,别说笑了好么?五爷是看这里风景好,才勉强到这个地方下榻的!”白玉堂看到对方完全没有被惊喜到的样子,就知道自己这一天是白等了。随意的整理了一下衣服,他又恢复到那个绝代风华的美男子。 “是,这里风景很不错,周围除了石墙还是石墙,蓝天白云很美丽!”默默的看着白玉堂在那里装相,柳长兴也不戳穿他,只是关上侧门往包拯的书房走。他和简溪和的这次合作,一定要有包拯的同意才能成功,不然被弄晕的狱卒谁来收拾?柳长兴是一点儿都不担心简溪和,他的武功高强,已经在柳长兴心里挂上号了。 “你这是要去大人那?难道想到主意了?”看着柳长兴慢慢的朝着包公所在的书房挪,白玉堂也跟了上去,有点不相信他竟然如此迅速的有了战胜尤嬷嬷的方法。 “当然想到了,我虽然不如五爷武功高强,但脑子还是很可以的!”摇头晃脑,柳长兴颇为得意。相对于白玉堂出的招数,他觉得自己这个更加可行。眼看着到了包拯的书房门口,柳长兴加快了速度。他和简溪和定的时间就是今晚,如果不赶快布置一下,很容易就会造成混乱。 而这时候的简溪和也散步回到了一个小院子,刚刚推开院门,就看见本以为会不在的人,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有事要办?”把门关上,随手揭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简溪和走到院中的石桌旁,拿起那人手边的茶就直接喝了一口。刚才和柳长兴逛街吃了好多小吃,现在口倒是挺干的,正好来杯茶解解渴。 “事儿已经办完了,上头有任务下来。”递给了简溪和一张纸,薄薄的信笺上面只有“今晚杀尤”四个字。用水洇湿了信笺的右下角,看着那末端有一个奇怪、复杂的类似于文字的图案,简溪和根本这才相信天底下就有这么巧的事儿。 “这个尤指的是刚被送进开封府的尤嬷嬷么?”将书信放在桌子上,简溪和看着桌边的人提了心中的疑问。为什么那个人会让自己杀一个宫里的嬷嬷?难道他和这尤嬷嬷还有什么关联不成?想到柳长兴从佛像中找出的信笺上的字迹,再看着眼前信笺上的自己,简溪和不知怎的竟然觉得有些相似。那个竖弯钩的锋芒,还真的有些相同。 “上头说的就是她。资料已经准备好了,开封府的地图也有了,今天晚上就行动,我和你一起去。”知道简溪和在开封府有个捕快朋友,男人害怕他因此违背上面的决定,造成不可言说的后果,决定自己亲自动手。这不比杀手组织随意的任务,如果违背了那个人的命令,估计是自己和他都活不成! “你和我一起?不用吧,不过是个老女人而已。”看着男人的郑重模样,简溪和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难道杀个尤嬷嬷还能有什么问题不成?还要劳驾两个人一起光顾开封府! “我担心的不是尤嬷嬷,而是你。”瞧着简溪和拿下面具后精致的眉眼,男人的眼中流露出无限的真情。他不想让这个男人再为手上沾满鲜血而苦恼,更不想让他的一次随性而丢了自己的性命。 “你多心了,我肯定会在开封府来去自如的。你不是知道我在那儿交了个捕快朋友么?今天我们还说了一下尤嬷嬷的事儿,他告诉我会安排好一切,只等着让我找上门。”不想瞒着自己最亲近的人,简溪和将柳长兴安排的一切都和他说了,还将之前自己偷偷瞟到的东西同他讲了一些。 “如果这样的话,那倒也不错!”男人比简溪和对于幕后之事要了解的多一些,听到柳长兴的安排,就知道他们极有可能会抓住这个黑手。而自己这事儿已经不是第一次干了,自然也清楚这个幕后黑手和自己的上头也有着一定的关联。他们已经被禁锢的太久了,如果这一次能借着官府的手重获自由,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不错,可那就杀不了尤嬷嬷了?任务怎么完成?”虽然对那个所谓的上面很不满,但是根据简溪和自己的推测,他和男人与上面硬碰硬的赢面很小,这也是为什么他当时已经对杀人充满厌倦,也没敢脱离杀手组织的原因。 “开封府只是要证据,又不一定非要尤嬷嬷活着?听那个小捕快讲的,估计这尤嬷嬷在宫中得罪的人也不少。上面又没要求我们一定要在今天晚上就把她干掉,开封府有展昭和白玉堂在,我们没能得手也是很正常的!”虽然信上讲的是今天晚上刺杀尤嬷嬷,但没规定一定要尤嬷嬷今晚上死。杀手杀人可不是一击必中,偶尔失手,也不算是反常的事!男人瞧着桌子上的纸,找出了其中的漏洞。为了脱离上面的控制、给简溪和一个安全的家,他愿意承担一切风险。 “那你今晚上还跟我去开封府么?”听着男人的决定,简溪和没有任何异议。只是将信纸拿起放在怀里,作为今天晚上的证明身份之用。 “我还是跟着你去吧!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也可以救你。”虽然知道以简溪和的功夫足以在开封府来去自如,更何况有柳长兴大开方便之门,他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正是因为如此,他不想在这样的时刻还让简溪和同柳长兴有什么交集,今天已经逛了一下午了,他和那小捕快在一起的时间比自己还多,如果晚上再瞧着人家好玩儿不走了怎么办?对自己伴侣的偶尔趣味,男人在全部满足的同时又有些吃醋,那其中美妙滋味,估计只有他自己才能明了! 月上树梢,睡神悄至。在安静的夜里,开封府只有大牢里还有些人声,狱卒们为了保持清醒闲话家常,有的甚至还拿出了骰子,打算小赌一把。当然,这里没有人敢赌钱,最多也就是喝碗酒水而已。就在大家都如同往常一般作息的时候,开封府牢门口传来了两下砰砰的声音,声音之大,引起了众位狱卒的注意。 “老李,你去看看外面怎么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倒了!”牢头喊了一个接近门口的人,让他去外面瞧瞧是什么情况。弄清楚出这么大的声响的原因。 “还能有什么倒了啊?咱们牢门口,也就两个大水缸!”被叫做老李的中年人抱怨着打开了牢门往外走,根本没起什么戒心。他在开封府过了十几年,出事儿最多的地方是包相爷的书房,这开封府的大牢,还真就没什么人光顾过。 “哪有水缸这么响的?李哥,等等我,我也跟着你去看看!”说话的是新晋的狱卒小刘,三步两步跑到老李身边。对开封府的向往让他谋了狱卒这么个职位,虽然没能像最初的设想同开封府四大校尉和四品护卫天天见面,但好歹算是个铁饭碗,出门说在开封府当值,那是倍儿有面儿! 两人说话间一起到了牢门外,打开了最后一道严丝合缝的大铁门,老李和小刘往外站了一步,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听到。原先以为会倒下了水缸依然在那里静静的站着,就好像是牢里面所有的人都幻听了一般。 “这到底是什么出的声?小刘,你看到了么?”眼神四处瞅瞅,老李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在牢门前是什么都没有,空空的院子里,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我也没……”小刘刚想回答些什么,就突然间倒在了地上,剩余的意识让他只来得及看到一个黑影,然后就彻底的闭上了眼睛。与此同时,在另外一边站着的老李,也被击倒在地。击中睡穴的石头让他很快就没有了意识,随后被三两个躲在角落里的捕快给抬回了房间。   ☆、第八十五章 就这么没有任何阻碍的,简溪和到了开封府的大牢里面,一身黑衣的出现,惊了所有狱卒的眼。 “你是什么人?竟敢劫开封府的大牢!”本来还和和乐乐唠家常的狱卒们,一看蒙着脸、穿着黑衣服的人进来,就立马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他们三两个抽出刀,摆好架势就冲了上去。但还没等到简溪和的近前,就被手上的几个石子给打倒在地,再也没有起来。 “除了白玉堂、展昭还有些看头,这开封府的其他人实在是太弱了!”虽然是做戏,但简溪和也对开封府的整体素质感到不满。就这样子还守大牢?也多亏里面没关什么穷凶极恶之人,要不然肯定分分钟没命! 走了三两步,简溪和就发现被关在最里面的尤嬷嬷。可能因为是女眷的原因,开封府众人并没有让她套上囚衣,还让她穿着那一身宫装。只不过再好的装束,在这大牢的映衬下,都显得很是狼狈凄凉。 “尤青霞!”简溪和缓缓的吐出了三个字,马上就让尤嬷嬷闭着的眼睛睁开了。 “你是谁?是他派来的么?”听着自己已经忘却了不知多少年的名字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尤嬷嬷的脸色虽然依旧淡然,但眼睛中的期盼和渴望却是掩藏不了的。 “看看这封信,你觉得我会是谁派来的呢?”隔着牢门,简溪和将之前收好的信笺用两指一夹,送进了牢房中。那纸虽然单薄,但由于内力的原因,却也直直的插在了尤嬷嬷身下的薄被上,好像一把尖刀。 瞧着简溪和随意出手即是常人不具备的武力,尤嬷嬷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如果这个人是来救自己的,那他为何不快速的打开牢门让自己出去?还给自己看这劳什子书信?撇了撇简溪和拿着信纸的手并没有什么异样,尤嬷嬷将这张被投射进来的纸展开,看见上面的四个大字,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这怎么可能呢?你肯定是在骗我!”不敢相信自己为那人做了这么多却依旧逃不了死的结局,尤嬷嬷用带着愤恨的目光看向在外面的简溪和。 “是不是骗你,你验证一下不就知晓?要知道,身份暴露对于我们来讲只有一死。是你自己选择动手,还是我来帮你?”双手互换掰了掰指关节,咯吱咯吱的声音,在寂静的大牢中显得格外奇异,像是敲响的丧钟,又如同实体化的催命符,让尤嬷嬷在平静之中感受到其中的风雨。 尤嬷嬷无法接受自己被舍弃,颤抖着用一旁碗里的水沾湿了右下角,慢慢的一个花纹便显现了出来,而这张纸也随之落地。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为他立了那么多功劳!害了那么多人!他怎么能如此忘恩负义?”完全无法接受对方对自己生死的决定,尤嬷嬷行动快于脑子,瞬间就站起来躲到了墙角,将身体掩盖在桌子、椅子的后面,做出了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她知道外面的人武功高强,随手射个暗器就能致自己于死地,可这样大的牢房,她能躲得位置也只剩这么一点空地。好歹开封府还不算亏待自己,能有个桌子做遮蔽。要不然,还没能这人劫牢被发现,估计自己的小命就已经归西! “尤青霞,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上头怎么可能亏待你!你这三十多年在后宫如鱼得水,在汴京中地位高涨,有如今的模样,不都是上头在照料你!如果你大哥不是上面在照顾,你觉得他还有命活?还有你那儿子,吃的喝的用的玩儿的,一个内宫嬷嬷的俸禄,可没办法让他如此的好过!”简溪和靠在牢门的栏杆上,一派悠闲得意。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爽的威胁人,连时间都不需要考虑! “就算如此,那又怎样?我这些年手上的血,还不能抵消这些么?如果没有我,那位怎么可能顺利的成为王爷!如果没有我,他哪里还有觊觎帝位的可能?过河就拆桥,哪有这样的道理!”看着对面那人的嚣张样子,尤嬷嬷是恨得牙根儿痒痒。她本不相信自己会遭到这样的待遇,可一看那信上面的挥毫笔墨,再看那右下角只有自己人才知道的标记,再多的不信也只能成了认命。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据理力争,瞧这个杀手并没有马上执行任务的模样就知道他心思不定,如果能拖延一下时间,也许可能会等来开封府的救兵。尤嬷嬷脑子快速的旋转着,打算找一条能让自己成功活下去的方法,虽然事出突然,但历经了后宫诡谲险怪之事的她,也能在这之中找到对自己最为有益的选择。 “尤青霞,说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呢?干我们这行的,只讲究两个字,执行!有多大的付出就有多大的回报,活了这么多年,从一个普通的嬷嬷升到太后的左右手,估计你应该比我还懂!废话太多只会让你临死前更不痛快,不反抗,我才能让你死的没有痛苦!”并不会柳长兴的开锁技术,简溪和在说话间找到了牢头身上挂着的钥匙,看着对方倒在地上的姿势太过诡异,他还好心的帮忙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不反抗?呵,对于咱们这样的人来说,最珍贵的不过是一条命了!你看看我的下场,再想想你,如果那位知晓你知道了这些,会不会杀你灭口!今天的我就是明天的你,我看你还是要慎重些好!”知道功劳在这里引不起简溪和的注意,尤嬷嬷就换了一种方式。联想到组织里经常出现的清理案件,她一方面警告着简溪和,另一方面又打算引起同情。 “是么?不过等你死了,我又有什么可担忧的呢?我本来就是个杀手,你死我亡的事见多了,也不差这一件!谢谢你提醒我,但是,你还是要准备好了,赶紧下地狱吧!”轻巧的用钥匙开开锁,简溪和欣赏着尤嬷嬷脸上的惊恐,觉得很有意思。在杀害那些孩子的时候,她有没有想到自己会是这样一个结局呢?简溪和虽然没有什么替天行道的想法,但也觉得欺负孩子年幼有些不对!尽管那是为了完成任务,但一个个小生命还没挣扎着生存下来,就被扼杀在摇篮里,还真让人看着不爽! 所以,刚刚还是温柔的模样,等一进入尤嬷嬷牢房的时候,简溪和就表露出情绪中的暴虐,一步便走到她的近前,让她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直接被按在了墙上。手的三指,正好捏在了她的喉结处,如果不是考虑到需要活口,可能这时他的手指已经用力捏碎手上这个凸起。 “来者何人,竟然擅闯开封府大牢!”就在尤嬷嬷感觉自己已经吸不上来空气,马上就要翻白眼过去的时候,一把刀鞘打在了简溪和伸出的右臂之上,让他不经意间吃痛松了手,随后一个腾身,一身红袍落在了大牢门口。 “南侠展昭!”简溪和装作非常吃惊的模样,捂着自己的右臂,用惊讶的眼神看着他。 “展护卫快救我!”此刻的尤嬷嬷正庆幸自己能够从阎罗王手里逃回来,立刻缩小了身子躲在了桌下,生怕成为杀手为逃走被挟持的人质。 “你这老妖婆!”看着尤嬷嬷躲得位置,简溪和在心里暗暗感叹她的老练狡猾,但面上却是表现出气急败坏。正欲掀开桌子将她拿在手里,结果却被进来的展昭再一次攻势给阻挡了下来。 “阁下是奉了谁的命令,竟然连个老人都不放过!”左手化掌,右手执剑,展昭左右开弓,打的简溪和看起来是应接不暇。因为牢内的空间狭小,两人打起来那是被子、稻草满天飞,让躲在角落里的尤嬷嬷根本不敢睁眼,只能抱着身子、稳着桌子,生怕下一刻连可以阻挡的桌子都护不住。 “就她也算是老人?这样的老妖婆,双手沾血,人人得而诛之!不用等包公审判,在下也能送她下地狱!”可能是觉得演戏很好玩儿,简溪和下意识的就想起了自己在勾栏之中听得话本。那一个个替天行道的英雄、快意恩仇的侠客,虽然自己没有机会可以成为那样的人,但演上一把倒也不错。 “呃……”被简溪和这么一说,展昭根本不知道怎么接。从他来的那一个问句开始,他就觉得自己和这简溪和的对话已经不在计划内了。这明明自己是捕快,是正义的一方,为何看起来却像是对方是个大侠,在辅国安民呢?没有办法接茬,展昭只能让情势看起来更加紧张。一脚踹断了牢门的柱子,让打斗的空间大了不少。 而这边简溪和演的还不够过瘾呢,对方就已经不再说话了,这让他心里很是不爽,真功夫也逐渐的拿了出来。激烈的打斗、灵活的身法、高妙的功夫,吸引了在场另外几人的注意。 “这是在演戏好不好?要不要打得这么认真?”瞧着眼前两人光顾着切磋忘记正事儿了,一旁等着展昭和简溪和消失的柳长兴有些着急。在这样打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难道要打到尤嬷嬷缓过神来? “你不懂,习武之人碰上好的对手,自然要比拼个高下。”看着简溪和越来越玄妙的回击,白玉堂的视线根本没有办法移走。能够听见柳长兴说话,已经是他把心思放在这人身上了,不然就都会像不远处的张龙、赵虎一般,张着大嘴,感叹着两人的武功高深。 “切,我不懂功夫,但我懂时机,看那尤嬷嬷好像快要睁开眼睛了,在不加点儿料怎么能显示情势危急!一会儿怎么让她和咱们坦白从宽!”不再看这边在牢里这么点儿地方依旧打的火热的一方,柳长兴将心思转到了尤嬷嬷的那一旁,瞧着她好像已经觉得自己重回到安全状态松了口气的模样,柳长兴觉得这场戏演的还不够,至少要给这个老女人造成点心理创伤。 “要不我来?”看了一眼展昭和简溪和的对战,白玉堂也觉得心里有些痒痒,想要插上那么一杠。虽然之前没有这么一出,但现在戏已经不按照剧本演了,还不如让他上场。 “算了吧,你上去,我估计更乱!”看这白玉堂那跃跃欲试的表情,柳长兴怎么看怎么不好。为了达到最初定下的让简溪和去诓尤嬷嬷,然后从她嘴里套话的目的,身为这场戏的幕后编剧,他决定自己亲自走个过场。 抽出了握在手里的刀,柳长兴鼓起勇气,小心的看着场上局势,找到一个最安全的角落,冲进了大牢内。 “展大哥,我来帮你!”虽然知道自己这个出场的理由有些浮夸,但柳长兴实在找不到更好的理由了。按照原剧本,简溪和这个时候应该已经被逼到拼死完成任务的地步、就算是受伤也要杀了尤嬷嬷,然后展昭为救尤嬷嬷给了他一个逃走的机会,这才彻底落幕。但现在两人打的难解难分,都忘了这么个目的,也只希望自己的出现,能让两个人记得最开始的剧本。 天啊,他怎么上来了!此刻,简溪和同展昭的心中是一个想法,看着在自己二人中间,拿着大刀比比划划的柳长兴,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同时收了手上的力气,避免误伤到对方。不过,虽然柳长兴这一表现在内行人眼里看起来是胡乱出招,但在尤嬷嬷这样没接触过武功的外行人手中,看这大刀耍的,那真是漂亮!一下子就限制了杀手的行动,比那开封府展昭还要有效。 “都说开封府光明磊落,没想到你们竟然以多欺少!”在看到柳长兴给自己使得眼神,简溪和就知道对方是不满意自己拖沓剧本了,于是随便的说了一句,给自己一个拼死杀掉尤嬷嬷的理由。 “就你一个杀手还谈什么光明磊落?赶快束手就擒,不要在执迷不悟!”甩的胳膊有点累了,柳长兴没有什么动力继续,就打算让这场戏快点结束。他说着暗语,给了两个人眼神,就慢慢的撤出了战圈。 “束手就擒!开玩笑!”接到暗号,简溪和说着话,抽了个空隙,朝着尤嬷嬷就奔了过去,想要强行的完成任务。可展昭岂会让他打着这般的如意算盘,握着剑就跟在了他的身后。在他马上就要动手的时候,一把剑阻止了他的去路。两人的战场又重新的回到牢里,比刚才更加的紧急。 简溪和处处要对尤嬷嬷下杀手,展昭拿着剑也不好阻拦,不经意之间,剑气和内劲就将尤嬷嬷身上的桌子打散了架,随后便是简溪和拼命的一掌打在了她的后背上,将其击到吐血,然后是展昭奋力阻拦,两人逐渐远走,最后简溪和身上挨了一掌,做伤重之势,彻底逃离了大牢。身后还配上无数捕快呜呜喳喳的声音,让尤嬷嬷在闭眼之前听到开封府人所做的努力。   ☆、第八十六章 “先生,她怎么样?”在开封府人收拾“战场”的时候,一直关注着尤嬷嬷的柳长兴让赵虎帮忙将晕倒的她抱到了开封府的客房内,急忙请来了公孙策来查探她的情况。瞧着公孙策紧皱的眉头,柳长兴有点担心自己这一次玩儿脱了,在他放下号脉的手之后,立即询问尤嬷嬷的情况。 “不是特别好。你们找来的杀手出掌太狠,再加上她这几天被关在牢狱之中、内心郁结,年事已高,情况有些危急。”把尤嬷嬷的手放在薄被里面,公孙策用摆在桌上的笔墨写了一张药方,将其递给了围在一边的张龙。后者也立即会意,急忙跑到药房抓药来煎,打算给尤嬷嬷治伤。 “那她在两天之内还能醒过来么?”看着尤嬷嬷惨白的脸,柳长兴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他本来只想吓吓这个老妖婆,让她在惊惧之下说出实情,谁会想到剧本没串好,将她打成了个重伤。这要是一不小心去了,那可就是他的罪过!而且还会牵连到包大人,让他在官家面前交不了差,那对于整个开封府来讲,无异于滔天大祸! “这个,说不好。如果她求生意志强的话,一两天可能就醒了,但如果她干脆不想活了,也许就可能这么走了也不一定。不过,柳捕快,你放心,包大人是不会因为这事儿怪罪你的。你这个主意是我们全体都赞成的,对于这样事情的变化,我们所有人都有心理准备。”听着柳长兴因为自己的话越发低垂的脑袋,公孙策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了他身后的展昭一个眼神,就拿着药箱出了客房。他还要去和包拯说一下情况,尤嬷嬷的伤情不稳定,他们要结合在牢外听到的消息,早做准备。 “唉!我真是太笨了!怎么就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局呢!万一她要是再也醒不过来,我怎么……”等到公孙策出了门,柳长兴才无力的坐在床头,紧握着拳头表达心中的后悔。枉他当初还对着白玉堂趾高气扬的觉得这计策可行,只要稍微恐吓一下尤嬷嬷就会让她开口,结果却造成了这么个让人料想不到的结果。他在和简溪和商量的时候,哪能想到真的有人让那家伙杀了尤嬷嬷呢? 是的,这时候结合事情的发展还有细节,柳长兴已经推测出来简溪和与这尤嬷嬷有着很大的关系,而且这关系还是他主动暴露给自己、自己才清楚的。柳长兴从未告诉过简溪和尤嬷嬷的名字,也从未给他制造过什么来自“上面”的书信,只是简单的说了一下她害死了几个孩子,还有有人会杀她的可能,剩下关于案情的东西他基本上是什么都没讲。但从简溪和同尤嬷嬷的对话里,他知道的可能比自己还要详细。 这还能有什么?简溪和要不是尤嬷嬷那边的人,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而他递给尤嬷嬷的信,估计也是那个“上面”让他对尤嬷嬷狠下杀手的指令吧! 捂着脸,柳长兴暗自内疚自己的白痴和无知,后悔的不行。他喜爱投机取巧、愿意用一些奇奇怪怪的主意来彰显自己的聪明,可谁想到终于有一天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投机取巧竟然成了他最大的败笔!找张龙、赵虎哪个不比简溪和安全,自己怎么就信了他呢! “长兴,现在这么说为时尚早。看这尤嬷嬷能在后宫中混迹如此之久,又怎么会是甘愿被践踏之辈?”瞧着柳长兴极度后悔的样子,展昭很是心疼,将他搂在了怀里,用自己的手安抚的拍着他的后背,就像是安抚受惊的小兽一般温柔。 “可是,现在怎么办?尤嬷嬷如果真的醒不来,那包大人岂不是要被官家责罚?瞧着大人那般严肃的态度,可能不会善了!”抬起头,柳长兴的眼睛红红的,他不是不经事,只是一想到因为自己的馊主意会连累到别人,他就觉得很是羞愧。 “放心,还有简溪和。看他的样子,应该知道些什么。他身为杀手,既然接了杀尤嬷嬷的任务,还没有对她痛下杀手、配合着我们演了这出戏,就代表着他愿意和我们合作。或许因为某些制约,他没办法当场和我们讲,但我们只要找到他,一样可以得知事情的真相。”摸了摸头,展昭安慰着柳长兴,而他说的也不单单是安慰之词,也是他在事情发生之后对与解决方式的一种看法。 “真的能找到他么?”柳长兴想着自己与简溪和的几次见面,都是他主动来找自己,而自己从没有问过他从何而来,又到哪里找他去! “相信我,他会来的。”即使他不来,我也会让他出现在你的面前。再次拍了拍柳长兴的后背,展昭就走了出去。而他这一去不是为别的,正是为了寻找简溪和。有的时候,江湖上朋友的消息比自己单纯去寻找更加可靠,只是展昭的脑子中存有的观念让他更多的是独立处理麻烦,而不是拜托江湖上的朋友,尽管他只要随意一说,就有无数人愿意帮他办事,但他还是尽力的靠着自己的力量在公门中行走。但这一次为了柳长兴,他不介意破例一次。 就这么过了一晚,展昭除了出去了一个时辰之外一直都陪在柳长兴的身边,看着他犯困而频频下点的脑袋,让它小心的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这个样子直到天亮,直到…… “我、我还活着?”等尤嬷嬷睁开眼的时候,瞧着自己上方那灰色的床幔,感受到浑身上下的疼痛,终于确定了自己还存于世间。想着当时挨得那一掌,她有着深深的后怕,一方面害怕自己就此再也见不到这个美好的世界,另外一方面害怕杀手的再次到来。上面的行为习惯没有人比她还要熟悉,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看来自己需要另找一家投靠了。 “你当然活着,难道还能死了不成?以公孙先生的医术,让你受这种伤就死掉,有点难。”并不清楚尤嬷嬷在这一瞬间的思维变换如此之多,柳长兴守在她的床边一整天,有些阴阳怪气。尤其是当他醒来后看到自己的脑袋在展昭的肩膀上,那一阵喜悦、郁闷、感叹等乱七八糟的感情无处发泄、只能无语的时候,刚刚醒来的尤嬷嬷自然成为了枪口。 而身后的展昭听到这么一句,安慰的拍了拍柳长兴的肩膀,摇摇头告诉他不要这样。他这一夜都陪在柳长兴的身边,自然清楚这个人在尤嬷嬷昏迷的时候有多焦躁,但这时候发泄,只会造成对方强烈的反感,有可能让其不再出面作证、承认罪行。 “这位捕快,老身能见一见包大人么?”没有理会柳长兴的阴阳怪气,尤嬷嬷把视线投向他身后的展昭,认出了这是包拯最为器重的四品带刀护卫。作为一个犯人,在昏迷的时候还能在开封府得到这样的保护和对待已经很不错了,所以对于某些人的只言片语,她根本没心思计较。在生与死之间挣扎过,尤嬷嬷才知道性命对自己有多宝贵。她现在什么也不想,只想着能活下去,就算出卖旧主也在所不惜。她还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儿子要管,还有在襄阳的哥哥嫂子要顾,怎么能这样撒手人寰! “当然能!”柳长兴在这儿待了这么长时间就是等着尤嬷嬷这句话呢,眼看着她终于松了口,笑着看了看身后的展昭,在他的点头之下乐呵的跑了出去。还没能走出院子,就看到包拯和公孙策例行来查看尤嬷嬷的伤情。他们也对尤嬷嬷的伤情表示十分的忧心,只有这么一个人证,可不敢真的让她死掉,要不然证据从何而来?正义如何伸张?好吧,还有就是没有办法交差。 “大人,尤嬷嬷醒了,正要找您!”见到包拯,柳长兴喜笑颜开。他总算是不负众望,让尤嬷嬷成功的开了口。在尤嬷嬷伤重昏迷的时候,他一直有着忧虑,如果她一直不醒怎么办?如果她错过了三天的时限怎么办?纵使对公孙策的医术十分信任,他也害怕老天爷不让自己过关。虽然在这个时段,展昭一直在安慰他,但那种恐惧心理始终萦绕在他的周围。 “醒了,那真是太好了!这回我们的证据更加充分了!”冲柳长兴点点头,包拯迈着方步向着尤嬷嬷的客房走过去,带着一种自信和案件终于完结的欣喜。 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包拯就在开封府的书房门前发现了一封信,里面写的全都是尤嬷嬷的生平经历,怎么进的宫,怎么成为接生嬷嬷,在这三十年来里都干了什么事,一笔一笔十分清楚。而那些信通过与简溪和扔的信做了对比,在末尾处也发现了同样的花纹,证实这是一个十分严谨有序的组织。而这个组织的标志,或许别人不认识,但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人间略知一二的公孙先生却知道它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种在从春秋后期到战国时代、直至秦时使用的特殊文字,高贵而华丽,但变化莫测,一般人无法认识。它称作鸟虫篆,最典型的就是在秦时的传国玉玺上刻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部分字到后世渐渐的失传,也就是公孙策不知道从哪儿淘腾了一本类似于专门将鸟虫篆的书,才知道这个字在现在代表的意思是“爵”。如果胆大包天的推测一下,那就是意指襄阳王赵爵。 而这封书信的书写者和资料的提供人,此刻正在同简溪和坐在距离开封府不远的茶楼上品茶,摇头感叹道:“原来南侠展昭也有求人的一天!”   ☆、第八十七章 “终于一切都结束了!”走出门伸了个懒腰,柳长兴看着天边的落日在白云之中映出的漂亮余晖,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就这么一整天,从尤嬷嬷醒来之后,柳长兴和展昭就陪同着包大人一起审问她,也亏得这老妇人意志力坚强,一直挺到最后,不然还不知道要说上多久。 在这一次的问讯中,尤嬷嬷对于所有的罪过都供认不讳,但她声称这一切都是有人背后唆使,她不能算作主犯。从她开始入宫到现在,每一次的事情都是有人在背后主导,而她只是清楚这主导之人与襄阳王有莫大的关系,但到底是不是襄阳王本人,她却并不肯定。 除此之外,她还想要和包大人做交换,只要能保住她的命、她儿子的命、她大哥的命,那么她就会将在宫中所有隐藏的暗线全部供出来,甚至可以在将来成为指证幕后黑手的人证。但这些包拯并不能替宋仁宗裁决,所以只是让她对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签字画押。不过,也算是对刘太后如此信任的回报吧,也可能是因为杀了刘太后的儿子感到愧疚,在狸猫换太子事件中,她将所有的责任都拢到了自己的身上,而对于刘太后的责任,就只剩下了偏听偏信,最大的也就是不辨忠奸。 “是啊,一切都结束了!”看着身边人快活解脱的模样,展昭也觉得自己松快了许多。即使是经过了江湖上风风雨雨的洗礼,他也觉得刚才尤嬷嬷讲述的东西让人感到压抑。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女人的智慧是那么的让人惊叹,而后宫中女人的智慧,则是聪敏的让人觉得可怕。 什么东西会让人流产,什么东西会让人失眠,什么东西会让人产生幻觉!这样的门门类类就算是有着多年办案经验的自己,在没有问公孙先生的时候,也不可能清楚的说出来那么多种。更别提那些看似不起眼的食物混合在一起会对人体造成什么样的负担了!自己吃了二十多年的饭,也从没有注意过!还有那些可怕到让人不敢触碰的,各种带有病人血液或者唾液的贴身用品,她们到底是怎么想到、怎么找来的呢! 不过就算再用尽心机又能怎样,皇帝只有一个,而他的心里装的最多的永远不会是女人,这些为了宠爱、为了家族用尽心力争斗的美貌女子,最后也只能空守着自己的心!而自己,什么时候又能得到身边人的心呢?这么想着,展昭的眼神就定在了柳长兴的身上,瞧着那喜笑颜开的模样,渐渐的出了神。 “展大哥,展大哥,你在看什么啊?”等柳长兴回过头来,看到的就是展昭傻傻的盯着自己出神的模样,那呆呆的表情十分罕见。摸了摸自己的脸,既没有摸到什么口水印,也没摸到有眼屎的存在,柳长兴不放心的上前了两步,在他面前晃了晃右手,连带着打了几声招呼。然后只是瞬间就被这人握住了手,将手背在后面,压制在怀中。 “展大哥,你干什么啊!”根本就没想到会有这种变故发生,柳长兴觉得自己的手腕被拧的生疼,而无论他怎么挣扎,也没能逃出展昭的禁锢,他只能用喊声来叫醒这个不知道跑到哪里神游的家伙,心里吐槽自己没事惹他做什么。 而这时候的展昭也终于感受到胸口被打得有些痛,回过神来。看着自己胸前奋力挣扎的柳长兴,那因为用力而变得有些红的脸,不怎么想将柳长兴松开,恨不得保持这个姿势一直到天荒地老。但考虑到自己是习武之人,力气太大,也不知道是否会让柳长兴受伤,最终还是将柳长兴的手放开,看着他像一只炸毛的猫咪一样,在松开的刹那蹦到了对面,逃离了自己的怀抱。 “抱歉,刚才我有些出神……”瞧着柳长兴手腕上的迅速肿起来的红印,展昭心里是满满的愧疚,想要伸手用内力去帮他恢复,可一想到这是由于自己造成的,他又把手缩了回去,害怕遭到拒绝。 “瞧刚才的样子我还以为展大哥你走火入魔了呢!幸亏只是出神!”揉揉已经有些肿的手腕,柳长兴气儿有些不顺,不过看着展昭的模样,他又不忍心对这个一直都向着自己的大哥说狠话,只能轻微的刺儿了他两句。 “我还是帮你处理一下吧,要不然你的手腕可能今天会一直有些肿。”没有在意柳长兴的出言不逊和没大没小,展昭的眼睛一直都盯在他的手腕上。瞧着那和白皙皮肤对比明显的红肿,终于鼓起勇气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实际上以前他也经常这么做,在柳长兴练武受伤的时候帮他处理,但不知为何,今天的开口就是这么犹豫,甚至还会感觉到一些不好意思,明明是以前做惯了的事情,现在却觉得让人有些脸红。 “当然是展大哥你处理了,要是我的话,可能也只会把它晾着吧!不过我们先出去大吃一顿、聊作庆祝怎么样?这肚子饿的都要闹翻天了!叫着想吃烟华斋的醉鱼,简直要馋死了!”要么说吃货就是吃货,在受伤的情况下排在第一位的也只会是吃。至于手腕,那是什么鬼?为了美食,先让他忍忍把! 看着柳长兴因为提到醉鱼那亮晶晶的眼神,展昭也不好回拒,只是点了点头就跟着柳长兴一起往外走。现在开封府的案子已经告了一段落,刚才出来的时候展昭也问过公孙策今晚上不会有什么事,所以现在这个开封府的大保安走出去,也没有什么顾虑,难得的可以享受和心上人一起出去吃饭的美妙时刻。 “长兴,你的手腕我先用内力帮你疏通一下吧!要不一会儿到了烟华斋,可能会影响你用筷进食。”看着柳长兴活泼的在前面走着,展昭虽然对他影响了开封府的形象有些皱眉,但在他的眼中,还是柳长兴的健康更加重要。三两步走到柳长兴的一旁,他的语气十分的诚恳,而其中浓浓的关心更是让人听了倍觉温暖。虽然只是一件小事,但对于柳长兴来说,却是不用言说、甚至比得上开封府破案的大事。 “真的么?”转了转自己的手腕,柳长兴还真的感觉到有些疼痛。想着一会这只手要在餐桌上体现出其巨大的实用价值,柳长兴虽然感觉到有些不好,但还是将它交给了展昭——这个自己十分信任的人。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开封的街上,百年难得一见、千年难得一闻的出现了两个男人手拉手的场景,其中一个男人小心翼翼的握着另外一个人的手腕,而另外一个则是面目没有什么反应,但耳垂在慢慢的变红。这些都还不算,最最最重要的是,这其中有一个人,在开封府任职的多年中,从来都是面热心冷、铁面无私,而他的名字在江湖和朝廷都让人无法忘记,仅仅只有两个字——展昭! “看来这个展昭还真是对那个小捕快上心啊!”坐在茶楼之上,一天没有露面、只是在开封府默默的刷了一遍存在感的简溪和同他背后的男人在二层喝茶,而这样的旷世奇景,两人也是注意到了。瞧着自己和心上人已经在一起两年了都还没能如此光明正大,在简溪和身边坐着的家伙,不由得吐出了一句羡慕嫉妒恨的话。 “什么叫小捕快?人家是我兄弟好不好!那个展昭算什么,要不是看他还算是护着长兴,哼哼,那天我绝对不会那么轻易收手的!”一旁坐着的简溪和也不是傻子,自然看出了展昭对柳长兴的心思。再联想那天自己和柳长兴在尤府时候的谈话,还有昨天柳长兴突然插手展昭随即就放轻力道、也不害怕自己伤了他的模样,他要是再不知道这两人之间的猫腻就真白瞎他这双慧眼了! “那你觉得我们应不应该去会会你这个好兄弟呢?”看着开封府竟然也有选择这条路的人,还是如此名满江湖的大侠,男人不禁有些吃惊。但这吃惊所形成的情绪绝对没有比听到简溪如此的维护柳长兴更加强烈。本着自己不爽也绝不让他人快活的想法,男人准备去搅一搅局,最起码不再让展昭在江湖上板着他那张看着就是典型仁义道德的脸,然后用他庞大的交友圈逼着自己和简溪和出现。 “这个……有些不太好吧?人家两个,我们凑什么热闹!”虽然不满展昭这样死板的人和自己的兄弟有什么暧昧,但简溪和也知道打扰人家谈恋爱是要被雷劈的道理,现在眼看着就是柳长兴和展昭在过二人世界,对于男人的提议,他内心有着百分的犹豫。 “哪里是去凑热闹?柳捕快既然是你兄弟,你当然要去给他把把关。展昭这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就敢拉着你兄弟的手,你能放心他和你兄弟单独共处一室么?”瞧见了简溪和眼中的不愿意,男人又加了一把火。反正他现在是没什么可操心的,只要静静的等待时间走过、上面倒台就好,而这段时间只需打发时间、注意安全。联想到上一次自己看着心上人和柳长兴吃饭的心酸和愤怒,男人带着你不让我好过、我就不让你男人好过的心,出了这么个主意。 “对啊,长兴可才十八岁,这展昭实在是太蔫坏了!这样让长兴以后怎么找姑娘!我还没带他见识过开封最有名的花魁呢!”拍着桌子,简溪和听到这个就变得激动了起来,连桌子上的茶也不喝了,直接就甩开袍子走出了雅间。他这些年交的朋友可就这么一个,有意思的也就这么一个,可不能随便的让大灰狼给叼跑了去!这还没品尝过女色就选择了男人,实在是太亏了!(呃,好像暴露了些什么!) 不过,兄弟,你是不是忘了啥?你的另外一半还在这茶楼之上呢!默默的看着自己的心爱之人走远,男人终于悲催的认识到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怎么就忘记了这家伙和柳长兴那小混蛋关系好呢!怎么就忘了他们一起吃饭一起偷东西的友谊呢!不过,这家伙竟然要带柳长兴去青楼,这是怎么一回事!不太放心的男人随后也跟上了简溪和的脚步,风风火火的跑到了茶楼对面的烟华斋。 与此同时,在外面享受美好休闲时间的也不止简溪和两人这一伙,还有穿着便服在街上挑拣小玩意儿的庞统。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被柳长兴拒绝了的庞大将军,虽然好些日子没有理会柳长兴,但不代表他忘记了这一茬。这不,等到休沐之时,他就来到了街上,打算找些有趣的东西当做赔礼。可刚刚逛了没有多久,就看见展昭和柳长兴牵着手上了烟华斋。打开扇子皱着眉头,看了看身后破军手上的东西,庞统也改变了目的地,目标——烟华斋。   ☆、第八十八章 这一厢展昭和柳长兴刚刚坐到了烟华斋的雅间,那一厢简溪和就带着他男人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等他们敲开门的时候,小二连菜名还没有报完呢! “你这家伙,怎么还敢出现!不怕我揍你啊!”看见简溪和,柳长兴当第一反应就是吃惊,随后就是想起了自己昨晚上因为他那大力当一掌的提心吊胆。当然,他也就是说了这么一句,现在事情已经完满解决,就算是生过气,以柳长兴当心性也是会很快就忘在脑后的人。 “揍我?为什么揍我?我可是帮了你很大的忙!”丝毫不知道客气,简溪和让小二加了两副碗筷,又多点了两个菜,坐在了柳长兴当旁边。而他男人,也只好坐在了展昭的旁边,与展昭相看两厌。 “帮忙?我看你是帮倒忙吧!你知道尤嬷嬷因为你那一掌差一点魂归西天么?”瞧着简溪和如此大咧咧的模样,柳长兴嫌弃的往后坐了一坐,距离搬的离简溪和远了一些。这家伙现在看着一点儿都不靠谱,自己当时是怎么瞎了眼就拜托了他呢! “哦,你说她啊!因为我本来就是去杀她的啊!现在她能留下一条命,已经是我手下留情了好么?你知道因为你,我的金字招牌都没有了!”简溪和觉得自己挺无辜的,本来干的就是杀手的行当,出招应招招致命,现在因为某人拜托没下死手,结果还落了一身埋怨! “什么金字招牌啊?你早就没有那东西了好么?”听着简溪和说的自己好像很尽职尽责的样子,柳长兴送了他个白眼儿。“你知道我都快要吓死了,生怕尤嬷嬷一个不好,然后牵连了整个开封府的人!要不是展大哥一直在安慰我,我想死的心都有了!”柳长兴的话真是极尽夸张之能事,说的自己好像多么有气节一样,让旁边不了解他的男人都为之惊叹。没想到一个开封府的一个小捕快,都这么为公平正义着想。 “就你,还想死?还是别说话了!”虽然一起待着没有多长时间,但以简溪和的眼光还是可以看出柳长兴的本质的。知道现在他说的都是胡诌,直接就给他倒了一杯茶,堵住他的嘴,让旁边的展昭和男人看着都有些想要发笑。 “别,你别以为给我倒杯茶,就能弥补你的过错,怎么着这顿也得你请!这才能让我的五脏六腑好过!”就算是茶水堵住了嘴巴,也堵不住柳长兴想说话的心思。其实这一点早就在简溪和他们进门的时候,柳长兴就想好了。尤其是在他还加了那么多菜的情况下,更是让他起了这样的心思。本来柳长兴是打算这顿由自己来请展昭的,甚至还打算银钱不够,就找白玉堂来凑的。但谁想到简溪和带着一个人过来了,那就干脆让他充当这个冤大头! “嘿,我帮了你忙,你还要我请你吃饭?这算是哪门子道理!”虽然简溪和钱多,也不在乎这个,但不代表他人傻。听着柳长兴这么大的铺垫加上最后的一句话,要不清楚他是在盘算什么,那就白吃了这么多年的米饭。 “当然是我们柳家的道理啦!你看你是个杀手,杀手赚银子不比我们公门中人多啊,我那一年的俸禄还不到二十两,你们一个单子就上百两,你忍心让我请么?”在银钱方面问题,柳长兴从来不避讳自己囊中羞涩。他的痞子原则就是“吃别人的永远比吃自己的香!”当然,这也是面对特殊人群,比如像简溪和这样的,要是面对展昭,估计他不忍心;要是面对庞统,那他就更是不敢了。 “不如让我请怎么样?”就在简溪和刚想要回话的时候,雅间的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带着玉冠的男人,他一身月白色的锦服,看着十分温文尔雅。但是行走的时候,大片的麒麟纹络在白衣上若影若现,真正的显示出了主人家的内在性格。他的身后默默跟着一个身着黑色劲服的男人,脸上全无表情,看起来十分肃穆,但那手上拿着的各种木雕、零食,却破坏了整个人的形象,带有这一点点的有趣和滑稽。 “庞统?” “庞将军?” “庞大哥?” 一个人的名字引出了三个人不同的称呼,而他们各自对于庞统的到来,则是带着不同的态度。 “庞大哥,你怎么在这儿?是过来吃饭还是……”就算柳长兴脸皮再厚,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说庞统是来找自己的。他可是刚刚拒绝了人家的要求不久,哪里敢再戳人家的痛处! “我哪里是来吃饭的?只是今天休沐,闲来无事,正好想起前些日子惹你不快,特来赔罪。本来是想要去开封府的,没想到会在半路上遇见你,所以就跟进了这烟华斋。希望各位不要介意!”在还未进来的时候,庞统就知道屋子里肯定不止有柳长兴一个人,但等他到了门口的时候,才发现房间里竟然还有别的人。不过,依照他的本事又哪里需要忌讳别人,所以就直接找了个话头推门而进。 “我们哪里会介意,有人请不是正好?也算全了柳长兴这家伙的心愿!”在继展昭之后,简溪和又发现了一个对于柳长兴来说更加棘手的人物,那就是这个飞星将军庞统。听着他和柳长兴的对话,再看他那个部下手上拎着的东西,就知道他对柳长兴不安好心。不要问为什么简溪和清楚那身后之人不是家丁,没有那个家丁或家仆会走路还悄无声息,如同自己这个杀手一般。而他身上的戾气,即使收敛的再好,在进来的那一刹那,也瞒不住自己身上的同类感应。 “简溪和,你不说话能死么!”回头给了阴阳怪气的简溪和一句,柳长兴转过头去带着笑回看庞统。 “庞大哥,我们当然不介意你来,只是我们这菜已经点完了,你看……”柳长兴虽然知道对方这次来找自己是好意,可他真的没有勇气和这个人一起吃饭。不说他上次拒绝过庞统的事,就说这个人见过了自己喝醉酒的模样,还把自己抱在怀里,柳长兴就觉得无法和他面对面的进食。 然而,庞统却不这么想,他眼角的余光可一直落在了展昭的身上。想起这个人对柳长兴的心思,还有他刚才拉柳长兴手的举动,庞统觉得自己必须做些什么。所以就故意的装作没有听明白柳长兴的委婉拒绝,而是十分帅气的将扇子合上,然后豪迈的说了一句“无碍”,就坐在了柳长兴身边的空位上。 无碍!无碍你大爷啊!瞧着庞统坐的位置,柳长兴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不是说庞统聪慧异常么?不是说算无遗策么?怎么自己这点人话中的拒绝含义就听不明白呢!事到如今,柳长兴也没有什么办法了,只好也呵呵的做了下来,只是暗暗的把身子又向简溪和身边移了移。 而这全程,展昭除了皱眉就没有说话,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不知道怎么说。说这里不欢迎你,你们都给我滚蛋?这事展昭干不出来,所以他只有默默的忍耐,忍耐着自己的头一号情敌坐在了心上人的旁边。倒是简溪和看不下去了,主动出了声,不愧为中国好闺密。 “小捕快啊,”拿着一杯茶,简溪和摇晃了一下起了这么一句。 “啊,怎么突然这么叫我?”这边柳长兴还在为庞统就坐在自己旁边的事纠结着呢,那边的简溪和就突然莫名其妙的说了这么一句,引起了他的注意。 “小捕快不想知道为什么我今天突然出现么?”晃悠着手中的茶杯,简溪和装作百无聊赖的模样,好像只是随口那么一说。 “你什么意思?”柳长兴没有听懂简溪和的意思,也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间就这么问。 “我啊,是说,你知道你的展大哥昨晚上干了些什么么?”将茶杯放下,简溪和言笑晏晏的看着对面一直维持着同一表情的展昭,眼睛里闪着精光。 “昨晚?”想起昨晚展昭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看护着受伤的尤嬷嬷,柳长兴还是不明白他的意指。难道展大哥背着自己干了什么不好的事?应该不会吧!他的人品这么好,应该是别人干坏事才对。对展昭的无条件信任,让柳长兴心里一点也没有不好的猜测,只是带着一丝丝的好奇。 “昨晚上某人可是违背了他从不求人的原则,主动的跑到了百晓生那里,询问我的消息呢!不过几个时辰,就有一大帮人找到了我,丐帮、双龙帮、海盐帮,如果不是展昭的存在,我还不知道这汴京城竟然有这么多的帮会据点呢!”双手支着脑袋,简溪和的笑容越来越大,与此同时,展昭的脸色也越来越冷,甚至有了羞恼之意。他手上的拳头在桌下紧紧的握着,但脸上却尽力不显出分毫。只是坐在他身边的简溪和却把这一切看了个明白,嘴角翘得很高。 “展大哥求人?怎么会?”对开封城内有多少帮派柳长兴并不关心,他最关心的是展昭求人这件事。展昭,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南侠,开封府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凡事都靠自己,不愿意有一丝一毫的麻烦别人,这样的人怎么会去求人?而在场的另外两个不知情者也对这件事感到十分震惊。展昭竟然有一天也会求人?一向镇定的庞统不禁动了颜色,而他后边站的破军更是忍不住将视线投向了一旁坐着的被讨论的本人。 “我也想知道怎么会呢!本来只是想隔几天再出现的,结果被逼的没有了办法,只能先把东西交了出去!不过,能受到南侠这样的待遇,我估计也是头一个吧!真的很光荣!”换了个角度,简溪和盯着柳长兴的脸,看着他失魂落魄的表情感到开心。果然,与其让这个小家伙跟了庞统,还不如让他跟了展昭!至少那个人更招人待见!最重要的是更好欺负! “展大哥你,是因为……”低着头,柳长兴想到了自己昨天说的话。是因为自己吧,是因为自己说过想要找简溪和,所以展大哥才会去硬着头皮求人。他平常不说,可是内在的骄傲让他从不会轻易放弃,更不会让他轻易的向人求助。这一次肯定是因为自己内心愧疚,因为自己无理取闹,因为自己…… “不是,我只是想让这个案子快些结束。”看着柳长兴的模样,展昭就知道他又陷入了一种自责的状态。他用眼神瞟了一眼旁边的男人和简溪和,示意他们不要再多说,然后就开始安慰柳长兴。虽然只是淡淡的一句,但却带有着无限的温情。如果有哪个人愿意为了尽力实现你的一句话,不让你委屈而去做从没有做过的事,那只能说他是真的对你好,或者说他默默的将你放进心里。而展昭就是这样的人,他从没有对柳长兴说过什么,但是他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为柳长兴着想,安静的保护着他的一切。 “展大哥,我知道你……” “咳咳,菜已经到门外了,要不我们边吃边说吧!” 就在柳长兴要对展昭表示些什么的时候,庞统有些听不下去了,他轻轻咳嗽了两声,算是提醒这两个人旁边还有自己的存在。而随着他的话,小二也走到雅间门外,推开门口,端上来了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佳肴。那诱人的香气、美丽的装盘,一下子就吸引住了柳长兴的视线,而他想要说的话,也就这么不了了之。 这样的情形,在场的人都看得明白,心里暗暗的慨叹。展昭这个榆木脑袋,还有许多弯路要走,而他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和一个身为吃货人生最重要的东西争宠,它的名字叫做——美食!   ☆、第八十九章 这边柳长兴等人虽然是气氛有些奇怪,但总体来说,却是十分愉快的,有人请客吃饭不花钱,这让柳长兴陶醉在美食的海洋中。之前的点的酔鱼、醉虾吃的不过瘾,又把小二叫上来要了个八宝鸭和卤鸡,一边一个那是吃得相当快活。而在不远处的皇宫大内,面对着山珍海味的宋仁宗,则是根本没有什么心情将面前的美食下咽。 “母后她还是不肯见朕么?”将筷子停在半空中许久,宋仁宗还是将筷子放在了桌上的箸枕之上。冲着一旁的陈林摆了摆手,让人撤下面前这一盘盘已经凉透的菜肴。 “官家,太后娘娘只是刚醒来不适应,您还是端待一些吧!”让一旁御膳房侍候的小太监将桌子上的东西撤下去,陈林站在宋仁宗一旁,看着这个他由小看大的皇帝眉头紧皱,心里也不是特别的好受。 要说天家无亲情,这在宋仁宗身上可没什么体现。可能是因为后宫没有孩子吧,所以宋真宗的皇后或是妃子对他都很好,尤其是现在的太后娘娘,真的是没有比她更加出色的母亲。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刘太后无法接受自己养育了这么多年的儿子转瞬间还要称另外一个女子作为母亲,尽管那个人才是她孩子的亲生母亲。她寻死就是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二她现在又被救活,就更加的不想面对。 “朕也想多端待一些,可是母后她,还是不肯见朕啊!这醒了都两天了,一口水不喝、一口饭不吃,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啊!更何况母后现在是大病初愈,身体本就虚弱!”想到这事儿,宋仁宗就觉得头疼。本来在太医将刘太后救回来的时候,自己是很开心的。可这开心还没两分钟呢,想要进去探望母后的自己就被赶了出来。这可是三十多年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这让自己怎么一下子接受! “您说的是。太后娘娘现在的身子的确不好,所以奴婢已经让王喜儿去那边看太后娘娘了,一有消息马上就回给官家您。太后娘娘如今吃不下还有着身体虚弱的原因,并非是跟您置气。而您呢,身上肩负着天下的重担,更是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放松啊!”瞧着宋仁宗刚刚只动了几口,陈林亲手给宋仁宗倒上一杯参茶递到近前,语气就像是在哄着小孩子吃饭一样哄着他。 “唉,朕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母后这样做真的让朕寒心,手心手背都是肉,朕的亲娘在外面受了那么多年的苦,朕难道就不能有所补偿么?当年的事情母后虽然是受害人,但怎么说也是参与其中。而且朕到现在还没有给娘亲一个封号,就是打算和母后商量一下,但母后现在这个状态,真的让朕很难过!”勉强的逼着自己喝了一口参茶,宋仁宗又将它放在了桌子上。现在他满脑子都在纠结这个问题,尤其是在知道一切都源于幕后有人操控的时候,当时那心中的内疚,简直无以复加。这襄阳王虽然不是第二个梁武王,却比梁武王还让人觉得厌恶,也更加难缠。 “这个奴婢也不好置喙。只是官家还需多些耐心,太后娘娘凤体初愈,实在不宜情绪过于激烈。官家要是有什么想和娘娘说的,不是还有郭槐总管传话么?虽然郭总管平时为人过于外露,但对太后娘娘,还真是没有比他更加尽心的了!”陈林站在宋仁宗的身边,给他提着建议。别看他在宫里面这么多年还只是一个总管,但他对于宋仁宗来讲,绝对不是奴婢一类的人物,更像是一个陪伴着他的亲人。 “唉,现在也只有这样了。好歹母后身边还留着一个郭槐,要不然真是让朕更加牵挂!只是这郭槐也是个猖狂的家伙,如果不是看他待母后还算是尽心,朕早就将他处理掉了!当年的寇珠之死、玉辰宫纵火案,都有他的手笔。其内心狠毒,令人发指!”说到郭槐,宋仁宗是带着极其矛盾的心理的。既特别讨厌他,又不得不倚重他,真是让人难以抉择! “官家不必忧心,以后让他在太后娘娘身边即可。想来娘娘过段时间想通之后,也会对郭总管加以管束。只是,这李娘娘之事,现在尚需借助郭总管之手。”从心里来说,陈林是极其佩服刘太后的,但他更加同情生了孩子的李宸妃。因为这个女人可以说是太过无辜,除了过于被宋真宗宠爱,其余的她是一点儿错都没有。尤其是在外面过了这么多年的苦日子,身为皇妃和现任皇帝的母亲,她也应该受到一些补偿。 “是啊,娘亲这件事还需要郭槐和母后通气。这些日子每每看见娘亲,朕都觉得愧对于她。不仅这些年来未曾尽过孝道,现在更是没有办法给她名分。”李宸妃属前朝嫔妃,就算是当今的宋仁宗想要认她,也必须有刘太后的认可,要不然,极易使消失了这么多年的李宸妃遭到非议。 “官家不要多想,李娘娘未必在意这些。您还是多多休息、注意身体,这样两位娘娘才能心安!”看着宋仁宗无力的靠在椅子背上,陈林略带安慰的劝说着,而他讲的也并非没有道理,因为即使在已经将皇帝纳入禁止来往的永寿宫大殿中,也一再的提到了宋仁宗的名字。 “娘娘,您就进些吧!您这样又是何苦呢!”跪在地上,郭槐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上面点缀些清新小菜,看着煞是可人,极容易让人产生食欲。然而他的脸色却与这被熬得软糯香甜的白粥完全相反,苦逼的恨不得马上留下泪水。 “哀家不吃,你还是拿走吧!”看着眼前跪着的陪伴了自己大半辈子的心腹,闻着他手上白粥传来的阵阵清香,刘太后仍是一脸无谓,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被救回来之后,她就一直是这样的状态,无悲无喜、无欲无求,就像是活着的死人,看不到一丝生气。 “娘娘,您就看在奴婢这么辛苦的份上用一些吧!您的身体是自己的,好不容易救了回来,为何又要糟蹋它呢!奴婢知道您心里委屈,可这委屈又有什么用呢!官家是李宸妃亲生的,是割不断的血脉相连,您又怎么能要求官家舍弃他的亲生母亲!纵使您养了他三十多年!那也是他的亲娘啊!”瞧着刘太后生无可恋的模样,郭槐终于爆发了。他知道自家主子心里的痛,也知道自家主子内心的害怕,可是就算是再痛再害怕也不能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他已经看到了一次主子的死,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呵,亲生的就那么重要么?亲生的就问都不问哀家一声就把那贱人接进来么?哀家养了他这么些年,可以说是将所有的感情都给了他,他怎么能这么!怎么能这么!咳咳……”听了郭槐的话,刘太后的情绪激动的不行。她知道自己再怎么比也比不过血缘之情,那是一种天生的感应,但她就是不甘心啊!不甘心这一切的发生,不甘心这么多年的付出竟然比不上一次偶然的相遇,不甘心从此她所关爱的孩子眼里再也没有她!为了不见到这些,她宁可离开这个世界!因为她所投注的情感,除了这个孩子,就再也没有其他了! “娘娘,娘娘,是奴婢的错!是奴婢的错!”瞧着刘太后开始咳嗽,郭槐赶忙把粥放到一边,站起身来给她捶背顺气。能把人从死境中救回来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而刘太后所付出的就是她再也不能情绪激动了。因为毒药的侵蚀,她的五脏六腑都衰弱的不行,只能依靠补药维持。稍有动荡,就会分离破碎,这也就是为什么宋仁宗即使十分想见到刘太后,也不敢强闯的原因。因为他害怕自己的出现会使刘太后承受不住,再一次离他而去。 “怎么会是你的错呢!这都是天意啊!命运弄人,让李宸妃受了这么多年的苦,现在又回报在哀家的身上。”拿着郭槐递过来的白色锦帕擦了擦嘴角,刘太后在其上看到了一丝猩红的血迹。这样的生活,从她醒来的那一个晚上就料想到了。这个身体被毒药毁的再也经不起一丝的打击,无时无刻存在于胸腔之中的血腥味,每时每刻都需要温养的身体,除了容颜不变之外,她就像是一个废人。 “娘娘,别这么说,您会养好的。孙太医说了,只要您放开胸怀、温养身体,基本上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听着刘太后自暴自弃的话,郭槐的眼神也黯了下来,但他还是坚持用鼓励的语气去和刘太后对话,希望能让她燃起对生活的信心。 “行了,哀家知道你的忠心。只可惜,你跟着哀家,估计下半辈子也没有什么出息了。”在郭槐的服侍之下,刘太后立起身靠在了床头。她的头发散乱,却带有一丝我见犹怜的美;她的眉眼虽然没有活力,却并不像生病一般憔悴。只是她整体上的精气神,却再也没有之前的那般昂扬了,拥有如二十几岁一般如花的娇艳,却像是将要垂死的老妇一般。 “娘娘,您说什么呢!奴婢能跟在您的身边,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瞧着刘太后的模样,郭槐转过头按了按眼角,然后又转回来弯着嘴角,递上了刚才放着边上的那一碗粥。 “福气,跟着我的人哪会有什么福气啊!”或许是被郭槐刚才那一通劝说说服了,或许是自己认命了,这一刻刘太后竟然没有拒绝郭槐,而是由着他一勺一勺的喂给自己喝。现在的自己儿子已经没有了,能陪着自己的也就剩下这个奴才,又怎么能让他不好交差呢!而且自己这个身体估计再怎么吃,也就是这么一回事!还是让他安一下心吧! 这么想着,刘太后就吃了小半碗粥,虽不算多,但好歹也是这几日的第一次进食,真的很不错。看着那空了的半碗,郭槐喜得给外面的王喜报了信儿,而王喜又马不停蹄的往宋仁宗那里赶,只为了传递一个好消息。而这样的开端,也预示着他们母子两人,终于有了和好的可能,虽关系不会如同以前那般亲密,但也会慢慢的有所起色。 两个人的关系,就是两个人之间不断磨合的过程。或许有一天你会觉得不舒服,会觉得很难过,但请不要轻易放弃,因为另外一个人,可能也会如同你一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而如果你适当的放下,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第九十章 “官家,官家,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肯吃东西了!”从永寿宫而来的王喜是一路小跑着进了宋仁宗的大殿,因为事先说过不用通报,王喜是一路畅通无阻,直接跪到了宋仁宗的面前,向他禀明了这个好消息。 “什么?你说母后吃东西了!是真的?吃了多少?吃了什么?”这边的宋仁宗正因为刘太后不肯进食而感到揪心,那边的王喜好消息就已经传到,弄得他是再没有心思去批阅奏折,而是赶紧问明情况。 “回官家,太后娘娘进了半碗清粥,两三口小菜,虽是不多,但最为养人。孙太医说了,如果继续这样进食的话,娘娘痊愈,指日可待。”抬起头,王喜的眼睛在闪闪发光,不难看出其中的喜悦和开心。要知道,这些日子因为这母子俩,整个后宫都处于一种风雨欲来的氛围之中。宋仁宗阴沉的脸,让后宫所有的人都不敢说话,走路都轻飘飘的,生怕哪里不对触怒了这位在爆发边缘的皇帝!现在好了,太后娘娘已经吃饭了,这就证明母子两人已经开始缓和,无论对谁,这都是一个好消息! “指日可待?指日可待就好啊!走,朕这就去瞧瞧!”因为刘太后吃饭的消息内心而喜悦的宋仁宗这时候已经忘记了那所谓的禁令,而是直接带着人打算跑到永寿宫去瞧瞧。但他没记住,不代表别人不清楚,这刚刚走下楼梯没几步,后边的陈林就跟了上来。 “官家,太后体弱,可能这个点儿已经乏累了,要不要奴婢前去通报一声?”弓着身跟在宋仁宗的身边,陈林把话说的十分委婉。他不说刘太后不一定会面见宋仁宗,而是讲太后身体不好,需要宋仁宗多多思虑一番。这话说的就很艺术了,至少没有当场打宋仁宗的大脸。 “你说得对,朕还是先同母后说一声比较好。”想起之前几次被拒之门外的经历,宋仁宗刚刚升起的心又降了回来,脚步也停住了。他的内心是很希望能去永寿宫看看从小照顾自己长大的女人现在怎么样?但现实就是,现在自己去也不一定会像以往一样被热情的接待。 “那奴婢就先去请示娘娘。待娘娘回话之后,奴婢再回来禀报官家。您觉得如何?”脑子稍稍一转,陈林觉得自己盘算的不错。这样既不伤皇帝的面子,也不上太后的脸面,宫里的宫人也能好过一些。 “那就这样吧!陈林,你年纪大了,就不必多跑了,让王喜去就行。王喜,你看看太后现在是否睡下?如果没有,马上回报,朕前去探望太后。”挥挥袖子,宋仁宗把刚刚到这里的王喜又赶了出去。而在王喜出去的时候,宋仁宗也开始忐忑起来。母后到底会不会见他?他应不应该现在和母后说娘亲的事?假如自己提议侧封娘亲为太妃,会不会伤到母后? 没错,就是太妃。大宋奉行儒学,“礼”之一字更是尤为重要。宋仁宗深知,如果册封李宸妃为太后,必将遭到群臣诘问,也会伤到太后的心。于是他就主动给自己的母亲降了一位,倒不是有亏待母亲的心,只是觉得凡事不应过于苛求。太后这样的尊位,那是先皇的皇后才应该有的,也是刘太后应得的,就算她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也一样。除此之外,当年的事还牵扯到太多的人,无论是先皇的冷眼旁观,还是妃子的落井下石,亦或是宫人的见风使舵,追究起来太多人都有错,还不如趁早放下,难得糊涂。至于那个为了保护自己而丧生的寇珠,为了保护母亲而死去的宫人,还是在宫中给立个牌位比较好。那都是救了自己和娘亲的人,生前不能得到应有的奖赏,死后也要让他们得到流芳百世的英名。 就这么在大殿中来回踱步,宋仁宗静静等待这王喜的回报。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王喜就再次的冲了回来,满头大汗却面目喜悦,明显就是刘太后应允的模样。 “怎么样?母后情况如何?她愿意见朕了?”还没等王喜跪下,宋仁宗就焦急的问了出来,可想而知,他内心是多么牵挂着刘太后。纵使他知道这个女人当初有杀了自己的心,纵使他知道这个女人害了自己的母亲流落在外那么多年,但他还是牵挂着这个女人,因为她对自己是真的好,而且是自己过去那么多年来的支柱和依靠。 “回官家,奴婢并没有见到娘娘,但郭总管说娘娘精神很好,现在还清醒着,心里也挂念着官家,想要同官家说说话。”王喜没敢虚报,他是真的没有见到刘太后,所以并不清楚刘太后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但他又不敢扫了皇上的兴致,只好把自己和郭槐的对话搬了出来。 “精神好就行啊!身体还可以再养,但精神却是怎么养也养不出来的!陈林,看来母后并没有怪朕,她还是很在乎朕的啊!”回头看着头发已经略微有些斑白的陈林,宋仁宗的表情中带着兴奋。感叹了一句之后,随即就命人准备御辇,在黑漆漆的夜里,直向永寿宫进发。 “娘娘,官家到了!”撩起寝室的帘子,郭槐静静的走了进来,而他的身后跟着的是有些忐忑的宋仁宗,虽然刚才兴奋的不能自已,但到了刘太后的面前,还是不免有些担心。 “是官家来了,郭槐,快给官家搬个椅子。”手轻轻抬起吩咐郭槐,那腕子在灯火的照耀下白皙的都快要透明起来,纤细的手腕好像看上去一下子就能折断,这让看过刘太后前后变化的宋仁宗不免有些心酸。 “母后,不用忙活了!儿臣就是来看看您。瞧着您气色渐好,儿子就心满意足了!”拒绝了郭槐拿来了椅子,宋仁宗就坐在了刘太后的床边。看着那如同青春回返一般的容貌,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这宫中秘药醉花阴的效果果然不同凡响,即使是救了回来,毒素仍旧无法散去。不过就算是保持了容貌又怎样?母后她再也不能如同以往一般健康了。 “唉!听说官家这阵子总来探望哀家,却被哀家拒之门外,内心感伤,食不下咽啊?”刘太后的声音幽幽的,好似没什么力气,但说话却如同以往一样直白。但是她用的名字,却不再是亲切的祯儿,而是在宫中人人皆可称之的官家,这让宋仁宗不自觉的有些皱眉。 “母后,儿臣这也是挂心于您,并不是……”听到刘太后的问句,宋仁宗就知道这是又一轮的劝诫。多少次母后也是如同这般的感叹?感叹之后又告诉自己要珍重身体,才能扛负起这偌大的江山!本以为再也不会听到这样的话了,没想到母后对自己的关心和期望并没有变! “哀家不是不想见你,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对你,怎么这点你就想不明白呢?而且,哀家只是后宫的太后,你总不能因为哀家而辜负了千百万大宋的百姓吧!咳咳咳……”虽然因为宋仁宗有些心寒,但刘太后怎么可能对注入了这么多年感情的儿子自伤的行为视而不见?更何况这还牵扯到天下万民的福祉?根本不能轻忽。 “是是是,母后教训的是,儿臣再也不会了,只求母后保重身体。”瞧着刘太后咳得撕心裂肺,宋仁宗哪还敢说些什么,只是赶忙的递上锦帕,从郭槐手里拿过事先准备好的水,服侍着刘太后喝下。 “哀家知道官家的为难,也知道哀家的确有些对不住当年的宸妃。所以,无论官家打算给宸妃一个什么样的名分,哀家都不再计较了。官家想做的事尽管去做,哀家只要在后宫养老便好。”用明黄色的锦帕按完嘴角,刘太后悄悄的将带着红色的那一面掖了进去,不让正端水的宋仁宗看见。但这样的一幕,宋仁宗没有看到,却让郭槐看了个明白。他暗暗的低下头,再次慨叹自己主子的不易,也为主子如今的身体感到悲哀。 “母后说的这是什么话?在儿臣心里,母后的位置却对是不会更改的。儿臣始终是那个刚刚登基凡事都需要依靠母后的孩子,只求母后养好身体,不要让儿臣孤零零的一个人面对这大宋的江山。”听着刘太后好像要扔下自己不管的样子,宋仁宗的心里有些恐慌。他已经适应了背后会有一个人站在自己的身后,尽管她并不能做些什么,但只要有她,自己就会有无限的信心和勇气,去面对各种困难。虽然现在的年纪还如此依靠母亲有些奇怪,但刘太后的手段,真的让他佩服,并视作最后的依靠! “官家,哀家哪里会扔下你呢?哀家只是累了。这些年为大宋、为你、为先皇、为名为利,哀家实在是太过劳累了!也该是时候享享清福了!册封李宸妃的懿旨就由你帮哀家拟了吧!哀家的凤印有郭槐收着,用的时候找他就行。哀家累了,夜也深了,明天官家还要早朝,就不多留你了!”看到了宋仁宗眉眼间的惊慌,但刘太后觉得已经没有力气再像以前安慰他了,也没有力气再成为他的支柱和依靠了。就让一切都随风飘逝,而自己,最终也将品尝自己亲手种下的苦果。 “母后……”轻轻的喊了一句,宋仁宗的手在袍袖下有些颤抖,他很想拉住刘太后的手,但又不能这样做。看着刘太后轻轻闭上眼睛的模样,宋仁宗此时也只有强忍住内心的悲痛,起身离开这飘荡着药香的宫殿。 “郭槐,刚才的话你也听见了。要好好照顾太后,太后有什么需要一定要及时的同朕说。如果太后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也要找人告诉朕。朕会让孙太医一直守在这里,而你也要加倍的小心。当年的事朕虽然不会再计较,但并不代表着朕心中没数。你的罪过就留着伺候太后来偿还吧!太后在一天,就有你的一天好日子,太后若是不适,朕会让你更加难过!”等出了殿门,宋仁宗对着跟在自己身后的郭槐说了这么一番话,让陈林将他捧着的凤印接过,看着他跪在地上颤抖的样子心里很是满意。 “奴婢一定会精心照顾娘娘!万死不辞!”听着宋仁宗散发着寒气的话,郭槐内心庆幸着自己跟了一个好主子。主子虽然没为自己讲情,但她让自己将凤印转交给皇帝的行为就证明了她对自己的看重和信任,也就在无意之间救了自己一命。 “你知道就好。还有,尤嬷嬷的事不要告诉太后,就说朕已经放她回家!你知道,朕不想再让太后烦忧,如果太后知道了,情绪有什么不对,朕相信,你也会跟着一起,甚至千百倍的难过!”高高的俯视着低头跪在地上的郭槐,宋仁宗留下了最后一句话就离开了。虽然来的时候是风风火火、带着无限的喜悦,但走的时候,宋仁宗的背影却怎么看都有些悲凉。以后就是他真正的自己撑起这片天了,坐在御辇之上仰望星空,宋仁宗的眼神好像看到了无限宇宙外的苍穹。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昔有先皇宸妃李氏,温慧宅心,端良著德,自先皇驾崩之后,潜心修佛,为我大宋祈福三十余年,当芳流彤史,母仪家邦。今还归尘俗,感其为天下百姓之劳苦,朕仰遵慈谕,特封皇太妃,号壮慈,以表朕心存感激,供天下效仿。钦此!” “奉圣母皇太后懿旨,先皇宸妃李氏,端柔恭顺,温慧秉心,六行悉备,久昭淑德。曾闭门三十余载,为我大宋百姓祈福,今出关,秉承先皇遗愿,特封其为太妃,封号壮慈,以彰其功!钦此。” 在五天一次的大朝之上,在文武百官的瞩目之下,两道旨意就这么被念了出来。群臣叩首、三呼万岁,由此正式的定下了先皇李宸妃的身份,也让后世记住了李宸妃这个名字。至于牵扯到这件事的有功或有罪之人,皆被宋仁宗找了各种理由进行赏罚。尤嬷嬷最终还是没能逃离死亡,但她的儿子却留在了人世。雨墨也无法接受和杀死姐姐的仇人相处在一起,最终被厚赏离宫,寻找到一个乡村隐姓埋名。而宫中的那些所谓眼线,也都被查探而出,进行了一次史上最大规模的清洗活动。至于狸猫换太子的事情,那是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的真相,最后也会慢慢的被淡忘在历史的长河里。而现在最令开封府人头疼的,又有了一个新的人物,他走街串巷,流连于官宦家中,勾引名家闺秀,像一个采花大盗,却又故作风雅,在案发现场,每每留下一只欲展翅高飞的金丝蝴蝶。他的名字叫做——花蝴蝶。   ☆、第九十一章 “大人,您找小的前来,有什么事么?”一大早上,柳长兴刚刚按照展昭的要求在演武场站完马步,就接到了包大人让自己到书房的消息,于是颠颠的跑到了书房。可进去好一会儿了,满屋子的人却都只是阴沉着脸色,没有一个人说话。观察了好半天,柳长兴终于忍不住了,斗胆问了一句。 “啊,是柳捕快啊!真是对不住,本府没有听到你进来的声音。”抬起头,包拯这才从思绪中走出来。这倒不是因为他年纪大了耳朵不好,实在是因为他今天接到的案子是出乎寻常的难以办理。 “不,是小人的错。敢问大人,找我来,是有什么案子么?”瞧着包拯和自己认错,柳长兴感觉肝有些颤。虽然已经习惯了开封府上层的和蔼可亲,但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吓人。你能想象那黑脸老头朝着你笑,露出一排白牙的模样么?这幸亏不是在夜里,要不然真的会被吓哭。至于公孙先生,那就更是骇人了,他不笑倒是还好,最起码没有什么错误。他要是一笑,肯定不知道有哪个倒霉鬼触了他的眉头,然后一大批整人的点子又从他的脑海里出炉! “是啊,今天本府去上朝回来,路遇凤阳长公主的轿子,她向本府提了一个案子,是关乎最近汴京城内几家官宦府上的事儿。”包拯想着那凤阳长公主——当今圣上姑姑的彪悍模样,就感觉后背发冷。谁能想到一个年过半百的长公主竟然有勇气踹自己的轿子呢!幸亏路上行人不多,要不然这一辈子的脸面都丢干净了! “几家人?难道这案子还不止发生在一处?”柳长兴听了包拯的描述有些惊了。谁不知道开封府是黑脸包公的地盘?还敢在这里作案?竟然还不只做了一起,而是好几起?不想活了? “的确如此。今日我陪同大人下朝归来,被凤阳长公主拦住。长公主同大人讲,说最近有很多官宦人家的小姐被人迷奸,案发现场均留下一只展翅欲飞的金丝蝴蝶,十分嚣张。而此人平民百姓不挑,专门挑这名门大户下手。这也是为什么大人直到长公主报案才发现的原因。”直到包拯说不下去,展昭身为一个理解上司的下属替他圆了过去。实际上,他也被今早上的场面给吓到了,谁能想到一个长公主会主动下轿去踢大人的轿门呢!而且自己还不能拦着,那个人可是长公主啊! “金丝蝴蝶?那是什么东西?”这下子柳长兴就更惊了。这贼人也太胆大了,迷奸也就算了,还这么张狂的留下证据,这是自信自己永远不会被抓的意思么? “那是一种十分精致的装饰品,通常佩戴在女子的发髻之上,用金丝镶嵌镂空而成,造价不低。”说话的是包拯右侧坐着的公孙策,当知道自家府尹被长公主给踹轿门之后,他也是一脸不敢相信。但随后就可惜自己没有亲眼所见,以长公主的彪悍,想来包拯应该是十分狼狈吧! “不是,小人有些糊涂。这是采花贼吧?为何还要在现场留下那么个造价昂贵并且可以成为物证的东西?如果他这么有钱,为什么不去青楼啊?”柳长兴话虽然说得粗俗,但却不无道理,这也是开封府众人为之困惑的原因。 “这我们也不清楚,只是江湖上的采花贼并没有这么个人物。而且据长公主所说,贼人轻功高绝,公主府里竟然没有任何人发现贼人的踪迹,只是在第二天早上,嬷嬷醒来之后才发现主子出了问题。而且长公主说,被害者根本不记得那人长得具体是什么样子。倒是有模糊的印象,说贼人风流倜傥、容貌俊秀,但如果不是因为晨起发现身体不对,仅仅会以为这是一场梦境。”关于案子,展昭总是严肃又认真。而且他对那所谓的受害者并没有什么避讳心里,查案子如果不将事实都说清楚,那将会对办案过程造成许多的不利因素。 “原来是这样。那有没有可能是江湖上新兴的人物?只是希望借这个案子在江湖上搏个名声?或者说他因为官宦人家受过伤?”柳长兴对江湖并不了解,但是他却对人性知道的清楚。想这个采花贼,平民百姓不去招惹,专门招惹这种官宦人家,排除品位高绝不算,那不就是故意的么?故意招惹这帮有头有脸的人物!故意让他们家的女儿遭受侮辱!故意让大家受了欺负都不敢状告官府!这样子招人恨的行为,不是仇富或者仇贵,就是为了出风头! “柳捕快说的是,这也不能排除嫌疑。目前在江湖上还没有听过这人的名号,一是可能他故意掩盖,二就是因为他初出茅庐。不过就轻功高绝这一项,展昭你有没有什么怀疑呢?”包大人觉得柳长兴想的有道理,他们一直从江湖上现有的人去推测,并未想到还没有成名的人。但是这也给他们带来了更大的困难,那就是难以确定这采花贼的身份。但是从这轻功高绝,也许能有所推测。 “能称得上轻功高绝这四个字,江湖上的人还不算多。因为卑职并不清楚公主府的侍卫武功是什么样的水准,所以只能略举几个。南宫家的轻功都很不错,南宫曜、南宫玉等家学渊源;之前碰到的杀手简溪和还有他身边的男人轻功也是一流,尤其是简溪和功法别具一格;还有已经归隐的天下第一神捕艾政、黑妖狐智化等人。至于采花贼,这卑职有听过玉箫公子欧阳唳,善用萧音蛊惑人心;鬼面狼君武清,每次作案都会带一个面具,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不过这些人一般都不会局限于固定身份,武功不是很高,但轻功和迷惑人心的方法绝对胜于其他人,而且他们多半不会留下信物让人寻找。倒是江湖中有的偷盗之人轻功都很卓越,司空家每一代都会有妙手空空,但一般人品都很不错,不会做采花之事。”展昭将自己所知道的江湖中轻功高绝之人一个个曝出,但说哪个、哪个都不像。 “看起来和这些人并没有关系。一般的江湖中人对官府有着绝对排斥心理,而且为了自保,他们大多不愿意招惹长公主府这样的势力,除非这些家的女儿真的如同天仙一般,值得他们把一辈子都赔上。”听着展昭分析这些人,柳长兴觉得根本没有他们要找的目标。不说别的,就说这长公主,可不是什么人都敢惹的!江湖人虽然自己并没有接触多少,但最近和各行各业的人混的多了,虽然言谈没有几句,但也有所了解。就行为方式来讲,他们是明显对官府没有什么好印象。大侠们调查事情都只愿意只身前去,更别提那些小偷小盗还有采花贼了! “那柳捕快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呢?这个人无论是新手还是老手,我们首先就是要查出他到底是什么身份,这样才能下发海捕告示。本府虽然特别想询问一下受害的名门闺秀,只可惜那些受害的女子不一定会将事实告诉本府啊!”捋着胡子,包拯又陷入了左右为难之中。想要查采花贼,就一定要对每个受害的女子进行询问,得出采花贼的共性,以便寻找;但一旦大张旗鼓后,对女子的名节又是很大的伤害,不是每位千金都有一个长公主般的亲人,大多数家人还是想要忍气吞声。 “这个……我们开封府也没有女人啊!这件事女子问,最是合适了。”想到这儿,柳长兴也觉得头疼。这开封府都是大男人,和那些大家闺秀谈话本身就不可能,不是所有人都像庞飞燕一样不拘礼节,敢于在街上大摇大摆行走的!宋朝的闺阁女子,虽没有后世那样受理学的影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跟唐朝可以执掌国事相比,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谁说没有女人,你不就最合适了?”这时候,正赶上出去办事的白玉堂回到开封府,刚想和府里的包拯报备一下,来到书房就听见了这么一句。 “哼,白老鼠,你这是什么意思!”转过头去,柳长兴怒视着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的家伙,瞧着他一身白袍逆着光走了进来,眼睛不甘的被光给刺得眯了起来。 “我能有什么意思?只是某人的伪装之术实在是太过巧妙,在下心悦诚服,想要见识见识。”走进书房的白玉堂脸上挂着微笑,手上拿着折扇,端的是一派贵公子形象,可天知道他心里到底有多么生气,像一只炸毛的猫。在他还没回来的时候,就听烟华斋的掌柜汇报,说是柳长兴带着展昭还有一大帮人在烟华斋宴饮,其中有飞星将军庞统,还有两个长得很俊秀的年轻人。一行人吃喝到很晚才离席,那个庞统甚至还给他买了一大堆的东西,并且两个俊秀男子还把展昭和柳长兴送回了开封府。这要是只有展昭一人也就算了,有庞统自己也知道,可是另外两个俊秀男子是怎么回事!这柳长兴怎么就这么招人呢!还不如做个女的,让自己直接把他抢回家! “白老鼠,你吃错药了吧?怎么阴阳怪气的?就算我会伪装,可我也不能伪装成女人啊!不说像不像,只要被人发现了,估计就要被打得脱一层皮!那些地方可不是尤府,全部都是汴京城的大官好不好!”柳长兴瞧着这白玉堂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儿,他那脸上的笑怎么那么渗人,难道自己最近有得罪过他? “但这回你不是以其他身份去的,你可是代表开封府啊!凭着包大人的面子,那些人也不会将你赶出来的,只要你能坚持住女人的姿态。而且,如果效果好的话,没准你可以成为下一个名门闺秀,充做诱饵,对着那个花蝴蝶来一次姜太公钓鱼呢!”将折扇在手里敲了一敲,白玉堂左看看右看看觉得自己的主意是相当的不错。本来只是为了报复柳长兴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又招惹别人,但现在仔细想想,以柳长兴的容貌和身段,也许还能别有作用。 “白玉堂,你怎么不去扮啊!你除了长得比我高点,剩下的那点长得比我差!这皮肤、这脸蛋、这眼神,换做是女人也完全没有问题好么?”被白玉堂的话给刺激的不行,柳长兴直接就上去动手动脚了。为了显示出自己所言非虚,他拉着白玉堂走到案子前面,指着他的脸和眼睛,同包拯商议着这家伙扮女装的可能性。 “五爷我是响当当的汉子,江湖中人哪个不知!要是扮了女人,那五爷我还哪有脸在江湖上行走?”用折扇打开柳长兴抚摸着自己脸的手,白玉堂眉毛竖起,完全不能接受这么个提议。虽然他很喜欢柳长兴,但在这一方面,白玉堂觉得自己不能让步。 “是真的不行么?”柳长兴没有计较白玉堂打的自己这一下,而是坏笑着瞧着白玉堂那俊美的脸,带着一种别样的含义。 “不行!五爷我绝不能做这样的事!”没有听懂柳长兴的意思,白玉堂继续义正言辞的拒绝。他眼睛看着包大人,希望他不要对自己有着这样的请求。 “唉,原来是不行啊!真是,男人怎么能不行呢!”还没等包拯回答呢,柳长兴就快速的给了他一句。那含义,听得让当场人都笑开了怀,即使想要给白玉堂面子的包拯,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而柳长兴呢,在所有人之中是最嘚瑟的那一个,瞧着白玉堂那被憋得通红的脸,痞痞的坏笑特别让人想要抽他。   ☆、第九十二章 “小长兴,你这是在给我下套么?”这时候白玉堂要是再听不出来柳长兴在耍他,那他就真是蠢的没救了,但白玉堂本人可是一点儿都不蠢,只是没有柳长兴那么多花花肠子而已。 “我哪有?明明是你自己说你不行的,关我什么事?”悄悄的朝着展昭那边挪着,柳长兴做好了白玉堂有一点暴动就瞬间跳到展昭背后的准备。 “行行行,总是你有理!”眼睛看到了柳长兴身后的展昭,白玉堂不稀得跟他一般见识,就自动自觉的坐在了屋子里剩下得椅子上面,将衣摆一甩,坐姿是随意又有型。 “包大人,我觉得刚才我说的那个提议很不错,如果我们能得到多一些受害人的口供,可能对寻找贼人有着很大的帮助。”将扇子一展,白玉堂进到屋子后第一次说了有关于破案的正经话,引起了包拯等人的思考。 “可是玉堂,你也知道我们开封府并没有什么女子可以去询问案情,难道真的要让柳捕快担此重任么?”脑子里搜索着适合的人选,包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找到,倒是刚才白玉堂类似于玩笑的话让他觉得还有些可能。 “不不不,大人,装药童、装厉鬼也就算了,这个装女人什么的,真的不适合我啊!”狠狠的瞪了白玉堂一眼,柳长兴立刻上前请求包拯不要真的把玩笑当作正事。 “那柳捕快,你有什么好的建议么?”包拯不是个强人所难的人,他也知道这对于一个男子来讲比较没有面子,所以希望柳长兴能够给一个更好的选择。 “女人?女人?”听了包拯的话,柳长兴眼珠滴溜溜的转着,也开始在脑海中寻找起来。可天知道,他到这里来哪里认识几个女人啊?男人倒是认识了一大堆!不对,男人?柳长兴快速的抓住了脑海中飞过的一个人影。 “大人,你觉得庞飞燕怎么样?”这是柳长兴除了厨房里的苏大娘,最为熟识的一个勉强称为女人的人了。 “庞飞燕?” “庞飞燕?” 听了这个名字,书房里的人都有些愣了,这个人倒是的确属于女性,但她真的可以么? “大人,这庞飞燕跟小的关系还算是不错,如果小的去恳求她的话,应该可以成功。而且,她为人热情、好动,有着无限的好奇心和探索欲,重点是她绝对属于顶级的大家闺秀,就算是进了豪门大户,也没有人敢给她脸色,保证能问到您想问的一切!”为了避免自己被推出去,柳长兴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将庞飞燕推了出去。 “这庞飞燕是庞太师的小女儿,一向荣宠,庞太师能允许她帮咱们办案子么?”对于这个庞飞燕的建议,包拯还是有些犹豫。 “这一点还请大人放心,一切都由小的去办理。大人您想想,这采花贼专门欺负这些大户人家的女子,这庞飞燕肯定也在其列,虽说她性格不怎么温良恭顺,同一般女子不同,但她的容貌确实极好的,十分可能称为采花贼的猎物。小人这也是为了让庞飞燕更加安全,早一些将这为祸开封的采花贼绳之以法,想来庞太师应该不会拒绝。”重点是想拒绝也拒绝不了啊!就庞飞燕那性子,一旦听了自己这话,绝对是蹦高要去帮忙查案的!到时候,就算是这个庞太师不允许,被娇宠的女儿一磨,也会允许的!凭着对庞家一家人性格的了解,柳长兴说的极为肯定,也征服了包拯的心。 “那好吧!就麻烦柳捕快了!”能把这麻烦事处理了自然是非常好,就算是遭受些埋怨,包拯觉得自己也愿意认了。被庞太师指责总比再被长公主踹轿门强吧?权衡利弊得失,包拯最后还是答应了柳长兴的请求。只不过事情会那么顺利么?这我们还需静待观看啊! “长兴,你为何会如此了解庞家千金呢?难道是心仪于她?”走在去庞府的路上,展昭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将纠结在心里的问题提了出来。而他问的时候也是极其小声,脸色通红,如果不是柳长兴和他距离较近,都不一定能听清。 “噗!展大哥,你说我喜欢她?我喜欢男人都不会喜欢她好么!”听到了展昭的询问,柳长兴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可是等他掏掏耳朵,街上的叫卖声依旧是如此清晰,他就知道这绝对不是自己的错觉了。不过,展昭这是怎么想的呢?就庞飞燕那样的女人,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喜欢这样类型的好么?自己就静静的等着看她嫁不出去,然后娶个女人回家!(呃,好像暴露了些什么!) “喜欢男人也不会喜欢她么?”轻声的呢喃着这一句,展昭的心情变的极好。看来长兴他对于男人并不排斥啊!甚至还有在考虑 “不过庞飞燕这家伙虽然做老婆不行,但是做个朋友倒是很不错,瞧着就很会玩儿的样子,能把阿昱气成那样也算是一种境界了!”到了庞府门口,看着门前那两只威风凛凛的石狮子,柳长兴微微的感叹道,抬起脚步走了过去。而这么一句不相关的话却又让展昭的心提了起来,不仅是因为对庞飞燕朋友的定义,还关于其中一个随口说出的名字。 “柳长兴,你这家伙,怎么这时候才知道来看我啊!”跟庞府的门房通报了以后,柳长兴和展昭连等都没等,直接就被迎进了庞家的大厅,随后就是庞昱匆匆而来的身影。 “哎,管他早来还是晚来呢!反正我这不是来看你了么?”看着庞昱走到近前,柳长兴照着他胸口给了他轻轻的一拳,算是打了招呼。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你都和我大哥见过好几面,却始终不主动来看我,真的让人有些心伤啊!”知道柳长兴不喜欢喝茶,庞昱吩咐侍婢特意给他上了些辽国风味的类似于奶茶的饮品,甜甜的,闻起来还带着点奶香。 “行了,一个大男人心伤什么?我这次来找庞府是找你有事的,闲话就不多说了,你妹妹在府里么?”对着庞昱这样的朋友,柳长兴是完全没有什么忌讳,想到什么说什么,而看到这一幕的展昭虽然没有说话,但也因为两人这样熟悉的关系而黯了脸色。 “就知道你是这样的人!不到有事的时候决不会想起我!飞燕在府里,怎么找她有事?”叫侍婢去后院叫庞飞燕出来,庞昱端起了茶杯轻轻的品了一口。 “唉,当然是有事,还是只有女人才能办成的事,要不然我能来找她么?还不如直接找你更有效!”叹了口气,柳长兴感慨自己这捕快当的艰难。人家都只是单纯的巡街就好,偏偏到了自己这儿还要管什么案子,天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小喽喽,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被这些大哥们给看上的! “女人才能办成的事?”听到这么个前提,庞昱有些不懂了。有什么是男人干不了而女人能干的?生孩子么? “有什么事要找我啊?竟然还专程到庞府来!”还没等庞昱问明白,穿着粉色绣金丝牡丹蜀锦宽袍的庞飞燕就走了出来。或许是因为身上这件衣服过于女性了,这一回的她竟然走起路来也是有模有样,不像在陈州撒欢一般了。 “当然是非庞大小姐不可的事情了!”知道庞飞燕喜欢别人对她表现出重视,柳长兴立马站起来把庞昱旁边主人坐的位子用袖子掸了掸,表情不是一般得狗腿,看的屋内得另外两个人简直不忍直视。至于大厅内得下人,他们都是被训练的极好的瞎子。 “哎呦,长兴哥这么大礼啊!”口头上客气着,动作上倒是丝毫没有收敛,庞飞燕随意的就坐到了椅子上,捧着侍婢端上来的茶就是一大口,那姿态完全和服饰没有相似的地方。喝完之后,她才拿着袖间的手帕按了按嘴角,递给侍婢,算是结束。 “二哥,我说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母亲训话,你怎么能先跑?留我一个在后面被娘念叨!”把裙摆整理了一下,庞飞燕对庞昱的第一句话就是埋怨,那小眼神儿飞的跟刀片一样,恨不得把庞昱的脸给划花。 “这不是因为家里来客人了么?大哥和爹爹不在,自然是我出来待客。”觉得庞飞燕指责自己非常没有道理,庞昱随即就回了一句。 “可是,人家长兴哥找的是我!”觉得这一点完全不能抵庞昱把自己扔下的罪过,庞飞燕不依不饶道。 “是是是,为表赔罪,你前天看上的那个金丝楠木浮雕就给你了,赶快听听长兴说什么吧!”看着庞飞燕光顾着和自己吵架,将柳长兴晾在一边,庞昱知道这家伙又是抓着自己的把柄想要敲诈,不愿意让柳长兴久等,庞昱没等庞飞燕提出来就说要把东西给她。 “原来只有长兴哥在你才这么好说话啊!长兴哥,看来你得多多来我们家了!要不然我二哥他都不知道什么叫尊老爱幼了!”转过头去看柳长兴,庞飞燕得逞的对他笑着,如花一般娇艳的笑容看得让另外两个男人心惊。 “既然飞燕都这么说了,那长兴哥我必须多来啊!只是这次哥哥有个好玩儿的事交给你,而且这事绝对要由你出面才能摆的平!”将庞飞燕的能力提高了不只一等,柳长兴为避免自己遭殃,对于现在的她要求那是无一不应。 “什么事啊?难道是有关开封府的案子?”今天还听府里下人汇报开封府的消息,说是凤阳长公主不知道为啥找上了包拯,难道是关于这个案子? “是啊,是关于开封很多名门闺秀的安全。”站在庞飞燕面前,柳长兴将最近开封府的几起采花案描述了一遍,而这些都只是包拯从长公主那里得来的消息,在其他地方,还不知有没有其他人也遭到采花贼的毒手。 “这个花蝴蝶,真是可恶!我们女子,岂是由他随便欺负的!”还没等听完,庞飞燕就被这个猖狂的采花贼气地拍了桌子,更是连连表示一定要全程跟进案子,绝对要让这个坏姑娘名节的家伙生不如死。 “所以,现在就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怎么从这些闺秀嘴里问出采花贼长什么模样。因为这贼人功夫不错,所以至今没有人见过他的样貌,除了这些和他曾经共处一室的女子们。”说完这句话,柳长兴就和庞飞燕对视,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所以,你是说让我去问她们那个混蛋长的到底是什么样子?”明白了柳长兴为何找她,庞飞燕也有些感慨的点头。这样的活计的确不适合开封府的大男人干,不说别的,就说他们连被害人都见不到这一点,就已经十分悲剧了! “聪明,我就是这个意思。只是在这询问的过程中,飞燕你要注意用词和对方的感受。身为女子,你应该知道这些事没有人希望再在脑海中重新回忆一遍的,尽管可能她们没有什么痛苦。”瞧着庞飞燕跃跃欲试的模样,柳长兴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担心。她真的能做到么?不会被人打出来吧?一方面柳长兴脑子里不住的犹疑自己的决定,而另一方面他又有些期望,希望这庞飞燕可以完成这个任务。   ☆、第九十三章 话说完就去做,虽然像庞太师府这样的人家上门是一定要递上拜帖这类的礼仪性物品的,但是庞飞燕这个不通俗物的才不会管这些,而且她也没有时间管这些。谁知道在她约好时间去拜访的时候会不会有另外一个女孩儿受害,更何况那边还有长公主在对开封府虎视眈眈…… 所以,在柳长兴的催促之下,庞飞燕立即就换上了行头,乘着庞家的马车到了第一家府邸,这一家是根据长公主递给包大人资料中的礼部尚书府邸,虽然在朝廷并没有特别高的权位,但却是正经的书香世家。 “敢问您府上是……”看着这华丽到闪瞎人眼的马车,后边跟着的一排排侍从,再加上两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侍卫,礼部尚书的门房赶紧跑下来对着车夫询问,生怕耽误了自家主人的贵客。 “我们是庞太师府上,小姐前来拜访贵府千金,有要事相商。”在旁边站着的小丫鬟上前,替自家小姐说了话。虽然没有拜帖先递到,但是以庞府千金的身份到哪里都应该是被打开正门,由主人家前来迎接的。这不仅代表着一种礼仪,还代表着一种身份。 “哦哦哦,是庞府千金,请您稍等,小的马上前去通报。”听着“庞太师”三个字,门房就觉得精神紧张,虽然只是个姑娘家,但庞府的姑娘,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门房立即跑回去,直接推开正门就往里进,嘴里高声叫着要找“大管家”,那种没见过什么尊贵人物的样子惹得这小丫鬟直捂嘴偷笑。 “喜鹊,你不要再笑了!丢我们庞府的人!”听着丫鬟的轻笑,庞飞燕在马车里心中直痒痒,也想出去看看。要知道,她平时来往各府,一般都是骑马或步行,哪里有坐在马车中被憋着的时候!像被关在笼子里一样! “是,小姐,喜鹊再不笑了!”被喝止住了,喜鹊捂上嘴,心里有点不开心,她想着什么时候自家小姐也如此懂礼仪了?难道是刚刚被夫人训话给弄的?正做好下次也严肃对待的时候,喜鹊就又听到了一句。 “要笑的话等回去再笑,现在在人家跟前,最起码要给别人一点面子啊!”因为没有喜鹊和自己说话,庞飞燕越发的焦躁,特别想冲出去看看喜鹊所见到的场景。她拽着裙角,恨不得把它变成麻花,十分纠结,但又不得不为了庞府的面子硬撑着。 “是,小姐。”得到了重点,喜鹊不辜负她的名字,喜滋滋的笑了。而与这小丫鬟表情相反的,则是她身后马车里的主子。 等了好一会儿,礼部尚书家的夫人迎了出来。虽然已经下朝,但女眷来访自然是由当家夫人迎客,礼部尚书为了避嫌,也会尽量避免出现在庞飞燕的面前。 “啊呀,庞小姐今日怎么会来到我们刘府,真是让刘府上下蓬荜生辉啊!”刘夫人走到马车前,看着一步步走下马车强逼着自己装作淑女的庞飞燕,上前立即拉住她的手,十分热情的招呼。这倒不是她与庞飞燕特别熟识,而是以庞飞燕的身家,如果能多多讨好的话,绝对会对自家老爷和儿子有很大的裨益。 “伯母客气了,飞燕就是想要找贵府千金聊聊人生理想。”轻巧的躲过刘夫人的手,庞飞燕的笑容中带着些疏离还有勉强。就是因为自己一出现所有人都会因为自家老爹的地位主动的迎上来,自己才会愿意跑掉大街上去玩儿。看这个刘夫人,也是这种人,虽然是书香世家,也让人觉得厌烦。 “哦,是找婉儿啊!那请庞小姐到后院吧,伯母会让婉儿赶紧准备准备来陪你的!”看出来庞飞燕并不是特别喜欢自己套近乎,刘夫人也就不上赶着讨人厌了,提前半步,将穿着华贵衣裳的庞飞燕引进了刘府后院,把她送到了一处有山有水的亭子上,并且留下了一些丫鬟和几点茶果。 “这位想必就是庞小姐了,小女子刘梦婉,这厢有礼。”与庞飞燕的大大咧咧不同,礼部尚书之女刘梦婉,给人的感觉才叫真正的大家闺秀,一举一动,都带着书香世家的底蕴。可惜,她眉眼间有愁云笼罩,即使再怎么出尘的气质,也被活生生的盖住了一半。 “是刘小姐,我是飞燕,此次唐突拜访,实有要事,还请不要见怪。”庞飞燕正坐在刘府后院的亭子里无聊的喝茶,就听见身边有一声弱弱的招呼,回过头去看,就见一美人穿着淡蓝色的轻纱外袍,内着水蓝色的锦袍,袅袅婷婷的正朝着自己拜礼。发髻上带着一串圆润明亮的珍珠,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柔润的光泽,配上娇嫩的面庞,是端庄又秀美。 “庞小姐多礼了,梦婉也没什么朋友,庞小姐能来拜访,梦婉很是开心。只是不知,庞小姐寻梦婉何事?”刘梦婉坐在庞飞燕的对面,与她的活泼好动完全相反,她所有的一切皆是淡淡的,好像没有什么东西在乎,也没有什么东西好奇,活着也只是单纯的活着,眉宇间一点点生机都没有。 “那个,梦婉啊……”瞧着刘梦婉如此模样,庞飞燕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这要是问了吧,可能会触碰到人家的伤疤,可要是不问,自己等人根本就不知道这采花贼是什么模样。 “庞小姐有什么疑问请说,梦婉一定会尽量解答。”瞧着庞飞燕眼睛里的犹豫,刘梦婉捂着嘴角微微的笑了,眼眸中也终于带了一点儿喜悦的气息,给了庞飞燕一丝勇气。 “那个,梦婉啊,你可别怪我多嘴!我这也是为了众多的闺秀着想。我听说你见过那个花蝴蝶,我想问问你能不能描述一下他的样子呢?”看着刘梦婉眼中的鼓励,庞飞燕咬咬牙就说了疑问。实际上对着这么个姑娘,她也不太忍心问出口,可是……唉,谁让自己接了这么个任务呢!在这一刻,庞飞燕心中的愧疚感爆棚,准备回去后好好收拾一下让自己过来探寻的柳长兴。 “你怎么会……”刚刚听到“花蝴蝶”三个字,刘梦婉就变了脸色,原先淡然的神情不知被丢到了那里,满脸的惊慌让人看着就心疼。而后听着庞飞燕希望可以描述一下他的样子,更是直接从石椅上站起,向后倒退了几步,恨不得立即就离开这个让她重新回忆起当初的地方。 “不是,不是,梦婉啊,我只是想……”瞧见这样失魂落魄的刘梦婉,庞飞燕就下意识的去扶,害怕她因为情绪激动出了问题,可还没等碰到她的手,就被这个看似娇弱的小姐给打了回去。 “对、对不起!”看着自己下意识打了人,刘梦婉也觉得过意不去,但她真的不想要再回想起当初,那个发现自己被侮辱的日子。 “没事,是我不对。对不起梦婉,让你想到了些不好的事。”躬身道了歉,庞飞燕就退出了亭子,直直的向后院的出口走去,正好迎上了带着一些丫鬟端着果盘茶水过来的刘夫人。 “诶,庞小姐,怎么这么快就离开了?是我们家婉儿招待不周么?”瞧着庞飞燕急匆匆往回赶的模样,刘夫人不作他想,一下子就把责任归在了刘梦婉的头上。这个死丫头,被人欺负了还不够,怎么连招待客人都学不会? “不是,贵府千金礼仪很是不错,与飞燕相比,让飞燕自愧不如。今日飞燕还有其他事情,所以才会提前离去,下次定会邀请贵府千金去庞府做客。”微微的行了个礼,庞飞燕就从她身侧离开,带着点过意不去还有急躁。 “下次去庞府做客?”看着庞飞燕远去的背影,刘夫人听着这个决定,嘴角笑咧了开来。这下子是和庞府勾搭上线儿了么?她暗暗的在心里琢磨着,让身边的丫鬟将这些东西送到小姐房里。既然这个小妮子这么有用处,那自己就多留她些时日好了! 就这样,庞飞燕坐着马车离开了刘府,又跑到第二家户部侍郎金府去,结果又是带着希望去,带着绝望回来。接下来的三四五六家府邸更是如此,不是千金们哭着跑回房间,就是一脸绝望的表情,直到最后一家长公主府,庞飞燕才松了口气。既然是长公主同包大人告了状,那么长公主的孙女应该也是比较放得开的那种吧! 这回没有那么嚣张了,庞飞燕到了长公主府就下来让人前去通报,不一会儿公主府的管事嬷嬷就出来请庞飞燕从正门走了进去。 “飞燕这一次来是有什么事么?”凤阳长公主坐在大厅的高位之上,看着厅中央站着的庞飞燕,站起把她拉到了自己身边。 “不瞒长公主,飞燕这一次是受开封府所托,前来调查花蝴蝶一案的。”瞧着眼前这个满头白发慈爱的笑着的老人,庞飞燕实在不敢相信她是那个彪悍到当街就冲撞开封府府尹的人。 “来查花蝴蝶啊?包拯这家伙也真是的,竟然派出这么个小姑娘,是当你们庞府好欺负么?”听着庞飞燕过来的理由,长公主就不由得想起了自己那个被欺负的孙女,她也是这么大的年纪,本来应该有着好的婚事、幸福的闺阁生活,结果全让那个天杀的采花贼给毁了!然而这包拯身为开封府府尹,却什么都不知道,简直就该拉出去重打五十大板!哼,当街让他下不来台,真是够给他面子的! “不是,这是我一个朋友拜托的!长公主,你能让我见见郡主么?飞燕想知道更多的有关花蝴蝶的线索。”摇着凤阳长公主的手,庞飞燕很久没有跟谁这么撒过娇了。不是因为她权势高、地位高,只是因为她真的在关心自己,拿自己当做一个晚辈,而不是什么利益有关的人物。 “想知道就去吧!景馨这个时候应该在后院喂鱼呢,你跟她多说说话也好,这两天她可是被那采花贼气的牙根痒痒!”摸摸庞飞燕的头,长公主就让身边的嬷嬷带着她去公主府的后院。然而庞飞燕此时却心里被她的话震惊到,什么叫气得牙根痒痒?难道不应该是很难过么? 可等走到公主府的后院,看着那个在桥上甩着鞭子,身体在空中能旋转九十度的姑娘,庞飞燕才知道为什么她不会是伤心。这样彪悍的姑娘,被一个采花贼欺负了,第一个反应就是生气吧! “你是?庞飞燕?”长公主的孙女宋景馨心情不好练鞭子,侧耳听到一大堆人走过来的声音,就立刻停下了武功的练习,飘飘的落到湖边的一根石柱上,胳膊上挽着的轻纱随着风在空中摇摆。她看见为首的陌生人,瞧着对方贵气的衣裳还有娇艳的面庞,一下子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但她其实并没有见过庞飞燕,只是知道庞府有这么个人存在而已。 “你是景馨郡主?你怎么知道我的?”瞧着眼前女子如此厉害的样子,庞飞燕的眼神中不自觉的带着些崇拜。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会鞭子的女人,而且还是这么帅气的模样。 “你跟那个庞贵妃长得有些像,所以我才猜测你是庞飞燕。来到这里有什么事么?总不会是大小姐嫌无聊让我陪你吧?”轻轻的从石柱上飞落到地上,景馨将鞭子撇到一旁站着的丫鬟手里,随后就提起裙摆,走到了庞飞燕身边。那步步生莲的样子,根本让人无法联想到刚才那个凌厉的挥舞着鞭子的人也是她。 “当、当然不是。”看着景馨郡主走到自己跟前,庞飞燕感到一丝压力,那是连自己的大姐都没有过的气势和傲气。“我是受开封府拜托而来,调查花蝴蝶案子的!”轻轻往后退了一步,庞飞燕这才把自己来的目的说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我已经把所有的事都告诉祖母了,再没有别的可说。”听到这儿,景馨就觉得心情不好。那个该死的混蛋,潜到府上也就算了,竟然不敢光明正大的和自己打一场,而是用迷香,还留下一个证明自己身份的破蝴蝶,简直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要不是为了不让祖母担心,自己肯定会亲自出马,把他逮捕归案,然后将他阉掉,使劲儿折磨他,最后再把他凌迟处死!! “没有别的可说?你没有看清他的容貌么?”不太相信景馨的话,庞飞燕再次提出了疑问。要是说别人不记得自己相信,可这个女人看起来这么厉害,真的会一点儿关于花蝴蝶的记忆都没有么?还是说她有什么瞒着自己的地方?庞飞燕觉得这个景馨郡主没有说实话。 “谁会看清楚那个小白脸啊!要不是他用了迷香,本郡主肯定要将他碎尸万段!”因为被人质疑,景馨郡主下意识的就反驳回来。可刚刚她还说“没别的可说”,这时候却又说那个家伙是个小白脸,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小白脸?”庞飞燕不傻,这么明显的问题她自然是注意到了,鼓起勇气向前迈了一步,为了那些受过侮辱的闺秀们,她朝着景馨郡主提了出来。“郡主,你为什么猜测那花蝴蝶是个小白脸呢?长公主之前的话里,可并没有提到一丝一毫有关花蝴蝶的消息啊?” “本郡主,本郡主……”听着庞飞燕的质疑,景馨郡主也不知道该不该回答。如果回答的话,那她很可能就会被人看不起,如果不回答的话,那这帮人破案的难度就会增加一层。在这两者中到底该怎么选择呢?景馨郡主有一点犹豫。   ☆、第九十四章 “唉,算了,告诉你想来也没有什么!”挥挥手让身边的侍从都离开,景馨郡主带着庞飞燕走到了不远处的小亭子上,瞧着四周没有什么人,她才将埋在自己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实际上,本郡主虽然被迷药迷倒,但中间有清醒过一次,并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坐在石椅上,景馨郡主有些脸红的回忆着当时的情形,觉得把这些事和一个陌生的姑娘说感觉很是丢脸。 “清醒过?那你当时怎么没有叫人呢?”听着景馨描述自己的遭遇,庞飞燕觉得很是不可思议。她可是从柳长兴那里听说,没有人在采花贼的魔爪下还能留存清醒的意识,所有的姑娘到第二天早上,如果没有身体上的难受,都会以为自己不过是做了一场春梦。 “你以为我不想叫啊?被一个小白脸欺负,简直有够难看!”说到这儿,景馨郡主不忿的握住了拳头,想来此刻如果是那花蝴蝶在她身边,一定会给那个混蛋狠狠的一拳。 “那到底是怎么了?”还是没有明白情况,庞飞燕疑惑的看着这个说到一半就开始发怒的女人。 “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么?就是因为我在被迷药迷倒了又清醒之后,那家伙竟然点了我的穴道、蒙上我的眼睛继续行龌龊之事!”讲到这里,景馨郡主郁闷的直敲桌子,感觉好像再有什么刺激,就会使她暴起打人一样。 “我这辈子都没有遭受过这样的侮辱,真是恨不得把那个采花贼剥皮抽筋!”骄傲的郡主这个时候也不管自己是否会给别人留下心狠手辣的印象,她脑海里只要一回放那个画面,心里的怒气就无法抑制住,只能靠练武来磨去这种想要杀人的冲动。 “那你为何不把这事儿告诉长公主呢?而且,你被蒙了眼睛,又是怎么确定这采花贼是个小白脸的?”没有被景馨郡主狰狞的样子吓到,庞飞燕觉得如果自己遭遇到这种事,肯定回比她还没有理智,估计会闹的整个开封城都不得安宁吧! “你说我怎么把这事告诉祖母?现在只不过告诉她我被欺负,祖母就已经去找包拯算帐了,要是她要是知道我当时还醒着,那可能就会直接闹到官家面前,祖母年纪大了,本郡主也想留些脸面。而且这样的事情发生了,醒着和昏着的性质并不一样。如果我要是把自己醒着的事情说出去,你觉得我这辈子还能嫁人么!虽然不在乎有没有额驸,但是我还不想自己一辈子孤独终老,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即使北宋时期的女子并没有如同靖康之难以后的女子那么受到“存天理、灭人欲”的理学约束,但是在大户人家的亲事来往,还是十分重视女子的节操的。女子失节虽不到自杀的地步,但也会为人所诟病,在亲事上肯定会受到影响。而一个女人醒着或是昏着,对于这个事情的定义也会有所不同。这就是女人在古代的为难之处,直到今天,依旧如此。 “对不起,是我想错了。”庞飞燕并没有想那么多,她只是觉得要是自己受到欺负的话,肯定要报复回去,找到那个混蛋,然后狠狠的惩罚他,让他生不如死,这才能让自己解恨,却忘记了,这个时代的女子和男子是有差别的,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却要从一而终。 “唉,没什么,实际上我没说,也是因为我看的并不清楚。我只是在清醒的那一刻扫过了那个混蛋的脸,在月光的照耀下,觉得他并不是威武的那种类型,脸好像很白,眼睛细长的闪着精光,但剩下的就不知道什么了。”理理袖子,景馨郡主并不在意庞飞燕的天真。她从小就被祖母当作男孩儿来养,实际上对被欺负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只是不甘心和愤怒居多,要不然也不会任由着祖母把这事儿闹到开封府去,一般小姐谁遭遇了这种事情都是掖着藏着,而她只是不想再有哪个姑娘像自己一样倒霉罢了。 “那除了脸很白之外,有没有其他身体上的特征呢?比如说胎记或者斑点什么的,和平常人不同的地方?”听到了采花贼的面貌特征,庞飞燕还是觉得有些模糊。脸白眼长这个特点在开封一抓就是一大堆,她需要更有标志性的特征来寻找这个混蛋。 “你让我想想”听到庞飞燕这么一说,景馨郡主又努力回忆了一遍。在回忆到那个人给自己蒙上眼睛的时候,她略微皱了一下眉。 “我也不太清楚到底是不是,只是那个贼人的手腕上,好像有一颗黑色的痣。”支着下巴,景馨郡主在石桌上敲着手指回答道。除此之外,她真的没有其他的线索可以提供了。眼睛都被蒙上了,还能看到些什么呢? “真是谢谢郡主了,你放心,飞燕不会把今天的事讲出去的,一定会做到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听着景馨郡主给自己的答案,庞飞燕开心地笑了。有不同于别人的地方就好,虽然都是大海捞针,但至少这针会更加粗一些! “没关系,你们只要抓住那家伙就好。我一定会让他付出小瞧我应有的代价!”聊到这儿,景馨郡主就觉得没意思了。一个跃起,直接落到了亭子外侍从们守着的地方,然后朝着庞飞燕挥了挥手,就独自离开了。那潇洒的样子,看的庞飞燕是目不转睛,突然意识到这个女孩儿能够清醒的面对这一切,真的是非同一般,让人心生敬佩! 等庞飞燕再次回到庞府的时候,已经是渐入黄昏,还算是柳长兴和庞昱有良心,留了一大桌子饭菜等她吃。至于庞太师,还在皇宫里办理政事,而庞统则是在枢密院同一帮将军文臣讨论近年的战事,又快要到了秋季,谁知辽军会不会趁此机会南下,大宋还需早做防备。 “呦,我们飞燕回来了,快坐快坐,今天辛苦了!”听到门房回报庞大小姐回府,柳长兴立马就冲了出去迎接这位在外奔波一天的辛苦人,可就算是他再怎么笑得狗腿,也没能改变庞飞燕在路上琢磨出来的破案招数以及要恶整他的决心。 “长兴哥,你可知道我今天在多少豪门贵族家吃了闭门羹啊?瞧我这一身尘土,早出晚归,你是不是应该补偿补偿我的辛劳啊?”坐在饭桌前,无视自家二哥的威胁眼神,庞飞燕开始对着柳长兴下套了,只要他答应自己,自己就有本事抓贼顺带看戏。 “这个,飞燕大小姐啊,长兴哥知道你此次辛苦,但这也是为了你们这些姑娘们的安全着想啊!要是你想让开封府补偿你,长兴哥马上就去包大人那里帮你讨一个回来,可你要是想让我补偿你,那长兴哥只能请你多多包涵了,我一向是两袖清风、身无分银,你想朝我要啥,可都是没有啊!”论下套,没有谁比混过痞子的柳长兴还要精明了,所以这么明显的小伎俩,在他面前还真是不怎么够看,一眼就知道庞飞燕对他是不怀好意。 “唉,本姑娘一不缺钱,二不缺人,能要你些什么东西啊?亏我还为了你们开封府的案子费尽心思的找到了线索,看你这样子,我现在也什么都不想说了!”瞧着柳长兴的精明样儿,庞飞燕就想乐。就算你再精明又怎么样?还不是要求到我头上?如果我不松口,你哪里又会知道这采花贼长什么样子?到时候看你松不松口!骄傲的庞大小姐可没那么多顾虑,她帮柳长兴是心情好,不帮他也没什么关系。不就是一个混蛋么,就不信出动大哥的飞云骑还搞不定他!看到底是被长公主看着的他们急,还是没有后顾之忧的自己急! “这个这个”听到这儿,柳长兴有些犹豫了,毕竟现在证据掌握在人家手里,自己如果不就范的话,万一她真的不给自己怎么办?她可不是为国为民的包青天,只能算是个爱打抱不平的娇小姐!指望着她大公无私,是不是还不如指望着猫不吃老鼠? “飞燕,你这是在干什么?难道不是你事先答应人家帮忙的么?怎么现在又不守诺言?”瞧着柳长兴被逼得不行,庞昱出口喝止道,但可惜他在庞飞燕的眼里威信太低,只不过一个白眼儿就被忽略了过去。 “庞姑娘,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在下可以帮忙!至于长兴他,还请姑娘不要为难!”这会说话的是展昭,看着自家小捕快如此为难的模样,一向勇于承担责任的他自然是一马当先,决不后退,同时也在柳长兴面前刷足了存在感。 “唉,如果你们都可以的话,我还何必找长兴哥呢!我这也是为了办这个花蝴蝶的案子啊!”看着一个两个都替柳长兴出头,庞飞燕也感慨着现在做女人不如做兄弟好。瞧瞧人家当兄弟的,再瞧瞧自己当哥哥的,庞飞燕真心觉得自己还不如换个男儿身跑到开封府去混。 “办案子?飞燕,难道你想出了什么招数?”完全没想到庞飞燕为难自己是为了办案,柳长兴内心之中有一点点的怀疑,觉得她这可能是另外一种引自己上套的计谋。 “当然,凭我庞飞燕的智商,难道有什么能难倒我的么?”拿起桌上了一杯茶一口气喝掉,庞飞燕将茶杯“咣当”一声放在桌上,显得十分豪气。然而这在庞昱的眼里,则是妹妹又需要到礼仪老师那里回炉重造的表现。 “那你说,你准备怎么抓犯人?”柳长兴对庞飞燕的话还是保持着怀疑,虽然她一再的表现是为自己好,但这却与庞飞燕那种追求刺激和玩乐的性子一点都不符。她真的有那么好心?看着周围两个渐渐聚精会神倾听的家伙,柳长兴摇了摇头,唉,做人啊,还是不能太天真!果然,最后的最后,庞飞燕还是说出了让柳长兴无法接受的话…… “在我走访了十几家官宦人家之后,我觉得最为可行的事,就是我们自己打造一个名门闺秀,引那个花蝴蝶上钩。”瞧着几双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庞飞燕的自尊心得到了十分的满足,一拍桌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什么?自己打造?”庞昱和展昭都被这个主意吓到了,但喊出来的却是一直都不信任庞飞燕的柳长兴。不为别的,就为他已经猜到了庞飞燕的下一句话。 “而且,我觉得这个任务没有人能够胜任,除了长兴哥!”右手伸出食指,庞飞燕差一点将手戳在柳长兴那张薄薄嫩嫩的脸皮上。只差那么毫厘的距离,让柳长兴感到了一种威逼之感。 “不,你这个是打哪看出来的?凭什么让我装女人?”察觉到有些不好,柳长兴就往后退了好几步,可是他始终都没躲过这个小妮子缠人的追逐,两个人一直在大厅里绕着大圈,像是老鹰捉小鸡一般可笑。 今天这是怎么了?在开封府白玉堂那只死耗子让自己扮女人,这会在庞府,这个小混蛋也让自己扮女人,难道自己就长得这么像女人么?柳长兴边跑心里边嘀咕着,可是再反抗的嘀咕,也抵不过人家说出来的有理。 “长兴哥,你觉得凭什么呢!就你这张脸蛋,做男人简直就是浪费;就你这身板,做男人整个是一残废。放眼望整个开封府,你觉得除了你之外,还能有谁扮作女人还毫无违和感?难道让展护卫去么?估计还没等采花贼来,那傲人的身高就已经把大家吓了一跳吧!”把柳长兴逼到墙角,庞飞燕拿了一缕他的头发攥在手里,显得有些流氓,那嘴角的坏笑,眼中势在必得的目光,让柳长兴心里直叹不好,却又不知往哪儿躲藏。   ☆、第九十五章 “不不不,你们怎么能这么对我!展昭,白耗子,你们就不能管管么?”明明在自己晚上吃完的时候,大家还对这个提议没什么太大的表示,只是轻巧的放过了自己,吃了一桌子山珍海味。可是不知怎的,回到开封府里,自己竟然陷入了团团包围之中。庞飞燕以她三寸不烂之舌成功的说服了包拯和公孙策同意她的主意,而对展昭她又动之以情、晓以大义,再次将这块挡箭牌也成功戳破,至于白玉堂,那本身就是一个看好戏的,因为心里记挂着的事情,他不来火上浇油、雪上加霜就已经不错了,更何况让他帮忙求情呢?至于庞昱,对于庞飞燕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办法,以前就是被欺负,现在连带着柳长兴也开始跟着被欺负了。而最悲催的就是柳长兴自己,他竟然低估了小女子的能力,小瞧了她报仇和看戏的心思,导致最后身陷囹圄,不得不为他人掌控。 “长兴,庞姑娘也是为了破案,你就暂且忍忍吧!”瞧着庞飞燕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一身十分婉约秀美的长裙,把柳长兴塞进去,展昭就知道这件事已经不可更改了。虽然对柳长兴这样子反抗有些心疼,但他的心里不是不想看看自己的小捕快穿上女装是个什么模样。估计也不会太难看吧,想着自己第一次见面瞥见的瘦削身体和白嫩肌肤,展昭真的很不想让别人也看见这样的场景。 “忍忍?这能忍么?”看着周围十几个丫鬟对着自己动手动脚,恨不得把自己的腰都勒折了,而自己还偏偏不能反抗怕伤了她们,柳长兴现在只有四个字能表达心中的情感,那就是——欲哭无泪!怎么说自己好歹也是堂堂男儿身,就算会装扮,也不能因为庞飞燕的一个馊主意就把自己卖了啊!这装成老头、药童也就算了,装成个姑娘,自己以后还怎么见人啊! “怎么不能忍?为了这城中的名门闺秀,柳捕快你应该忍辱负重啊!”看着丫鬟们系好了最后一条用金丝镶嵌莲花暗纹的孔雀蓝腰带,庞飞燕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走到了柳长兴的面前。 “长兴哥,你可真是天生的尤物啊!这腰条,这身段,简直就是‘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着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啊,不去做女人可真是白瞎了!”围绕着柳长兴转了三圈,庞飞燕都不敢相信这是自己打造出来的成果。虽然知道柳长兴骨架小,肩膀瘦,皮肤还挺白,也没有什么肌肉,但这些在男人身上看来是缺点的东西,这一穿上女装却变得十分合适。细小的骨架正好衬出女子体态的玲珑娇小,但因为实际上还是男子,所以又不失体态的修长;肩膀瘦弱虽然撑不起男子的衣服,换在女子身上,却有一种弱柳迎风之感;皮肤白皙那就更不用多说了,虽然没有什么男子气概,但在女子身上恰到好处,给人一种活泼亮丽、且身体健康的感觉。 “庞飞燕,你真是够了,你有完没完!我一个大男人,做什么女人啊!”瞧着庞飞燕要张嘴,柳长兴就知道她说的绝对不是什么好话!拿宋玉夸东家之女的话来夸赞自己,她是怕自己脑海中想杀了她的想法太弱么? “我说的哪里有错么?展护卫,白五爷,你们觉得呢?”占着柳长兴因为裙摆太长而不敢挪动的便宜,庞飞燕把着他的胳膊让他在这两个人面前转了一圈,莹白色裙摆上用银线绣着的漂亮的缠枝牡丹花纹就这么展现在众人的眼前,虽然没有莲花的淡雅,但却给整体上带来了一丝活泼的气息,也让这偏向娟秀别致的裙子多了一些吉祥和富贵的寓意,更加符合上层人家的审美需求。 “真真是极好的!没想到庞姑娘在这方面还真是个行家!”瞧着柳长兴穿着女装如此娴静的画面,就算他没有上妆,白玉堂都觉得自己要醉了。唉,这要真的是个姑娘家该多好!自己就算拼了命也要把他娶回去!还能躲过自家大嫂最近兴起的给自己相亲的心思!不过,就算柳长兴是个男人,自己也绝对不会向后退!这可是第一次自己对一个人有心动的感觉!瞧着身边眼神有些发愣且不发一言的展昭,白玉堂用手在背后握紧了扇子。 “什么行家!这哪里好了?真不知道你们女儿家为什么会喜欢穿这样的东西!”听着白玉堂对自己的评价,柳长兴就来气。他挣开庞飞燕把着自己的手,拎着前方宽大到拖地的裙子,疲累的倒在了不远处的椅子上,觉得自己快要被折磨死了,也快要累死了。 “我说庞飞燕,现在都已经是深夜了,你不回去真的好么?庞家大小姐怎么能在我们这开封府里过夜呢?你还是赶紧回去吧!”强撑着眼皮,看着烛台上已经烧没了一大半的蜡烛,柳长兴这才意识到已经到了这个点儿。平常的自己早应该在此时睡着了,可是今天却被这个小魔王缠着,非要换什么衣裳看!简直就是惨无人道!现在最好赶快能把她弄走,然后让自己好好的睡上一觉。 “回去?为什么我要回去?难道你不清楚么?我已经和包大人商量好了,直到把你变成一个真正的大美女,我都会寄居在开封府的!而且我二哥也来陪我,根本就没什么好担心的!”看完柳长兴着裙装的效果,庞飞燕十分满意。她走到椅子边坐下,捧着丫鬟奉上的茶喝了一口,然后十分悠哉的答道。 “什么!怎么没人告诉我这个消息!”听着庞飞燕要一直住在这里,柳长兴觉得这开封府已经和十八层地狱没什么差别了。他不敢相信这一事实,用眼神问着屋内的另外两个人,结果全都是肯定的答复。 “唉,不用问了。你没看见我二哥不在么?他是回去为我们这两天寄居此处收拾东西了!而且我身为庞家千金,自然也在采花贼的目标范围内,虽然我们府里有很多侍卫守护,也有飞云骑,但总没有一个南侠看着来得安全。再说,采花贼再怎么胆大也不可能到开封府来偷人的,所以直到这个花蝴蝶被抓住,我都会住在这里!”将茶杯放下,庞飞燕说的是合情合理,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来。可正是因为如此,柳长兴才更觉得自己没有救了。这开封府还能呆么?是不是自己还是恢复去街上游荡的样子比较好?瞧着庞飞燕嘴角的笑意,柳长兴感到了一身恶寒。 “诶,你们有听说么?王宰相家的千金时隔十年终于回到汴京了!那天车马进城的样子,可真是如流水一般,让人惊叹啊!”在一家茶楼之中,三两个人聚在一起,谈论这最近汴京城里最火热的话题。 “诶,你也看见那个场面了?我也看见了!要说在进京之时这车马如流的,除了皇家的人之外,估计也就是飞星将军庞统还有这个王家千金了!可人家那庞统是个将军,这王家小姐到底是什么来头啊?”听着讨论王家小姐,隔壁桌子的人也凑了过来,想要探听探听。不为别的,就是为了一点子好奇心。 “嗨,这你都不知道!这王家千金,可是王宰相最小的女儿,据说刚出生的时候红霞满天、百花开放,是有大造化的人!如果不是因为咱们官家年岁不对,那肯定是要娶进宫里做娘娘的!就算是现在不做娘娘,那也是被太后娘娘认了干女儿,顶顶的豪门勋贵之女呢!”听着别人的询问,这个穿着布衣的家伙简直都要骄傲死了。尤其是看到别人一脸好奇和艳羡的表情,那么满足劲儿,比三伏天吃了冰镇西瓜还要爽呢!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瞧你也就是个来茶楼喝大碗茶的,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内幕?”听这人说的太过玄幻,旁边的人都不信。一个眼神精明的发现这个人来茶楼喝茶,只是点了最普通的东西,就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切!小瞧我是不是?虽然我一介布衣,也没什么钱财,可我的舅舅的女儿的姑妈可是在王府里做嬷嬷的,那消息绝对是个保个的真实!我跟你说,今天我正好去王府给姑妈送东西,正好听她说今儿个,王府千金要进宫面圣,不信你们就去看啊!听我姑妈说啊,王府千金,那叫一个漂亮!虽然她不是内院的嬷嬷只是在千金下车的时候远远瞅上一眼,可就那一眼就让她觉得自己好想见到了天仙一般!那种震惊到浑身酥麻的感觉,她现在还忘不了呐!想想吧,我姑妈可是一个已经四十多岁的老人了,还是个女人,只不过见了一面就这感觉,那王家千金,得美成啥样,不用我多说了吧!”因为被人小瞧了,这人觉得很不开心,为了证明自己的消息来源,他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甚至还提到了王家千金十分貌美、不流于俗,这让在场的人都很是惊讶,忍不住想要远远观望一眼。 “真的那么美吗?可惜,这王家千金太过神秘,出入皆有帷幔阻挡,要不然,能稍微瞥见一眼,也算是可以证实此言非虚了!”这质疑之人听见如此形容,也好奇心渐起,想要知道这王家小姐是否如同巷间所传,但苦于没有机会。而在这二层楼之上,一个穿着茶色锦袍、头戴金冠的年轻人嘴角却微微的挑了起来。 “包卿,这回你可真是大手笔啊!花费这么多心思,你觉得能否抓到这采花贼啊?”自从庞飞燕住进开封府之后,宋仁宗就对此事多了些关注,尤其是在知晓他们计策的时候,更是在中间插了一脚,给了他们一个非常引人注目的身份,而一切在这位皇帝的默许之下,也都进行的异常顺利。虽然宋仁宗此举也有监视这朝中两位大员是否联合的成分,但更多的是想要看看他们如何变出一个能吸引采花贼目光之人。要知道,这开封府的可都是男人,而自己也没听说飞燕要亲自出马,更没有听过他们找到了哪位青楼名妓,那这姑娘到底是从而来的呢?真的有传闻中的那般貌美么?等了几天的宋仁宗终于忍不住把人召进宫来,想要一睹芳容。 “回官家,此计乃是庞府千金所出,微臣觉得很有道理,并且在旁帮衬。因为对贼人面貌的线索过于模糊,所以我们不得不采取这样的引蛇出洞之计。至于能否抓到,那还要看天意。不过,我们对采花贼的受害者进行了一部分的调查,初步总结了目标的共通点,相信凭借这些应该会引起他的注意。”包拯没敢把话说的太满,但也没敢说的太浑,只是不偏不倚,将事实讲了出来。到底能否破案,还真的需要看对方是否配合。 “希望如此,朕一直都很信任爱卿的能力。”虽然听出来了包拯的信心不是那么足,但对于这样的来无影去无踪的采花贼,也算是一个很好的处理办法了。宋仁宗不是那种苛求臣下的皇帝,所以对包拯他还是以鼓励为主。 “官家,此刻王家千金和庞家千金已经到了太妃的清宁宫,是否要摆驾?”听了门口的小太监回报,陈林也赶紧的小步踱到了宋仁宗的身边,弓着身子禀报最新的情况。 “是么?那我们也跟着去看看吧!总要知道,在包卿眼中,能迷得住采花贼的姑娘,到底长得是个什么样子啊!”注意到包拯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微微动容的表情,宋仁宗在暗中坏笑。这次的召见自己可没有同这黑脸打过招呼,想来他应该是被吓得不轻吧! 而宋仁宗所不知道的是,包拯这一变色只是害怕柳长兴在贵人面前暴露了他男人的身份。为了消息不被走漏,在所有配合此事的人中,除了庞府和开封府知道的比较多之外,剩下的王府和皇帝是什么都不清楚,只是以为他们所见到、所听到的真的是一个女子。但是,现在这马上就要见面了,怎么还可能瞒得住?如果皇帝要算自己一个欺君之罪的话,那可怎么办啊?摸着脑门上不自觉下来的汗,包拯看着自己身前兴致勃勃的人,在心中默默的祈祷着他今天的心情。   ☆、第九十六章 “太妃,朕来给您请安了!”虽然不能管自己的亲生母亲叫做娘亲,但现在能让刘太后同李宸妃在同一个后宫和谐相处,宋仁宗已经十分满意了。而他宁可每天两头跑,自己多费些力气,也不想失去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 “原来是官家来了!但估计你这个时候来看的不是本宫,而是这两位漂亮的小姑娘吧!”虽然李宸妃已经在后宫扎下了根,但是经过了外面这么多年的历练,她也知道自己能有现在的地位和待遇,是自己儿子和刘太后抗争的结果。而看到这样一个优秀的儿子之后,她也就熄了继续之前和刘太后斗争的心,因为无论怎样,得到这个天下的都是她的儿子,最终受益的人也是她的儿子。如果换成自己来培养的话,绝对不会有像今天一般优秀的君主存在。所以,她最后还是把后宫当做了养老的地方,每天逗逗猫、遛遛狗,养养鸟、看看花,至于需要的亲情,她不仅仅有宋仁宗,还有一个被送到国子监读书的养子范宗华。 “太妃,您这话说的!朕当然是来看您的,当然也顺便看看飞燕和那王家千金!”到了李宸妃的清宁宫大殿中,宋仁宗并没有第一时间的打量自己好奇的人选,而是直直的走向李宸妃,给她施了一礼之后,这才回过身坐在太妃身边,笑着看着殿中另外两个给自己行礼的人。 “姐夫,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啊?虽然臣女知道自己同太妃娘娘比起来,就跟星星一样渺小,根本不能同皓月争辉,但您这话说的也太伤臣女的心了!”抬起头来,庞飞燕表示对宋仁宗这话的不满意,撅着嘴提出了抗议。那娇俏的小模样,当场就让两位大神捂着嘴笑了出来,而其他的人看到她这样傲娇的模样,也都不是厌恶,只觉得可爱至极。 要说这庞飞燕,也算是一个有福之人,不仅从小被庞家娇惯着,在庞家大女儿进宫之后,也受到了宋仁宗的喜爱。虽然说喜爱庞飞燕,宋仁宗有一部分是在安庞太师和庞统的心,但因为是女孩儿,又会撒娇卖乖、机灵古怪,自然也不会为宋仁宗所忌惮,要多宠就有多宠。除了没能封个郡主什么的,剩下的庞飞燕的待遇可一点都不比所谓的郡主差。而投桃报李,对宋仁宗,庞飞燕内心虽然存着敬畏,但从来都没有常人的敬怕,总是能言别人所不能言,给宋仁宗带来一份他身为皇帝已经不能体会到的寻常人家的快乐。 “哎呦,这小嘴儿可真会说话!官家,你看看,被埋怨了吧?还不赶快让人家起来!”本来就是在宫里没什么说话的人,李宸妃看着庞飞燕这样的姑娘自然也是喜爱的紧,甚至在表面上都不和自己的儿子站在一边了。 “唉,这天底下也就你还敢指责朕,说朕说话不好听了!”摇摇头,宋仁宗无奈的摆摆手,意思是叫底下的两个人起来。而这个时候,他也才看清刚才一直都低垂着脑袋的王家千金。这一看不要紧,宋仁宗身为皇帝还算是有些定力,但身为男人的劣根性让他也不由得陷入了惊叹之中,感慨着人间竟有如此出尘绝艳之女子。 “官家,官家……”瞧着宋仁宗的模样,李宸妃就知道自己的儿子这是被人家的美貌给震惊了,赶紧推了推他,害怕他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失态。 “太、太妃,这位难道就是最近轰动京城的王家千金?”感受到胳膊上的碰触,宋仁宗这才缓过神来,内心直感叹包拯说的话不是没有原因。以自己这看遍后宫这种女子的阅历,仍旧会为这个女人倾倒,更何况那民间的采花贼呢?只是,以这样的美人去做诱饵,是否太过可惜?明明她就是那种应该让人“当作金屋以贮之”、放在手心里呵护的女人啊! “官家,你说的没错。这位姑娘就是王宰相的千金了!本宫最初见到的时候,也是惊为天人,只可惜,这样貌美的姑娘却天生有疾,无法开口,要不然那该是怎样的天籁之音啊!”李宸妃拢拢袖子,看着理智回笼的宋仁宗算是松了一口气。她最害怕的就是自己的儿子因为这么一面看上了这个王家千金,所以才会立即在开头的时候打趣儿子,让他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 “不能开口?……那还真是可惜了!”看着站在殿中央的女子,宋仁宗的眼神流露出爱怜之意。不过,转瞬间他就觉得这也没什么,因为在那双多情的桃花眼中,他看到了比语言还要美妙的情感,以及那种只要男人触及到就会心生保护之意的流光闪烁。而那渐渐在自己视线下低垂并且不住的颤抖的睫毛,更是让人想要将她拥入怀中。 而宋仁宗这是所想的东西在殿中的人没有一个能明白,尤其是他幻想中的对象——王家千金,此刻更是和他完全相反,只是充满了不耐烦和愤怒。 谁天生有疾了!谁不能说话了!老子被弄成这样都是因为谁啊! 没有错,能这么在心中怒吼的只有我们可怜的被硬塞进女装的小捕快——柳长兴。自从那天晚上庞飞燕出了女装的主意之后,开封府的所有人就将柳长兴女装之事当做了最高的机密,对外言说他探亲回家,对内则是把他训练成一个真正的淑女,由庞府从内宫之中请出来的嬷嬷亲自教养,争取在一天之内教会他怎么做一个真正的名门闺秀、千金小姐。而在不学会就不能吃饭的压迫之下,柳长兴终于让人们见识了什么叫做神一样的智商,只不过用了一天半,就将嬷嬷的教的东西全部融会贯通,甚至还青出于蓝,当然这样的速度也有着他平时注意观察他人的经验和扮演别人的自信。 为了将戏演的更加逼真,包拯甚至还出头求助了自己的好友王宰相,两个人一起在庞家财力的支持下,演了这出所谓的王家千金进城记。至于为什么这两家能够如此鼎力相助,那是因为这两家人与开封府有着共同的利益。他们家里也有着尚未出嫁的女儿!他们也害怕自己的女儿遭到采花贼的觊觎,遭遇到更加可怕的事。与其静静的等待防备,两家统一认为还不如主动出击!至少将这一切交给开封府,他们会更加的放心。 就这样,柳长兴正式以王家千金的身份进入了王府,成为了一位闺阁小姐。而那由不知名人士传出来的流言也是白玉堂专门找丐帮的人去放出来的,只有丐帮的势力,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消息传遍大街小巷,人尽皆知。 至于柳长兴自己穿上女装的效果,大家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么的惊艳。本来只是为了寻找一个较为合适的人,却没想到选出了一个这么有女性气质的人。唇不点而红,肌肤不画而白,在教养嬷嬷的教导之下,他的一举一动带着一种不能言说的尊贵;而他本身所具有的才华以及人生阅历,更让他带了一种平常的闺阁小姐所不具有的温文尔雅,并且暗暗的含着一种看尽沧桑的神秘感,让人在与她对视之时,特别想到达她的眼底,探寻她心中的秘密。 在看到了这样的柳长兴之后,见过他的所有人,包括展昭,也不得不承认庞飞燕之前说的一句话真的很对,柳长兴这般模样,做男人真的很浪费! 话往回转,这边的李太妃看着清宁宫的大殿陷入沉寂,而宋仁宗虽然并没有什么反应,但眼睛却一直不断朝着柳长兴所在的地方飘,也不得不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将这男人的注意力重新引到自己或者庞飞燕的身上。 “官家,听飞燕说,你已经让太后娘娘认了这王家千金做干女儿么?这样是不是对我们飞燕有些不公平啊?”她用眼睛悄悄的打量着宋仁宗,全身心都戒备起来,生怕这个儿子在不经意之间说出或做出什么对皇家威仪有碍的事。不过,事实证明,经历了风雨的宋仁宗并没有李太妃担心的那般无知和莽撞,只是微微的笑着,回看了她一眼。 “太妃,朕哪里敢对飞燕不公平啊?您看,这飞燕即使不是郡主,也没有人敢对她如何。可这王家千金却不一样了,这般瘦弱又恬静,即使受了欺负也无法说出口,朕自然要多多的护着她一些!话说,朕还不知道这王家千金的闺名呢?算起来朕也算是她的长辈,飞燕可否告诉朕啊?”用手指敲着腿,宋仁宗提醒着自己他和殿中这个貌若天仙的美人之间的身份差距,但是就算如此,他还是想对这个可以拨动自己心弦的人有更多的了解,即使并不能更进一步。 “姐夫,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这王家妹妹也是姐夫的妹妹,飞燕有什么不能说的?王宰相给这妹妹取名伊人,姐夫作为哥哥称她伊伊就好!”庞飞燕虽然大大咧咧,但并不是没有脑子的人。更何况她从小生在勋贵之家,更是对人的情绪有着天生的敏感。所以,在庞飞燕关注之内的宋仁宗一下子就被看出了心思,即使它只是一闪而逝。然而这不是因为宋仁宗没有掩饰,只是他因为久居上位、对于女人的感情虽然克制,但并不能瞒过一直关注着的眼睛,虽然最开始庞飞燕只是害怕他戳穿了柳长兴的真面目,但现在她更加害怕宋仁宗会不顾一切的将柳长兴留在宫中。不过,显然他们所效忠的皇帝并没有那么昏庸,也不是为了女色可以不顾一切的男人,所以庞飞燕此刻才仅仅是一直在强调两人之间的身份而已。妹妹和哥哥,就算是只有名义上的关系,但也就注定了宋仁宗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对所谓的王家千金产生非分之想,除非他忽视天下人的反应! “伊人?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倒是一个好名字!”听了这名字,宋仁宗叹了一口气。就像这名字一样,他和这王家千金的关系,也只能是上下求之,而皆不可得,永远都是隔着那一方清水,无论如何也越不过去! 将突然发作的情感收回自己的心里,宋仁宗对着柳长兴笑了一下,然后就又回复了最初进来时的清明。一见倾心又怎么样?他不是唐明皇,这王家千金不是杨玉环,所以根本就没可能产生什么样的结果,就算产生了,也绝对是自己不想要的结果!所以相恋还不如不恋,既然包拯已经将此女确定为诱饵,那就让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还是不要见面比较好!只不过一瞬间,宋仁宗就做出了决定,而这个决定也让庞飞燕和身边的李太妃松了一口气,至少不会再担心这个男人还会不会有什么其他的动作,除非他想冒天下之大不韪。 “传朕的旨意,王家千金淑慎性成,勤勉柔顺,静容婉约,丽质轻灵,深得太后、太妃欢心。着即册封为郡主,封号柔嘉,位比太后亲女。”深深的看了一眼始终站在一旁做雕像的柳长兴,宋仁宗最后还是转过头去对身边的陈林吩咐旨意。而这样的圣旨一下,彻底的安抚了在场所有人,包括在殿外一直等着被召见的包拯那颗随着时间变长而越发忐忑不安的心。   ☆、第九十七章 “天啊,你知道今天又多么吓人么?官家那双眼睛只要一看到长兴哥身上,我就吓得心扑通扑通的直跳!”回到开封府以后,庞飞燕才恢复了自己的逗比本性,不再是骄傲的大小姐,而是直接就瘫在椅子上,一直拍着胸脯暗自庆幸今天的幸运。 “你即使不被吓,心也扑通扑通挑好么!”给了庞飞燕一个白眼儿,柳长兴筋疲力尽的靠在椅子上。不过他靠的姿势经过魔鬼训练之后,可不知道要比庞飞燕这家伙淑女多少。至少那手搭在椅子上的角度,身体靠在椅子上的弧度,看起来是可以说事相当的赏心悦目。 “说什么呢?难道你没看出来今天官家对你是个什么意思?”把腿放在面前的凳子上舒展,庞飞燕招过来一个小丫头给自己捶腿,然后歪着头上下打量柳长兴,既对自己的想法不住的赞赏,又有些嫉妒这个家伙身为男人,竟然比自己这个真女人还要吸引男人的目光。好吧,这一句只是感叹,她对那个所谓的皇帝姐夫可没什么兴趣!两姐妹共侍一夫这样的狗血场面她可不想经历! “什么意思?除了赞叹还能是什么意思?除了说我长得好看,就说我特别可怜!你知道我当时多想对着他吼一声老子能说话么?”虽然对皇权有着敬畏,但柳长兴是真的不想从别人嘴里听到自己“天生有疾”的评语,尤其还是一国的君主,天下的主人。 “柳长兴,你的脑袋是白长了吧!你没看出来官家对于有意思么?估计如果不是包大人事先同官家说好,没准他今天就想纳你为妃了呢!”听着柳长兴和自己说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儿,庞飞燕那小脾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合着自己今天和太妃娘娘完全是瞎担心是么?这当事人的脑子能不能有个靠得住的时候啊! “想要那谁为妃啊?”听着柳长兴和庞飞燕回来了,白玉堂就匆匆的从房间赶到了他们所在的地方,在门外就听庞飞燕说着好像要纳谁为妃的事儿,他八卦心一起,也就在进门的时候问了这么一句。 “呦,原来是五爷啊!怎么,急着过来看你的好兄弟?还是说好姐妹啊?”没有回答白玉堂的问题,庞飞燕瞧着他踱步走进来,就知道他是来看柳长兴的,绝对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不过这也无所谓,自己真的很期待当他知道官家和自己是同一种品味之后,他将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飞燕,这么说就不对了,我难道就不能是来看你的?”在屋子里找了个空着的椅子坐下,白玉堂打开折扇笑的那叫一个风流潇洒,只不过这幅模样看在飞燕眼中,也只能引起一声轻笑。 “这话你觉得可信吗,现在连我哥说这个,我都不信!” “是么?……你们刚刚说的纳妃是怎么回事?”听着这样的话,白玉堂没好意思回,只是轻轻的微笑着。现在他和展昭的心思都已经被这个大小姐看的通透,再辩白也没有什么意思,还不如默认或者不说话,更加得当。 “还能是谁?当然是我们貌美如花、赛过天仙的长兴哥哥,奥不……是姐姐了。今天我陪长兴姐姐进宫受封,官家也和你们一样,看她看的那叫一个目不转睛,看来这是你们男人的通病,不过嘛,也证明了我的决定很英明!看这样子,官家说不定想纳长兴姐姐为妃呢。” 一句纳长兴为妃把原本还目不转睛欣赏“美女”的白玉堂吓了一跳,脸色瞬间阴冷了八度。 “这怎么可能!官家难道忘了他的身份?” 飞燕瞧着他的反应乐的不行,没有说话,只是打趣的看着反应过激的白玉堂,那眼中的含义不言而喻,看的白玉堂不由地一阵尴尬,只好转移话题。 “呃……那个,看来我们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不过长兴这样,虽然有助于引起采花贼的兴趣,但是我们也该低调一点,以免节外生枝。我这就去和展昭商量一下,给他来一场关门打狗。”说完,他瞧着庞飞燕越发不加掩饰的目光,有些受不了逃也似得离开屋子,留下了一直看着这一切的长兴好似有所思一般。 这天晚上,月色暗淡,漆黑的天幕上连一颗星星都没有点缀。正所谓“月黑杀人夜,风高纵火时”,展昭和白玉堂他们早早的就在王府附近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那采花贼自己撞上门了。同展昭、白玉堂的严阵以待一样,长兴也是兴奋的不行,心里想着“死采花贼,臭采花贼,给长兴小爷等着,看你来了我们谁采谁!哦不,呸呸呸,小爷才不稀罕采你呢!都是你害小爷我堂堂男儿装了这么多天女人!装女人就算了,竟然还是哑巴,这口恶气不出,我誓不为人!”想归想,长兴还是很尽职尽责的摆出优美的睡姿,然后……两眼无语问帷帐,一心只待采花人。 而这时候展昭守在“王小姐”闺房后面,将后窗半开一条缝隙,正好能看见长兴的床幔。采花贼毕竟是无耻之徒,他一定知道王府守护不一般,除了迷香之外,也不知道这次还会采用什么下作的方式。毕竟这一次自己等人是策划的声势浩大,也许还会有更多的波折,只有这样守着才算是万全之策,只等采花贼跨进这屋子一步,他便连同守在屋前大海棠树上的白玉堂里应外合,定将这狂贼抓拿归案。展昭一边想着,突然听到王家府里骚动起来,好像有人在呼救,顺着声音望去,只见王家府上的西北角烧红了起来,漫天的红光,好像一个从地狱种伸出的魔爪,要把这漆黑的天幕撕开…… “这火肯定没有那么简单,看来这采花贼是有备而来啊!”远远的看着西北角,展昭想起来之前所做的功课。那里是王府所属的马厩,堆着不知多少草料,极易着火。虽然距离后院柳长兴说居住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也伤不到什么人,但因为那里有着太多的易燃物,所以火势会很大,极易造成混乱。 而就在展昭因为这火势心生警惕,认为这是采花贼的调虎离山之计的时候,又有一处出现了骚乱。 “救火啊!快救火!” 一阵尖叫在本就有些嘈杂的王府中引起了众人的注意,而此时着火的地方却已不是所谓的马厩,而是变成了王家平常祭祀的地方那里平时就人烟稀少,闲杂人等根本不可能靠近,所以虽然备了水源灭火,但一时之间,人手不齐,所以造成了相当的混乱。很多家丁们都急忙救火,霎时间,呼救声、打水声、灭火声乱成一片。 但此时的展昭和白玉堂依旧丝毫未动,这救火事小,长兴事大,大家准备了这么久,一定要将采花贼抓到。可恨的是这回着火的地方离“王家小姐”的闺房不算远,顺着夜晚的西北风,连带着从马厩吹来的烟,很快柳长兴所在的“闺房”附近就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并且渐渐的陷入在一片浓烟之中。 在这个时候,就算是门外的两位大侠依旧坚持,“闺房”里的长兴也实在装不下去了,一是因为迫不及待,二是因为这味道太难闻了。可他正要起身出去看看情况的时候,谁知道一起身才发现身上竟然使不出力气,站起来时候脑袋一阵晕眩,连半步都没走出,直接就栽回到床上,只能睁着眼睛,却无法再有动作,真真的成了个“柔弱”的哑巴。与此同时,门外的展昭和白玉堂也发现了端倪,感觉到自己的内力有了一些异样,纷纷闭住了气息,或是总袖子捂住了口鼻。 “靠,这下作东西竟然用迷药,肯定是趁着着火时候,随着风放了毒烟,什么狗屁花蝴蝶,等五爷抓到你要你好看!”感受到丹田有些提不起气,白玉堂不禁爆了粗口,而展昭此时虽然没骂,脸色也极为难看。但他的性格与白玉堂不同,越是紧急,内心越是冷静。他想着此时他和白玉堂两个会武的这个时候都不敢动,那屋里的长兴更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瞧这个采花贼这番作为,就知道他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采花贼下次可以再抓,但长兴不能有事。如此想法之后,展昭便推开窗子飞身进入闺房,正好看见长兴那摇摇欲坠栽回床上的模样,心里一阵懊悔,立即上前两步,想要伸手去扶,但还没等到床边,就听到了外面兴起了一阵打斗声。 “臭猫,你死哪去了!采花贼来了,你快些过来!”白玉堂的声音即使是中了毒烟依旧底气十足,只是那么一吼,就又唤醒了展昭内心以公为先的信念,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柳长兴,展昭抿了抿,从床的里侧拿出了一条被子,给他盖在身上。 “你在这等一会,我马上就回来!”将被角掖了一掖,展昭揉了揉柳长兴的脑袋就再次离开了,可他没想到自己亲手给柳长兴盖上的被子,最终会成为别人带有他的利器,连着被子和人一个也没给他留下。 “花蝴蝶,你屡犯国法,罪大恶极,还不赶快束手就擒?”等展昭赶到的时候,他看到的就是自己的朋友白玉堂正和一个黑衣人对峙的一幕,旁边站着的四大校尉均无法动弹。而白玉堂因为贸然使用内力,再加上毒烟的作用,也早已后力不继,嘴唇发紫,身体虚软,正努力的用内力压制,只是面子上还不想认输。 “哈,展昭,南侠,此刻你还说这样的大话!看看你的好兄弟锦毛鼠吧!你觉得还有本事这么说么?”沙哑、阴冷的声音让人一听就觉得极为不舒服,那种让人浑身竖起汗毛的腔调,真的让人不敢相信,他是一个能够在案发现场留下金丝蝴蝶的采花贼。这浑身透出来的气质,别说是采花贼了,连个有情调的杀手都不如。 ”有没有本事,你可以问问我手中的巨阙!”本来就因为柳长兴中毒而内心不爽,现在再看到自己的好兄弟如此模样,再受到这样的挑衅,展昭就算可以冷静,也不想再继续忍耐下去。不就是毒烟么?他就不信他发作的速度还能有自己抓采花贼的速度快!用一部分内力压制毒性,展昭提起剑就冲了上去。 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招式,展昭所有的剑招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伤人。虽然他身为南侠和公门中人的仁义让他不愿杀生,但此时内心充满怒气的他却故不了那么多。只不过是十几道剑光在空中闪过,对面的人就再也没有了嚣张的本钱,而是跪着摔在了地上。他的左手捂着右肩,血不住的往下流,身上的衣服,也被巨阙溢出的剑气割得一条条,完全不成样子。 “还打算反抗么?”也许是因为怨气有了地方发泄,展昭的脸色比刚才好了很多,声音也不复刚才的寒冷,只是公事公办的模样,依旧让面前的人感到畏惧。他没有就想到,就算中了毒烟,南侠依旧是南侠,他不像白玉堂一般急躁,自然也不像白玉堂一般好对付。 “展、展大侠,小的、小的错了!但小的不是那个花蝴蝶啊,小的只是花蝴蝶雇来和您对招的啊!”知道了展昭不好惹,这人也就将一切都敞开说了。他只是别人花钱雇来的小兵,可犯不上替人家承担罪责。而且看展昭刚才那么凶狠的模样,就知道那个所谓的花蝴蝶犯的不是一般的罪,怪不得出手那么大方。 “什么!你不是花蝴蝶!”这时候白玉堂也调息好了,听到如此吃惊的消息,立马赶过来询问。 “小的,小的真的不是花蝴蝶啊!小的只是一个江湖上的无名之辈,以替人看家护院为生。昨儿有人找到了小的,说是有个机会可以让小的扬名武林,还给了小的一大笔钱!小的这才赶过来啊!”这黑衣人也郁闷的不行,本来以为可以凭借着机会扬名立万,谁想到差点连命都搭在这儿了呢! “那真正的花蝴蝶在哪儿?” “不好!这才是调虎离山!”展昭听了这么一句话,直接就往回飞,可等到了柳长兴的房间,却只见到了空空的床铺,连之前自己给柳长兴盖得被子都没有留下。   ☆、第九十八章 (重修) “你,你是谁?你要干什么?”因为毒烟的关系,柳长兴一度陷入头脑昏沉和晕眩之中。而他又没有同展昭等人强大的内力可以压制,所以在几息之后就失去了意识。而等到他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床上的帷幔就告诉他,他已经不在王家府邸了,而眼前的男人那打趣的眼神,就更是直接告诉他,他已经被劫持了。 “你说我会是谁呢?”嘴角勾起一抹笑,坐在床榻正前方椅子上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杯来自西域的葡萄酒,而那盛酒的则是天下闻名遐迩的夜光杯。杯体浑圆深沉、古朴典雅,在灯火的照耀下,色泽斑斓,宛如翡翠,而那其中的美酒,酒色也是晶莹澄碧,光是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恨不得豪饮三百杯。 “你是采花贼?”柳长兴瞧着男人一副不输给贵家子弟的模样,实在是不敢相信这是一个采花贼。可是,如果不是采花贼的话,自己又怎么会到了他的手里? “不错,在下正是你们要找的花蝴蝶花冲。只不过,你又是谁呢?汴京城里到处都传说这王家千金蕙质兰心、貌美堪称天下第一!可等在下亲自将你这王千金接来的时候,竟然发现这柔嘉郡主是个男人!怪不得之前从未听过王家千金的名头,原来是开封府给在下设的一个局!”摇晃了一下酒杯,轻轻的抿了一口,花冲将杯子放在了桌子上,瞧着柳长兴略微有些惊悚的目光,一步步的走到了床边。那脚步声就好像是故意的与柳长兴的心跳声重合,一步一步,让他变得更加紧张。 “你,你不要动!你要干什么?”看着花冲脸上不怀好意的笑,柳长兴慢慢的向后挪动,跑到了床的最里边躲了起来。因为穿的是女装,再加上柳长兴容貌本就极为漂亮,上了妆之后更是显得精致非常。他那一双桃花眼水汪汪的,像是永远不会枯竭的泉水,叮咚叮咚的好像会说话一样,不仅让此刻的他看起来是那么的楚楚可怜,而且还让人想要将他紧紧的拥入怀中,不再放开。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是开封府为了抓自己而设下的陷阱,花冲觉得自己可能真的逃不开他的诱惑,就算他是个男人。 “我要干什么?你觉得呢?我可是个采花贼啊!”嘴角的笑越发张扬,花冲从怀中拿出了一只金丝蝴蝶放在手中把玩。那展翅欲飞的模样,精雕细刻的花纹,正是柳长兴等人从受害者那里拿到的在案发现场留下之物。 “采花贼又怎样?别以为留下个蝴蝶,你就能算是风流!归根到底还离不了那最恶劣的本质!你知道自己的行为毁了多少闺阁千金的名节么?你知道你的行为和逼她们去死没什么两样么?只顾自己的一时欢愉,却让别人为你的行为整日以泪洗面!”柳长兴虽然没有亲自到那些被花冲光顾的人家拜访,但从庞飞燕的嘴里,他却是知道不少。因为看见过自己母亲的辛劳,柳长兴知道在儒家礼制下的社会女人活得是多么的艰难,而自古以来为了守护贞节而死去的女人更是不知有多少!就算现在是北宋,程朱理学未能大兴,但这种情况也并不少见。而且,比死去更可怕的是活着时饱受的流言蜚语,那就是无形的刀子,会一此次重创人的心,无法愈合,还没处诉说。 “呦,看来你能假扮成女人还真不是没有道理啊!对于她们的心事可真是了解!可是你看这蝴蝶,她们就算是再漂亮又有何用呢?不过仍旧是个死物,被人禁锢在手掌之中,连一次腾飞的机会都没有。而我却给了她们享受腾飞的机会!她们不能说出的想法,由我来代为实现!她们不敢做出的事情,由我帮忙去引导!虽然事后会有些痛苦,但你敢说我没有圆了她们一晌贪欢的梦么?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动物!嘴上说着不要,脸上留着眼泪,但你怎么会知道她们心里到底想些什么?我的迷药,可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强大,真的能让人一直昏睡不醒,直到天明!是她们自己让自己陷入在那样的幻境之中,与我何干?” 张开手,花冲用内劲将自己手中的金丝蝴蝶飞到半空之中,蝴蝶在灯火中闪着璀璨的光芒,就像是耀眼的星星,可是就在她慢慢升高之际,却又因为没有了内力的支撑突然坠落,摔到地上支离破碎,就像是从来没有过曾经的美好一般。 “你,你强词夺理!你又不是女人,怎么会知道女人到底怎么想?你现在所说的,最多就是将自己的想法强行施加在别人身上罢了!”柳长兴不知道为何花冲会说出这样的话,但瞧着他的脸色,听着他的语气,柳长兴并不觉得这个人是在欺骗自己。但纵使这样又如何呢?这并不能成为他作案的理由! “强加?哼,你觉得我是在强加?”听到柳长兴的话,本来还很平静的花冲突然眉毛竖起,瞳孔变大,像是被什么东西附了身一样,浑身散发着阴森、寒冷的气息。 “你有多了解女人?你知道她们心里到底想着什么?嘴里说这不要、不喜欢,但是心呢?身体呢?全都在说谎!是在口是心非!说是不看重富贵,但是却嫁了富贵之人,说是不看重地位,但宁可做个小妾也要入豪贵之家!这就是她们的诚实!这就是她们的本质!什么名节?什么真心?什么火红的嫁衣?她们没有一个想要!她们最想要的就是男人的权和钱!”花冲的手抓着床上的栏杆,深深的将梨花木抠出了四道手印。而那狰狞的模样,更是好像从地狱中爬出来复仇的魔鬼,带着无限的怨恨和伤悲。 “不是,花冲,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偏激了?”柳长兴并不明白花冲为何脑海中有如此的观念,但从他自己的角度来看,这世界上品性善良、温柔娴淑的女人多得是。不说别人,就说那个整天张牙舞爪、天天翘着尾巴的庞飞燕,也会在陈州赈灾之时为百姓出力,不顾这外面的大太阳,和官差衙役们一起分发粮食!而在这次的拜访之中,她知道因为自己的出现让那些受到欺负的女孩儿再次的揭开疮疤,虽不能有什么实质性的表现,但至少她会用自己的能力,让身为女子受到禁锢的她们在家中好过一些!这还只是自己身边的一个人,一个最没有什么表现的人。还有那个开封府的苏大娘,每天兢兢业业的为开封府这帮一到饭点儿就同饿狼一样的捕快们做饭,还操心着这些家伙的身体健康,更是时刻为当值的捕快担忧,为案子不能破解担忧,她做的这一切也不仅仅是为了那点子工钱,更多的是无愧于心,对心里坚持的正义的一种支持和帮助!说实话,在哪里做饭不比在开封府工钱多?然而就这样的活计,据自己所知,她已经干了有十多年了! “偏激?你竟然说我偏激?你有什么资格?你懂什么?”或许是柳长兴的用词刺激到了花冲或者让他想起了以前发生过得不好的事情,他的眼神变得越发阴暗和狠戾,嘴角更是早已没了笑,只剩下可怕的咬牙切齿的声音。他的手朝着柳长兴伸出,只不过是一瞬的时间,躲藏在床角的人就被内力绑缚了过去。他的手正正好好的掐在柳长兴的喉咙上,那纤细的脖子此刻看起来就如同枯枝一般脆弱,只要稍稍用力,就会被十分轻易的折断。 “你不过是展昭他们找来的一个假扮女人的小子!难道还真的以为自己是一个女人?你可知道,落在我的手里,我让你死你就死,我让你生你就生!哪里还有你多嘴的余地!”花冲的声音带着凛冽的寒意,听在柳长兴的耳朵里就如同死神吹出的奏鸣曲。他想反抗,但此刻却没有什么力气;他想大喊,但喉咙却被人捏在手里。无奈之下,柳长兴只好闭上眼睛,静静的等待。他不敢再有什么动作了,因为现在他和花冲的关系,就像鱼被放在了案板上,老鼠被咬在了猫嘴中,再也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直到一把剑鞘冲破窗纸,直直的打在了花冲的手臂上,让他吃痛放下了柳长兴,他才彻底有了喘息和逃跑的机会。 “展昭?”捂着手臂,花冲没有看见来人,只是瞧着充当暗器的剑鞘就知道来者是什么身份。而就像是为了验证他的话一样,他的声音刚落,一个人就从已经被打破的窗户中飞了进来。大红色的官服因为穿着之人的落地轻轻飘起,而那破碎的窗纸也在夜风的呼号之下,飒飒作响。 “正是!花蝴蝶,你在开封犯下如此多的大案,如今束手就擒,我还能手下留情!如若不然,休怪刀剑无眼!”右手握着巨阙,左手化掌,展昭看着面前的男人严阵以待。从他识破自己等人布下的请君入瓮之计后,自己就对这个男人起了百分百的戒心。也幸亏他自视甚高,以为那毒烟就足以拖住众人的脚步,让守在那里的人重伤不能动弹,才让自己有机会从那黑衣人嘴里获得一些线索,从而追踪到这里。也幸亏他不愿意受委屈,财力雄厚,更是不怕惹人眼球,自己才能如此快速的找到他的所在。不过,幸亏自己来的及时,要不然……看着柳长兴趴伏在地上拼命喘气的模样,展昭的眼神中闪过一阵心疼。而这恰好落在了一直打量他的花冲眼中,对于这样情绪的体会,曾经也喜欢过某人的花冲,一点儿都不陌生。 “原来是这样!展昭你竟然如此舍得!”看透了展昭对柳长兴的想法,花冲忍不住冷笑,笑着所谓的南侠竟然为了正义、为了抓自己,而将心爱的人推出来成为诱饵!难道就真的这么肯定自己不会动他么?就算自己只动过那些名门闺秀,但也不代表自己就真的会对男人一点都不动心啊!还是这么一个漂亮的男人,想来貌美如潘安、宋玉,也不过如此吧! “你什么意思?”并不知道花冲在意指什么,但看着对方的余光不自觉在柳长兴的身上打了个来回,展昭心下觉得有些不好,握着巨阙的手也不住的紧了紧。就等着对方有什么动作,自己做出最快的反应。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花冲并没有对柳长兴做出什么危害性质的事情,只是上下嘴皮子动了那么一动,却让展昭如临大敌,感觉比对阵厮杀还要来的可怕。 “展昭,想不到你堂堂一个南侠,竟然喜欢男人啊!而且,还让自己喜欢的男人出来充当诱饵,你为了那正义,也真是够狠心的啊!”从腰中抽出了一把闪着寒光的软剑,花冲的语气好像是在说玩笑话一般,然而却惊了在场另外两个人的耳。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紧张的看了柳长兴一样,展昭没想到自己心里最大的秘密会在此刻被一个采花贼给揭破。瞧着柳长兴被吓得目瞪口呆的模样,他决定自己还是现将这种心思隐藏起来,最起码不能现在就给长兴造成负担。 “我乱讲?你瞒的过这个小家伙,你瞒得过我么?”看着展昭急切否认的样子,花冲觉得好笑之极。这年头都是怎么了?不止女人喜爱口不对心,连男人也变得如此不坦诚了么? “展昭,你就算是在第一时间就捂住了口鼻,屏住呼吸,也会在不经意之间吸入我的毒烟。而我这毒烟,只要是吸入一点点,就会在血脉之中游走,最后到达人的丹田。不仅使不出内力,更会使人浑身酸软,尤其是在人动气之时,毒性扩散加速,让人毫无抵抗之力。 现在白玉堂没有出现,就证明他已经中招,不得不立即运功驱毒,以免毒性蔓延。而你能这么快能出现在这儿,估计也是因为你拼命用内力压制,为了减少我同趴在地上那小家伙的相处时间。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你肯定对倒在地上的这个小家伙担心不已。因为你知道,一旦运功驱除毒性,至少需要两三个时辰。然而在这段时间中,你不敢肯定,他在我这里是否会有生命危险。但和这小家伙一样凶险的还有现在中毒的白玉堂,他此时肯定已经嘴唇青紫、内力凝滞。可这时候你不在他身边,就意味着这个小家伙对你来说,比兄弟还要重要!那会是什么?只可能是你喜欢他!像是对女人一样的喜欢!” 花冲涛涛不绝的给在场的两个人分析着,细致的犹如一个情感大师一般。而他越说越让展昭觉得可怕,虽然没有全中,但也八九不离十。瞧着柳长兴已经震惊到呆滞的目光,他实在不敢让这个男人再继续说下去,只好挽了一个剑花,强行的转移了话题。 “花蝴蝶,你不要再拖延时间,还是束手就擒,尽快和我到开封府走一趟吧!”看着花冲嘴角那若有若无的笑容,展昭第一次率先提剑冲了上去。可是,这在花冲的眼里,更是一种欲盖弥彰之计。   ☆、第九十九章 (重修) “怎么了,展昭?你这是害怕我当着他的面全部都说出来?”提剑抵挡,花冲虽然武功不如展昭,但却没有丝毫的慌张,而是颇有章法的应对着展昭的一招一式。就算是没有什么杀伤力,也能起到拖延时间的作用,而这对于他来说,也就足够了。 “花蝴蝶,你不要在这里蛊惑人心!就算你将话说翻天,依旧不能改变些什么!”瞧着花冲的话越说越透,展昭有些着急。虽然他的心思没有什么不能对别人说的,但这样贸贸然的说出口,总让他觉得有些不甘。而且,这些事情应该是自己亲自对长兴言明的,他采花贼一个外人,凭什么冲着自己指手画脚!万一长兴没有准备好,起了逃避之心,自己怎么办?展昭越想心里越急,招式也就随着凌厉起来。四处激荡的剑气,让在一旁观战的柳长兴也必须找一个小角落躲避,同时心里也在琢磨着,自己和展昭的关系。 “能不能改变什么可只有你心里知道!堂堂南侠,竟然会逃避这些儿女情长,说出去你就不怕被天下人笑话?还是,你南侠的胆子,只敢看着美人在前,却连伸出手、说句话都不敢?”看到展昭的招式因为气血翻腾而变得有些凌乱,花蝴蝶嘴边的笑更加从容了。他一边算计着时间,一边努力的用语言攻势来瓦解展昭的心防,让他无暇顾及体内产生的变化,而等到他发现之时,想来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 “花蝴蝶,你!”展昭并不是牙尖嘴利之人,更不知如何应对这样的状况,他除了更快的催动内力想要将花蝴蝶制服,根本想不到别的办法。然而,这正中了花冲的后招,原本由内力压制的毒素此刻在身体内再次扩散,像一根让人察觉不到的针,慢慢的突破了由展昭内力所构成的防线。 “我什么?说中你心思恼羞成怒了?还是,你对这个小家伙有着更加龌龊的想法?看着他穿女装,这么漂亮的样子,你有没有想要将他占有的冲动?看着他一颦一笑,那种魅惑的模样,你有没有想要将他拥入怀中的想法?如果你没有,又何必这么紧张的过来!因为你知道,虽然他是男人,但对男人来说,有着同样甚至更大的吸引力!而你,正是被这样的魅力所吸引!我说得对是不对?” 最后一道剑光一扫而过,花蝴蝶一个翻腾飞出了屋外,他捂着已经被剑气划上的右臂,看着对面跟出来却已经无法动弹的男人,终于有了肆意的笑声。那是得逞的笑容,也是报复的笑容,看着他们不开心,他觉得自己的心情真是好的不能再好,就算是受了伤又怎么样,名震武林的南侠不也败在自己的手中! “你,你是故意……” “噗!” 喷了一口血,展昭现在只有扶着巨阙剑才能勉强的维持站立,而身体中的内力,更是连提都提不起来。此时,他才发现有些不好,不知在什么时候,被压制下来的毒素竟然有重新抬头之势,而且要比之前的毒性更加的猛烈。联想起之前花蝴蝶说的心绪震荡也会导致毒性蔓延加快,展昭终于意识到他在长兴面前说那些话的原因。但是此刻,他却已经没有了反抗的余地。 “现在才发现么?看来‘情’之一字,误得也不是平常人啊!”将软剑提在手中,花冲一步步的走近展昭。即使是身上在刚才打斗之中被划伤了不少,也无法掩盖他的好心情,尤其是看到连南侠都逃脱不了“情”的时候,那种感觉,真是无与伦比! 瞧着花冲慢慢的接近自己,展昭内心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身为开封府的一员,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自然也不会对将要到来的死亡有什么惧怕的心理。只是,想着屋内的柳长兴,他觉得有些不甘,也有些后悔。如果早些跟他说明自己的心意,不只是默默的等待水到渠成,此刻两个人是不是已经可以过上神仙羡慕的日子?或者说,连一丝一毫都不让他知道,这样他也不会因为自己的死而感到痛心!而就在他在花冲举起剑、准备好迎接死亡的时候,一道吼声从他的背后传了出来。 “你不要动他!有什么冲我来!”那依旧清脆的如同少年一般的声音,让庭院中的两个人都不禁的回头。原来,是躲在屋子里的柳长兴,也跟了出来。此刻的他没有再披着女装的外袍,而是直接穿着里衣,手里拿着刚才掉落在屋子里的剑鞘,快速的下楼,跑到了庭院。 “冲你来?小子,你是打算和这展昭做一对亡命鸳鸯么?”轻哼了一声,花冲放下了正要刺进展昭胸膛的软剑。他不介意再拖沓一会儿,因为他自己的毒烟他清楚,无论是开封府的那一帮,还是眼前的这一个,他们身体中的毒性都不是那么好解除的。就算全力用内力驱除,至少也需要两三个时辰,而那个时候,黄花菜都凉了!自己也不会继续在这个楼里面等着人来抓。 “你管我们是不是亡命鸳鸯?你自己也只不过是个没人爱的采花贼,凭着下作的手段才能让女人心甘情愿!有什么资格说我们?”将展昭护在身后,柳长兴鼓足了所有的勇气,大着胆子,站在了花冲的对面。虽然他身上也中了毒烟,也曾经昏迷了一段时间,但是他没有内力,就没有展昭、白玉堂等人的情况严重,只是浑身酸软、浑身乏力而已,那毒烟的药效对于他来说,也就是普通的迷烟。 “你说什么?”听着柳长兴的话,花冲刚才胜利的喜悦全部变成了愤怒。什么叫自己只能凭着下作手段让女人心甘情愿?什么叫自己没有人爱!他懂什么!自己哪里又稀罕那些表现贞良淑洁,内里却好似淫娃荡妇的女人! “我说什么?难道你耳朵聋没有听见吗?自己受过情伤,就以为天下女人都像你以前爱的那般不堪!没有勇气当面拨动人家的心弦,就用下三滥的迷药去毁了人家清白!你以为自己比你之前喜欢的女人好到哪里去?最起码人家只是为了富贵,而你呢,自己有着大把大把的金钱,不去找乐子的地方找乐子,却平白无故的迁怒别人,让别人的一生都活在痛苦里!你以为自己是正义的使者,以为自己是满足了别人内心不能说的欲望,但你只不过是利用别人欲望的胆小鬼!一点儿都不敢面对过去,只敢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比你爱的女人要恶心千百倍!” 柳长兴虽然之前一直躲在墙角,但不代表他没有看、他没有听,从采花贼说出来的每一句话推测,他就已经在脑海中初步构造了一个痴情郎被薄情女辜负的故事。但那又怎么样?你有本事去报复那个薄情女啊?去将同样的伤还给她,让她后悔啊?但是他却好似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将同样的伤害加诸在其他人身上!通过别人的眼泪,来得到所谓的快感! “我是胆小鬼?我比她还恶心?你懂什么,你又凭什么这么说!”被不知名的人揭开了伤疤,花冲的表情已经不能只是狠戾可以形容。他把软剑直接架在了柳长兴的脖子上,锋利的剑刃只不过刚刚接触到柳长兴的皮肤,就在上面留下了一道流着血的伤口。 “我是什么都不懂!因为我没喜欢过什么女人,也没有尝过你的痛苦!但正因如此,我看透了你肮脏的内心!”剑刚刚被架在脖子上,柳长兴就害怕的腿抖了三抖,浑身的寒毛更不知道竖起了多少。但一想到自己身后的人,他只能咬着牙继续坚持,就算是心已经被采花贼吓得快要跳出喉咙,他也坚决不能后退一步。 “从你之前跟我说的话推测,你肯定有过一个深爱的女人!她或许是家门败落的名门闺秀,也可能是具有端庄气质的小家碧玉,但是她看不上你!就算你再怎么爱她,再怎么喜欢她,再怎么以她为中心,她依旧不喜欢你!你想娶她回家,可能为她做了很多事情,但她却背着你和别人在一起,可能是无媒苟合,可能是自甘堕落,反正她愿意成为别人的小妾,也不愿意成为你的正妻!而你呢,我没有看到有任何的正面回应,只是通过糟蹋别人,来满足你那已经变态的内心!那些被你欺负过的名门闺秀何其无辜!她们又与那个女人有何干系!你说说,你这样的人不是肮脏是什么?不是恶心是什么!” 为了拖延时间,柳长兴也算是拼了。他从没有说过这么义正言辞的话,正义的让他都觉得自己有些卑劣,因为他自己,在感情的事上,也没能做到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只是一味的逃避。但他知道,就算这些话对于自己来说再怎么冠冕堂皇,但对这采花贼来讲,却无异于是一把利剑,能给他造成最大的伤害。 “我恶心?我肮脏?我恶心?我肮脏?”或许是因为柳长兴的话触及到了花冲内心最不愿意面对的伤口,他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魔障之中。反复的说着恶心、肮脏两个词,眼神变得越来越迷狂,越来越疯癫,手也擎不住软剑,只顾着抱头摇晃,任由它掉在了地上而不自知。 “不好,长兴快跑,他好像走火入魔了!”这时候的展昭站在柳长兴的身后也看到了这一幕,瞧着花冲那眼底的血丝和周身上下形成的内劲气旋,他立即就意识到眼前的男人已经迈入到走火入魔的边缘。他想要带着柳长兴走,躲避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变成疯子的煞星,却又根本迈不动脚,只能先让柳长兴离开。 “跑什么跑啊?你还在这儿呢!”看着剑远离了自己的脖颈,柳长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可等到展昭的话落下,他又气的想给自己一个巴掌。这倒好,三言两语将人给逼疯了,清醒的都不好对付,疯魔的岂不是更让人无从下手!跑到展昭的身边,柳长兴也只能将他护卫在后面,希望眼前的花冲能够自生自灭,不要再想起他们。可是,那可能么?反正在柳长兴的眼里,这采花贼是离他们越来越近了!那走火入魔使他根本没有理智可言,只要是在他周围的东西,都在气旋之中化为粉末!如果展昭此刻还没受伤,尚能有办法阻止,但他现在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长兴,你听我的话,赶快跑!现在的他并不是你可以对付的!”瞧着花冲越来越近,展昭也变得有些紧张。但他紧张的不是自己,而自己挡在自己身前的人。无论怎样,自己都不能让他受伤,能得到他的保护对自己来说已经什么都够了,但不能让他因为自己,连命都搭上!他可是没有一丝内力的平凡人,又怎么能对抗得了这发了疯的采花贼呢! “不是我能对付的又怎样?难道让我看着你在这里自生自灭么?”眼瞅着这花冲就走到跟前了,柳长兴并不准备瞪着眼干等死。瞅了瞅四周的物件儿,他快速的跑到墙根底下拿了一个挂灯笼的长杆子作为武器。虽然柳长兴不懂什么医术,但他却知道人身上最不能打的有几个地方,被俗称为“死穴”。为了不让花冲继续疯魔下去,柳长兴拿着棍子站在了他的身后,眼看着他就要到了展昭身边,他将棍子从上到下狠狠的那么一劈,正好击打在头顶的百会穴之上。 但习武之人岂是那么容易就被击倒的?而且还是受了伤的习武之人!柳长兴所做的,不过是将花冲已经分散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头顶的吃痛让他一下子就发现有人在背后偷袭,回身便是一掌,打了柳长兴一个措手不及,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被击倒在地。 “长兴!” “噗!” 看着柳长兴倒在地上一点动静都没有,展昭瞬间就喷出了一口鲜血,倒在了地上,连站着都成了一种奢望。他瞧着那采花贼朝着柳长兴一步步走过去,努力想要爬过去回救,但却根本没有力气施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和自己一样,最后将要走向死亡。然而,就在展昭闭眼,不忍看着采花贼右手化掌,打算再次攻击已经不省人事的柳长兴之时,几道破空声传来,吸引了采花贼的目光。这时候,从天上骤然间降落了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瞧着躺在庭院中的两人,怒火四起,拿出手中的剑,与这采花贼战在了一起,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有,那采花贼就被打出了一丈多远,直直的撞在了墙,将院落的围墙撞得粉碎,然后晕了过去。 而在这打斗之时,开封府的四大校尉和捕快们已经将庭院团团围住,真正的如同天罗地网一般。闻声而来的人都被阻隔在外,连只苍蝇都不让它飞进来。 “张龙,我先带长兴回去,你们也赶紧带着展昭走!他们受了重伤,必须赶紧找公孙先生救治!”瞧着采花贼再无反抗之力,白玉堂率先走到柳长兴身边一把将他抱起,看着展昭也被张龙、赵虎两人搀扶着,吩咐了两句就再次的飞出了庭院之外。然而他这样的选择并非只是因为私心,还有这一定的考量。 相对于展昭来说,柳长兴并没有内力护身,而眼下的伤势也不只是之前的皮肉之伤,被击中的内腑肯定有一定的破损。对于这样的内伤来说,时间就是生命,稍有不慎,就会造成不能弥补的后果。但展昭就没有如此顾虑,尽管毒性与内伤相加,但他的身体素质却远远的超过一般人。至于这里剩下的采花贼和满地狼藉,还有开封府的另外二位校尉和捕快可以处理,总归不会让已经被抓住了的罪犯再次逃脱。   ☆、第一百章 (重修) “公孙先生,您快来看看!”一路上狂奔回来,白玉堂将柳长兴放在自己的床上,连气儿都没喘匀,就直接将公孙策提溜过来帮忙治伤。当然,他没有忘记公孙策基本上不怎么离身的药箱。 “柳捕快这是被谁伤了?是怎么伤的?为何看起来如此严重!”说实话,公孙策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还真不适应年轻人的速度。等到了白玉堂房间的时候,他才敢缓一下,让自己慢走两步。可等看到床上之人还有他那胸前那片鲜血的时候,那颗刚放下的心再次的提了起来,也不埋怨或是教训什么了,直接从药箱里拿出来一个小枕头垫在柳长兴的手腕下,开始给他诊脉。 “实际上我也不清楚,我刚到那儿,长兴就已经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采花贼不知为何狂性大发,走火入魔,展昭的情况也不太好,中毒加上内伤,没有十天半月,想来是好不了。”白玉堂也觉得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自己不过是让公孙先生帮忙配了一小会的解毒药,以防后患,谁会想到这两个人竟然会一晕一伤呢!也不知那采花贼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让南侠展昭也无法抵挡! “依老夫看,柳捕快这是受了很严重的内伤,不仅需要人内力帮他调养,还需用药物辅助治疗。他的五脏六腑目前因为采花贼掌力的强劲遭受到不同程度的损坏,而口吐鲜血也正是因为如此。而如果想要痊愈的话,非三五月方可。期间,还需要注意饮食,吃些绵软易消化的东西,不能食用大补,补药可斟酌剂量进行调养。”解开柳长兴胸前的衣裳,公孙策打量了一下他的伤势,顺便用手掌按压了一下他不同的部位,观测了一下他面上不同的反应。然后皱着眉头,将衣服再次的系好,同白玉堂吩咐了一下。 “那先生您需要开什么药尽管说,开封府没有的我立刻找人买来。至于内力调养的事无需操心,还有我在!”看着公孙策严肃的模样,白玉堂的表情也变得如临大敌。他一直都知道非习武之人很是脆弱,可没想到只不过一掌,就让长兴受了三五月都不能好的伤。这也怪自己,如果当时能早去一些,长兴又何必受此苦楚! “也只能如此了。柳捕快需要的药有些开封府还真的没有存货,就麻烦白大侠了!”对白玉堂拱手表示谢意,公孙策铺好笔墨纸砚,按着桌子开了一个药方。而接过方子之后,白玉堂立刻就冲了出去,找人买药,前后没有多一会儿,他就带着东西回来了,速度快的简直让人惊叹。而此时,展昭也在另外一个房间接受了公孙策的救治,他的伤比起柳长兴的倒是简单的多,只需要自己调息外加使用公孙策的解毒丹而已。 “公孙先生,长兴他现在怎么样?”觉得气息顺畅许多,展昭一睁眼问的就是柳长兴的情况,这让公孙策一方面感叹展昭果然对柳长兴很不一般,一方面想起柳长兴的伤势又有些愁苦。 “不算是很好。柳捕快内腑受了重伤,需要将养三到五个月!不过,老夫已经给他开了药,服下之后过了七天想来就已经没有大碍。只是后续的调养还要很是注意,不能太过劳累。”捋着胡子,公孙策将柳长兴的伤情一一道出。然而他没有注意的是,随着他的话,展昭的脸色越变越难看,眼神也越来越愧疚,就好像受伤的不是那个柳长兴,而是他本人一样。 “那对以后不会有什么妨碍吧?公孙先生您知道,长兴他是个爱吃爱玩儿的,要是连这一点都满足不了,他肯定会很是难过……”想着一般人内腑受损都不易完全康复,展昭担心柳长兴也出现这样的状况。那样一个爱好吃的家伙,估计是受不了天天吃什么青菜萝卜、吃面食喝粥,大鱼大肉如果从今起再不能吃,估计会让他人生少了很多乐趣! “当然不会有,只是内腑受伤而已,在三五个月内不大动肝火、不贪食鱼肉就没什么事儿。等到伤好了,还是可以随意的。不过,展昭,你对这柳捕快倒是很看重啊!连人家的爱好和性格都了如指掌!不过这有的事情,还是要说明白!兄弟阋墙这样的事情,还是能免则免吧!”如果说开封府里谁最通透,那估计没有人能超过公孙策了!他早就注意到这两个小辈之间的暧昧,只不过一直没有言明。想着刚才那白玉堂也十分关心柳长兴的模样,他觉得应该提醒一下这个包拯的得力助手。眼瞧着钟意这小捕快的不止一人,无论谁先得到小捕快的心,他都不愿意看到另外一个人为此介怀,甚至兄弟间反目成仇。 “兄弟阋墙?公孙先生,您这么说,展昭有些不太明白!”展昭是个情感有些迟钝的家伙,除了知道庞统对柳长兴好像存在着某些和自己一样的心思之外,他并不知道其他人的想法,只是单纯的看到他们和长兴在一起会觉得吃醋。如今公孙策这样一说,让他心生警觉,难道除了庞统,还有哪个对长兴起了心思?要不是的话,以庞统和自己的关系,根本算不上什么兄弟啊? “唉,展昭,这感情的事,老夫不便多言,但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呢!”以公孙策的年纪,也算是展昭的长辈,尤其是看着他在开封府的这些年,也不是没操心过他的终身大事。只是他本身是个男子,又没有夫人,即使想到了也不便说出口。而且,他也没想到这展昭也会和自己同包拯一样,走了一条不归路。但到了现在,公孙策是真心发现,这展昭的感情问题是真真的令人担忧。不说别的,就连这情敌还没有弄清楚,以后又怎么能期望他的情路顺遂呢?比起那个白玉堂,他可以说是迟钝了不止一点半点!唉,还是需要自己提点啊,不然这肥水可就流了外人田啊!到时候美人被别人抱走了,自己又从哪里给他变来另外一个心仪之人呢! “老夫指的还能有谁?除了我们开封府的人之外,在这里的还会有谁是你的兄弟?”叹了口气,公孙先生感叹着幸亏自己没有儿子,要不然自己的儿子如果和展昭一样,那自己这辈子肯定要愁死! “你是说玉堂?难道玉堂也喜欢长兴?”对着眼前什么都知晓的老人,展昭没有必要再隐瞒。而他也十分的惊讶,惊讶于自己和白玉堂相处了这么久,竟然一点儿都没有看出来。不对,是真的没有看出来么?是因为自己只要和长兴在一起就会不自觉的将眼光放在他身上,而忘记了别人啊!想着白玉堂最近和长兴相处的时间,要比自己这个已经和他称兄道弟的时间不知多了多少,还有他每一次见到长兴的兴奋模样,展昭终于恍然大悟,明白了一切。 “看你这个表情想来是清楚了!所以在柳捕快的事情上,你们兄弟之间,也要细细的思量!不过,喜欢这种感情是不能相让的,两情相悦方为上策。如果让来让去,或者彼此产生顾忌,就算勉强的在一起或分离,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说到这儿,公孙策觉得自己已经教的够明白了的。剩下的,如果展昭还不能自己领会,那就意味着他在这场感情争斗中根本不会有什么胜算,就算现在在一起,以后还是会面对分离的场面!但是,唉,或许自己真的是老了,看着他们到了年纪,也期望他们可以得到自己的幸福啊!摸了摸胡子,公孙策不想再多说,拿着药箱就离开了展昭的房间,留下他一个人在屋里沉思,该如何应对突然获知的消息。 而另外一边的白玉堂则没有什么心思去考虑这些,他满眼都是陷入在噩梦中痛苦呢喃的某人。 “展大哥,展大哥你快跑!” 也许是因为受到了惊吓,自从回来服过药之后,柳长兴就开始做起了恶梦。白玉堂也曾请来公孙策帮忙检查,只是这完全是因为惊吓所致,并没有什么解决办法。但是,听着那一次次的呼唤,让白玉堂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因为这不仅在侧面告诉他自己喜欢的人心心念念牵挂的都是别人,还会让他自己产生源源不断的自责之感。自责自己为何没有及时到达?为何让这个家伙受到伤害?同时也暗恨那采花贼连一个不会武功的人都不放过!心狠手辣到一定的境界! 将毛巾沾湿擦去柳长兴额头上的冷汗,白玉堂作为大少爷第一次干这种伺候人的活计。虽然笨手笨脚了些,但那仔细认真的态度,却是平常人所不具备的。可以说,就算是那些专门伺候主子的下人,都没有这么尽职尽责,能够一直在保持着强烈振奋的精神,替病人擦汗、倒水。然而,就在白玉堂觉得盆里的水该换了,想要出去倒水的时候,一声惊叫将他留在了屋子里。 “展大哥,你快跑!”这么一声喊叫,不仅将白玉堂吓得立住了,而且让柳长兴自己也睁开了眼睛清醒过来。看着眼前熟悉的帷幔和床顶,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所见到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做梦而已,并没有真实发生。 “长兴,你醒了!”感受到床上之人呼吸声音的改变,白玉堂立即放下水盆朝着床奔了过去,果然见到那受伤之人已经清醒,正眨着眼睛打量着房间的布局。 “我是在……咳咳……”看见白玉堂,柳长兴刚想问一下自己是否回到了开封府,就因为刚才嗓子的过度使用大声的咳嗽了起来。那咳嗽声让白玉堂听的极为心疼,立即给他倒了桌子上一直有准备的温开水,扶着他喝了下去。 “多谢你啊,白玉堂!”靠在白玉堂的身上,柳长兴不知道他竟然有如此照顾人的资质。不仅将身体摆在一个特别好的角度,让自己靠起来特别舒服,还准备了温度非常合适的水等着自己醒来喝,简直就是居家生活好帮手!贴心的不得了! “嘿,跟我还这么客气啊!往常张牙舞爪的柳大捕快哪里去了?”将他喝过的水放在一边,白玉堂把柳长兴再次温柔的放回了床上,给他盖上了薄被,让他可以舒服一些。可是,等将他安置好之后,柳长兴的第一句话却让他十分的不舒服,让他感觉自己的一切努力都好像白费一般。 “白玉堂,你知道展大哥怎么样了么?那采花贼最后有没有再次攻击展大哥?我当时晕的不是时候,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看似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白玉堂觉得喘不上气来,更让他觉得憋屈不已。可是他却没有办法将这种感觉描述给别人听,因为柳长兴这样的问法并没有错,他是在关心受伤的朋友,关心案子的进展,但这却让他该死的在意!还要装作云淡风轻! “你放心,那只臭猫活蹦乱跳的很!倒是你,需要仔细的调养,被那采花贼击伤了内腑,三五个月都不能再大饱口福了!”紧紧的握着手掌让自己不要吃这些没用的干醋,白玉堂力求自己用一种十分平和的语气回答柳长兴的话。可是再平和又能怎么样?他直来直去的性子让他根本无法掩饰的一丝不露,光是那“臭猫”两字,就足以显示出他的怨念。 “什么?”听见白玉堂这样的消息,柳长兴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受了伤还不算,难道自己未来五个月连大鱼大肉都不能碰了!也算是白玉堂了解柳长兴的心思,这样的话一说,他是再也没有什么关心展昭的心思了,满心都是对自己悲催的哀叹和不满!尤其是将要与肉肉的分别,更是让他觉得痛不欲生! “不仅如此,你这一阵子还要吃绵软、好消化的食物,芸豆糕什么的都不要想,现在最适合你的只有清粥小菜了!”看着柳长兴欲哭无泪的模样,白玉堂心里觉得解气的不行,好像将刚才所有的郁闷全都报复回来了一样。而正当他要将公孙先生制定的饮食方案说与柳长兴听的时候,一个穿黑色便服的男人走了进来。他头发披散着,没有梳着严整的发髻,着装也变得随意了些,不再是板人的官服。 “展昭,你怎么来了?”知道自己的兄弟也受伤不轻,白玉堂虽然刚才还生他的气,但现在依旧小心翼翼的扶着他做到了一边,还给他倒上了一杯温水。 “玉堂,我觉得有一件事,我们三个人要说开一下!”看着白玉堂这么仔细的照顾自己,展昭心里不说没有感动是假的,但即使这样,他也决定将一切都摊开说。他不是喜爱拖沓的人,除了之前不敢承认对柳长兴的感情之外,他一般都是想到什么就去做,力求快刀斩乱麻。而此刻自己既然知道了好兄弟也对柳长兴有意思,柳长兴也清楚了自己的心思,那还不如将一切都摆在明面上,大家公平竞争,至少这样不会让兄弟阋墙,不会让朋友离心。 但是,他这样的一句话却让另外两个人陷入到惊慌之中。一个是害怕喜欢的人心里有其他人,不愿接受自己;另外一个人则是不敢面对这样的场面,纵使他已经明了这两个人的心思。   ☆、第一百零一章 “展昭,这个事情,现在我们能不能……” “哎呦,哎呦!” 就在白玉堂想要劝告一下展昭不要当着三个人的面将这样的事情说清楚的时候,对面的床上突然响起了一阵痛呼,让另外两个人都急忙赶到床边,查看床上的人出了什么问题。 “长兴,你怎么了?难道是内伤复发了?”看着床上之人痛苦的皱起眉头、翻来覆去的模样,展昭也忘记了刚才自己要说的话,连忙替柳长兴把脉,看看他到底有什么不适。 “我也不清楚!就是……就是肚子好疼!好疼啊!”这么说着,柳长兴一边用右手按压着自己的肚子,一边用左手在大腿上狠狠的掐了一把,还不忘用眼角的余光打量另外两个人的反应。瞧着他们完全忘记了刚才的话,这才松了一口气,继续“哎呦、哎呦”的喊着,听着痛苦至极。 “肚子疼?肚子怎么会疼?玉堂,赶快去找公孙先生!还有,长兴醒来之后有吃过东西么?”把着脉,展昭除了探出柳长兴有内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病症。他不是专业的大夫,也不敢肯定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只是在公孙策来到之前,他还是可以先查清楚一些别的原因。 “并没有啊,只是喝了茶壶里的温水。他内腑伤的不轻,我连茶叶都没敢放!”看着柳长兴疼的五官都跑到一起、额头上全是大汗,白玉堂匆匆的解释了一句,就去抓公孙先生过来了。但正是因为他关心则乱,所以没能注意到在他跑出去之后,柳长兴的嘴角闪现过一抹得意的笑。然而,这却全都被正要回头问柳长兴喝的是桌上哪杯温水的展昭看在了眼里。 “长兴,你真的在肚子疼么?是绞痛还是抽痛?或是其他的感觉?白玉堂去请公孙先生了,你可要想好该怎么说!”想到之前为了逃避练武柳长兴同自己耍赖皮的模样,展昭不得不怀疑这可能是他出去了一次,回来后进阶的表现。于是,他也不再着急,而是淡定的拿着一杯温水坐在柳长兴的床头,悠哉的喝着,就像身旁之人完全没有喊疼一样。那眼神清明的眸子中不自觉的流露出看戏的意味,无疑是打算抱着一种旁观的心看着柳长兴如何收场。要知道,公孙先生虽然不是大夫,但和大夫一样讨厌装病的人。而生气起来的他,即使是开封府最大的包拯也完全镇压不住!如果被他知道,柳长兴在利用生病的梗不让展昭说话,那柳长兴的结果不用言说! “那个……那个……展大哥,我错了!”瞧着展昭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甚至还一口一口的喝着水,完全不理会自己的惨叫,柳长兴再不明白露馅儿了,那就完全侮辱了他的智商。事到如今,他也只好就此承认自己是装病,换来展昭的帮忙和掩饰。 “那你为何不让我说出来?是你自己不能面对,还是你根本就无意于我们中的任何一个?”展昭用困惑的眼神看着柳长兴,弄不懂他这么做的原因。他们三个人的关系,其实都取决于柳长兴的选择。但是这一切早些说开,无论是谁被留下,都会有更多的时间可以缓解自己的情绪,反之,如果一直纠缠,只会越陷越深,到最后没有一个有好的结局。公孙先生的话,可以说给展昭造成了很大的影响,而他也的确不希望最后闹得个兄弟阋墙的结局。 “展大哥,这个……我还需要想想。请你,给我一点儿时间行么?”抓着身上盖着的被子,柳长兴也知道自己这个提议特别无耻。但他不是展昭,不是那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他胆小,从本质上就只是个胆小的痞子。他实际上早就清楚展昭和白玉堂对自己的感觉,他们做的那么明显,自己又不是瞎子看不到,但是他却会下意识的将他们归属在兄弟情义之中,只要一有什么事情转移注意,他就会尽力的把他们忘掉。而对自己,他也不敢触碰,明明已经和简溪和说过,想要依赖一个人,但却始终不敢真正的面对。直到今天看到采花贼,他在发现说清楚才是对每个人最好的回报,但一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会下意识的去逃避,宁可让自己装肚子疼,也不想展昭把话说出来。现在的他,面对着展昭和白玉堂,就像是一个蜗牛一样,用壳把他们挡在外面,然而在里面,他也不敢面对那些柔软。 “没事,我当然可以给你时间,这次是我欠考虑了!只是,长兴,这样的事,你不能再逃避下去了。”看着柳长兴抓着被子不住抖动的手,展昭愧疚的将茶杯放在一边,将自己的手覆盖了上去。他希望用自己火热的手掌,让柳长兴感到安心,不要在那么害怕,也不要再次逃避。感情并没有谁对谁错,喜欢就是喜欢,即使掩盖或者逃避的了一时,日后还是会爆发出来!只不过,他不想那个时候,所有的人都抱着一颗伤痕累累的心,更不希望,两个人的幸福,是建立在另外一个人的痛苦之上。 “多谢展大哥,只是现在……这公孙先生……”一件事情解决了,还有另外一件事情等着他。柳长兴这时候才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不能直接说明白,非要闹一个肚子疼。这下子好了,一旦白玉堂那家伙带着公孙先生来了,估计自己这假肚子疼也要变成真肚子疼了!柳长兴苦着脸,想着自己将要面对的后果,有一种想死的冲动。那可是公孙先生啊,自己没事招惹他干什么! “不用担心,自有我来解决。”给柳长兴盖好被子,展昭哄着他闭上眼睛陷入沉睡。就在呼吸声刚刚变得匀称之时,白玉堂就带着手里还拿着饭碗的公孙策出现在房间里。听着屋子里寂静的只剩呼吸声,他们两个也不由得放轻了脚步,来到柳长兴的床前。 “怎么样?他还疼吗?”看着柳长兴苍白的脸,还有那旁边被汗湿的头发,白玉堂伸手帮他捋了捋,朝展昭打听情况。 “还好,你走之后我输了些内力给他,就不怎么疼了,现在已经睡下了。”拉着白玉堂还有公孙策做到桌子边上,展昭开始用他那一本正经的脸,编造出一些根本就没有的情节。但他一贯的好品质,还有那怎么看也不心虚的表情,让另外二人根本就没有什么怀疑,反倒长舒了一口气。但是,转念想起展昭自己也受着内伤,二人又把目光转向这个照顾病人,但自己也在受伤的家伙。 “展昭,伸出手来,老夫给你看看!”既然来了,公孙策就表示绝不能白来,将饭碗放到一边,端正的坐在了椅子上。反正看那个也是看,看这个也是看。更何况,现在听展昭的话来讲,为了让柳长兴可以安稳的睡下,他动了不应妄动的内力,更需要仔细的观察。可就在他刚刚把上脉准备探查的时候,一个小捕快来到了白玉堂的房门前。 “先生,包大人找您!”拱着手,小捕快很是尊敬的说着,只是嘴角不住犯抽的模样,在无意之中表现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找老夫什么事啊?”最讨厌别人在自己看病的时候说话,公孙策对着小捕快的语气有一些不太好。当然,这种情绪也不仅仅是因为小捕快打扰了他,更多的是因为白玉堂几次三番的把他这个老头子提溜来、提溜去,让他片刻不得安宁。只是这家伙是为了病人,自己也不能对他做些什么。 “先生,包大人……包大人……”听到了公孙策语气中藏着的火气,小捕快抱拳不知道是否该继续说下去。他求助的眼神看着另外两位大侠,可惜这江湖上的大侠们也不愿意触公孙策的霉头,拯救他于水火之中。他只能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门外,像是北风呼啸中的枯草,身体不住的发抖。 “你倒是大点声说,包黑炭到底叫我干什么啊!”因为小捕快吞吞吐吐,公孙策没办法静下心来给展昭看伤。只好站起,让那个捕快赶紧说完赶紧走,别耽误他诊治病人。 “包大人他,包大人他……包大人他叫您回去吃饭!”与公孙策愤怒的视线对视上,小捕快刚开始还有些犹豫,后来在这样的威逼之下,把话一挺胸膛全部的吼了出来。这声音大的,可不止让在场的三个人听见了,差点笑出声,就连在床上睡着的柳长兴也听到了“回去吃饭”的字样,忍不住转过头来打量情况。 “你你你!”瞧着自己周围一个两个憋笑的样子,公孙策可真是快要被这小捕快给气死了,可这偏偏还是他自己造的孽,让他连个错儿都揪不出来。 “那个,先生,您还是回去吃饭吧!这两天公务繁忙,包大人也很久没有好好吃一顿了!刚才是玉堂不懂事,硬为了点儿小事把您叫来!现在这也没事了,您还是赶紧回去陪包大人吧!”看着公孙策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展昭聪明的给递了个台阶,还不忘损白玉堂一顿。当然,这个时候的白玉堂也没胆子炸毛,只敢狠狠的瞪了一眼展昭,就也跟着劝说了。毕竟公孙策的小心眼儿,没有人愿意领受。而就在好不容易把公孙策劝走的时候,白玉堂这才发现桌子上还留了一个十分精致的白瓷碗,很明显就是刚才那人生气时忘记留下的。拿着这碗看了看,发现里面还有些米饭,白玉堂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处置。 “诶!这碗你送去啊?”将白瓷碗推到展昭的一边,白玉堂使了个眼神让他送过去。他今天已经找公孙先生找的太多,再去骚扰人家,估计该被抽了! “不不不,现在的我们还是不要过去比较好!”虽然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但展昭已经肯定,包大人和那小捕快未来的日子不会好过。而自己等人,最好也不要顶风作案,以免遭受牵连。 “那这个怎么办?它可是公孙先生专用的!”在开封府,没有人吃饭还会讲一个情调。而看这碗上的花纹还有浮雕,就知道只有那个所有事情都很讲求美感的老书生,才会使用。 “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一切都是因为长兴,那还是让他去还吧!”怎么样都觉得自己二人还碗会遭到报复,展昭推出了另外一个绝对不会被报复的人。实际上就算是被报复,估计也要推到四五个月以后。公孙先生的报仇方式,可绝对不是一般人能领受的!现在柳长兴身受重伤,他绝对不会和病人一般见识。不过以后的事情,这又有谁知道呢?展昭端着水笑了,觉得自己非常机智。 而躺在床上假寐的柳长兴就这么听着另外两个人安排了自己的宿命,牙根咬得死紧。说好的要帮自己解决公孙先生呢!展大哥,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在哪里!你不能欺负我睡着了就什么不知道啊!然而,他内心的呼喊却没有传达到另外两个人的脑海中。只是听着后面浓重的呼吸声,这两个家伙就不约而同的对视着嘴角上扬,彼此心里十分明白对方的意思。   ☆、第一百零二章 经过两三天的施针、服药再加上内力的调养,柳长兴终于能从久卧病榻的状态上出来了。因为大病初愈,身体还经不起什么劳累,所以包大人并未安排他什么活计,只是让他和那个被关在大牢里的花冲交流交流。没有办法,自从那晚采花贼被抓后,虽说后来恢复了神智,但面对开封府的众人,却仍是一言不发。只是每天看着牢房天窗外的风景,沉默不语。瞧着他这般模样,让开封府想要口供的一干人等急得不行,只好让曾和他有过一段相处的柳长兴出来试试。也因为这事儿起的愧疚,包拯从某种程度上说服了公孙策,终于让柳长兴脱离了每天一碗苦药的威胁。 “这几天过的怎么样?”在展昭和白玉堂的护送下,柳长兴穿着便服走到了开封府的大牢中,为了不让花冲忌惮,在刚刚到了门口的时候,他就拒绝了展昭等人的接近,一个人拿着个板凳坐在了花冲的牢房门外。翘着个二郎腿,颇为悠闲的看着在牢房内坐在床上的人,随意的问了一句。 “怎么是你?”听着门外有人和自己说话,花冲抬起眼看了一眼,有些被惊到了。这人不是那个假扮王家千金的家伙么?他怎么会到这里来?虽然那一晚花冲走火入魔,但对于自己做了什么他还是有记忆的。自己那一掌可以说是用了全力,他一个不会武的普通人不说卧病在床也就罢了,怎么还会出现在这样的地方? “当然是我,没想到吧,我还是开封府的捕快。”悠哉的掸了掸袍子,柳长兴的一句话解了花冲的疑惑,也告诉了他自己为何要假扮女装,引他上钩。 “真没想到,你这般模样竟然还是个捕快!”既然都已经说话了,对着见过一面的熟人,还是差点被自己杀了的熟人,花冲不介意和他多说几句。更何况从那晚的对话中,他就知道,自己那所谓的情伤早已被对方所知。既然这样,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只是对于柳长兴捕快的身份,花冲还是很惊讶。这个男人长得太纤瘦,也太过漂亮,难道开封府不害怕这府里的人都因他变成断袖?据自己所知,那展昭可就没能逃得了他的魅力!不过若是自己,想着这人穿着女装那如同神仙下凡一般的模样,还有他护在展昭身前、大义凛然勇于赴死的模样,花冲不禁微笑,可能也做不到吧! “这模样怎么了?就像我现在看你,也想不到你会是个采花贼啊!不过,你因为一个女人而堕落之此,也真是够傻的!”一直都知道这采花贼风度气质很是不错,也知道这家伙相貌算是俊秀,但当他身处于这样的环境,看着他淡定的样子,才发现这个人本身并不需要锦衣华服、玉冠配饰来修饰,就算穿着一身qiu衣,披散着头发,他仍然从身上透着一股子风流不羁的意味,甚至在谈话之间,还能听出他内心的洒脱与淡然。 “这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如果没有她,我可能依旧是个混混!”摇摇头,花冲知道眼前的人依旧没能理解情爱的力量,即使他在下意识已经做出同样的举动。 “混混?介意说说么?”听着这样的话,柳长兴追问了下去。这时候的他也不要劳什子板凳了,没有椅背怪累的,直接从别的地儿拿了些稻草,放在地上靠着牢门坐了上去。虽说包大人他们是让自己来询问案情的,可是这听故事也应该算是案情的一部分。于是,柳长兴非常任性的放任了自己的好奇心。 “怎么会介意?你早已猜的八九不离十!”瞧着柳长兴随意的样子,花冲觉得他是个妙人,也就从床上下来,同样的靠在了牢门附近,给他讲了一个痞里痞气却痴情的少年被青梅竹马的表妹抛弃的故事。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能够做到如此地步!只不过两年,就让自己蜕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说到这,花冲轻哼的一声,也不知是在对自己的纯情,还是在对自己的无知,或者是对自己两年来日日夜夜的辛苦努力,从一个家庭败落、只知混日子的混混真正的变成了一个风流倜傥、富有多金的公子。可惜,这一切在看到那个女人依偎在一个大到可以做她爹爹的老头子怀里之时,都崩塌了!自己知道她想要过上好日子,因此这两年来从不曾让她缺金少银,即使在最初最艰难的时候,也会给她一般百姓享受不到的生活!只是,这样的日子她从不曾珍惜! “所以,你报复她了么?”听着这样的故事,柳长兴不禁一阵唏嘘。真是女人心海底针,能够有这样一个痴情且纯情的人无怨无悔的付出,那女人到底有什么不满足?如果真的不喜欢,那就趁早说啊!何必还要吊着这可怜的家伙呢!不过,她总不会是真的稀罕老头不喜欢少年吧!要是真的这样,他可真就无语了! “当然!你觉得我会是那种有仇不报的人么?当我知道她是贪图那个老头子的钱财,才做了他第十二房小妾的时候,我就用手段将那家人整的财富尽失、连吃糠咽菜都变成了奢望!不过也幸好那家本就为富不仁,不然我还真不忍心下手!也没有除了报复情伤之外的理由!”现在说起旧事,花冲还是觉得内心畅快不已。在不揭破创伤的话题上,他还算是一个出色的年轻人,无论是谋略还是手段,都算是佼佼者。只可惜,这样的一个人,却因为遇人不淑,直接就堕进了深渊,再也无法回转。 “那她结局如何?”没有抬头,光从声音,柳长兴就能听出花冲语气中的快意,想着自己今天的任务,他也就继续问了下去。 “你说呢?她这样的女人我还会接手么?最后不过是一个被卖进妓院、然后生病而死的下场罢了!最让我心恨的是,在我问她后不后悔的时候,她竟然点头了!如果她能稍稍坚持一下,我可能还会救她出来,但是她当时的回答,真的让我觉得女人就是这样的现实!这样的让人恶心!”也许是被伤的太狠、太重,就算是因此被关进了牢里,花冲也毫不掩饰的表现出自己对女人的厌恶,对这个群体的痛恨。 “然后你就由此认为所有的女人都是一个模样?然后对着那些名门闺秀下手?她们何其无辜,你又怎么知道这些女人和你爱的那个是一个模样?就像天底下的男人各个品性不同,女人难道就会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么?”听到这里,虽然柳长兴依旧为花冲的遭遇叹息,但更多的是为那些无辜的女子感到可怜,瞧着花冲,话说的也就不由得带些刺出来。而这时候花冲也略有所觉得看向了长兴,眼眸中含着笑意。 “你笑什么?”看着那细长眼睛里的情绪,柳长兴不由得躲开了视线,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害怕与那样的眼睛对视。 “我笑是因为你很不错。虽然我在那两年也遇上了对我很好的人,但他只在我身边待过两个晚上,连话都没有多说过几句。”听着柳长兴的话,不知为何,花冲突然在想,如果柳长兴能在那两年和自己成为朋友,或许自己就不会这么极端,也不会做出什么采花贼的行径。他不是不明白自己迁怒那些女子很没有道理,但是心中的恨意,却让他忘记了那些女子的无辜。而且,他挑选的目标,或多或少都与那个女人在面目上有着相似之处,这更让他没什么怜惜之情。 “你遇到了谁?能说说么?”看着话越聊越多,柳长兴越发自己和花冲现在并不像是一个捕快对犯人,更像是朋友与朋友,而对这个朋友在两年之间就奋起的经历,也变得关心起来。殊不知,这样的关注倒引出了一个原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的人物,而在后来,他也对开封府在某些方面帮助很多。 “估计你们做捕快的也清楚,当采花贼,除了要有一定的本事之外,轻功一定要好!这样无论是自己跑还是带着人跑,都不会落在官府或是敌人的手里。当然,教我轻功的人一开始也没想到我会做采花贼,只是看我可怜,又欠我一个人情,这才把他们的独门绝技传给了我。他的名字我倒不清楚,只是知道他是司空家这一代的妙手空空。当我碰见他的时候,他正好中了毒被人追杀,为了掩护他,我刚刚成立的铺子被人烧了,损失不小。因此他将自己家族的轻功教给了我,以报救命之恩。”怀念起当年的岁月,花冲越发觉得自己不应该放那个人走,至少不该一点儿联系的方法都没留下。他可以说是自己这一生中唯一的朋友,也是自己这一生中唯一可以把后背交付的人。 “司空家的?怪不得花冲的轻功连你都未曾察觉!”白玉堂这时候才明白为何采花贼如此来去自如,想起司空家的轻功,即使武功到了展昭和自己这样的程度,也必须竖起大拇指!因为他们是偷盗这一行的最高峰,武林中三百多年来,未曾有人超越过。有人也希望能够将司空家的人抓住,强行逼问出他们轻功的绝技,只是这些人不仅轻功高绝、滑不留手,还善于易容、不便寻找。而且,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一旦真的关了或将司空家的人弄死,那就意味着这家人这一辈子可能都睡不好觉。虽然司空家轻功如此卓越,但这些年来出了劫富济贫或是偷盗玩耍,还这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是以大家都默认了他们的存在,而没有集合在一起讨伐。 “只可惜,这对我们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反倒需要仔细看顾一下这个采花贼。如果那个司空家的来劫狱的话,也好有个准备。”没有理会白玉堂对别人家轻功的赞叹,展昭反倒皱起了眉头。这偷盗之人与官府一向是对头,而且司空家极其顾念师徒情谊,如果花冲的师父想要救他,那自己该如何防范?对于他们这些神偷来说,在皇宫大内偷宝都不算难事,更何况是这小小的开封府大牢! “劫狱?展昭你没开玩笑吧!这花冲是个采花贼,而且他又只与司空家的人见过一面,怎么可能会惹来劫狱呢?”白玉堂也知道司空家的人虽然不惹麻烦,但一向护短。只要有同门被官府抓住,必会设法施救,到时候搅得官府鸡犬不宁。但这花冲只是被传授了轻功,又不是司空家的传人,他至于思虑如此众多么?觉得展昭太过大题小做,白玉堂并不赞同他这样草木皆兵的行为。 “玉堂,虽然花冲不是,但我们必须防范。如果那个人真的来劫狱,难道让我们这些日子的努力付之东流?我和柳长兴都为此身受重伤,那些姑娘更是因为这个人流尽了眼泪,我们不能放过一丝的可能。”展昭知道自己可能想的有些多,但他这是防患于未然。他从没听说过哪个司空家的报恩会将自家轻功传授出去,更没听说过哪个司空家的在偷东西时有中毒,所以花冲的话,是否有水,尚待考证。但就算他没有撒谎,他和那个人之间的关系也需要自己等人好好防范,救命之恩,即使教授了轻功,按照司空家的重情重义,也不会轻易忘怀。无论如何,自己都应未雨绸缪。 “好吧,好吧,猫儿总是应该警觉的!不过,还是希望这样的猜测不要成真,毕竟那家的人,太难应付了!”瞧着展昭坚定的眼神,白玉堂妥协了。因为他知道,无论这件事是真是假,自己都不能拿花冲被劫来冒险。这是开封府的人花大力气抓来的采花贼,更是对不知道多少女子下了毒手的采花贼,纵使他现在恢复了神智,看着云淡风轻,但自己等人也不能掉以轻心。不过,真的不希望那个人来啊!神偷什么的,光是想想就很痛苦!白玉堂很有钱,而有钱的人最讨厌的就是小偷,没有之一! 但是,事情真的能如白玉堂所愿么?就在柳长兴同花冲越谈越深入的时候,开封府后门来了一辆小推车,一个穿着粗布麻衣、脸上长了一个大痦子的年轻男人抱着四五颗白菜敲了门。 “谁啊?”厨房的苏大娘此刻正好要出去买点调料,此刻听到后门在响,就没有多想,直接打开了门。 “是开封府的苏大娘么?俺家老爹说您从俺家买了一百斤的白菜,这刚刚摘下来,就赶忙给您送过来了!请您清点一下,顺便算个账!”年轻人笑的很是憨厚,那真诚的目光,让他脸上的痦子都显得不再丑陋,更何况这白菜本就是苏大娘昨天到菜市场亲自相中的,自然没有不喜欢的道理。 “哎呦,年轻人,真不巧,我正要去买点儿东西。要不,你先把这车推进去,从这儿走,过两个拐弯就是厨房,你在厨房等我一下行不?”看着车里水灵灵的白菜,苏大娘觉得满意极了。只是这给开封府众人做饭的时间,让她不得不放弃亲自称量的机会,让这个年轻人自己进去卸货。 “可是大娘,俺不认识怎么办?这开封府,俺头一次来啊!”听着苏大娘的话,年轻人显得有点儿紧张,抱着大白菜不知如何是好。但他又不敢拒绝,害怕一个不好就把自己爹的生意给耽误了。 “不认路有啥难?开封府里到处都是捕快,你拽一个问就好了!大娘我有点忙,一会儿就回来,在厨房等着我给你算剩下的账啊!”瞧着日头,苏大娘是真觉得来不及了,就急忙挎着菜篮走了,留下捧着白菜的年轻人,在开封府的后门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不过,他纠结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鼓起勇气推着车进去了,然后就回身掩上了门,车轱辘声渐渐的远去。   ☆、第一百零三章 “果然该说不愧是开封府么?”夜深,一个穿着紧身夜行衣的人站在开封府的大牢门口,看着自己一天以前摸熟的地形,突然架起了红线阵。在通向开封府大牢的道路上,四面八方都牵起了纵横交错的根根红线,而那红线之上,则是挂着如同婴儿拳头大小的铃铛,正在循着风的节奏轻轻的摇荡,只要有一点点的异动,就会发出刺耳的响声。 不过,即使摆出了这样的阵法,黑衣人也没有退缩,轻轻的活动活动手脚,扭动扭动手腕,一个后空翻就进了红线阵。 “简直就是乱七八糟,连个翻身的空儿都没有!这到底是谁摆的阵法啊!”身处于阵中央,黑衣人瞧着前方和左右都没有什么空隙可以让自己过去,有些犯难。但随后,他就扬起了嘴角,只听喀嘣喀嘣几声,月光下成人的身影变成了如同婴儿般大小,四肢像面条一般柔软,动作更是比猫儿还要灵巧!如果白玉堂和展昭站在这里一看就会明白,这是江湖中早已失传的缩骨功。而能将自己的身体由成人缩成孩童,并不只是单纯的几寸,这缩骨功已经练到了圆满的阶段。 费心尽力,黑衣人终于度过了一直罩着大牢门口的红线阵,习惯性的擦了擦根本没有流汗的额头,他打算再次进发。可是,这一迈步不要紧,他整个人摇摇晃晃,差点摔在地上,如果不是身子轻巧,平衡力好,那真的有可能来个狗吃屎! “他爷爷的,这开封府不都是捕快么?谁出的这么损的招数!”根本没办法强行抬起脚,黑衣人只能蹲下借着月光和牢房中的烛火,打量着到底是出了什么错。因为不敢直接触碰,他从怀里拿出了一根铁丝支在了地上,或许是因为受力面积小,这铁丝虽然被黏住,但很容易就拔了下来。用鼻子轻轻的闻了闻,发现这上面竟然是特制的强力痒痒粉,光从成分上看,就不知比市面上那些残次品强了多少。此时的他,看到这些,不禁有些后怕。如果自己没有在注意,沾染上了一点,岂不是整晚都要全身发痒?想着这可怕的后果,黑衣人感觉全身都有些发抖,也就对鞋子再没有了强求,脚尖点地,一跃而起,准备光着脚继续前进。 而当他小心的光着脚闯过这一关之后,终于到了大牢的门外,瞧着门外那一排排的大型捕兽夹,这个瘦小的黑衣人终于忍不住开始骂娘。 “谁tm的说着开封府的都是正人君子!我看比一般的偷还要没脸没皮!放这么大的兽夹,抓的是母大虫还是黑瞎子啊!这不是为难人吗!”站在牢门外,眼看着只差一步,黑衣人瞧了瞧自己光着的脚丫,看着四面连借力都没办法的光滑墙壁,终于狠下了心。 不就是几排兽夹么?不就是远的都快要赶上十几个自己的身高了么?我一个偷王之王还能过不去?简直太小瞧人了!这么想着,黑衣人丹田运气,脚底一蹬,一下子就在腾飞于半空中,翻了两三个跟头之后,安稳的落在了距离捕兽夹大概一尺的地方。可就这么刚刚落下的功夫,黑衣人就觉得不好,脚掌之下的触感告诉他,事情并没有他想象的这般简单。只是,因为接触面太小,他没办法再次抬起,也只能闭着眼睛承担因一时大意所造成的后果。 “嘶……嘭!” 一根细到不仔细看就完全看不到的绳在黑衣人脚底下崩断,随后就是黑衣人捂着嘴巴以防自己大叫,脚刚刚沾地还没到一秒钟就直接滑倒坐在了地上,头顶上更是有两桶不知道什么东西,直接淋在了他的身上。油油腻腻,湿湿滑滑的,让他想站起来都有些困难。不过,现在他的脑子已经没有力气去埋怨,而是止不住的后怕。想起身后那一排排兽夹,他喘着粗气拍着胸膛感叹运气不错。还好他之前为逞一时意气跳得离得它们远了一些,不然要是随意的跳到了刚刚好的距离,再经历这么一遭,可能直接就坐在了夹子里面。现在不用说捂嘴了,可能就算不捂,也早就痛的没有了声息。 就在黑衣人缓过神来,努力将全身的力量集中于脚上,四肢并用站起来的时候,在他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黑一白两个俊秀的男人。他们单手拿剑,看着黑衣人狼狈的模样,嘴角挂着畅快的笑。 “展昭,白玉堂,没想到还是会遇到你们啊!”待一切都收整好之后,坐在椅子上,黑衣人看着对面开封府三堂会审的架势,不由得拿着毛巾笑了起来。自己那么想要躲避这两个大侠,结果还是被人家给抓到了。不过这么损的主意怎么看也不像是出自他们之手,那难道是公孙先生?据江湖传说,他是个十分腹黑的人。不过,他不是一个儒雅的书生么?兽夹这样的乡野之物,他又怎么会用到?虽然嘴上笑着肆意,但只有天知道黑衣人的心里是如何的纠结。 “没想到没关系,反正现在我们是碰在一起了。不得不说,你还真的让我们看了一场好戏!不过,妙手空空,你这个小偷跑开封府大牢做什么?难道真的像我们猜测的一样,是和那个采花贼有关?”抱着膀,白玉堂的语气不是特别的好,看着黑衣人的眼神,也带着一种不善。虽然说都是江湖上的人,都是洒脱不羁,而他自己也干过偷东西的事情,但是对着眼前偷盗世家的头子,他是真的没办法有什么好感。 “咦,你们怎么知道我来是因为花冲?”对于白玉堂不喜的态度,妙手空空已经习惯了,除了几个朋友,江湖上就没有喜欢偷王之王的,都深怕自己把他们的东西给偷走,所以他并没有什么想法。但是对于开封府的人知道自己来是因为花冲,他就有些惊讶了。难道他们对花冲用了大刑,让他连这么隐秘的事情都说出来了?可是,他也仅仅只是知道自己的身份,并不知道自己要过来看他啊! “呃,这位……妙手空空,开封府从不曾对犯人用过大刑。我们并不确定你会来,只是从花冲那里得知你的身份,对你进行了防范而已。”虽然第一次见就这样的态度对待别人有些不好,但展昭对这位司空家的人质疑开封府的公平公正,是着实有些不悦的。所以,他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十分郑重的看着那位妙手空空,那种骨子里透露出来的正气和坚定让这个看惯了世间丑恶的小偷有些心惊。 “好吧,是我多想了!我就说么,有包青天的开封府,怎么会对犯人施以大刑呢?”躲避着展昭的目光,妙手空空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也没什么坚持。“不过,我特别想知道,今天这门外的阵法还有那地上的兽夹,到底是你们开封府谁布置的?先不说主意怎么样,光是对人心里想法的猜测,就已经到了非凡的程度了!”瞧着对面坐的三个人,妙手空空只对坐在中间的那个不怎么认识。看着他和自己一样瘦小,长得白白净净,好像没什么杀伤力,于是就把视线放在了他的身上,希望有个突破口。殊不知,他这副模样,看在柳长兴的眼里简直都要逗死,正强忍着笑意,装作很酷很严肃的模样,等待着旁边两个人对自己的介绍。 “你难道不清楚么?你刚才在门外见到的都是出自这个家伙之手!所以看他没有用,就是他给你下的套子!”白玉堂看着妙手空空那小眼神,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小瞧柳长兴?你可知道这家伙除了不会武功、总是被人抓走之外,那小脑瓜灵着呢!唉,不过就前面这两点就更自己操心了,一不注意就被人偷走了,就算有十个四品带刀护卫也不够用啊! “什么?是他?”想着自己刚才那狼狈的模样,妙手空空直接就跳起来站在了凳子上。没跟自己开玩笑吧!就这么个小家伙,瞧着连弱冠之年还不到吧!自己以为他只是闲着无事过来旁听,或者是哪家勋贵的公子跑到开封府来玩,没想到自己刚才遭受的一切都是因为他! “没错,正是在下。久仰妙手空空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光是那翻的漂亮跟头,就让我等自叹不如。”站起来对着妙手空空拱手,柳长兴脸上的笑容终于抑制不住了。而他夸这贼头还不夸别的,专夸那并没什么用的跟头,真真是让人红了脸,又羞又臊,羞愧自己没有看出来对方的真实水平,也为连这么个孩子家伙都比不过感到臊得慌! “那估计我的事,也是你从花冲嘴里知道的吧!他现在怎么样?有没有被你玩儿死?”有这么善于猜测人心的人在开封府,妙手空空也就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盘起腿坐在椅子上,他也不再担心别的,只是害怕花冲栽在这个人手里。那个人虽然看起来精明,但实际上挺傻的!心思有的时候直的跟一条线一样,怎么转都转不过来!唉,如果要是自己早知道他会因为情伤干出这样的事儿,也不至于会是现在这样的场面了! “怎么会被玩死?偷王说的也太过了!我和花冲,现在也算是朋友!”觉得妙手空空将自己讲的太过吓人,柳长兴摇摇头否认了他的话。 “既然是朋友,那为何这般拦我?”听着柳长兴的“朋友说”,妙手空空有些不懂他的意思。俗话讲,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那为何开封府对自己到来这般防卫? “就算是朋友,我也不能看着他逃脱法律的制裁!我们并不清楚偷王是来干什么的,所以也只能多加防范。今天你只是来看看,我们也只是设一些没有什么性命之忧的陷阱;明天如果你想要劫狱,那应对你的就不知道是什么了!司空家在这方面一向是声名在外,我们也不敢不早作打算。”听到眼前之人的问话,柳长兴不禁笑了,但随后却又义正言辞起来。私人情感和公事是不能相混的,难道这点子道理偷王都不懂?还是,在江湖,根本就没有这么一说?想到这,柳长兴带着疑问看了看白玉堂,随即就得到一个脑后勺。看来,这家伙也是性情中人,不止一次为了“朋友”,触犯律法啊! “好吧好吧,开封府的人就是会一套一套的,把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嘴巴堵上!不过幸好,我也没打算真的劫花冲那家伙出来。他糟蹋了那么多姑娘,现在经过牢狱之灾后,肯定是想明白了。这样我就算救他出来,他估计也会心里自责死,根本没什么用处!”摆摆手,妙手空空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弱爆了,连个比自己小的家伙的话都没办法反驳!但也没有办法,人家说话在理,这采花和偷盗的本质就不一样。自己作为一个小偷只是拿了点小财,挑的还都是肥的流油的大户,根本不碍什么事;但他作为一个采花贼,欺负的都是名门闺秀,那样却是毁了人家一生!只是,还是有些不甘心啊! “那你来到底要做什么?还这么费劲的闯过机关?如果没事,直接走就好了,为何偏偏还要进来呢?总不会是想参观一下开封府大牢什么样儿吧?”白玉堂瞧着妙手空空这么容易就松口,有些不可思议的追问了下去。这偷王之王来这么一趟原因到底是什么,总不会真的是闲的没事干,想借此机会看看开封府大牢的样子吧! “谁没事想看大牢长什么样?难道我们家被抓进牢里的时候还少?”翻了个白眼,妙手空空实在有些看不起白玉堂的智商。果然是一只老鼠,大脑小的都没边了,连一个孩子都比不过! “那你进来干什么?总不会真的单纯只是想看看花冲怎么样吧!”被一个小偷小瞧了,白玉堂觉得忒没面子!但又不好当众撒泼,毕竟旁边还有柳长兴在看,他再怎么着也不能丢了形象! “当然不只是因为这个!”说到了正事,妙手空空也就变得正襟危坐起来,再没有了刚才的玩笑样。“我来,还是为了告诉花冲要注意安全。虽然他估计会被包大人秋后处斩,也没几天活头,但现在为了我传他轻功之事,江湖上有一帮人在找他。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们不敢动我这个司空家的家主,但却可以对花冲这个死qiu做些手脚。虽然我并不清楚他们背后到底有什么目的,但是我家中有人却在无意间知道他们与官府有所勾结,可能会利用你们开封府,来达到这个不可告人的目的。”说到这,妙手空空的眼神有些发凉,而在座的,也都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下来。   ☆、第一百零四章 “怎么样?昨天朋友重逢,是不是很感动啊?有没有彻夜长谈?”第二天早上,柳长兴吃完早饭闲着没事儿干,就跑到开封府的大牢溜达溜达。看着牢房里的花冲没有如同之前一般坐在床上向外眺望,而是坐在椅子上拿着一壶酒在小酌,他就知道肯定是昨晚妙手空空来,让花冲想起了从前的岁月还有那份朋友之间的浓厚情谊。 “你说呢?两年来未曾相见,自然是有许多话要说。只可惜身在大牢,没有好酒好肉来招待他,愧对他为我费得那一番心力。”昨天晚上和妙手空空见了面,花冲自然知道开封府众人为了给他一个下马威,设下了什么陷阱。而从这几天和柳长兴的谈话中,花冲也知道柳长兴这个小捕快完全有这样的本事。估计,妙手空空逞能多跳的一分也在他的算计之中,不然怎么会那么凑巧,不仅没有误伤妙手空空,还让他知晓了开封府的厉害! “这有什么愧对的?朋友之间,本就不图回报!他在你成为采花贼后还愿意来看你,甚至担心你的安危,你觉得他会是在乎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的人么?”可能是柳长兴比较厚脸皮吧,他从不觉得朋友之间付出有什么不对。虽然这种付出是相互的,但在你身陷囹圄,实在是没有条件的时候,也不必强求。 “当然不是,他怎么会在乎这些?”花冲回答的有些急,连平常淡定的模样都没有了,可见妙手空空在他心里是多么重要。但是说完之后,他又变得有些落寞,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自暴自弃的意味。“我只是觉得,为我这样一个将死之人,他没有必要来开封府跑一趟。自古官和贼势不两立,而且开封府还有着包大人、展昭和白玉堂坐镇,实在不应该是他来的地方!” “唉,说你聪明,你还真傻!但说你傻吧,你还有聪明的时候!”瞧着花冲失落的模样,柳长兴摇摇头盘膝坐在了地上。用手支着下巴,想着这个家伙能够成为采花贼,绝对是被别人附身了!要不然怎么连这点事情都想不明白? “你什么意思?”花冲不懂柳长兴故作高深的话,抬起头来看他。原先那白皙光滑堪称小白脸儿的脸蛋不知跑到了那里去,只剩下大大的两个黑眼圈挂在脸上,那懵懂的表情,特别像是一只被称作熊猫的生物。 “我还能有什么意思啊?就是说你傻呗!你说说你,人家都不计较你是个会被判秋后处斩的家伙,你自己在乎它干什么?现在到你行刑的时候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这些日子,难道你就不能好好活着?好好享受享受一下没有仇恨的时光?虽然说身在牢里,但我们开封府可不是什么折磨犯人的地方!除此之外,你身上还带着人家的独门绝技,如果从你这儿被泄露出去,人家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虽然司空家的人一向独来独往,但身为这一代的妙手空空,他总要为自己的门派着想!”把妙手空空不好意思说的话全都同花冲说个明白,柳长兴这才看见眼前之人那恍然大悟的神情。无法忍受对方邋遢的模样,柳长兴请人给他打了些水洗漱,一个早上在给花冲开导心结中过去了。而在这个时候,包拯也已经上完了早朝,正被宋仁宗单独叫进大殿之中,询问采花贼的事宜。 “包卿,姑母可是不止一次的问我采花贼之事是否了了?你是个什么回答啊!”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恭敬的站着的包拯,宋仁宗不禁想起了当时柔嘉郡主觐见的场面。那样的容貌和风华,果真就算过了这些时日,依旧在自己的脑海中不能忘怀。甚至当看到包拯这个与之有关联的人,都会下意识的想起她。也不知充当诱饵的她现在如何,是否安好? “回官家,采花贼花冲已经被押入开封府大牢。其认罪态度诚恳,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老臣按照大宋律法,打算将其判为秋后处斩。”简单的向宋仁宗汇报了一下案件情况,包拯就拱手不再说话,只等着他下一步询问。 “是么?那怎么不见你上报此事?难道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不会是柔嘉郡主……”说到这儿,宋仁宗立刻停下了。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再提起那个女人,但是心里却怎么也无法抑制想要更多的了解她的冲动。 “官家,您不应该再提这个女子了。”听着宋仁宗的失言,包拯知道他还没有忘却柳长兴女装时惊为天人的模样。对于平常人来说,无法忘记一个美女并没有什么,但对于一国的君主来讲,对于一个女子的执念,甚至会导致国家的灭亡。 “朕当然清楚,只是……朕实在无法忘怀!包卿能将她作为引采花贼上钩的诱饵,自然清楚她对于男人的魅力!而朕,即使贵为一国之君,执掌江山,归根到底来说,也是个男人啊!”对自己没能控制住自己的遐思,宋仁宗也感觉有些失落。他一直励志做个明君,希望可以让全天下的百姓过上好日子,所以一直克制自己,不曾效仿那些无道昏君,只可惜,人的心哪是那么容易就被控制的?一见倾心这样的话,也不只是说说玩笑而已啊! “既然这样,那老臣就不得不告诉官家一件事了,希望官家能够饶恕老臣的罪过。”听着宋仁宗的话,包拯也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自家开封府的人和采花贼为柳捕快着迷也就算了,皇上可千万不能也跟着着迷下去!为了大宋不出现一个无道昏君,也不出现一个像汉哀帝那般宠幸董贤的人,自己就算被官家知道犯下欺君之罪,也一定要将真相告诉宋仁宗! “你说吧!”宋仁宗理了理袖子,然后正坐面对着包拯,打算听他到底要和自己说些什么。可刚刚听了第一句,他就有些接受不能的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睛。 “官家,您所知道的柔嘉郡主其实是个男人,他名字叫做柳长兴,在开封府任捕快一职。因其面容姣好,头脑灵活,善变装之术,故被臣和庞家等人打扮成女子,装作王府千金,进宫后成为柔嘉郡主。” “你说什么!”宋仁宗觉得自己肯定是听错了,不敢承认自己竟然喜欢上一个男人! “请恕老臣的欺君之罪,柔嘉郡主的确是个男人,名字叫柳长兴,是开封府的捕快!”抬起头对视着宋仁宗,包拯再一次重申柳长兴的身份,那坚定的语气,耿直的目光,让宋仁宗一下子跌坐在龙椅之上,连话都说不出来。 “包卿,你、你为何要这么做?你可知道,你骗得朕有多苦!”过了好一会儿,宋仁宗才算是缓过神来,看着殿下已经头发花白的老臣,虽然知道他是为了案子,仍旧禁不住怒火中烧,红了眼睛。 “官家,您应该知道,这采花贼已经对很多名门闺秀下过手了,就算是臣为了破案,但凭着良心讲,臣怎么都不忍心再拿另外一个女子冒险。于是,臣就想起了开封府的柳捕快,他为人机智,在陈州赈灾和狸猫太子案中表现都很出色。因为其善于伪装,臣便狠下心让他变成了女儿身,充当诱饵引采花贼上钩。臣知道没有告诉官家您真相是犯了欺君之罪,但请您谅解臣的一番苦心。如果要追究的话,臣请求只治臣一人之罪,不要牵连到其他人。”说到最后,包拯年过半百的身体缓缓下跪,在大殿的金砖之上深深的行了一礼。 “……好了,朕知道你的苦心!当时完全是朕自己一厢情愿,那王家千金,不,是柳捕快根本就没办法为自己分辨。只是,这事儿如果就这么揭过的话,以后会有更多的人拿着自己的苦心欺瞒朕!所以,包卿,罚你一年俸禄,这个案子之后,你就不要再做开封府府尹了,下放到地方去吧!”叹了一口气,就算是再生气,宋仁宗也不忍心对这个陪伴了自己多年的老臣下毒手。所以到最后,可以杀头的欺君之罪也演变成了罚俸降职,而宋仁宗对于包拯的信任依旧没有改变。 “臣叩谢圣恩!”眼看着掉脑袋的罪行被减轻了,包拯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天知道伴君如伴虎,就算是从小看到大的宋仁宗,包拯也不敢那么肯定他能这么轻易的让自己过关。庆幸大宋朝者不杀文人的传统啊,也庆幸自己的皇帝是个宅心仁厚的,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行了,不用谢朕,要谢就谢谢你自己那颗为国为民的初心吧!今天已经不早,你就退下吧!早些结案,也早些让朕的姑母和那些闺秀们感到安心。”用手捂着脑袋,宋仁宗不想再多说话直接赶人。今天这柔嘉郡主由女变男之事已经够让他心烦的了,他不想再看到和那个男人有关的任何人、任何事! “请官家再容臣上奏一事。”可就算宋仁宗觉得自己受不了了,包拯仍旧不能放过他。来到这大殿之中说了这么多话,他还没有说到正题上呢!刚才那些都是小事,现在他要奏禀的才是今天他来的主要目的。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啊!”抬起头,宋仁宗的眼睛里充满了不耐烦。他是不愿意杀这个一心为了自己的老臣,但不代表他愿意听这个老臣一直奏这奏那。刚才那件事就够让自己郁闷的了,难道他还想要让自己更郁闷么?想到这儿,宋仁宗的心里就有一股子邪火升起,那是求而不得的怨念,更是被欺骗的愤怒。 “回官家,开封府昨日有一江湖人士来到,此人乃江湖偷盗之人的领头人物,人称妙手空空。”拱着手,抬着眼,包拯将今早上展昭向自己汇报的事情再次对宋仁宗重复了一遍。 “那又怎样?什么时候开封府连江湖之事也要过问了?”自古以来,江湖和官府就是泾渭分明的两个地界儿。江湖之事官府不便过问,同样的,官府的判决江湖也不能阻止。虽然都说侠以武犯禁,武林中人一直是统治者的心头大患,但在宋仁宗眼中,事物存在必有其合理性。所以他会重用在武林中享有盛名的南侠,也会对锦毛鼠网开一面。然而,现在包拯突然和自己说这江湖的偷王之王来到开封府,到底有何用意呢? “回官家,此事并非开封府蓄意要管,只是这妙手空空所报消息牵扯到采花贼花冲。花冲因对此人有救命之恩,故习得司空家独门绝技,而江湖人不敢对司空家下手,却欲将这花冲控制在掌中,尤其是,他们为此买通了官府,想要对开封府有所影响。由此,老臣想到之前在陈州出现的王化和黑衣人,还有之后出现的杀手,这让老臣不由得心生警惕,特前来向官家禀报。”最近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有什么关联一般联结在一起,而自己最近办的两个案子,均与那襄阳王有关。虽然别人不清楚,但官府和江湖勾结,让包拯不得不多个心眼儿。 “你的意思是这想要司空家绝技的人,是那边的人?”不再是刚才的怒气冲天,一谈到那边,宋仁宗的理智刷的一下就回笼,然后开始想着那边最近的动势。 “臣不敢确定,不过每次都是对方先下手为强,打我们一个出其不意。老臣实在是不得不多多思虑一番。”虽然俗话说,亡羊补牢尤未晚也,但包拯更喜欢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于是,他和宋仁宗在寂静无人的大殿这般如此、如此这般商量了一番,然后包拯仿若无事一般,谢恩离去。   ☆、第一百零五章 过了几天,就在包拯和开封府的一干人等以为妙手空空说的只不过是虚言的时候,这一天在大朝之上,大理寺少卿吴文峰大人的开口终于让包拯悬挂着的心落了地。 “臣有事起奏!”就在太监陈林最后宣布“有事起奏、无事退朝”的时候,吴文峰站了出来让所有的人将视线都集中于他。大理寺是在大宋主管刑狱的机构,按道理说没有什么大案子不会启奏,这吴文峰突然说话,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准。”宋仁宗也拿不太准吴文峰这是为何。脑子里过了一下他的资料,发现此人是从地方一步步爬上大理寺这个职位的,刚刚上任没有多久,背后也不属于任何势力。那他为何…… “启奏陛下,臣奏请将开封府最近办的采花贼一案移交大理寺重新论罪。开封府办这案子已有半月,可迟迟不肯定罪。由此,臣怀疑开封府府尹包拯包大人,欺上瞒下,包庇罪犯,故恳请此案交由大理寺重新审理。”吴文峰的一番话毫不掩饰的将矛头指向包拯,在朝中大臣中掀起轩然大波。 开封府办了采花贼的案子?什么时候办的案子?为何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还有,这说包拯包庇罪犯,是不是太可笑了!天底下都知道包拯那死脑筋,一心只知道为公义!身为朝廷的高官,那吃的喝的还不如一般老百姓家!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包庇罪犯!为钱还是为权啊? 而瞧着这朝廷上下的大臣左顾右盼,互相使着眼色觉得此事荒谬的时候,吴文峰依然挺直脊梁,坚持着自己的观点。 “吴卿,你为何如此上奏啊?这开封府办了什么案子,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呢?还有,说包拯包庇犯人,你可有实据啊?”轻轻地咳了两声,满朝大臣重归寂静。宋仁宗将眼光凝聚在站在中央的吴文峰身上,眼睛里的光芒变的幽暗了一些。 “回官家,臣知道这件事是……源自于一老者。臣半月前在回家路上遇到此人,此人披麻戴孝,一边走一边痛哭流涕,埋怨苍天不公。臣看不过去,就亲自上前想要探查一番。但无论怎么问老者均是避而不答,只是说开封府已经没有公义存在。臣听见这评价亦觉得十分骇然,谁不知道包大人清廉如水,人称包青天!于是再三询问,老者看臣一番诚心,这才明说其女被采花贼欺辱,悬梁自尽,而开封府抓了采花贼却迟迟不肯判决。臣知不能听信老者片面之言,但又不愿亲自向包大人考证,以免贼喊捉贼,于是派心腹之人出门打听。结果发现,老者所言无误,开封府的确早就抓到采花贼花蝴蝶,只是时至今日,依旧未能论罪处斩。臣无法接受如此两面三刀之人成为开封府府尹,掌一府之刑律,故奏请将采花贼移交开封府,还老者一个公道!”最开始,吴文峰还有些犹疑,眼角的余光向后打量着,可看到朝堂大臣们避之不及的眼神,就毅然决然的说到了最后,甚至还只身跪在大殿之上,拱起手朝着宋仁宗拜了三拜。那一心为公、愿为忠臣的模样,好像是在威逼宋仁宗说,你今天不把采花贼交给我,我就一直跪给你看! “包拯,对此你有什么话说?”两手交叠,宋仁宗无奈的摇了摇头,笑此人的天真。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采花贼非名门闺秀不取,自己还真的可能被蒙混过去。但是,宋仁宗瞟了瞟底下站着的大臣,瞧着那几个顶着受害者的皮囊却不发一言、恨不得当自己完全不存在的家伙,嘴角挑起一抹冷笑。虽然早知道这些家伙是什么人,但还是太让他失望了! “回官家,臣对吴大人的观点不敢苟同。在对案件的判决上,臣不敢说一定秉公执法,但绝对合情合理,无愧于心。臣的确是抓到了采花贼,但并非未对其判刑,前些天臣上奏的已经官家您审阅的折子里,秋后处斩的名单里已有其存在。但因为这件案子牵连众多,且受害人大多为女子,臣为保护这些女子的名节,只是按大宋律例来判决,未曾公开审理。但对采花贼的抓捕,王宰相、庞太师均可为臣作证。”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吴文峰,包拯话说的是有理有据,公允得当。至于为何没有批驳?不是包拯不想,而是他已经认识到了这件事有幕后黑手。 吴文峰,大理寺少卿,在地方做从事过多年刑狱工作,为人刚正不阿,坚信法不容情,对正义和真相的追求就像是年轻的自己。只不过他性格不会转弯,除了在量刑、破案方面有所建树之外,并不适合独当一面。此时看他眼神清明,内心坚定,就知道其是为人所利用。但能够让他相信事件的真相,这下手之人必定与其有很亲近的关系,甚至还给他演了一出好戏! “王相,庞太师,你们对包拯的话有何要说么?”将视线转向另外两个被抛出来作证的人,宋仁宗等待着两人的回答。实际上不用说他也知道,这局势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只是,这江湖中人的手段如果只有这些,那真是太叫他失望了!他还想看看,这朝廷大员中,到底谁这么没有脑子与江湖人勾结呢!虽说他自己不排斥这些侠客,甚至亲自往开封府塞了人,可这并不代表着他允许别人也这样做! “臣等认可包大人所说。这一次抓捕采花贼,臣也有参与其中,臣之女柔嘉郡主,更是以身为饵,以正公义。” “臣附议。” 被点到名字的两人对视了一眼,王宰相首先站了出来,不管是出于事实真相还是出于立场所在,他都会支持包拯,而不是认可那个吴文峰。而庞太师就更简单了,这主意就是他女儿出的,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好,好,好!吴卿,你可听明白了?王相和庞太师可不会替包拯隐瞒啊!”瞧着宋仁宗笑着的模样,大家还真有一种水落石出的感觉。当然,如果不是事先知道皇上在这里也插了一脚的话,连庞太师和王相也会如此觉得。看着宋仁宗嘴角扬起,两人不约而同的思量着,在这笑容的背后,真的就只是如此么?他们印象中的皇帝,可不是这么简单就放过机会的人物啊! “臣听明白了!”这个时候,吴文峰真的意识到是自己被耍了!不说别的,就说庞太师,那是只要包拯一有破绽,就绝对不会放过的对头!此刻他都承认确有此事,那必定是自己受到了欺骗。想着自己一番信任,就这般错付,吴文峰暗中将拳头捏的咯咯直响。只是现在没有证据,他也没办法状告天子,只能这般认了! “明白就好。吴卿,此次看你是一心为民,朕就不多加追究了!罚俸半年,官降一级,以后好好学着怎么为人处世吧!退朝!”瞧着吴文峰低着头不敢抬起的模样,宋仁宗呵呵的笑着离开了。这样的刀子伤人亦可伤己,对方握不住的话,自己就来帮帮他好了! 而大殿上的群臣,看到宋仁宗如此轻轻的放下,就知道吴文峰不可能被处罚了,但大家谁都没有上前去扶他,而是三两做堆,离开了大殿。最后只剩下吴文峰一人独自站起,看着远处和别人说笑的大臣们,内心很是不甘。 “所以说,那帮江湖人已经开始行动了?”在练武场,听到消息的白玉堂刚刚练完拳法,不同于展昭每一次都衣着整齐,他在练拳时则是露出精装的胸膛。那形状虽不明显但线条却流利漂亮的腹肌,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不再是穿衣时的瘦弱,而是具有着非凡的爆发力,像是一只休息的豹子,只要有猎物,随时都会扑向对方。而最让他此刻骄傲的是,被逼着和他一起练武的柳长兴,此刻正一脸羡慕的盯着他的肌肉,不住的念叨着希望自己也可以拥有。 “算是吧,所以我们要小心!”瞧着柳长兴那明晃晃的视线,展昭那本就不怎么美好的心情变得更加差。将一旁的外袍甩在白玉堂的脸上,他一把将柳长兴拽到一边,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他的面前。 “展、展大哥!”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柳长兴这才清醒过来。回想起自己刚才对着白玉堂的肌肉两眼发光、恨不得把它们安在自己身上的模样,悔的想要给自己一巴掌. “终于回过神了?”瞧着柳长兴低头不敢看自己,展昭突然间没有那么生气了。虽然仍是冷着脸,但说的话却并不带冰碴,而是有着温度。就算是再看别人又怎么样?他最终顾虑的还是自己的心情! “嗯,我再也不敢了!”将手背到后面,听到展昭的询问,柳长兴觉得有些心虚。他低头左看看右看看,突然想起今天是大朝的日子,然后抬起头来。“今天大朝,包大人在上朝的时候有遇到什么事么?” 说完这一句话,在场的三个人两个人都愣了。 “咳咳,我说小长兴,想要转移话题能不能找一个好一点儿的啊!你这不是不打自招,光顾着看我,把刚才这只臭猫说的话全都听漏了么?”披上外炮,白玉堂走过来站在展昭的旁边,看着他本来已经好转却又冷下来的脸色,忍不住笑了出来。 “哈?”听到这儿,柳长兴还是没有听懂,睁着两只眼睛,懵懂的看着眼前唱双簧的两个人。 “行了,玉堂!”不想让白玉堂继续看笑话,展昭只好冷着脸将事情再说了一边,尤其讲了包拯对于吴文峰的判断。不过这一回,无论柳长兴怎么卖萌讨巧,他始终都是抿着嘴唇,眼里的寒冰看起来好像这辈子都融化不了了。 “那就是说这吴文峰是无辜的,那些江湖人勾结的是他身边之人,所以他才会这么容易就上当!不过,这被勾结的这么容易就被打回去,那岂不是太简单了些?”将展昭讲的串联了一下,柳长兴开始感慨对方的智商太过低下。这么容易就办到的事儿,怎么看也不像是那边的手笔啊?和包拯一样,柳长兴也不相信这批所谓的江湖之人真的只是单纯的属于江湖。 “这个我也不清楚!但正因如此,我和玉堂要对这批所谓的江湖人时刻保持警惕!玉堂,你之前拜托丐帮人调查最近入汴京的江湖人,有什么消息么?”摇摇头,展昭表示自己对于政治上的事情一向不怎么敏感。但是正像包拯的主战场是在官场,他和白玉堂擅长的,更多在江湖! “丐帮这倒是没有什么特别扎眼的!只是,烟花斋的人和我说,近几日有好几拨行商之人来到汴京,带着很多的货物!他们派人私底下去打探,想要看看对方是做的什么生意!但无论怎么探听,都得不到一丝一毫的消息!我怀疑,这些人不是什么做生意的行商,而是那所谓的江湖人乔装进京!”在汴京,陷空岛虽然没有在江南那么有势力,但因其为都城,很多政令都从这里下达到各地,所以陷空五鼠十分重视这里的消息。尤其是白玉堂来到这里以后,几乎每天都会抽出一定时间去烟花斋听下人汇报,明着是享受美食,暗地里则是在为他们的商业帝国保驾护航。 “你的意思是说这些江湖人早有准备咱们会未雨绸缪?”展昭听着这话也不由得起了怀疑。白玉堂虽然吊儿郎当,但从不拿正事开玩笑。如果这行商真是江湖人,那他们带来的估计也不是什么货物,而是趁手的家伙事! “如果真像白耗子讲的,那这事儿可就不怎么好办了!不过,他们所求的只不过是轻功秘籍而已,到底有什么必要如此大费周章?”柳长兴总是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江湖人求秘籍很正常,那边的人想要秘籍作乱也很正常,但这乔装打扮,并不像是他们一贯的风格啊?还是说他们根本就是另有目的?轻功什么的,只是一个幌子?用手点着脑袋,柳长兴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第一百零六章 “不管是什么,我们都要做好准备!从今晚开始,加大对大牢的坚守力度。但这回长兴你就不要参加了,公孙先生和我说,你这伤还没有好,不能过多的劳累!”知道一直守株待兔是个艰苦活,考虑到柳长兴的身体,展昭不想他跟自己一起。至于白玉堂那家伙,他肯定是要被关在开封府大牢里的,不然肯定又会背着自己偷偷去找长兴! “我真的不用参加?”听到这个消息,柳长兴可能是自己的耳朵出现幻觉了,用小手指掏了一掏,忍不住再问展昭一遍。 “当然!每天都要守夜,你的身体可受不了!”看着自从柳长兴受伤后就越发瘦弱的身体,展昭有一点自责。如果自己当时没能同意让他成为诱饵,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可是,身为捕快就一定要承担的责任,自己有怎么能因为对柳长兴的好感,心生躲避之念呢! “哈哈,那太好了!”完全和展昭的脑子不在一个频道之上,柳长兴可没想那么多。一想到晚上可以不再熬夜,可以从傍晚一直睡到大天亮,他整个人就像被注入了兴奋剂一样,活泛的不得了!而这个样子,看在某人的眼里,也让他带了一点点的羡慕。 “臭猫,那我是不是也可以不用守夜啊!这都快将近半个月了,我就没睡过一个完整地觉!”虽然对于身怀内力的白玉堂来说,睡觉什么的完全没有必要,只是打个坐调息一下就可以精神一整天。但是睡觉这种东西,有的时候不只是必要,还是一种享受啊!每天在床上睡到自然醒的感觉,和每天被迫从床上醒来的感觉,虽然都是醒着,可那差距就好像一个是天,一个是地! “你觉得可能么?”看着白玉堂那时不时的朝着柳长兴瞟的小眼神,展昭决定把他的想法扼杀在摇篮里,绝对不能给他一丝动摇的机会。说完,他带着柳长兴就想离开练武场。这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候,长兴这小身体可不能耽搁,苏大娘还给他熬了补药呢! “不是,那有什么不可能,我也是个人啊!”瞧着展昭毫无疑问的模样,白玉堂觉得不甘心,提起气走了两步就挡在展昭的面前。可他刚想为自己未来的幸福生活争取一下福利,就被展昭的下一句话堵在了嘴里。 “白玉堂,不要忘了,你可是锦毛鼠啊!”瞧着这个站在自己面前的家伙,展昭不由得想起当年,嘴角的弧度带着不怀好意。那猫鼠之争可让自己吃了不少亏,现在到了这样的时候,少不了要拿这个做挡箭牌,让他也尝尝当时自己的无奈! “好吧好吧,展昭你这只臭猫够狠的!”听着展昭将锦毛鼠和昼伏夜出牵强的联系起来,白玉堂就联想到自己几年前闹着要来个猫鼠大战的事情,自然也就明白他这是在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不过,还真是郁闷啊!自己那时候顶多就是逼着他打几场顺带偷了个尚方宝剑而已,可现在他是逼着自己半个月都不曾睡好觉了!想到这儿,白玉堂只能气愤的跺脚,却没办法说自己撂挑子不敢。唉,谁让开封府拿得出手的人这么少呢!除了展昭之外,连个像样儿的会武功的都没有! “行了,等案子结束后,我请你去醉仙楼喝酒!”看到白玉堂认命的模样,展昭用拳头碰了碰他的胸膛,觉得自己这良心上也觉得有些过不去。虽然是借着以前的名头整了对方一把,但人家到底不是开封府中人,只是过来帮忙的朋友!如此强求,确实不美! “好啊,到时候让你领教一下我的酒量!不过,还是改到烟华斋吧!这样,这样兄弟我还能赚上一些,不便宜了别人!”知道臭猫心里过不去,白玉堂大方的松了口。兄弟嘛,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算算自己近几日好像都没有怎么过酒瘾,白玉堂打算要在那天好好的宰上展昭一通!别以为他成天穿着公服自己就不知道,这家伙在家乡,可是个有头有脸的大财主呢! 于是,兄弟两个在蓝天白云之下做了一起喝酒的约定。不过,他们好像忘了些什么,只见一个纤细的小家伙躲在墙角种着蘑菇,“人家也想要去喝酒吃肉啊!!!”只不过这想法刚刚出现在脑海不过一秒钟,就被浑身散发着黑气的公孙先生给k.o.掉了! 这一天,是开封府严加戒备的第五天,开封府已经全面的进入到一种人困马乏的阶段,上到四大校尉,下到狱卒捕快,都是一种恨不得昏睡不醒的状态。也只有高层包拯、公孙先生,侠客展昭、白玉堂,还有打酱油的柳长兴和苏大娘,依旧精神饱满,祸害世界。 “包拯,那些江湖人一直都没什么动静,你觉得他们的目的真的在司空家的轻功秘籍么?开封府的捕快守了半个多月,总是感觉有些得不偿失啊!”将一颗白色的棋子放在棋盘之上,看着棋盘之上,包拯的大龙已经快要被绞杀殆尽,公孙策拿起了一边的茶水轻轻的抿了一口,替那些日夜都在当值的捕快们忧心。 “也许是有些困顿,但阿策你放心,官家早有准备,我们这只做一些防备而已!不过,你觉得展昭和白玉堂两个人谁能先堪破此举呢?他们可是几天前就已经弄清楚那帮人下榻的地方,却仍旧没有什么反应。”包拯拿起一枚黑子,略微思考了一下放在棋盘的左侧,虽然因此失掉了很多棋子,但相应的也获得了反击的条件。 “我反倒觉得看破你和官家布置的不是这两个人,而是那个柳长兴。他可是两天前就去庞府了,也许现在已经知道你们的打算。”轻笑着把茶杯放在一边,公孙策执白子再次对包拯的黑棋形成合围之势。只是左边的那颗黑棋,却被包拯以为根基,慢慢的侵蚀了棋盘的一角。 “你是说他们白日里虽然没有什么动静,但晚上却是到各个大臣的府上行走?”喝着碗里的糖水,吃着庞昱给自己带来的茶点,柳长兴盯着对面那人流不住来往的客栈,听着对面的家伙从他大哥的飞云骑手中拿来的情报。 “是啊,他们表面看着是行商,货物也没什么问题,但是在那货物之中,却藏着大量的金银珠宝!想来,他们是用那些金银来贿赂这些官吏,然后达到些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不过这些江湖人都没什么名气,飞云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从何处来,将往何处去!”要是像之前王化那般在江湖中闯出名堂的还好说,可这帮人完全都是小鱼小虾,江湖中一年消失那么多人,就算飞云骑再能耐,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天时间,就查清楚一切!不过,这些已经让庞昱感到很骄傲了,至少他庞家的飞云骑查到了开封府不知道的东西。 “怪不得我们怎么等都等不到!看来他们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轻功秘籍,而是在官员联系!”对飞云骑获得情报的能力,已经见识过的柳长兴从来都不去质疑。他也由此断定了那个被贬官的吴文峰,是有人意图让开封府的视线停留在花冲身上,而削弱对汴京城的关注。毕竟,自从这事以后,开封府对于城内的巡逻力量就减弱了很多,十分方便各路宵小活动。而那些江湖人武功都不高,行动也不够隐秘,就像是偷食的耗子一样,需要有东西去牵制老猫的注意。至于白玉堂的人未能察觉,估计也是因为他们的人武功不高,对于江湖人的观察,还只是停留于表面。 “只是这些,包大人他应该早就清楚,为何却不同展昭他们细说呢?”以自己这样的智商都能察觉到不对,混迹官场的包拯更应该明白此事的蹊跷!柳长兴实在搞不明白,为何包大人仍旧让开封府的人每天值夜,而不是趁早将这般人抓捕归案!而且,还将他的左膀右臂展昭,蒙在鼓里! “你说什么?”庞昱没有听清柳长兴在那里嘀嘀咕咕些什么,只是在他看来,最近这个人好像更加神叨了一些。不过,就算这样也没关系,他依旧觉得这样的柳长兴很顺眼、很可爱,看到他脸色微黄、精神头并不是很足的模样,也希望能给他好好补补,最好能将他抢到庞府,一劳永逸。 “没什么。只是阿昱,我想拜托你,能不能让飞云骑帮我拿来一张那屋子里的信笺?还有,他们每天晚上走访的官员名单,是否能够给我一份?”知道一旦被飞云骑盯上的人绝没有逃脱的可能,为了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柳长兴舔着脸朝庞昱张开了口。 “名单当然可以,只是这信笺……长兴,我也不敢保证。”听见柳长兴的请求,庞昱自然是点头答应。但他还算是有理智,没被美色冲昏了头,知道名单好说,信笺这玩意儿丢失被发现,肯定会打草惊蛇,引起对方的异动。 “没关系,你也可以让飞云骑把信笺的右下角用水沾湿,看看有没有这样的花纹。”倒了点茶水在桌子上,柳长兴用手指勾勒出留存在脑海中一直未敢遗忘的花纹。那复杂的图案让庞昱看了不怎么懂,但传递到庞统手中,却是让他有些吃惊。 “看来这小捕快是知道很多东西呢!”一直对庞昱有所保护的庞统看了看经由飞云骑传来的花纹,最后让它在一旁的火烛灼烧之中化为烟灭。接过一旁侍奉之人递的锦帕擦了擦手,端起了一杯茶水润了润嗓子,他继续看着眼前的文书说道:“那现在他们在干些什么?难道还是在茶楼喝茶么?” “回将军,二少爷和柳捕快此时应该已经不在茶楼中,而是跟踪那帮江湖人往来于各个官员府邸。”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破军低下头回禀他们老大的话,想着自己那帮兄弟对于这两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那种无奈的神色,眼中带上了笑意。 “唉,也多亏了这小捕快每次都来找阿昱求助,不然我们还真的得不到这么多消息!告诉守在他们身边的飞云骑,一定要好好保护,一根毫毛都不能有所损伤,知道么?”在文书的字里行间补充了些自己的意见,然后在黄白色的纸张上用笔写了一个大大的“准”字,庞统就盖上了自己的大印,将这一本放在一边。回想起自陈州回京的这些日子,他好像一直被兵部之事烦扰不断,除了狄娘娘千秋和休沐那日,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看到那个小家伙了!听说因为采花贼他受了伤,但没有亲眼见过,也不知到底有没有好全?内腑之伤不易痊愈,也不知凭着开封府那点子银钱,他能否得到好的治疗!唉,人小小的一只,却总是让人操心不断! 就在庞统收回神思,打算继续批阅文书的时候,守在屋外的飞云骑突然有急事禀告。 “有何事?”抬起头,庞统看着接到消息的破军脸上表情有些不对,就直接问了出来。想着能有什么事让这久经沙场的人都变了颜色,他也提起了些精神,准备听上一听。 “回将军,这二少爷和柳捕快,跟着那些江湖人跟到绫霄阁去了!”感觉自己额头滑下一丝冷汗,想着将军将要暴怒的模样,破军努力的让话从自己的口中说的顺畅一些。 “凌霄阁?倒是个霸气的名字!不过,那到底是哪里呢?”嘴角挂着笑,庞统听完之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惊骇。只是这凌霄阁是哪里?如果不是皇家贵胄用此名,难道不怕帝王忌讳么? “回将军,这绫霄阁的绫字是绫罗绸缎的绫,此地乃是汴京颇负盛名的一家……一家青楼!”知道自家主子看起来潇洒肆意,却从不去这些烟花之地,心头更是没有女色二字存在,故破军解释起来的时候,也是有些不好意思。而他最怕的还不是这个,而是害怕将军知道那位和二少爷一起进了妓院,是否真的还会有理智存在!想想他平时治军严苛的手段,破军不禁为那二人抹了一把汗。 “竟然是青楼么?”听到自己误会了,庞统也不只该笑还是该怒。不过,庞昱这小子应该知道自己在他身边放人了吧?还敢去这样的地方是几个意思!还带着那个家伙!庞统越想心里越气,越气脸上越笑。那弯起的嘴角,看的身边人不住的祷告,将军大人可千万别把怒火撒到自己的身上,咱们还是赶快把那二位接回来吧! “看来我今天晚上是不能再看这些了,破军,收拾一下,我们也跟着探一探去那绫霄阁!”拿起放在桌上的折扇,庞统和几名飞云骑,趁着明亮的月色,驾着马飞驰着,来到了夜晚汴京男人最爱的地方——绫霄阁。   ☆、第一百零七章 “呦,几位大爷,一看就是生面孔啊!您是来这儿喝酒啊,还是听曲儿,要不要找我们阁里最漂亮的雪衣姑娘陪啊!”瞧着庞统光是一身衣服就值自己绫霄阁几天晚上的进账,更不用提他身后各个男人都是威武雄壮、气势逼人,绫霄阁的老鸨立刻就迎上前来,甩着手绢,极为热情的招呼着她眼中的金主,然后根据这穿着猜他是到底是哪家的贵公子,看看自己这回能赚上多少! “不用了,我们爷只是来看看这传说中的绫霄阁到底好在哪里!楼上好的雅间备着,好酒好菜上着,再叫几个机灵点儿的姑娘弹琴就好。”瞧着庞统不愿搭话、只顾耍着手中折扇的模样,破军就知道自家主子今天心情很是不好。为了让自己这些跟着的兄弟不受苦受累,也不让这无辜的绫霄阁日后受罪,他立马就拦住了恨不得贴在庞统身上献殷勤的老鸨,随意的招呼了几句。只是这话溜得,让兄弟几个人都眼中含笑。原来这破军看似一脸冰块儿,没想到对这烟花之地如此熟悉啊! “哎呦,这位爷,您放心,我们绫霄阁的姑娘,肯定不会降了您的眼界儿!芳华,快去叫柳烟、梅川来伺候几位大爷!您呐,里面请!”甩着手绢,老鸨听了这话,就像打了兴奋剂一样,立刻脸色红润有光泽,大声直呼不喘气儿,招呼着庞统和飞云骑几人就往里面进。而由她亲自带领走的,那还不是一般人走的楼梯,而是贵宾专用的阶梯。大红的地毯铺着,台阶下有香料薰着,天上纷纷扬扬的花瓣撒着,还正对着大堂专门演歌舞的台子,可以说聚集了跑到青楼来的男人们想要的一切,深谙经商之道。 “这绫霄阁,品味不俗!”用扇子轻轻的扫了一扫,庞统发现,这从下向上飘来的香气中,虽没有什么真正名贵的材料,但各种香料的比例调和的极为精妙,幽幽渺渺,给人一种自然纯真、热情如春的感觉。而这其中配的最好的其实不是香料,而是市面上最为常见的催情香,它借香料的味道将其掩盖,并且与之相互搭配,不显露其獠牙的面孔,反而带着一丝捉摸不定的勾引,看似缥缈不定,却已经把人握在手中。 “几位爷,这是我们绫霄阁视野最广阔的地方,几位第一次来,不仅可以欣赏一下我们阁里姑娘们的琴艺,还可以观赏我们最负盛名的雪衣姑娘的歌舞!”看着由老鸨专门带着客人过来,机灵的龟公立刻就打开雅间的门,用手上搭的雪白雪白的毛巾状似擦了一下桌子,然后给几位倒上茶水,将庞统引到了最中间的位置,视野好的可以看到一楼大堂所有人的动静。 “雪衣姑娘?我听你们妈妈一直在说这位雪衣姑娘,她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让人这么追捧呢?”看着老鸨已走,自家主子又光顾着往外打量,破军寻思着自己既然来了这销金窟,怎么也得套点情报回去。虽然这对飞云骑来讲只不过是走一趟的事儿,但既然有了机会,还是不要浪费比较好! “诶?看来这位爷还真是不怎么进像我们绫霄阁这样的地方呢!竟然不知道我们雪衣姑娘的盛名!”听了破军的话,龟公的脸上那是止不住的惊讶。他还是在绫霄阁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竟然连红遍大江南北的雪衣姑娘都没听过! “唉!这不平时都是我们主子管得严么!这回好不容易主子解了性儿,我们这些做护卫的才能有机会到这样的地方啊!”为了显得亲近,得到更多的消息,破军那冰山脸也化了,笑容页多了,看着就真的像是头一次来这种场合的人。但其实站在不发一言的兄弟们都知道,这样的地方,他们来的次数绝对不少,只不过每一次来都没有什么机会欣赏姑娘和歌舞罢了! “原来是这样啊!那可真是可怜!”龟公用眼角余光扫了一下正专注看着楼下的庞统一眼,瞧着那满面寒霜,也不由得为这些后边站着的一看就是人中俊杰的男人们感到悲哀。跟着这么一个主子,还真是够悲剧的!那自己就和他们说说吧,好歹也满足一下这些少男的好奇心!然后,这龟公就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起这雪衣姑娘的发家史,讲她不仅自身具有绝色之致,更是凭着自身才华红遍大江南北!无论是歌舞还是诗赋,琴艺还是画技,都算是当今顶尖的人物!连那些所谓的大家小姐,都曾败在她的手下,不得不羞愧认输! “破军!把那家伙给我扔出去!”不是没有感觉到那龟公在暗中传来的目光,也不是没有看到这帮人边说着边用揶揄的目光打量自己,但庞统真的没有功夫打量这些瞎说话的家伙,而是一直将目光关注在大堂之中。这是在刚刚走到绫霄阁门外,留守的飞云骑给自己传的消息,说庞昱和柳长兴那家伙,为了接近和某位官员约好的江湖人,乔装打扮在大堂活动。他不顾身边人的取笑,将目光专注于寻找之中,可刚刚找到两个形似的,其中一个就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大胡子老头给招呼了过去,那人挣扎之中露出来的脸庞,一眼就让庞统认定,他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小长兴! “啊?主子,你说什么?”这时候破军正和那龟公聊得火热呢,就在庞统身边留了那么一耳朵,而这一耳朵的下意识反应,就是让他的人直接冲出了雅间,却对命令本身有些一头雾水。而其他的人也没能及时救场,因为只有庞统一个人一直在关注大堂,而他们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那位很知名的雪衣姑娘! “这位爷,您这是……”这时候刚刚回到楼下没多久的老鸨一看从楼上飞出来一个人,还是自己亲自带过去的贵客,立刻觉得不好,凑到破军身边想要问问什么事情。可她话还没等说完,就看见另外一个男人从自己头上飞过,然后轻轻的抬起一脚,就将自己绫霄阁的常客——当朝枢密使的三舅公给踢飞了出去。而被他拉扯着的打杂儿的,此刻已经被搂在了男人的怀里,光是从侧面看那人的脸蛋,就知道这人的容貌绝对不下于自己这儿的花魁雪衣姑娘!重点是,这家伙竟然是个男人!别问她到死是怎么知道的,你听那挣扎的声音,就知道他不是个女人好么?这么好的胚子竟然是个男人,真是天道不公! “庞……大哥,你怎么来了?”刚刚还在拉扯之中,一秒钟就进入下一种状况,柳长兴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想要挣扎的时候,却被这人的手臂紧紧的禁锢在怀中,不得动弹。而在他实在是毫无办法想要抬起头大叫的时候,却发现此人自己好像认识,正是已经不知道被忘到什么地方的飞星将军庞统。而眼尖的他打量着庞统这身挺平民的装束,便知道此人乃是微服出巡,也没敢透露出他的姓名。只是那由双唇发出来的“庞”字,依旧被附近耳尖的有心人听去,看着面前那个类似霸道总裁模样的男人,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半步。 “我不来的话,难道就看你在这儿可怜的打杂?开封府难道连这点薪俸都开不出来,非要让你在做捕快之外还当个龟公么?”将柳长兴按住,气愤的庞统看着那包头发的龟公帽子极为不顺眼,一把将其扯了下来。而或许是用力过猛,那绑着头发的发带,也跟着一起脱落了下来。刹那间,那满头光滑的青丝,就这么如同瀑布一般的落了下来,丝丝缕缕的不仅落在了空气中,也落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上。而那被帽子遮掩的容貌,此刻也像是久久珍藏的宝石一样,只不过刚刚一打开,就散发出独属于他的迷人光芒。无论是那灿若繁星的眸子,还是那洁白如玉的脸蛋,或是那几根调皮的发丝在脸边缠绕的美景,都让人再也无法忘记。只可惜,这样的美景还没过多么一会儿,就被缓过神来的柳长兴给打破,果然是静若处子,动若疯兔! “喂,庞统,你是疯了么?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摘我的帽子!”摸着自己散下来的头发,柳长兴完全不理解旁人眼中的惊艳,满脑子是都是自己在出糗。如果刚才他心中还有半分庞统拯救自己于魔爪之中的感激,那么现在就全部都是被揭破身份的怨怒!什么叫开封府连这点儿薪俸都开不出来?身为飞云骑主子的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么? “对,我是疯了!我是疯了才因为你放弃一桌子的公文,只是听到你来青楼,就不管不顾的跑到这里专门搜寻你的身影!我是疯了才看到你被那家伙的脏手碰了一下,不管他是谁,都想要把他千刀万剐!”瞧着那身边围着的百十双眼睛,还有那在不自觉中后退的眼神一直在闪烁的两个家伙,庞统一把将柳长兴拉到自己的身前,第一次让自己的眼眸中只有他的影子,也是第一次将自己心里的话借此机会说了出来。那眼睛中的专注和深情,让被捉住的柳长兴忘记了反抗,如果不是眼角扫到庞统身后的人们,或许这一辈子都无法移开目光。 “开、开什么玩笑!你是谁!我又是谁!庞统,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清醒了之后,柳长兴一把打落庞统抓着自己的手,嘴里还说着极为刻薄的回答。在背后揉着肯定已经发红的手腕,柳长兴庆幸这回他是带上了百分之百的力度,甚至还用了展昭交给他的巧劲儿。因为无论怎样,柳长兴都不能让庞统的话落实到别人的耳朵里,更不能让它们落实到那个人的心中。一个已经很乱了,这又来一个,自己又不是真的女人,怎么突然间这么招男人喜欢呢!想着自己当时扮演的王家千金连宋仁宗都被吸引,柳长兴的眼神中不自觉的流露出恐慌,生怕自己本就还没理清的思绪变得更加混乱!而这在他故意维持的冷峻表情之下,更加让人想要探求! “柳捕快,请你慎言!”主辱臣死,这四个字放在庞统和飞云骑身上也是相当的体贴。听着柳长兴对自家主子的不敬言辞,即使破军知道这是自家将军的心意,也不能让他的威严遭到侵犯!他往前站了一步,挡在了庞统面前,那握着剑鞘的右手刚刚握紧,他的身上就散发出完全与当前风花雪月场景相悖的凌然气势。 “大哥!”在人群中,庞昱看到这一幕心都提起了嗓子眼儿,生怕那暴怒的飞云骑会伤害到柳长兴。别人不知道飞云骑的厉害,他却极为清楚,于是不顾自己也被人们发现,他突破了人群的重围,想要告诉自家大哥千万不能伤害柳长兴,一切都是他的主意!而让庞昱没有想到的,一向将尊严视作第一位不能被任何人挑衅的庞统,竟然伸手拦住了想要动作的破军。 “破军!”一只手挡住自己的属下,庞统冲着他摇了摇头,目光一转,极快速的暗示了他一眼。而一直看着自己主子的破军也会意了向后撤了一步,将手握在背后大拇指动了动,眼看着是因为主子的话而退却,实际上却让身后之人认定了另外一个目标。   ☆、第一百零八章 看着庞统制止了自己的手下,朝着自己走过来,柳长兴不禁向后退了一步,也许是因为他胆小,也许是因为他心虚,但无论如何,他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想太过靠近庞统的。不是因为他对自己不好,也不是因为他刚才的告白,而是刚才破军的暴起,让他类似小动物天生保护自己的本能觉醒,使他下意识的远离这么个危险人物。回忆起以前亲密的叫着庞大哥的日子,甚至还醉倒在他怀里的时候,柳长兴真的觉得自己是太过天真!怎么大哥、大哥的叫着,就真的以为他是自己的大哥了?他和自己的距离永远是像最初见面时的那样,一个高高的端坐在亭子之上,而另一个只能因为对方的威势和地位,骑着毛驴避到乡村土路。 “长兴,我带你回开封府!”伸出手,庞统看着柳长兴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恐惧,心里有些黯然。果然是破军的举动吓到这个小家伙了么?或许说这就是他更倾向于开封府那帮家伙的原因?庞统一直知道作为飞星将军既是自己的最大优势,也是自己最大的劣势。因为权高位重,自己会很容易的得到想得到的一切,也可以很容易的知道这个家伙身边的一切。但正因为如此,自己会和他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连最简单的交流都会有各种艰险阻隔,甚至还会有各种利益在其中混杂。自己永远都不可能成为阿昱那般单纯的存在,就算是喜欢,也会顾虑这种到各种因素,甚至连一个告白,都会成为自己让别人放下心防和轻视的工具。 “庞大哥,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视线环视了一下周围的人,柳长兴真的不想用自己开封府捕快的身份再和庞统有交集。虽然这样有些过河拆桥,毕竟庞统帮了自己不少忙,但是刚刚他那一番作为,已经让自己就算有十张嘴都说不清楚了!自己哪还有胆子和他一起回去啊?那不是意味着自己回去肯定会被扒皮抽筋么? “你要自己回去么?你觉得凭自己可以走出去这绫霄阁么?”同样环视了一下周围的人,庞统那似冰似箭的眼神,让周围所有人都退后了一步。尤其是刚才拉扯柳长兴那不知道是哪位枢密使的三舅公,更是不顾自己被踢到吐血,挣扎着爬起来缩进人堆里,生怕躲得晚了,让庞统这个杀神注意到,最后连性命都不保。就算他们全家都是枢密使,在这始终需要抗辽的大宋,也敌不过一个百战百胜的飞星将军! “我……”瞧着眼前成堆的人只不过是庞统的一个眼神就不敢动弹,柳长兴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他这样看似为自己着想的行为背后难道不是另外一种威逼么?只是这样的行为包上了另外一层外衣罢了!终于真正领略到庞统不一样身份的柳长兴面对这样的情况,不禁想的有些偏激。 可即使偏激又能怎样?庞统说的不错,仅凭他一个人的力量,别说走出这绫霄阁了,估计连一尺都推不出去!能来这样地方的人都是非富即贵,随便拿出来一个都不是自己这开封府小捕快可以比的!而最后自己的下场,不过就是成了他们眼中的戏子而已。虽然现在自己也是在唱戏,但最起码自己可以狐假虎威,一旦老虎走了之后,自己这个狐狸又怎么能应付住群狼呢?自己也是个男人,并不是没有看出这人群中隐含着的龌龊眼神。 “长兴,和我们一起走吧!天色已晚,你内伤未曾痊愈,要回去好好休息!”并不知道柳长兴在顾虑些什么,庞昱只是在挂念他的身体。相比其庞统带着功利性目的的接近,庞昱对柳长兴的感情则是更加的纯粹。然而这并不是因为他本身如此,只是家里的责任都已让兄长和大姐承担了,他所需要做的,只是成为一个纨绔!庞家不需要有更多出类拔萃的人物,否则这个被架在火炉上烧烤的家族,迟早有一天会因为皇权对他的忌惮,而分崩离析、支离破碎。 “好吧!那多谢庞大哥!”看着庞昱诚挚的眼神,柳长兴放弃了自己最初的坚持,虽然他迟早都要放弃,但这样的结局显然比他被迫要好上一些。最后,在众人的目送下,柳长兴登上了庞家专属的华丽马车,从此和庞统的关系是再也剪不断。直到庞统最后卸甲归田,直到展昭和柳长兴卸职游历,直到朝廷、江湖上再也没有他们三个人的消息,庞统和柳长兴的关系,仍然是人们心中解不开的迷。而这一晚庞统所说的话,也成为人们扑朔迷离猜测的重要证据。 “大哥……”直到将柳长兴送到开封府,马车里三个人都是一言不发,就算眼神相对,也会极为快速的转开,就像是对面都没有另外两人的存在一样。而等到看着柳长兴安全的进了开封府衙的时候,伴随着车夫回府的一声吆喝,马车里才响起庞昱的声音。或许是因为隐忍了很久,或许是因为情绪太过复杂,他的嗓子变得有些干涩,还带着些沙哑。 “怎么?”虽然听出了庞昱声音中的异样,但庞统并没有看他。而是盯着自己的手掌,看着上面因为练武和厮杀而留下来的各种伤疤或是硬茧,好似有些出神。 “大哥,你是真的喜欢长兴么?是像一个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么?”不知酝酿了多久,反正庞昱感觉到自己的神经好像已经被崩的不能再紧了,才从嗓子眼儿里憋出这么一句话。他紧张的盯着自己的大哥,就像是在看一只刚刚走出笼子仍旧带着野性的老虎。他多么希望从自家大哥嘴里吐出来的是否定的答案,可是事实却告诉他世界就是这么残酷。 “如果不喜欢,你觉得我会这么光明正大的在众人之间宣布么?”好像是听到自家弟弟的心已经顶到了喉咙,庞统这才施舍给他一个眼神。而那眼神中的含义,不言而喻,是占有、是自信、是争抢,反正不会有退缩。 “大哥,你怎么能?你怎么能?……这事情爹爹知道么?”听到这样一句话,庞昱顿时心中产生了被背叛的感觉,自家的大哥竟然和自己喜欢上了同一个人,而他不相信以自家大哥的观察能力看不出自己的情感!只是再一想到,大哥因为自己付出了多少,身为庞家儿郎又担负了多少,他就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再去这么问了!最后冲出嘴边的,也只有一句弱弱的、无力的、没有勇气的疑问。 “爹爹清不清楚又能怎么样呢?阿昱,你不会还单纯的以为这个世界只要喜欢就可以吧!”把玩自己大拇指上的扳指,庞统打算好好给自己弟弟上一课。以前只想着让他过自由快乐的生活,却从没想到叫他权谋之术。虽然他耳濡目染在这个环境中也学了不少,但始终没有言传身教或者亲身经历更加刻骨铭心。 “大哥,你的意思是?”庞昱不明白庞统的意思,以自家的身家地位,难道有什么东西还是得不到的么?只要庞家人想要,除了皇帝,还有谁能够大着胆子敢拦住不成? “阿昱,你还是太天真了!你以为我今天晚上这番话只是说给长兴听得么?”转着手上的扳指,庞统嘴角挂着好看的微笑。只是那微笑之中,充满着的苦意还有狡诈,让它看起来是那么的奇怪。 “那还能是谁听?难不成大哥你是专门在让人看你的笑话?”眨着眼睛,庞昱有些不解。这样的情话难道还需要广而告之么?还是说这般大张旗鼓,只是为了吸引某些人的视线?该说不愧是庞家的孩子,即使没有怎么动过复杂的心思,但那弯弯绕绕的心思,绝对不输给被教授了多少年的普通人。 “算是吧!只不过这并不是让人看笑话,而是让人放心!”想起朝廷上端坐的那位英明仁慈的君主,庞统低着头将嘴边的讽刺压了下去,然后又重新的抬起头来,扬起了肆意的笑。 “你可知道,这绫霄阁背后的人是谁么?”眼神微转,庞统心里生了提点庞昱的心思。以后庞家的显贵靠的不会再是自己,而是这个看起来没什么城府的小子。自己和父亲虽然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果,却依旧不想让他过的不快活。只是,该知道的东西,他总有一天要知道,而对柳长兴,这可能是家族唯一要求他做的一件事了! “会是谁?难道是哪个朝廷大员在背后支持?襄阳王?”虽然在柳长兴的撺掇之下,庞昱带着他去监听那个江湖人接头的人物,却不代表着他事先对那个地方没有了解。虽然他从未去过烟花之地,但是京城纨绔少爷们的言谈中又怎么会少了此等奢华之地?绫霄阁,七年前就已出现,但五年前才红遍大江南北,只要是来汴京的权贵,无一不想进去领略一下京城的美人!而经营了这么多年的绫霄阁,除了最初默默无闻的两年,一直处在声名远播的状态!就算是经历了许多查处,但依旧屹立不倒!而它与其它青楼不同的是,它里面的姑娘是否卖身,均取决于姑娘自己的意思。阁里从始至终卖的最多的是让人忍不住连喝三天的美酒醉中仙,是楼里面美人余音绕梁、三日而不绝的琴艺,是多少文人才士为之倾倒的才情,是无数豪富勋贵一掷千金的体面!这也是它在众多青楼中独树一帜的原因。 “当然不是,但如果我是他的话,肯定会很希望这个地方是自己的。”这绫霄阁从今天的盛况来看,不仅仅是日进斗金之地,还是良好的情报点。虽然没有在自己所待的雅间察觉到被监视,但庞统相信,如果是那个人的手笔,肯定不会放弃这样的功用。而这也是在他识别了那独特的调香手法之后才想到的。那样化简为繁、化腐朽为神奇的手法,应该只有宫里的那个人手底下才有这样的人才吧!如果自己当初早一些知道,也不会心里始终存在着一丝悔恨了! “难道是……官家?”能占有连襄阳王都肖想的地方,那除了比他地位高的皇帝还能有谁?不过在想到这个答案之后,庞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大宋是不准为官这狎i的,自己大哥还有那些权贵们,不都是犯在官家手里了么?想什么时候办,就什么时候办! “还算是聪明!所以,我这话不止是说给那些围观之人听得,更是说给我们的官家听得!而现在,想来各个豪门贵勋也都知道我庞统,是个喜欢男人的断袖吧!”看着自家弟弟在引导之下想到了绫霄阁的背后之人,庞统挑起了一抹欣慰的笑。如此,庞家的未来也不必担忧了!以阿昱的本事,应该能保护好自己! “可是……大哥,你完全不用这样!就算是为了避免功高震主,害怕官家忌惮,你也完全不必……不必把所有的心事摊开给大家看啊!”一旦知道了原因,庞昱对自家大哥的一丝丝怨怒就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虽说断袖在文人雅士之间并不算是过火的游戏,反倒是一种风尚,但是真的没有几个人,会愿意拿自己的名声开玩笑!尤其是,这样的公开,会让大哥受到多少人的指指点点,甚至会有卫道夫,上书逼着官家剥夺自家大哥的一切! “这只是一种手段而已。既是为了让官家安心,为了给襄阳王轻视,为了让柳长兴正视我对他的情感,更是为了让你打消对他的念头!阿昱,你是庞家的未来,是庞家唯一能将庞家传承下去的男儿,大哥希望你知道自己的责任所在!”庞统刚开始说的还很轻巧,但到最后,却越来越严肃,严肃到让马车内的空气都凝固起来,而外面的世界,更是完全被这兄弟俩忘在脑后。而庞统还有一句话没有说,那就是他将柳长兴公诸于众,也是存了树立他为靶子的心,这样日后与襄阳王对上,庞昱就不会再是他的第一选择。他庞统,宁肯让自己喜欢的人成为弱点,也不能让自家的家人、最重要的弟弟,遇到一丝危险!   ☆、第一百零九章 “可是,大哥,你这样做,长兴何其无辜?你应该知道,这样的话,只要是和你有过节的人,都会去找长兴的!”当庞昱知道自家大哥这样做背后还有如此目的的时候,他沉默了一会儿,随即就觉得不太妥当。是,因为大哥这样一番表白,所有人都会认为大哥是个断袖,是个能为了爱情放弃自己政治生涯的男人,从而对他产生轻视,对庞家也不再那么戒备。但是,这也意味着以后,人们会将长兴作为大哥的弱点,只要是有求于大哥,或是想要威逼大哥做某些事情,第一个找的不再会是庞家的人,而是会找大哥的真爱——开封府的柳长兴! “我知道,这也是我对不住长兴的地方。可是你们,还有庞家,比他更加重要!我只能尽我所能,去保护他不受到牵连。而我也相信,他有办法,可以从我为他带去的灾难中逃脱。”两只手掌交互的搓着,庞统第一次在话中带了愧疚,还是对着他第一次喜欢的人。可这又有什么办法?没有再好的点子能像今天一样两全其美了!对于自己来说,纯粹的喜欢就只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梦,即使再想去追求,也不能忘记自己身上承担的责任! “但是……”听了这话,庞昱还是觉得无辜。大哥不让自己喜欢长兴,自己可以接受。可大哥想要把长兴当做靶子,这怎么能行!他本身已经被开封府那帮家伙牵连的不行了,再加上自己的大哥,他还能活么? “没有什么但是,阿昱,你要记住,官家为什么会封你做安乐侯。安乐、安乐,一生平安喜乐!但你这一生也只能为了庞家,安于享乐!至于柳长兴,你就当作是你梦中之人,把他忘了吧!”感觉到马车已经停下,庞统知道这已经是到了自家府邸。想着那桌上摊着的一大堆公文,还有破军将要带回来的消息,他掀开帘子下了马车。而这一句话,是他对自己弟弟最后的告诫,人的一生中,不能只有感情,尤其是身为权贵子弟,在你享受家族荣耀的时候,也要想着为家族承担责任。 “大哥!”站在马车上,看着自家大哥愈行愈远的身影,庞昱突然感到有些迷茫,好像之前那肆意逍遥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一样。庞家的情势,真的像自家大哥讲的那么残酷么?还是,这些都不过是大哥为了让自己放弃长兴的借口? 只是,无论如何,他都不能看着柳长兴成为靶子。就算为了家族,自己也不希望无辜的人受累。更何况,那个人还是自己想要放在心尖上的家伙! 而这边,庞统一路上教育了庞昱当前局势,那一边,柳长兴丧气的坐着庞家马车回府,也遭到了一定程度的盘问。 “长兴,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何你会坐在庞统那家伙的车上?”虽然一直在开封府大牢守着,但不代表白玉堂和展昭这两个人就丧失了对开封府的感知能力。在柳长兴告别庞统和庞昱的那一刻,这对猫鼠就已经收到了消息,匆匆的从大牢赶了过来。倒不是他们为了长兴放弃自己的任务,而是这守了这么些天都没什么进展,偶尔离去一会儿也没什么大碍。 “别提了,今天我算是倒霉透了!”还没等自己走到房间,柳长兴看着面前的两尊大神就皱着眉头转了弯。一边心里想着赶紧往包大人那里跑,请他救命;一边虚以委蛇的同白玉堂交谈,希望能暂时性的迷惑一下对方,少说出些真相。 “倒霉?怎么倒霉?我听赵金牛说,你最近每天都有出去!他出去巡逻的时候看到你好几次了,但你每次都和一个白白净净的家伙在一起,说,那是谁?”看着柳长兴突然间变换的步伐,还有那游离的眼神,白玉堂这时候要再不知道柳长兴是在故意转移话题,那就白在江湖上混这么多年了!而且,这话是他亲耳听见的,虽然不是对他说的,但以开封府捕快的实诚性子,肯定不是在说假话! “我……唉!金牛这家伙,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啊!”眼看着就到了包大人的书房,感受着旁边展昭虽然不说话却死盯着的目光,柳长兴不再想要瞒下去了。再瞒又有什么用?以白耗子的人脉,想要知道过程,最多是一晚上的事儿!没准一会儿就有飞鸽传书来,会比自己说的更详细! “说吧,你这回私自出府到底是怎么了?在包大人的面前,我也不会怎样对你!”瞧着柳长兴犹犹豫豫的模样,白玉堂就觉得此事定然非同小可。看到展昭已经敲门获得允许之后,白玉堂一手推开了书房的门,另外一只手则把柳长兴拉了进去。如果说,在自己面前柳长兴还能耍些花招的话,那对着他的上司的上司,他肯定不敢有任何的欺瞒。本来是柳长信想要利用包大人逃避白玉堂的追问,结果却被他反利用了一遭。而且这耗子先告状,就算是小猫有什么不想说的,也只能照实回答。 “没什么,就是这两天出去,发现之前你讲的那帮江湖人,有些不同寻常!”站在书房中央,看着正中央坐着的包拯,还有他右手边的公孙先生,柳长兴在得到他们的允许之后讲了自己这些天的收获。 实际上也不算什么,只不过是他一个受伤之人闲着没事脑子瞎想,觉得之前的推测有些问题罢了。那些江湖人根本就不是为了什么轻功秘籍,或许那也是他们的目的之一,只是尚未有机会实现。他们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借着开封府轻忽城中巡逻的时候,在夜深人静之时,往来于朝廷重臣之间,表面上行贿赂之实,暗地里在谋划着些不知为何的东西。因为据飞云骑的观察,这些江湖人进去后并不是很快就会出来,而是至少过半个时辰,才会左顾右盼、小心翼翼的从各位府上溜走。而这中间的时差,别说是行贿了,就算是泡一个温泉浴也绰绰有余。 “那,这些飞云骑有没有听到些什么?”就知道柳长兴肯定回去求助庞家的飞云骑,包拯也期待着他带回来一些不一样的消息。重点是那些每天晚上江湖人行贿的名单,这对于自己和宋仁宗的计划,会大有好处。 “这个……我没有细问,所以并不清楚。只是,阿昱说会把一份名单给我。”听到包拯的追问,柳长兴摇摇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当时光顾着兴奋自己的猜测了,对于飞云骑是否有所收获,并没有在意。不过…… “但今天我和阿昱有跟踪过一个奇怪的江湖人,他没有跑到任何大臣的府上,而是在绫霄阁见了一个普通人。那人虽然身上穿的华贵,但应该只是普通的商户,并不是什么身份贵重的官宦人家。”柳长兴回忆起自己跟踪的画面,那被江湖人约见的家伙,身上穿着的是南方现下最时兴的苏锦,腰上挂着的是至少上百两的貔貅,用料贵重,但雕工却不为风雅之人所喜爱。 “绫霄阁?你竟然去了绫霄阁?”这是熟知绫霄阁是什么地方的白玉堂。而对案子更感兴趣的展昭,则是用剑比划了一下,试图让他闭嘴。 “你是如何看出来他不是官宦的?或者说,不是大臣们家里的管家或是心腹一类?”看着白玉堂安静下来,包拯继续问了下去。既然江湖人与朝臣们有所勾结,那约见的人,应该是朝廷重臣的心腹啊?自己不便出现,更害怕被人所知,所以约在一个不相干的地方……这样才是合情合理啊! “大人,如果是官宦走路,一般会走官步,四方方的端正模样,才是当官之人的礼仪。虽然可能小官因为平常地位低下,会经常卑躬屈膝,有轻微的驼背,但在进到那种地方之后,也会为身为一个男人而感到骄傲自豪。至于高官,那是更不用说!来去自有专人领着,绝对不会做到大堂这样的地方,即使是为了掩人耳目,但高高在上的习惯,不会让他们与平民坐在一起。至于为何说他是普通的富有之人,而不是管家心腹,是因为那人除此之外,身上还穿着极为华贵的衣裳。苏锦、和田白玉,这都不是下人或是心腹应该有的东西,即使有,他们也不敢大摇大摆的穿戴出来!不过,这些都是最末端的,主要就是小人听到了那老鸨在和此人闲谈的时候,称了一句郝掌柜,再观察此人手中有常年拨算盘的老茧,小的断定,他会可能是某个银号的掌柜一类!只有在银号里,掌柜才会经年累月的打算盘,即使有了账房,也不会减轻!” 说到最后,柳长兴低下了头,为自己之前的卖弄感到羞愧。不过没有办法,谁叫他就是这么聪明!哼,如果不是因为庞统那个家伙,没准自己现在已经得知那家伙是哪个银号的人了呢!想到这儿,柳长兴手上不自觉地握紧,觉得自己下一次见到庞统的时候,要狠狠地给他一拳,名誉受损先不说,至少要算清楚他让自己担惊受怕的账!   ☆、第一百一十章 “真是辛苦柳捕快了!”听着柳长兴的卖弄,包拯下意识的看了自己身边的公孙策一眼,因为原本就是他最会卖弄的,可以说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没想到他现在竟然有了传人!不过,这个继承者显然要比他更懂得什么叫卖弄,因为人家原本就知道真的答案!不过,此等观察能力也绝非一般人所有,至少在开封府的年轻一代,以及大理寺等掌管刑狱的,已经很少有这样的人才了! “辛苦?他哪里辛苦?这家伙竟然背着我偷偷去了那种地方,简直欠揍!”等包拯说完话,白玉堂简直快要怄死了!庞家的小子果然不是什么好鬼,什么地方都带着长兴去!这么些个男人已经够让自己闹心的了,如果再添了女人,白玉堂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耐心等着长兴垂青自己,只是他现在一想到柳长兴抱着女人的画面,就会有一种要杀人的冲动! “咳咳,白大侠,这话说的不对!柳捕快此次去是查案,身带公务,他又怎么会有闲情雅致去欣赏里面的东西呢!”公孙策虽然没有对柳长兴表现出特别的好感,但按照他这个人的性子,能够搭理你已经是对你天大的恩赐了!而柳长兴虽然在最初被他鄙视,但从最近案子的侦破来看,每一件都有着他辛勤的付出和努力,虽然有的时候耍点小心眼儿,逃避点儿小问题,但和他的才能和运气相比,这都不算什么!这样的人如果让别人带走岂不是太过可惜,所以公孙策才会那样的提醒展昭,并且对他出言维护。 “对啊,对啊,而且我在里面还是装了个龟公,那有时间去看什么姑娘啊?在那儿待了那么长时间,也没见雪衣姑娘表演,反倒自己被别人当着猴子耍了一通!”翻翻白眼儿,柳长兴觉得白玉堂也忒小气,自己不过是去青楼转了一圈,有必要这么兴师问罪么?更何况自己主要还是为了查案才去的,要不然就绫霄阁里那种软绵绵的香,自己才不想进去受罪呢!还是水果的甜香比较好闻! “你还想看那个什么雪衣姑娘!你还说你不是为了美人?”越听柳长兴的话,白玉堂越觉得像狡辩。此刻他就像一个吃醋的丈夫一样,看着自己花痴的妻子,既是恨铁不成钢,又怎么也舍得下手,只能气得跺脚,表示自己心中的愤怒! 倒是展昭,因为有和那些女子相比的自信,没有像他一样那么焦躁,而是关注柳长兴所说的“当猴耍”一事。 “你说在绫霄阁被别人当猴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难道是你的身份被人戳破了?”展昭最为担心的就是这件事。柳长兴虽然是目前开封府里破案的重要人物,可是在外面他却没有什么名声,这也会让他较为安全一些。但一旦他出了名,并且大家都知道他在破案方面有着几分天赋,那么慕名而来的可能不仅是众人崇敬的眼光,更多的是来自罪犯的杀机和收买。他不像自己和四大校尉,一个是身负武功,另外四个是孤寡无依。他身体瘦弱又尚存家人,这些都是他会被威胁、甚至被伤害的原因。只可惜,自己说教他练武,到如今除了传授些花拳绣腿之外,反倒是让他受伤最重的人。与庞统相比,开窍了的展昭更加看重的是柳长兴,因为从他看着柳长兴受伤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明白,虽然开封府公务,是他无法舍弃的责任,但那个人,更是他无法放弃、不忍放弃,甚至甘愿为其付出性命的存在。 “唉,比那个还麻烦,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瞧着公孙策身边还有座位,柳长兴垂头丧气的倒在了椅子上,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而还没能他酝酿好该如何解释,带着风笛的陷空岛信鸽就已经到了。白玉堂飞身出去将那鸽子抓在手里,然后拿了信又回到了书房。 打开一看,刚开始,白玉堂还能忍耐,只是面目表情狰狞,后来就完全是愤怒了,连手背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相信如果不是还需要别人来看这封信,他绝对会把这东西撕得粉碎,来表达心中噢乖无法抑制的狂怒! “到底怎么了?”站在白玉堂的身边,看着好友如此情绪激荡,展昭也有些好奇。但出于君子风度,他并未共阅,只等着白玉堂看完之后,经过他的允许再去打量这封信。 “你自己看吧!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将那封已经变得皱巴巴的信件递到展昭的手里,白玉堂坐在柳长兴的对面不发一言,冷酷的表情告诉所有人,他此刻只想要静静! “这!庞统他……为何?”将信拿到手里,展昭也没办法平静下来。他非常想要冲到庞府去问问那个有着经天纬地之才的飞星将军,他不知道这样做会给柳长兴带来什么么?而且,在自己看来,那个家伙明明对长兴有着感情啊?为何还会如此做! “展昭,方便给我们看一下么?”瞧着一个两个情绪都不对,包拯和公孙策也觉得有些奇怪。看着自从信来后就把脑袋埋在胳膊里的柳长兴,他们两个知道,并不能从这个小家伙那儿拿到什么线索。于是将目光投向了好助手展昭,也因此拿到了这样一封,屋内人看完后都有些精神失常的信,当然,他们两个,也未曾例外。 “庞统他,某些地方还真的很像庞太师啊!”两位交换了一下眼神,在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了庞统的意图。不说别的,就说这在大庭广众之下宣布自己喜欢一个男子,那是需要多大的勇气!更何况,这个男子还是自己的死对头开封府的捕快,这份爱就显得更加真切了!也不会有人不相信!而庞统算计的就是这平常人的心理,他将柳长兴架在风口浪尖之上,从而让他更加在乎的人获得平安。而且,眼前的两位已经预见到,在未来,开封府将会是什么样的情状,可能这个公义之地,会因为庞统的作为,在门前布满了阿谀奉承,当然也可能布满杀机! “大人,这可怎么办?长兴一旦和庞将军联系在一起的话,是不是就会变得很危险?”高地位伴随的总是高危险,而庞家人之所以出门会前呼后拥,那并不是没有原因。就像庞统,自身武艺已经十分高强,但仍旧会随身伴有两名飞云骑在旁。庞昱的出行,飞云骑以及暗中的保护人员也并不少。估计庞家只有那个庞飞燕,会不了解这些,为了玩乐的目的逃出庞府,不喜欢有人跟在身边! “这也是没有办法,如果柳捕快出面解释,也只可能看作是庞统的一番痴心为能打动佳人芳心!”对情感一道,虽然公孙策并不表露,但他却是极为明白的。开封府的人也不敢指望着以包拯那档子情商,来出谋划策!只可惜,向来算无遗策的公孙玄虚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庞统这一招已经把他们逼得进退不得! “难道就让那家伙这么嚣张下去?小长兴的名誉,就不要了?”听到这儿,白玉堂终于阴森的差了一句。这样子将柳长兴让出去,他实在太不甘心!要是展昭也就算了,他一直陪伴在小长兴的身边,但庞统他是个什么鬼!只不过手底下有几个飞云骑,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 “要算也不能现在算,流言刚刚传出就急着否认,只会让人觉得这是在欲盖弥彰。”公孙策捋了捋胡子说道,但实际上那脑子里还有一个想法,就是庞统的话真的是随意编造的么?要说可以作为靶子的,这世上绝对不止柳长兴一个!那么多名门闺秀,愿意成为他弱点的人太多了!而他又有众花不摘偏偏选了一根草,想来应该不只是为了吸引众人的视线,因为光一向不好女色的庞统将军陷入爱情,这本身在大宋就已经是一条重大消息了! “那公孙先生意下如何?”听了这样的回答,白玉堂十分不满,继续追问道。如果不是身在开封府,不是为了顾及柳长兴的颜面,此时他早已杀到庞府去了!除了那只臭猫,还没有骑在他白五爷的脖子上,而那庞统这番作为,简直就是翻了天!只是,眼神扫过一边坐着,死气沉沉的家伙,他还是将这种打算收了回去。那会让他更加难做吧!毕竟喜欢男人是一码事,将这样大的事情大张旗鼓的告诉所有人又是一码事,前者是自发的,但后者没有经过对方的允许,必定会给他造成很大的负担! “对于柳捕快个人,在下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但对我们开封府,也许是一次机会。大人一直同庞太师闹得太僵,兴许两人本身目的并不矛盾,不过因为长久代表不同利益的关系,已经形成了相互作对的习惯。但这次流言之后,想来庞太师应该会对开封府有所让步,而有了庞家及其门生的协助,我们会更加容易的找到线索,阻碍也会更加的小。但与之相对,对方也会因此找上柳捕快,甚至会狗急跳墙。因为有他,开封府和庞家就不会断了联系,甚至会更加的亲近,这并不是那些人想要看到的。”说着这话,公孙先生打量着大家的表情,显然大家都同意他的观点,只不过他们脸上的表情都不怎么好,觉得太憋屈,有一种被别人算计了却不能还手的感觉。 “算了算了,就当被狗咬了一口,难道还能再咬回去?” 待到公孙先生说完,庞府的飞云骑就送来了今天晚上的收获,还有柳长兴要的名单和线索。本来庞家没必要这么快就将证据送到敌对的一方手里,但想着柳长兴因为自己的原因,未来的日子都不太会好过,庞统这也算是一种赔礼。 然而柳长兴这时候没有什么赔礼的意识,瞧着公孙策和包拯拿着名单的惊叹模样,觉得自己好像是被卖了一样。回到房间,他一头扑倒在床上,连平时因为怕热直接脱衣服的习惯都懒的理会。但本来以为只是自己在抱怨,却没想到听进了身后人的耳朵里。 “很难受么?”因为知道那些江湖人的目的不在于花冲,他一反常态的没有回到开封府大牢,而是跟在了柳长兴的身后,看着他摇摇摆摆回到了屋子,看着他一头往床上栽去,恨不得不起来,展昭心里也跟着有点儿难过,忍不住问出了声。 “呃,展大哥,你怎么来了?”听到展昭的声音,柳长兴刷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那速度快的就像是受惊的兔子,尽管他知道屋子里的另一个人对他不可能有什么伤害。   ☆、第一百一十一章 “我只是有些不放心。”不好意思说自己担心柳长兴的情绪,展昭只是简单的回了一句。反正他认为自己天天都在为柳长兴挂心,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而这样一句话到了柳长兴的耳朵里,就是另外一个意思。 “不放心?展大哥是该不放心!我就是一个会惹事的人,到哪儿都不能消停!”手狠狠的抓着被子,将平整的被褥弄出了不知道多少个褶皱,柳长兴眉眼下垂,那眼神第一次变得愤恨。一直以来,面对这样的事情,柳长兴都是没什么反应,无论是被要求去陈州,还是被要求装作药童,或是装作女人,他都没什么脾气。因为他知道,这些都是为了案子,虽然有取乐的成分,但不得不说,每一个都很有效用。但是这一次,自己竟然是被当作了工具!难道地位低下就应该被牺牲了么?难道就因为对群体有利益,就能不顾个人的意愿了么?就算自己喜欢男人,但也是个堂堂正正的男人啊!搞的自己每一次都和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这真的是在乎、看重自己么? 不得不说,这时候的柳长兴黑化了,也变得很偏激。其实这些又关展昭什么事呢?他忘记了,他的每一次被迫,都有展昭在背后守护!只是,和展昭亲近的关系,让他将这一切情绪都在这个男人面前爆发了出来,不敢对外人说,他也只能窝里横了! “长兴……”瞧着柳长兴这般模样,展昭有些无措。他从来没见过柳长兴笑嘻嘻的脸上还有着这般暗黑的表情,像是练功之人走火入魔,又像是一个全身心信赖这个世界的孩子有一天却被世界所抛弃。他慢慢的走到床边,看着柳长兴垂下的头,将他圈在了怀里。 “长兴,展大哥不是这个意思!展大哥只是……只是害怕你……难过。”展昭并不会什么甜言蜜语,即使在公孙策的引导下,他也是质说了之前告白的那么几句。从小在江湖中游历的他虽然也会应对人情往来,但在感情这一方面,他不只是货真价实的初丁,还是一个嘴笨心实的笨蛋!只会在暗中自己纠结,却不懂将这种感情通过语言表达出来。 害怕我难过? 在被展昭环着的那一刻,柳长兴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僵硬了,好像失去了动作的能力,只能感受到对方的气味和温度,还有那在自己耳边的心跳声。这个时候,他好像忘记了刚才自己郁闷的事情,只是呆呆的,在头脑中回荡着那句话。害怕我难过?害怕我难过? “长兴,其实大人和先生并没有利用你的心思,他们只是觉得这样能够更快的让威胁大宋稳定的蛀虫被清查出来,所以才没能帮你。你应该知道,他们还是很看重你的……”展昭知道柳长兴难过的原因,也知道他气愤的理由,所以他尝试着用自己的方式去开解这个聪明的人,尽管他觉得只要给这个家伙一些时间,他自己也可以走出来。但展昭不忍心,让他一个人难过那么久。 “当然,你如果觉得不解气的话,我愿意去找那个庞统单挑,告诉他你是我展昭护着的人!不是谁都可以欺负的小捕快!”说了几句,展昭没有听到怀里人的反应,有些心焦。难道他真的被伤的太深?要不,自己去揍那个混蛋一顿,让他好好出出气?要么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成天和白玉堂在大牢里守着,展昭也不自觉的变得有些暴力! 听着这样的话,柳长兴觉得自己心情好多了!尤其是那种有人罩着的感觉,对于这个世上知道自己孤身一人的柳长兴来说,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好了!不过,这个话怎么这么不像南侠展昭应该说的话呢?怎么听着好像都是白耗子那家伙应该有的语气啊!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展昭就觉得柳长兴是同意了这个办法。拍了拍他的脑袋,拿着剑就往外走。速度快的,让柳长兴这个还在他怀里的人,都没有什么时间反应。 “展、展大哥?你哪儿去啊?”感觉抱着自己的人离开了,柳长兴心里有些怅然若失。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展昭刚才说的话,不会是刚才的无言被他当作默认了吧?想着南侠和飞星将军打起来的恐怖场面,柳长兴立刻就奔了出去,那着急的,让身体都随着惯性,直接向前扑了过去。看见马上就和自己那张俊脸接触的地面,柳长兴惊吓的闭上了眼睛。 “呃……”脸着地的话,不应该是硬邦邦的冰冷触感么?还有即将袭来的疼痛呢?怎么只剩下了温热坚实的触感?难道是自己这一下子被摔进了仙境?再次离开了这个朝代? 停了一会儿,柳长兴没觉得身边的身边环境有什么变化,最后小心翼翼的睁开了眼。结果刚刚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眼睛,深邃、有神、重点是,里面慢慢的都是温情。 “展、展大哥!”这个时候,柳长兴才发现,自己再次的被展昭抱在了怀里。只是与刚才的被圈住不同,自己这一次是完完整整的、从头到脚的、都靠在了展昭的身上,两个人之间近的,连一丝距离都没有。 “展大哥,你怎么又回来了?”强忍住要冲上脸庞的热度,柳长兴强裝镇定,只是那躲避着展昭目光的小眼神,还有那红透了的耳根,证明这个小家伙,已经开始了害羞和情不自禁。 “我听见你的喊声就回来了,只是刚一进门,就看见你……”为了给柳长兴留些面子,展昭没有说完。只是那未完的话语,其中意思不言而喻,让柳长兴更加低下了头。 唉,大脸啊大脸,你为何如此之烫!都让我不好意思见人了! 心里默念着这么一句,柳长兴嘴上却不认输。 “看见我什么?我那只是一时间失了平衡!归根结底,还是怨展大哥你走的太快,只不过眨眼间就连影子都不知去了哪里!”咬着牙,柳长兴低头说话,不让自己抬头面前的人。而正因如此,却让展昭看到了柳长兴比平时不同的地方,那心里,更是因为如此,被填的满满的,再也无法舍弃。 而在同一时间里,在红墙碧瓦、雕栏玉砌的禁宫大殿中,却没有如此温馨的氛围。虽然烛心摇曳、灯火通明,但却充满了冰冷。 “我的好皇叔,还真是做的不错啊!”拿着手里幻灵查到的东西,宋仁宗觉得自己的忍耐真的已经到了极限。粮食、兵器、刺客、宫人、官员,这个皇叔,可真是一步步的走到了自己的身边,摸进了朝廷!而那些平时对着自己俯首称臣、誓表忠心的家伙,却是两面三刀、绵里藏针!从龙之功这么好得么?自己平时有亏待过他们么?还是说,只是那么一点点的金钱和权势,就已经让这些为人臣子的,忘记了做人的忠义? 将名单摔在案上,宋仁宗冷笑。看着吧,好皇叔,你就这么一步步的走,我就这么一步步的退,当退无可退之时,你傲慢自负时,我们到底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想到这儿,他轻轻的叹了一声,抿了一口桌子上摆的身上,视线看向了大殿中跪着的黑影。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消息么?”平和的语气中,流露出来的傲然气势让底下跪着的暗影心里为之一颤。想着刚才报上的是坏消息,为了主子今天的心情,他还是说个好得吧!只不过他没想到,这条消息让他的主子更加抑郁了! “回官家,今日在绫霄阁,庞统当众对开封府捕快柳长兴示爱。从其话语中不难看出,对柳长兴一番痴情。”将写好的汇报从怀中掏出交给了首领总管陈林,影子继续跪在地上等候主子的指令。然而,他本以为这个会让主子开怀一笑,至少庞家会少了一个忧患,但没想到,主子看完之后,直接就将这汇报扔在了地上,浑身的怒气再也无法掩饰。 “柳长兴,柳长兴,朕最近为何老是听到这个名字!” 俗话说,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为了维护自己的明君形象,为了保证大宋王朝的稳定,宋仁宗就算再想效仿卫灵公或是汉哀帝,他也不敢、不可能做到。可是,这眼前一个个的告诉自己当初一见倾心的姑娘是个男人,而这个男人还被另外一个男人所喜欢,简直是大臣能忍、皇帝也不能忍!然而……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不对,真的做不了么?颓然坐在龙椅上的宋仁宗看着散落一地的汇报,突然心生一计。自己不好过,别人也别想好过!庞统,朕不管你是真喜欢还是假喜欢,既然这个柳长兴这么有本事,那么就替朕好好的干活吧!既然封了柔嘉郡主,那更应该好好的利用啊!我到底要看看,面对这样的困境,你会如何选择呢?这样想着,宋仁宗就亲自拟了一道圣旨,看着明黄色锦帛上的黑字,宋仁宗露出了坏坏的笑容。虽然不能动摇你什么?但让郁闷的寡人看个好戏,总是可以的吧! 第二天,在朝堂之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暗暗的瞟着站在武官前列的威名赫赫的飞星将军庞统。瞧着他一身月白色的袍子,腰间的玉佩闪着温润的光芒。没有一丁点的悲伤和疲惫,那脸上的神色依旧是淡定非常。如果不是有人真真儿的看到了那一幕,根本就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表面温和、内里霸气的家伙,竟然喜欢一个男人!而且,还是如痴如狂的喜欢一个男人!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在陈林喊完一嗓子之后,一天的大朝又开始了它的喧哗。文武百官的纷纷攘攘,宋仁宗的冷眼旁观和居中调停,再一次出现在这个巍峨壮观的大殿之上。然而,今天到最后,却有一点不同。 “关于昨晚庞卿之事,朕也有所耳闻!庞卿家,虽然卿所爱之人,貌比潘安、龙章凤姿、有宋玉之才,但卿毕竟是我大宋的国之栋梁,为一男子痴心于此,朕感到十分心痛啊!”在朝臣寂静下来之后,宋仁宗突然提出此事,让所有的官员不禁都将视线集中于庞统一人身上,然后又转向了前排文官的带头人包拯,猜测皇帝该是怎样一个处置。达宋朝虽然不禁断袖,甚至以其为风雅之事,但如此明目张胆,在官宦之中,庞统实属第一人! “回官家,情之所起,一往而深!微臣对柳捕快之心绝对不可更改!还请官家容臣这痴心一片!”听着宋仁宗的话,庞统抬起头有些吃惊。在这皇帝心中,自己所做不正合了他的心意么?为何又在文武百官面前如此质疑?难道他还有什么打算不成? “朕自然会允卿!只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卿不能忘了弥子瑕的惨剧啊!太后有女柔嘉郡主,朕观其性灵淑德,年纪、才华与卿十分般配!如卿有意,朕可赐婚于你们二人!”宋仁宗说话间带着笑意,好似一片诚心为庞统所想。可是,知道事情的包拯、庞太师和庞统都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注视着这个天下之主!这家伙是怎么想的?难道你不知道柔嘉郡主和柳长兴是一个人么?三个人互相对视,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而此刻,看着下面三人互动的宋仁宗嘴角却微微的下调,其中的不甘和玩笑之意,闪过其间,又很快消逝。   ☆、第一百一十二章 “官家,柔嘉郡主乃王宰相爱女,臣心中已有所爱,不堪为配!”拱手抱拳,庞统虽然不知道这宋仁宗要弄什么幺蛾子,但他绝对不打算接过来。这柔嘉郡主可不比平常人,虽然只有一个名头,但却是代表着皇室的颜面!而且,自己昨天刚朝着柳长兴深情表白,今天就接受了这个柔嘉郡主,虽然自己清楚他们是同一个人,但别人却不清楚,很容易造成自己花心的印象!这样的话,自己之前所想的弱点,就完全不再成立,庞家的人,还会再次的成为靶子!飞燕和阿昱可没有小长兴那般机智、让人放心啊! “卿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以你的身份,在我大宋,无数名门闺秀愿意成为你的妻子!万不可妄自菲薄!这分桃断袖之事,切不可再提!柔嘉郡主,会是你的良配!这就算是朕对你们庞家,尤其是你这些年来劳苦公高的报答吧!陈林,宣旨!”听着宋仁宗说了一番看似情真意切的话,在伴着陈林宣读的赐婚旨意,这皇上接二连三的举动,让满朝不知真相的文武大臣,都认为他是一个为臣子着想的好主上! 为何这么说呢?因为这庞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宣布自己喜欢一个男人的!这样拥有断袖之癖的人,又有几个姑娘愿意成为他的妻子,为他生儿育女呢?在虽然说这总比喜欢那些小妾好,毕竟男人不会威胁到正妻的地位和权益,但这样的同妻身份,还是会让大部分的女子避之不及!而宋仁宗为庞统亲选的柔嘉郡主,怎么看都是贤良淑德的代表,其美貌更是有着冠绝天下之名!怎么看庞统都很合适,让众人为之羡慕! “臣,谢主隆恩!”事已至此,庞统也没什么办法了,只能谢恩。圣旨已下,再不遵从那就是抗旨之罪!虽然自家在朝廷中权势浩大,堪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甚至在某些地方,连皇帝的命令都要稍稍错后,但这些却不能体现在明面上。臣子就是臣子,一旦超出了他规定的限度,那等待着的将不只是天子震怒,还有天下人的口诛笔伐!虽然自己并不害怕这些,但是为了一桩婚事,庞家并没有必要和皇帝弄得这么僵!并不知道皇帝到底在打些什么主意,他身为当事人也只能是见招拆招了! “庞卿,朕实在是忧心你的婚事,这才和太后商量,为你和柔嘉郡主赐婚,在十天之后完婚!还请庞卿好好对待郡主,断了念想,切不可为私情伤了国体啊!”看着庞统不情不愿跪在大殿上的模样,宋仁宗内心的黑暗因子得到了充分的满足。看,这就是你说的真爱!朕亲手将他送到了你的身边!当你们两个人真的凑成一对的时候,当那个人失去了男子身份的时候,那该是怎样的场面呢?宋仁宗暗地里想着即将发生的一幕幕好戏。当然,他也不是真的就把柳长兴这一辈子给了庞统,身为一个好的君主,他自然知道怎样驾驭臣下!如果这场闹剧真的闹到不可开交,那才是自己的损失! “微臣遵旨!”再次行礼,庞统已经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他用眼神阻止了跃跃欲试要和宋仁宗辩论的父亲,告诉他比自己这一方着急的大有人在!眼角扫过一旁急不可耐、偏偏应邀忍住的包黑脸,想起那在殿外守候的南侠,还有那江湖上的锦毛鼠,庞统突然觉得这官家的一时兴起,可能真的会导演一出绝妙的好戏! “官家,您这是何意?您明知道那柔嘉郡主乃是微臣府上柳捕快所饰,为何还将其赐婚于庞将军?”在大朝之后,包拯立即跑到了宋仁宗平时办公的大殿请求觐见,而在他身后,则是跟着另外两个事关者,庞太师和那将要成婚的庞统。 “包卿,朕可不是随意赐婚啊!这当朝将军传出有断袖之癖,你觉得朕不应该为了朝廷的颜面,布置一番么?”瞧着这年过半百的老头子那般着急的模样,宋仁宗觉得很有意思。难道这包拯和那柳长兴有什么瓜葛不成?为何对一个开封府的小捕快如此维护?想着那柳长兴的容貌和气度,他摇摇头笑了,觉得要是公孙策有儿子,或许是那般模样,但要是包拯,可能会有些猫腻吧! “可是官家,就算您担心庞将军的婚事,也不必拿柔嘉郡主来赐婚啊!您明明知道,柔嘉郡主与庞将军心仪之人……”说到这儿,包拯看了庞统一眼,瞧着他面目表情,浑身散发冷气的样子,还是住了嘴。唉,当事人在,有些话不好说出口啊! “包卿,正是因为如此,朕才这般做啊!”瞧了瞧殿下的三位大臣,宋仁宗理了理袖子,振振有词。 “庞将军现在是情到至深处,不可自拔!朕身为他的姐夫,自然要为他多多考虑。朕想着庞将军平时也未曾与那柳捕快有过多接触,自然是不清楚对方的不足,满眼都是对方的长处,所以想给他们一个机会互相了解,尽量逃脱这分桃之谊的魔障!”宋仁宗看向庞统的目光十分诚恳,看起来那叫一个为他着想!可是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那诚恳的背后,是无边的嫉妒!嫉妒他有这个机会,也有这个可能! “臣多谢官家为臣考虑。只是,将柔嘉郡主指给臣,官家将要如何收场?郡主身份不同平民百姓,郡主大婚更将受到天下人的关注,您这么做必定还有其他的用意吧?”这是庞统从大朝下来之后的想法。如果说仅仅是为了看个热闹或者为自己着想,根本不必弄个什么柔嘉郡主出来,只要随便找一个闺阁女子,自己都会被圣旨逼着就范!而且,皇帝明明清楚这柔嘉郡主是个男人,婚事更是不可能成立的婚事,为何还执意要自己成婚呢?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的背后还有着其他的目的!转移别人的注意力?这是自己想到的最大可能了! “果然是算无遗策的飞星将军啊!太师,庞统真不愧为朕的左膀右臂!”虽然内心很忌惮庞家人,宋仁宗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缺少了庞统,的确会让朝廷失去一个栋梁之材!比起耿直的包拯,圆滑且多智的庞统更符合他的需求。只是庞家的势力,唉,两者不可得兼啊! “官家谬赞!犬子只是随意猜测,比不上官家您的深谋远虑!”听着宋仁宗夸自家儿子,庞太师终于露出了进入殿内的第一个笑脸。但即使这样,他的微笑也只是一闪而过,没有那个爹爹会对自家儿子将要娶一个对头的手下,感到愉悦!而这个手下,他竟然还是个男人! “官家,那您到底还有什么用意呢?”身为宋仁宗的心腹,包拯知道的东西还是很多的,相对的,他也知道,官家很忌惮庞家,所以不敢明显的猜测。只是他内心已经有了方向,觉得此事,将是官家动手的一个重要环节! “唉,实际上朕也没什么大的用意!只是不忍心让一个男子一直顶着女人的名头活着而已。花蝴蝶的案件造就了一个柔嘉郡主,虽然只是空有郡主之名,但那毕竟是顶着王宰相千金的身份,经过太后和朕的首肯!不能莫名其妙的消失!所以,当朕知道庞卿家对柳捕快有意之时,就想着是否能借这次机会让两个人多多了解一下,同时也消去柳捕快身上柔嘉郡主的身份!此举也是让与三位卿家有关的这件案子真正的结束!” 宋仁宗的话只说了一半,另外一半在场的人即使没有听全,也已经明了。什么叫消去身份?除了死遁,哪还有别的方法可言?只是,对于一个刚刚完婚之人,就让他的妻子去世,真的不害怕让他身上被一个克妻的罪名么? “官家,这万万不可!”即使知道这是皇帝替自己三人在花蝴蝶案子中默许弄出的欺君之证收尾,也有可能是对于庞家的敲打,但庞太师还是不敢苟同这样的计策。这克妻的名头一旦背上,可是再也拿不下来!就算他已经做好了大儿子没后的准备,但也不想让他受这无妄之灾! “哦?那卿有什么提议呢?飞燕的计策虽好,可这柔嘉郡主的身份,真的给朕出了难题呢!想必你们也清楚,想要同王宰相结亲之人不少,想要求娶柔嘉郡主之人更多!朕也不能一直拦着,不让一个名门闺秀嫁娶吧!”说来说去,宋仁宗还是拿柔嘉郡主的身份说事,而他暗含着的,是庞家和包拯共同犯下的欺君之罪。包拯在宋仁宗这里早就有了处置,然而这庞家,他心里还是有些顾及的!纵使清楚他们是为了案子,但这皇权的威严,依旧不可挑衅! “微臣同意官家的计策,确实没有比这更完美的计划了!”听完宋仁宗的话,庞统皱了皱眉头立即拱手答应下来。倒不是害怕自家被冠上了欺君的罪名,而是他想到了宋仁宗接下来的用意。 消失?这两个字可是有不少的说法呢!想让一个活生生的处在大好年华的女人消失,除了病逝、自杀还有另外一种方法,那就是被刺!而第三种,对于庞家来说,早就已经习以为常,而且更为可信!它不仅不会坏了女子的名节,还会为某些事情找到一个理由。既然是被刺,那必定会有凶手!而在现在的汴京,除了那些游走于百官之间的江湖人身份不明,还能有谁更有嫌疑呢?看来,这是宋仁宗要对着那边下手的第一步啊!先断了他的爪牙再说!而站在皇帝这一边的庞家,在这一次,没有第二种选择! “庞统你!”对于自家儿子抢了自己的话,庞太师气愤的直接喊了他的名字。他不明白,为何庞统要如此选择?就算是为了不让宋仁宗更加忌讳庞家,也不必如此牺牲自己的幸福啊!这和断袖之癖可不一样,一旦背上克妻的罪名,终身都要承受孤独的苦楚啊!而身为自己最优秀的儿子,他为何要品尝这样的苦?难道对那柳捕快,他是真心喜爱?仅仅为了和他生活几天,就甘愿背着克妻的标签,活一辈子? “父亲,这事我们回去详谈。”轻轻的拍了拍庞太师的手,让他稍安勿躁。庞统再次拱手朝着宋仁宗一礼。“微臣大婚一事,就麻烦官家操心了!对于柔嘉郡主,微臣必定呵护百倍,不让其在庞府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微臣父亲今日突然得知微臣将要大婚的消息,心绪不定,如有冒犯之处,还请官家见谅!” “无碍,无碍!朕知道这样的安排庞太师会有些介意,还请卿多多安抚一下,不要辜负朕的一片苦心。”虽说为了朝政,宋仁宗始终对庞家优待,大事小情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关于那边的事,他从来都是严肃非常,不容许有一丝一毫的差错。而对一直都效忠自己的庞太师,他也只能说抱歉了!比起欺君,他相信这样的结果会更容易让人接受。 “微臣明白。”事情告一段落,庞统也就不再说话了。等到宋仁宗和包拯吩咐几句后,三人退出了大殿。不过一刻钟的时间,飞星将军将要大婚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全城,而某些人,更是因为这个困惑、焦虑了许久。   ☆、第一百一十三章 “让我嫁给庞统?官家是不是疯了?他明明知道我是个男人!”在包拯等人刚刚回到开封府打算商量对策的时候,圣上赐婚的消息就传进了柳长兴的耳朵里。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疯了一样的跑到了包拯的书房,推开门,正好听到几人在商量,这才知道,一切都不是玩笑。 “柳捕快,慎言!”虽然清楚这事官家做的不对,明显是坑了面前的小捕快一把,但人家高高在上的地位,让包拯不得不警告自己的属下。就算是皇帝再有什么过错,也不是一个小捕快可以言说的,稍有差池,那没得可不仅仅是自己身上的官职,还可能他的命! “慎言?大人,您让我怎么慎言?这男扮女装也就算了,为了案子我能忍,可是,这赐婚非同儿戏!难道我真要听官家的意思,嫁给那个庞统?我柳长兴再不济,也是个堂堂正正的男人!”平时签下那么多丧权辱国的条件也就算了,毕竟那是为了公平和正义!现在竟然拿自己的婚事开玩笑!真以为自己是个女人啊!还是个没脾气的女人!想到这儿,柳长兴看着在一旁站着的展昭,显然他对这件事也极为不满,一直皱着眉头不说话,浑身上下都是冷冽的气息。 “柳捕快,大人不是这个意思!”瞧着柳长兴的情绪有些激动,公孙策上来充当和事老。“这赐婚一事,大人也不同意,只是官家心意已决,非我等所能左右!不过,大人说官家此次也并非真的打算让你和庞统完婚,阴阳调和,才是人伦正道,纵使官家对庞统有成全之意,也不会明着如此。”听了包拯回来讲宋仁宗的话都描述了一遍,公孙策觉得这个九五之尊只是在利用柳长兴这个无名小卒布局。不过这局在一般人看来,太过匪夷所思。 “那官家到底是什么意思?”柳长兴在演柔嘉郡主的时候见过宋仁宗,也觉得那个家伙不像个没脑子的,不然怎么在前有狼、后有虎的朝廷中,稳坐了这么多年的龙椅!只是,这到底要用自己布什么局?为何还会牵扯到庞统?柳长兴没发现,在他听公孙策解释的时候,怒气已经慢慢消失,转而担心起宋仁宗的布置。这皇帝的一举一动都关乎天下,而跟着展昭日久天长的柳长兴,也在不经意之间,将天下之事摆在了首位。 “官家应该是想利用此次赐婚,来达到清除汴京那些江湖人的目的,顺便也将柔嘉郡主的身份给抹掉。”谈到这里,包拯叹了一口气。他本来以为吴文峰会是官家插在那边的刀子,通过他与对方人的相处,一步步的找出与那边勾结的官员贪赃枉法的证据,然后顺藤摸瓜,将那边彻底打倒。但现在看来,官家好像已经等不及了!只是,那些江湖人该死,可那些官员该怎么办?还有已经被他们送到对方帐营中的吴文峰! “清除?抹掉?那大人你……”跟在开封府核心人物身边这么久,柳长兴也不是最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痞子了,自然清楚这两个词是什么意思。那就是说,自己扮演的柔嘉郡主最终会被杀死,然后罪名会扣在江湖人的身上,再将他们抓起来,引出襄阳王?可是,这样的计策包大人会答应么?这可是明晃晃的诬陷啊!就算那些人用金银珠宝贿赂官员,想要让大宋朝来个翻天覆地,但这也是不符合律法的事情!包大人一向公义,对于此事,应该是很为难吧! “呵呵,柳捕快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本官无事,只不过这一次,又要委屈柳捕快……还有展昭了!”瞧着柳长兴递过来的关切眼神,包拯捋了捋胡须真正的认识到了这个孩子的聪慧和敏感。是啊,官家这一次的布置与自己一直坚守的信念相反,就算那些人不无辜,但这样刺杀皇室的罪名,与贿赂官员相比,还是过重了!只是,为了大宋和百姓的安定……自己也少不得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还有这展昭,也只能跟着自己以为委屈求全了! “大人言重了!”听着包拯的话,展昭和柳长兴异口同声的说了这么一句。那默契好的,让两人都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而刚才因为赐婚之事心里凝聚的抑郁之气,也在这之间烟消云散! “并非严重,本府自然清楚这对你们来说甚是不公,只是为了大宋的安定,也只能对不住了!在此期间,展昭你不必再护卫本府,赐婚之事繁杂纷乱,你需护卫在柳捕快身边,本府才可放心!而这假死脱逃一事,也要同庞将军多多商量,务必做到以假乱真!”瞧着二人只不过稍稍对视,情绪便转好,包拯的眼神中也流露出一丝欣慰。对于他这样无儿无女的老人,有什么比看到自己晚辈幸福更加高兴的事呢?只希望两个人能够一直长长久久的走下去,就像自己和阿策一样! “卑职(小的)遵命。”安排了一些事情,二人就退出了书房,将空间留给这些心眼儿拐三个弯的家伙们来策划这次赐婚背后的行动。可还没等走出包大人书房所在的院落,就看见白玉堂驾着轻功,风风火火的跑到了二人面前。 “小长兴,你快告诉我,你扮的那个柔嘉郡主将要嫁给庞统的消息,到底是真是假!”停在了柳长兴的面前,白玉堂急得眼睛都充血了。只不过一个晚上而已,这家伙又整出了这么多幺蛾子,简直是要气死自己的节奏啊!而且比起昨晚,这家伙惹祸的本事那是更上一层楼了!被人告白也就算了,这要嫁给那人又是怎么回事?虽然旨意下的是柔嘉郡主,可是这个小圈子里谁不清楚,柳长兴就是那个所谓的郡主啊!一想到庞统将要成功抱得美人归,白玉堂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白玉堂,你说这消息到底是真是假!官家的旨意都下来了,难道有人还敢假传圣旨不成?”翻了个白眼儿,柳长兴纵使现在心情已经好了许多,仍然不喜欢有人揭开他的伤疤。虽然此事已经明晃晃的板上钉钉在那摆着,但他是真的不想一遍遍的听下去,尽管说的人是自己的好朋友,而且他还是担心自己。 “那就是说你真的要嫁给庞统了?这怎么行!”听到柳长兴的肯定言语,白玉堂这回是真的傻了!他不敢想象,自己一直守着的人,有一天会嫁给另外一个家伙!关键是,这人要是展昭也就算了!但庞统,他是什么鬼!他有什么资格!想到这儿,白玉堂的身上萦绕着暴戾的气息。他十分后悔,为何昨晚没去庞府狠狠地揍那个飞星将军一顿!虽然不能杀了他泄愤,但好歹让他认识一下,什么人是他动不得的! “有什么不行的?我大哥那般出色的人物,自然配的起长兴哥!”就在展昭和柳长兴看着白玉堂情绪激荡想要解释的时候,在他的身后,走过来一群人。为首的正是给柳长兴出馊主意的庞飞燕,而她身后跟着的,则是柳长兴见一次恨一次、想逃离却又不得不承受的庞家千金装扮团队。 “你说什么?”本来白玉堂就恨庞统恨得要死,这庞飞燕的一句话,更是火上浇油,让他连绷都绷不住,表情变得很是狰狞。 “我说的不对么?论武功,我大哥不输给你和展昭!论权势,我大哥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论钱财,庞家的财富多的数也数不清!论才情,我大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晓人和、明阴阳、通八卦、晓奇门、知遁甲,可谓是算无遗策!论样貌,我大哥更是与你们不相伯仲,还带着一分尊贵之气!这样的人,有什么配不上长兴哥的?”瞧着白玉堂的模样,庞飞燕更加扬起了她尖尖的下巴,带着一抹嚣张得意。虽然知道这次的婚事并不会长久,但庞飞燕护短的良好品质并不会因此而消失,更何况她哥哥已经非常明显的表示了对柳长兴的爱意?她这个做妹妹的怎么说也要帮痴情的大哥一把! “庞!飞!燕!你再说一遍!”看着庞飞燕越发得意的笑,白玉堂越发恨得咬牙切齿,但他还不得不承认,这个混蛋说的那是一丁点儿都没有错!庞统与自己和展昭相比,没有不如,只有更好!只是这样,才让他更加的气愤!没有什么比在心上人面前说自己不如别人更让人觉得羞耻的了,庞飞燕的举动,正好踩到了好面子的白玉堂的底线! “我再说几遍都是一样!难道我哪里说的不对么?”并不清楚自己是在刀尖上行走,庞飞燕想着以往就算把白玉堂气得说不出话来,也不过是冷眼相对,所以就没怎么当回事儿!而却没想到,即使是再宽宏大量的男人,也有不能触碰的一点,而柳长兴,正好是白玉堂那心头上被记挂的一颗朱砂痣!他只想让这个人记住自己最好的一面! “庞飞燕,你!”看着庞飞燕那得瑟的表情,白玉堂就想起了与她有几分相似的庞统,心中怒火更是压抑不住,握拳的双手骨节咯吱咯吱作响。也亏得他还谨记着眼前这个女人是个不会武功的平常人,要不然以他白五爷睚眦必报的个性,不管她是男是女,肯定都会给上一掌!让她尝尝白五爷的厉害! “玉堂,庞姑娘只是说笑,长兴是不会嫁给庞将军的!这一切都是做戏而已。”瞧着好友气得快要发狂,展昭有些看不下去,找机会出了声,说出了包拯告诉他们的真相。 “你说什么?”听着“做戏”二字,白玉堂的理智在刹那间回笼。本来他还想着要不要给庞统那家伙一个下马威,在成亲当日将柳长兴带走,好让这庞飞燕看看到底谁才是良配!但这个想法刚刚冒了个头,就被展昭的话转移了注意力。 “你没听错,就是做戏!你脑子也不想想,我怎么可能嫁给庞统?”真的是对暴怒之中的白玉堂智商感到忧心,即使柳长兴再不愿意还是出了声。好歹眼前的笨蛋是自家展大哥的朋友,也算是开封府的一员,被庞飞燕这丫头挤兑的连北都找不着,真是太丢脸了!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听到解释,蒙的并不只是白玉堂一个人,还有刚才一直为自家大哥感到骄傲的庞飞燕。她眨巴眨巴两只大眼睛,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触碰到了什么重大机密,嘴边的惊讶和内心的窃喜促使她也跟着出了声。 “唉!怎么忘了还有你在?”对柳长兴来说,庞飞燕就是个小恶魔,什么坏事儿都离不开她,这次的闹剧更是如此。眼瞧着这地界儿不是个商谈的好地方,他捂着脑袋,拉着展昭,带着一干人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这般如此,如此这般的解释了一遍。 而这厢是有人直传圣意,没有造成误会,那厢则是百般揣测,最后制定了方案。 “你确定他们是真的要联姻?这突然冒出来的柔嘉郡主,有着断袖之癖的庞统真的会接受么?”在一个与禁宫大殿华丽不差分毫的殿内,上位坐着一个老者。他头发斑白,脸色暗淡,但眼睛却闪着精光,手指随意的在椅子扶手上敲打着,在空荡的大殿中形成了回音。 “属下不知。但官家下旨,让庞统和柔嘉郡主在十日后成婚,此事汴京城内,人人皆知,想来就算是庞统,也不敢违抗皇命。更何况此事是皇室与庞府联姻,代表二者利益的联合,为了庞府,他也不会拒绝。”在老者的下方,跪着一个身披黑衣的男人,他低眉垂眼,但露出的半边脸,眼神中却没有丝毫的恭敬。 “联姻?一个赵祯就已经够让人头疼的了,再加上庞家,更难对付了!传令下去,尽力阻止这场婚事,必要时可采取特殊手段,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联姻成功。本王倒要看看,没了新娘,那赵小二用什么来拉拢人!”听着黑衣人的话,老人下了决定。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庞家和赵祯站在一条线上。克妻的名头怎么样?想来庞太师应该对造成这样结局的官家,感到很不满意吧!扯出一抹笑,老者视线转向远方。总有一天,该是本王的,还会是本王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 “嘿嘿嘿,我说你们,有完没完?不就一身裙子么?至于这么试来试去?”顶着一头珠翠,柳长兴用完全不符合他柔美样貌的粗鄙口气,指摘在他身边看戏的众人。距离圣旨下达已经是第八天了,他再次回到在王府中作为王家千金的闺阁,成为了一个足不出户的大小姐,同时也是飞星将军庞统的未婚妻。为了表示对柔嘉郡主的尊重,即使从订婚到完婚的时间非常短暂,庞家也是该有的一步都不少,纳彩、纳吉什么的办得那叫一个风光,就连新娘穿的喜服都做了几十套!这不,现在大家正在品评那一个比较好看!如果说最开始展昭和白玉堂因为心爱的人,第一次成亲嫁的不是自己,心里还有些疙瘩的话,那现在,他们已经开始盘算,自己和柳长兴成亲的时候,该选什么样的款式了! “长兴哥,不试怎么行?你和我大哥,可是官家亲自赐婚,自然一切都要完美到极点!”忽视柳长兴试衣服已经试到额头冒汗,双腿发软,庞飞燕还在一边仔细挑选着,不时地将中意的喜服拿到柳长兴身边比上那么两下,看着效果不错,就让一旁站着的侍女们将柳长兴带下去换件新的上来。 “刚才那件你们觉得怎么样?我看裙裾上那凤凰绣的不错,整体效果也很好,就是这腰身,没有显出长兴哥的窈窕多姿!”想起刚才柳长兴穿的那件,庞飞燕手指轻轻地在胳膊上点了点,有些犹豫。身为庞家的小姐,庞飞燕自生下来,就被周围的环境培养出对于服饰搭配极强的美感,在这一方面,她可以说是闺阁千金中的绝对权威。然而,今天面对着将要嫁给自家大哥的“女人”,一向果决的她也有点儿难以决定,柳长兴白皙的肤色、精致的样貌、纤瘦的身体,还有骨子里那股温文尔雅的气息,让他无论穿着哪件喜服,都会有绝世之姿。但庞飞燕必须从其中挑选一个最出彩的出来! “我觉得都很不错,长兴穿什么都很好看!不过,上一件的肩膀有些低了!”坐在一旁的展昭看完了全过程,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不得不说,柳长兴作为一个女人,绝对比他身为一个男人还要引人注目,光是那眉眼间的风情,还有与一般女儿家不同的英气与书卷气的混合,就足以吸引任何一个男人的视线!不过,正因为如此,展昭更加不想让这样的珍宝显露于人前,即使这只是个假婚礼,即使这个身份用过之后就会消失。 “对,我赞成展昭说的!那件喜服虽然好看,但实在太暴露了!有辱郡主的威仪!不应该穿!我看那边摆着的那一件还算不错,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有着别样的魅力!”摸着鼻子,白玉堂为了不让柳长兴太过招人,已经到了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地步。要说旁边放着的一件吧,是庞飞燕刚一看见就皱着眉头甩在一边的!它虽然也是喜服,但却太过华丽,全身上下都是红色的丝绸和金色的丝线,伴以各色的珠花和宝石点缀,刺绣虽然精美但太过纷乱、浮夸,给人一种喧哗夺目的感觉。如果选了这么一件喜服,那简直就是个炫耀财富的暴发户!连基本的品味都没有。 “我说,白五爷,你有没有审美啊?你是瞎了眼才喜欢那件儿吧?”本来以为白玉堂能说出什么名堂,结果一看他选择喜服,庞飞燕差点气个仰倒!这男人平时把自己打扮的那么骚包,怎么就没留心一点儿在女人的衣服身上!还是说这家伙干脆就别有用心!想着他和自家大哥的情敌身份,庞飞燕免费赠送了他十几个白眼儿,不再听他类似于放p的话!而就在这个时候,侍女们扶着换好衣服的柳长兴出来了,这回为了显现出他的窈窕,侍女们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他的里衣里面绑了束腰,顺便还给他造了个假胸!就说古代不注重前凸后翘吧,那好歹要有一点儿女人的特征,要不然岂不是露馅了? 而这时候,大家的视线也都集中于换好衣服的柳长兴身上。只见他在侍女的扶持下,姿态袅娜,步步生莲。那大红色的喜服,不像一般的裙裾一样直接垂到地上,而是犹如清新典雅的郁金香,层层开放,不对称的翻页裙边如同百合的形状,微微翘起,最后慢慢铺散开来,既显得雍容华贵,又不失俏丽端庄。为了显示穿衣之人身体的线条优美,在腰际还有一个金色的腰带,两条飞舞的凤凰绣在其上,侧面是一个由金丝编成的牡丹,再其下有两条丝绸在裙摆上荡漾。这件喜服上的刺绣并无多少,只是有着中国最基础的吉祥花纹——龙凤呈祥。但在柳长兴行走之间,大家才隐隐约约的发现衣服上有许多的暗纹,定睛细瞧,那是由暗红色丝线绣的百花图案,娇艳的模样,与那国色天香的牡丹相互辉映,给人一种百花争艳的美感。 “好,这件喜服真是太好了!长兴哥,剩下的,你都不用试了!我想没有哪一件喜服会比这件更加好看的了!”像只小蝴蝶一般围着柳长兴转了好几圈,庞飞燕对这件衣服称赞不已,也终于决定下来在大婚当日,柳长兴就穿这套喜服拜堂。虽然到时候会有盖头遮住他的脸比较可惜,但就算没有面容来增添色彩,相信到时候那些宾客也会为这柔嘉郡主迷醉。自家大哥那般人物,就应该有个绝世美女来配!唉,要是柳长兴真的和自家大哥在一起该多好,有这样的嫂子,自己肯定倍儿有面子!而且还可以一起出去祸害别人,想想简直不能更美好! “呼……终于确定下来了!女人挑衣服,就是麻烦!”听着庞飞燕的话,柳长兴立马就倒向了一旁的椅子。也不管自己会不会摔个大马趴,总之他是不想再花费一丝力气站着了。摸了摸腰间那恨不得把自己勒成两块排骨的束腰,柳长兴大大的喘了一口气。幸亏自己骨架本身就小啊,要不然自己今天肯定会被憋死!接过一旁展昭递过来的扇子,柳长兴撩起身后披着的长发,给自己扇风纳凉。 “麻烦?长兴哥,作为名门闺秀,你刚才所受的只不过是我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而已!梳妆打扮、操持家务、养儿育女,哪个不是我们女人必须学会的东西!就只是这样你们还嫌麻烦!真应该让你们这些男人都来当一次女人,让你们知道做女人有多辛苦!喜鹊,秋莺,去,把这件衣服给柳捕快换上,那件喜服先收着,留待大婚时穿!” 看着自己辛辛苦苦挑的衣服就被柳长兴这么没有礼仪姿态的糟蹋着,嘴上还一个劲儿的抱怨,庞飞燕最近因为张罗大婚的火儿有些上来了,也替自己这些名门闺秀们抱不平。这帮男人,没事就知道抱怨自己辛苦,哪里又知道女人多么辛劳啊?这大宋朝的女人,不仅要操持家务,还要留住丈夫的心,生活难度之大,哪怕是这些大侠们分身都应付不来!更何况这世上还有不少针对女子的条条框框!《女则》、《女戒》听起来不过是教导女子的书本,但哪一本不是在为女子加上更多的镣铐?没有这些东西束缚的男人竟然还不满足,简直就是找抽!想到这儿,给柳长兴挑衣服的庞飞燕表情就更是凝重,让一边看着的另外哥俩,也有些不寒而栗。而那个嘴快的柳长兴呢? 呵呵,现在的他是深深的懊悔自己刚才为什么要那么多嘴多舌!因为他接下来就发现,本来穿常服不需要配备的束腰不仅没有被收走,而且还被勒紧了两扣。自己不过只是抱怨的一句话,如今换来了如今憋气到恨不得随时倒地的效果! 就这样被迫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时间走了两天,庞统的大婚随着清晨阳光的照耀也正式开始。在王府,本来应该是十分有秩序的后院也变得忙乱了起来,大家来来回回的,共同为了圣上赐婚忙碌着。而在王府不知名的一角,本该在房间内梳妆的新娘子,此刻正焦急的躲在茅房里,经历五谷轮回之苦。 “长兴,你到底好没好啊?”茅房外面,白玉堂着急的跺着脚,一个劲儿的追问着里面还没换装的家伙,看着外面逐渐多起来的人,心里有些焦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昨晚上柳长兴还好好的,没想到在夜半时分就开始上茅房,一直到现在还没个消停!这眼看着新娘子梳妆的时辰就到了,宫里派的嬷嬷马上就要过来,这小家伙要是再不出来,就真的误了吉时了! “我也想好啊!但你也知道,这哪里是我控制的了的!”茅房内,柳长兴也万分痛苦,脸憋得通红。听着肠胃叽里咕噜的直叫唤,他回忆起自己昨晚上的贪吃行为,心里恨得不行!不就是一盘烧肉嘛!怎么让自己起了这么大的反应!从昨晚上拉到现在,腿都酸软了,那里还有劲儿去拜堂成亲啊! “你控制不了也得想办法啊!这全福老人马上就到了,你也不想前功尽弃吧!”听着柳长兴那好似挤出来的声音,白玉堂也觉得痛苦。他是知道拉肚子不好受,也担忧柳长兴的肠胃,可现在的问题是,他们下了这么大的功夫,不能前功尽弃啊!有哪个新娘子是因为拉肚而导致拖延成亲的!这说出去都笑掉大牙,为皇室抹黑! “我当然不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柳长兴觉得白玉堂这是在说废话。有什么人会希望自己努力了这么久的成果白费?摇晃着脑袋,强忍着腿部的酸麻,柳长兴终于走出了茅厕。虽然身体有些虚脱,脸有些煞白,但他整个人还算完好。感受着腹内空空,柳长兴觉得这一次应该没什么问题,扶着白玉堂的手臂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刚刚换好要穿的喜服,那庞飞燕就带着全福老人到了柳长兴的房间。 “这位是我们家请来的全福老人!她是我二姐的婆婆,你们可要注意一些!”将全福老人恭敬的请了上来,看着她走到柳长兴的身边,庞飞燕退到白玉堂的下手边,抹了抹头上的汗,小声的警告他。虽然这成亲是假的,但为了以假乱真,庞家请的可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就像眼前的全福老人,她可是当今兵部侍郎的母亲,封了一品诰命,一般人根本请不动她!也只有庞家这样的姻亲,才能让这样六亲皆全、儿女满堂的富贵老人梳头! “你二姐的婆婆?那岂不是很大岁数了?”瞧着那个拿着梳子同柳长兴笑嘻嘻说话的老人,白玉堂直觉有点奇怪。可这奇怪之处,他又说不好在哪里。他上下打量着,也只是觉得这个婆婆非同寻常! “当然很大岁数了!这位老人家怎么着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了!”听着白玉堂问的问题,庞飞燕觉得他有些白痴。和自己娘亲一个辈分的人,年纪当然都很大岁数!这种问题,还有什么好问的? “知天命的年纪?那你们来是坐着辇轿么?”听了庞飞燕的回答,白玉堂更觉得有问题。一般来说,依照王府的大小,就算是个中年人,在这样的天气从门口来到后院都会觉得有些疲累。就像自己身边的庞飞燕一样,走了这么多路,就会觉得额角冒汗,呼吸不稳。更何况是一个老妇人?但这全福老人,瞧着她和柳长兴聊天的模样,白玉堂没有看出她任何劳累的迹象。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她根本就没走路,而是乘着步辇过来。 “辇轿?怎么可能?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天因为柳长兴成亲,府内那叫一个乱,怎么可能让轿子通过?”笑了笑,庞飞燕越发觉得白玉堂奇怪,这些事情稍微想一想就知道了,哪里还需要问?   ☆、第一百一十五章 “是么?”听着庞飞燕的话,白玉堂越发的确定这个全福老人有问题。既然不是乘着辇轿过来,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为何她走了这么路,连一点汗都没出呢?想到这一点,白玉堂从袍袖中划出来两颗青黑色的石子。别看这石子没有什么大的名堂,可它却是江湖上最好用的暗器,也是白玉堂用的最得心应手的暗器。 “白玉堂,你要干什么?”瞧着白玉堂越发奇怪的表情,庞飞燕觉得有些不好。这家伙不会看着这全福老人不爽,又要弄出什么幺蛾子吧?拉着他的袖子,庞飞燕冲白玉堂摇摇头,意思说他可千万不要轻举妄动,这一个不好,大家所有的计划都要败露,最后功亏一篑! “你放心,我有分寸。”虽然自己平时不着调了些,但白玉堂对自己这一次的判断十分肯定。在这个王府里,没有谁比自己和展昭对武林人士更加了解了!刚才自己离的有些远,只能从感觉和细枝末节来推断,但现在,他越是接近这个老人,越是能感觉到他气息绵长,丝毫没有老年人的虚弱,完全就是个江湖人! 然而,正当他要动手的时候,那正在给柳长兴梳头的全福老人也感觉到自己后背发凉,有一种莫名的危机感萦绕全身。是自己暴露了?全服老人的背后没有长眼睛可以看到白玉堂的动作,灵敏的听觉也没利害到可以听到人耳语的地步。只是,平时出生入死训练出的第六感让他觉得到了行动的时机,顺着柳长兴头发滑下的梳子也变成了匕首,准备再次提起,对着眼前人的脖子来个致命一击! “啊!”也算是柳长兴命大,在全福老人的匕首将要朝脖子上刺去的时候,白玉堂一瞬间就发现了他前面那人动作的不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丢出了手中的石头,直接打中了那人肩膀和手臂上的穴道,让那匕首没有了准头,从侧面滑了下来。但即使这样,匕首的寒光还是因为距离柳长兴太近,在他身上划了一道长长地伤口。只是由于行刺之人胳膊没了力气,那道口子十分浅薄,而且还让柳长兴反射性的将他推了出去。 “你是什么人?为何来行刺柔嘉郡主?”看着柳长兴还是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受伤,白玉堂立即拔出了腰间的画影,神色严肃。刚才他还有些小瞧这个家伙,认为他在自己还停留在房间里的时候,绝对不会出手,但谁想到这家伙竟然如此不要命,为了行刺,竟然敢在自己面前动手!简直就是对自己极大地挑衅!而最让人感到气愤的是,丫的竟然还得手了!看着那漂亮的喜服在自己的面前被划破,如玉一般的肌肤添上了狰狞的伤口,白玉堂握着剑的手因为气愤都出现了响声,老子都不忍心伤害的人,你们到底算个老几! 而白玉堂对面所站的老人则是根本没有回话,瞧着未能得手,他手上的匕首再次转了一圈,向柳长兴扑去!那架势,就像是为了刺杀柳长兴,即使以命相搏也不算可惜! “不回答?哼,等我把你抓起来,看你会不会话!”看着眼前的刺客连声都不吭,白玉堂觉得自己被深深地侮辱了。这江湖之上谁不给自己三分面子?就算是年纪大的老人物,在看到自己时,就算不喜,也会说一句后生可畏!而这家伙是那个林子里的鸟?竟然连最基本的常识礼仪都不清楚!拿着画影挽了个剑花,他就冲了上去。也亏得王府为柳长兴这假郡主配备的房间够大,要不然这把长剑还真不好用! 可就在白玉堂以为不过几招就能把刺客拿下的时候,拿着匕首的家伙像鱼儿一样往他身边一滑,就轻轻松松的从他的围堵中逃脱了出来。虽然依旧距离柳长兴很远,但光是超出自己的包围圈,就已经够让白玉堂惊讶的了!他一边寻思着这人不同自己说话,果真有两把刷子;一边又觉得不过是花拳绣腿、旁门左道,凭什么这么看不起人?于是翻着腕子,右手执剑在扫过刺客的下盘,另一手朝上,由掌化爪,向他的肩膀抓了过去。只见那五根蜷曲着的手指,宛如鹰爪一般,不过刹那间就向刺客罩拢过去,速度快的甚至都在空中留下了呼呼的风声。 当屋子里的其他人看到这一幕时,都以为武功高强的白大侠肯定会抓住这个刺客,但现实却狠狠的扇了他们一个耳光!那就在白玉堂爪下的刺客眼看着没有反抗的能力,就要落入白玉堂的手中,可那滑不留手的功夫再一次显现,不知道为什么,让胜券在握的白玉堂就差了那么一点点,原本预计会到刺客肩头的鹰爪,只不过撕碎了对方的衣角,在肩膀处留下了五个红印。 “功夫不错啊!”瞧着眼前之人所使的滑不溜丢的功夫,白玉堂终于正视起对方的实力,眼神中更加带了几分认真。如果说刚才的他顾忌着身边之人只用了五分力的话,那么现在的他,就打算用上八分力气!即使将这个屋子弄得乱七八糟,也要把这个滑溜溜、躲避更胜攻击的家伙抓到手里!而下了这样的决心之后,成果是显著的。至少这一次,周围的观众们很明显的发现,刺客虽然每一次都能躲过白玉堂的攻击,但每一次的步伐都没有之前的圆滑,而是凝滞不前,距离要刺杀的柳长兴距离也越来越远! “白玉堂,快点把这个刺客抓住,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这边白玉堂还在专心致志的享受打斗,那边的庞飞燕已经着急的汗都要呼呼的往下淌了。她通过窗子看向外面,发现这距离自家大哥来接新娘子已经不到一个时辰了。但怀中柳长兴的头发还没有梳,裙子也破了,人更是因为手臂受伤,失血过多,无论是唇色、还是面色,都变得苍白甚至发青!屋子里更是因为打斗桌椅倒得倒,东西散的散!如此纷乱的局面,少说也要半个时辰才能收拾过来,如果白玉堂再和这家伙胡扯下去,不用说假装被刺死,估计他们到时候就会因为欺君罔上,而被赐死了! “知道了,五爷我会快些解决的。”听到了庞飞燕焦急的呼喊,白玉堂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应该继续留手了,既然破坏都破坏了,那也不怕更加彻底一些!仗着自己内力精纯浑厚,看着对方步伐虚浮,白玉堂为留活口,弃剑用掌,双手凝结着十成十的功力,脚下运进,一下子就朝着正在躲闪刺客冲了过去!都说天下之间,唯快不破!然而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就算是再快,也不得不落在下风!白玉堂本身功力就比刺客高深,武功更是比刺客精妙,除了没有那诡异的步伐之外,他和刺客的差距那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只不过是全力的一掌,刺客就好像被气劲定住一般,再也没办法反抗!如同慢镜头一般,没什么悬念的就打在了身上,然后一下子被推了出去,喷了口血,再也没有醒过来!同他一样的,是屋子里摆放的家具,如同被飓风扫过一般,七零八落!好歹屋子的质量很是不错,外在看起来一点问题没有,只是屋子里那些古董,破的破,碎的碎,让识货的庞飞燕和柳长兴好一阵心疼! “怎么样?还能拜堂么?”看着柳长兴已经虚弱憔悴的面色,白玉堂直接飞到了他面前,根本没有搭理那个躺在地上的可怜人。 “还好,就是肚子感觉更空了!”拉了一晚上的肚,再加上留了那么多的血,柳长兴除了因为失血过多觉得自己嘴里很渴之外,就是觉得肚子空空,能装下几十头牛。然而,他身为一个新娘子,到现在都没有梳洗完全,还把自己住着的闺阁搞成了这个样子,用小脚趾想,也知道根本没有吃饭的时间了! “空也没有办法,我会让喜鹊多给你泡些红枣补血,却没有什么空吃饭了!”使了个眼色让身边的丫鬟出去,看着满地的狼藉,庞飞燕嫌弃的撇了撇嘴。可是即使再嫌弃又能怎么办呢?他们再王府的根据地只有这么一个!于是皱着眉头,庞飞燕拉了一个凳子将柳长兴按在上面,准备帮她梳洗。可刚刚拿起梳子,她就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帮忙。身为一个未出嫁的闺阁小姐,她根本即不清楚出嫁女子应该梳什么发髻,更何况那些复杂的礼仪?皱着眉头拿着梳子,一时间庞飞燕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无措的站在那里!而她身边的人,此刻也正忙着收拾残局,缝补衣裳,对那乱糟糟的头发,也没什么处理。 “小姐,红枣水来了!大少已经到了门外,询问小姐是否可以开始迎亲?”等到喜鹊拿着给柳长兴补血的东西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屋子已经大变了模样。除了房间角落里依旧躺着个没有意识的老人之外,剩下的好像和原本的闺阁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这坐在镜子前面的家伙是谁?那头发,真的是凡人能输的发髻么?看着柳长兴脑袋上如同屎一样盘旋的造型,还有那在他身后不停捣鼓的小姐,喜鹊默默的替他哀叹了一声,然后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迎亲啊?可以!让他先过了那些拦门的家伙再说!”听着喜鹊来了,庞飞燕也放下了梳子,转着圈打量柳长兴,是怎么看怎么不满意,语气中也带了些烦躁。她不是不清楚自己弄得不好,也不是不清楚这根本不是新娘子的发型,但这次她来到王府,因为全福老人的关系,根本没带什么会梳新娘发髻的丫鬟。喜鹊倒是会梳,可是她刚刚让自己支走,如果马上追回来,岂不是显得她太没有面子?但现在……唉,不得不承认,术业有专攻,平时那么流逼的自己面对着小小的发髻,也有为难的时候! “可是,小姐,柳少爷这头发……”看着已经沉闷坐在椅子上昏睡的人,喜鹊好心的将他叫醒把红枣汤递给了他,瞧着那天真到无辜的眸子,终于还是忍不下心出了声。可这刚刚一个询问,就让自家小姐的眼神给吓坏了,立马收了声。 “头发?头发怎么了!这是当今最流行的发髻!你个小小的丫鬟,肯定不懂!”就算自己不好,庞飞燕的骄傲也绝对不允许别人反驳。反正最后都是要压在凤冠底下,上面还盖着盖头,就算不好看又有什么?除了自家大哥,也没有其他的家伙有胆子欣赏!!这么想着,庞飞燕就纵容了自己的杰作,让它继续停留在柳长兴的脑袋上。可是,她没有料到的是,一个好的新娘发髻,不仅要漂亮、端庄、利索、大方,还要有着固定、稳重的功能。新娘子的凤冠是个动不动就十几斤的东西,单单依靠着人的脑袋,是不可能在拜堂的时候那么稳定的固定在上面的!只是,这样的事情,庞飞燕和这些没有经验的小丫头们是一个都不知,而旁边的两个大男人,更别指望着他们会知道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哎呦,你可千万别吃它!这个是平安吉祥的象征!”这刚刚出了王府,还没等到庞家府上,柳长兴就已经饿的是前胸贴后背,觉得自己快变成一片纸了!之前因为拉肚还有失血而虚弱的身体,此刻是变得对食物充满了无限的渴望!看着手中的苹果,眼神那叫一个热烈,好像只要一口,就能把它全部吞掉一样。 “可是我真的很饿!早上到现在都没吃,刚才还流了那么多血!”听见庞飞燕的话,柳长兴望了一眼为了不出问题,跟着自己一起坐在喜车上的女人,眼神那叫一个无辜可怜。如果不是知道柳长兴吃货的本质,还有他是一个男人的事实,估计庞飞燕也承受不住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满足他的所有要求! “我当然知道你受伤,只不过,你想让那些刺客知道你不是柔嘉郡主么?你想让我们的计划功亏一篑么?你想让官家和庞家颜面尽失么?”庞飞燕也觉得柳长兴挺可怜的,听白玉堂说,这家伙昨晚就开始拉肚,身子差点都拉虚脱了,结果还运气不好,遇上了今早上的行刺,喝了不少红枣水,却一点垫肚子的东西都没吃。只不过,庞飞燕的眼神扫过他手中红通通的苹果,这家伙再怎么饿也不能啃它啊!这还没拜堂呢,新娘子就已经把平安吃进肚子了,还会有夫家要这种吃货么? “这个,我当然不想。只是……”揉了揉肉自己已经瘪到不行的肚子,柳长兴眼巴巴的看着手中可以充饥的家伙,最后还是移开了目光。他当然清楚自己任务的重要性,为了这次装扮,他这几天和展昭演练了上百遍,开封府众人更是早在三天前,就开始秘密监测汴京城中江湖人的动向。如果只是在吃方面让人怀疑身份,从而被戳穿,那自己就不用继续在开封府,不对,是在大宋朝混下去了!想到这儿,柳长兴变得十分狠心,然而…… “咕噜咕噜……” 肚子却不是那么容易就妥协的家伙! “行了行了,知道你饿,但现在不能吃,等到了庞府拜完堂,我会让喜鹊给你送吃的去的!”车厢的地方就那么大,即使是庞家豪华装修版,也能清晰的听见柳长兴的肚子叫!庞飞燕实在是不能忽视同伴的饥饿问题,最后也只能提出妥协方案。只是,这拜完堂得什么时候呢?瞧着车轿不过是刚刚到达庞府,离拜堂还有一段时间,柳长兴看着首先下车的庞飞燕,嘴角弯弯决定自行解决。 “这一路上应该有不少好吃的吧!”想着上一次来到庞府吃的山珍海味,柳长兴在喜婆的搀扶下慢慢的下了马车。虽然都说新娘要坐轿子,可是对于一个时刻遭受刺杀的柳长兴来讲是在太过危险,还不能有人陪伴,所以在大家一致赞同将轿子换成车驾,这样才能显示出柔嘉郡主不同于其他女子的地位和尊荣。 等走到庞府门口,在正中央就是一个烧的很旺的火盆,它代表着在婚后的生活里,小两口日子可以过得红红火火,同时也是祛除灾病的象征。只不过,这个火盆有些超乎柳长兴的想象,因为它虽然如同平常的脸盆一般大小,但其中的火炭,却架得太高、烧的太红,好似只要碰到那么一丝,就会让人产生剧烈的疼痛,完全不像是昨天庞飞燕拿着书讲的只是个仪式的存在,更加像是大牢中刑讯逼供的器具! “这个,我能过去么?”想着自己现在穿的拖地长裙,再看看这连盆边都烧的有些红的东西,柳长兴没有信心自己可以安然无恙的度过他,就算是身后有侍女帮自己拉着裙摆,这也显得太过可怕!行了,就是柳长兴怂了,面对着熊熊燃烧的烈火,即使他知道这只是个不会动的盆,也忍不住犹疑许多。 “怎么了?”这边庞统也刚刚下马,刚刚和自家亲爹讲了一下一路上的情况,还有柳长兴被刺杀的事情,转身就发现自己未来的娘子,不知为何停留在了火盆的面前。走上前去,身为新郎官的他扶住了自己带的妻子,虽然不清楚这成亲的具体步骤,也不知道这火盆看起来有些奇怪,但那毫无保留的担心,还是经由声音传进了柳长兴的耳朵里。 “没事,我只是在想该怎么过火盆。”没有说自己觉得这东西和书上讲的不一样,也没有说自己觉得心慌害怕,柳长兴只是微微的拽了拽自己的裙摆,鼓起勇气准备迈过这道障碍。而他身后的侍女,也看着新娘子将要动作,帮忙在身后将长裙提了起来。 “不用想了,一切有我!”就在长兴将要迈开步子跨越障碍的时候,细心的庞统看到了柳长兴那微微的无措,一个横抱,将今天属于他的新娘子抱了起来。虽然有些不合礼节,但对于将要成亲的双方来讲,在其他人的眼睛里,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只是这动作突然的,吓到了背后站着拉扯裙摆的侍女们,也吓到了柳长兴本人。 “庞统,你在干什么!”被抱着的柳长兴被这个变故吓得差点惊叫出来。如果不是想到这周围还有其他的人,他那惊呼肯定已经冲出嗓子,走向世界,然后彻底的露馅! “我在干什么?我当然是享受软玉温香,新娘怀抱了!”不说自己是为柳长兴考量,也不说自己是替他解决问题,庞统虽然到了大婚之日,依旧保持着他邪魅狂狷、霸气侧漏的传统,不让别人知道自己一丝一毫的内在动机。只是,这突然的行为,不仅让怀里的柳长兴傻了眼,还让在一边观察着的几个人犯了难。 “还继续么?这庞统抱着郡主,没必要再放东西了吧!”穿着家丁衣服的几个男人在旁边伺候着,可他们说的话却不是如同大家一样,对庞统和柳长兴的动作极为看好,而是冷眼旁观,皱着眉头暗自为这一动作感到麻烦。 “怎么没有必要?上面交代下来的必须完成!你难道想回去领罚么?”其中一个男人看着这样的场面也觉得很郁闷,但一想到组织的惩罚,他还是决定坚持下去。不管成功或不成功,自己这一帮都算是尽力了,就算没能重伤那个柔嘉郡主,也算是给了他们一个警告!于是,在众人都没有注意到的角度,火盆里突然添了两三粒黑色的圆球,而这圆球,就在庞统刚要迈腿的时候,导致火盆发生了异变。 “嘭!嘭嘭!嘭嘭嘭!” 刹那间,黑球在火盆中发生了爆炸,那其中的火炭四散开来,在场众人无一幸免,身上全都沾染了火星。有的运气好,只是沾到了一点点,用袖子拍拍也就灭了,有的离得近,身上甚至还落了火炭,被烫的嗞哇乱叫,那叫一个凄惨!而我们的庞统呢,在爆炸发生的那一刹那,他就抱着柳长兴在瞬间飞了出去。虽然他是离火盆最近的那一个,可却是在场功夫最高的那一个,察觉到不好,他只不过脚尖轻点,身体在空中旋转,就避开了那四散的火炭。只是身上的喜袍,还是在火星的攻击下,被烧出了些许黑洞。但落地的时候,那怀中人,却是万无一失。 “孩子(将军),你没事吧!”在庞统落地后,庞太师和飞云骑一起冲了上来,查看自家儿子(主子)有没有闪失。幸运的是,除了衣服不能再穿了之外,剩下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爹,您放心,我没事!”将怀中的柳长兴放下来,庞统拍了拍自己的胡子都被燎没了的庞太师的手,连声安慰着他那颗已经悬挂到嗓子眼儿的心。等看到自家爹爹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庞统这才转身看着周围看热闹的百姓还有宾客,那混乱的场面,让他眉头微皱,脸色刹那间冷了下来。 “破军!” “在,将军有何吩咐?”瞬间从飞云骑中站出来拱手,破军低垂着脑袋,等待着庞统的命令。 “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本将军与民同乐!给在场的百姓每人纹银十两,让他们也沾沾我庞府的喜气!在场的宾客们记录名单,待日后庞统会亲自,向他们道谢!”不过几句话,庞统就将今天这意外造成的损害在百姓和宾客们心中给抹平了。纹银十两啊!那可是平民家庭半年的花销,而庞家的人情,对于这些官位不及庞府的宾客们,更是求也求不来的待遇!于是,所有人都一改受伤的气愤和抱怨,喜笑颜开的看着这庞家未来的掌权人,期待着那份由火花带来的意外之喜。 “观察一下谁表情不对,派人跟上去,尤其是府里的家丁!小心,对方可能会易容之术。”就在大家纷纷称赞庞家人的大方之时,庞统继续在破军的耳边小声吩咐着。从火盆爆炸的那一刻,他就联想到今天刺杀柳长兴的刺客。再想到之前柳长兴莫名的犹豫,庞统不得不怀疑,他停下来的原因,除了对火的恐惧之外,还有可能是发现了什么端倪。只是人虽然在自己身边,自己却不好询问,只能凭借着猜测来判断是出了家贼。 “是。”领了命令,破军唰一下的就闪到了飞云骑当中。先不说他到底是如何部署,只谈庞统对柳长兴的关心。 “你怎样?有没有受伤?”即使知道对方被自己好好的护在怀里,应该不可能有什么差错,但庞统还是放不下心,在牵着他手的时候,感觉到对方手心温度的下降,他上下打量了好几遍,最后问出了口。 “还好。”虽然没有被火伤到,但是刚才那一声爆炸,确确实实让柳长兴那小心脏受了点惊吓。不过也只是惊吓而已,柳长兴自从来到这大宋,基本上每回破案都要面临生命威胁,所以这吓着吓着也就习惯了,只是那身体的自然反应,却是他不能控制的。 “那你呢?你怎么样?”感受到对方的关心,再想着他刚才一直紧紧的把自己护在怀中,火星四溅也没放开手,柳长兴在庞统的搀扶下,一边迈进庞府的大门,一边将问候轻轻的说出了口。他没有忘记自己之前和庞统好似决裂的场面,也没有忘记庞统在绫霄阁对自己的威逼,只是这个人护着自己的心太过强烈,虽然已经打好主意不再与他有什么瓜葛,但天命难违,最后还是不得不与这个家伙牵连在一起。 “很好,只是喜服破损而已。”听着柳长兴的话,就算只是礼仪性质的回问,庞统依旧感觉到,自己的心扑通扑通快了好几个节奏。他原本以为经过那件事后,可能再也不得到柳长兴的一丁点注意,只是,运气来得太快,让他更不忍心收手。 “是么?那就好。”察觉到对方握着自己的手越来越紧,再想到他那天告白的话语,柳长兴最后也只能淡淡的结束了对话。只是……老天能这么容易就放过这个男扮女装的家伙么?他看戏可还没有看够呢!就在柳长兴想要脱离庞统手掌的时候,上天再次给了那家伙一个搭讪的机会。 “咕噜咕噜……”饥饿的胃显示出它无与伦比的存在感,而在拉肚、失血之后又饱受惊吓的他,显然是不想再让主人将其遗忘在脑后。那声音,就算是身后远离了好几步的侍女和家仆都无法忽视,更别提近在身边的飞星将军庞统了!与闭着眼睛内心狂呼尴尬的柳长兴不同,在察觉到心上人依旧关心自己之后,庞统觉得这不只是一次平复关系的机会,更是一次两人拉近距离的机会。他从没有忘记与自己相处之中柳长兴时时刻刻显露出的吃货属性,想着庞家的美味珍馐,他刚才还挂满担心的脸,嘴角挑起,那一抹微笑,像是落在手心的羽毛,虽然轻巧,却莫名的撩人心怀。   ☆、第一百一十七章 “我们、我们这样真的好么?哪有新郎官不在外面招呼,跑到后院吃东西的?”听完柳长兴肚子咕噜咕噜叫之后,庞统不顾侍女们的阻拦,十分强硬的将他拉到了后院的一个房间里。而柳长兴刚刚打开那屋子的门,扑鼻而来的是阵阵菜香,鸡鸭鱼肉不说,鲍鱼、海参、鱼翅、燕窝那是样样不少,就连很一般的蔬菜,做出来都有艺术品的效果!除此之外,桌子上还摆放了各种主食、水果,那一个个点心,精致小巧的让人都不忍心放在嘴里!不过,看到这些的柳长兴虽然流着口水,恨不得把他们全吃到自己的嘴里,可他依旧没有忘记自己今天的责任,做好一个郡主。哪有郡主不在新房乖乖的等着拜堂,而是跑出来大吃大喝呢? “有什么不好!总不能让你饿着吧?而且,距离吉时还有一点时间,总要稍稍垫一下才好。要不然你的胃会很难受的。”或许是知道强硬在柳长兴这里讨不到什么好处,再加上对他刚才受惊的怜惜,庞统的语气非常温柔,不像是个将军,倒真的有几分举案齐眉、为妻子考虑的丈夫形象。 而得到主人这么一说,肚子早就饿的叫空城计的柳长兴也不再矜持了。反正这计策不是自己想的,庞统的官位还比自己大,自己索性就听他一回!到时候展大哥也不会说自己是玩忽职守!于是他撩开喜袍,甩开裙摆,开始坐在凳子上大吃大喝。左手夹着一块鱼肉,右手拿着一个鸡腿,嘴里还不忘吃着晶莹剔透的水晶蒸饺,那狼吞虎咽的模样,看得让一旁给他夹菜的庞统嘴角含笑。 这家伙,果然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吃货!不过,这样吃会把胃撑坏的吧? 担心柳长兴的身体,庞统又把外面守着的侍婢叫来,让厨房上了可以消化食物的果汁。不多大一会儿,颜色亮丽、鲜香扑鼻的果汁就到了柳长兴的面前,还带着刚刚被冰镇后的凉气。 “哇!太爽了!庞家的美食果然不同凡响!怪不得阿昱那小子每次去外面吃饭都对酒楼的东西挑挑拣拣,就是我,再多吃几顿,嘴也会被养叼的!到时候吃什么,估计都没有滋味了!”将嘴里的食物咽下,柳长兴喝了一口庞统给他倒的果汁,不像是糖水一般腻人,也不像是熟水一般奇怪,更不像是茶水,带有一种涩涩的清香。这果汁冰凉酸爽,细腻的口感顺着喉咙滑下去,还留着水果的淡淡清香,仿佛将水果的精华聚集在了一起,让人回味无穷。 “没有滋味的话那就来庞府吃饭吧!府里虽然主子多,但一起吃饭的时候大多都是各吃各的,一个人对着一整桌子菜,还是挺寂寞的!”看着柳长兴心情不错,庞统打算用美食来吸引这个小馋猫,最好能让他一举留在庞府,再也不和外面那些家伙联系!然而,其实他心里明白,这样的可能性太小,只不过对柳长兴的心,还是让他想要试试! “庞大哥,其实你不必的!庞府的美食虽然好,但我一介平民,吃习惯的还是那些土豆白菜!而且,这山珍海味,一天吃很好,两天吃不错,可是日久天长,身体就会受不了!庞大哥,没有人不希望活得长远些,我只是个普通人!”将果汁放在桌上,柳长兴说出了一语双关的话。他不傻,要是傻也不可能在开封府和大宋混到现在这个模样,所以他看清楚了庞统的心思,不只是利用,对自己,他是真的有感情。 可那又怎么样呢?感情是两厢情愿的事,也是不能掺杂利益的事。自己不希望得到的感情带着其他的东西,更不希望有一天,自己喜欢的人会因为更大的利益放弃自己,而这在庞统身上都会成为可能!这个男人,永远忘不了他的家族,这是他最迷人的地方,也是他最大的败笔! “呵呵,长兴,你是聪明……真聪明!”披着痴情皮的羊终于被揭穿,苦笑着露出了内里包藏的狼心。他不是不清楚自己的优势,只要动用些权力将柳长兴禁锢在庞府,就算是展昭和白玉堂也别想将他带走。可是,这些优势却也是自己的短处,正因为手中的权力,家族势力的庞大,天下门生众多,这柳长兴永远都不会跟自己交心,因为他清楚,对于自己来说,比他重要的,比感情重要的,还有很多! “庞大哥,不是我聪明,这是明晃晃的现实!一只麻雀想要攀上凤凰的梧桐树,首先他得是凤凰才行!而我,只是只麻雀,凤凰的天对我来说太高了,我没有本事,又何必非要去追去那样的高度呢?一旦摔下来,那就是粉身碎骨!庞大哥,我想你应该不会让弟弟我,真的粉身碎骨吧?”柳长兴说这话又牵扯出了别的,也就是庞统将柳长兴作为靶子的事。 那天包拯他们的话,柳长兴都听在了心里,庞统是个什么意思,他也明白。但事已至此,他也不会傻傻的和那些人说,庞统只是想利用我的名头去保护家人,你们不要相信他!如果那样说了,第一个死的就会是他,即使那些人不出手,庞统也不会看着自己逍遥自在!所以,现在,柳长兴就在向庞统求一个保证。他知道眼前的人是手眼通天的人物,除了那金銮殿上坐着的官家,没有谁能对他产生威胁!只不过蚁多咬死象,他不想承担那一点点的风险。 “长兴,你把大哥看的太坏了!”拿起自己面前的水晶杯摇了摇,庞统看着那杯中形成的漩涡,叹着气说了这么一句。两个人既然把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也自然清楚,自己和柳长兴是彻底的没有了可能,语气也就不免带上了些寂寥。可是即使是这样,他的威势依然没有减弱,不过单纯的坐在那里,就像是无法撼动的大山一样。显然,感情对于他来说,只是一种锦上添花的装饰品,如果有,他的人生就没有缺憾,如果没有,他也没有必要强迫、追求。 “庞大哥,我只是害怕而已。”虽然庞统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听着柳长兴听着他的语气,还是觉得不好受。那一夜,展昭走了之后,他想了很多,也知道自己有些过分。无论庞统当时是出自本心,还是出于利用,自己都不该在众人面前驳他面子,甚至还在后来对他有所不满。因为自己实在是欠他太多太多!救命之恩、相护之谊、情报之利,可以说,很多事情,没有庞统自己根本就做不成。而且自己许诺他的一个条件,到现在还没有兑现。按道理说,他这样对自己,自己不应该有什么不满!可是,人都是自私的,就算他对自己如此之好,但涉及到感情,涉及到生命,自己仍旧不愿意回馈他半分!因为自己贪生怕死,因为自己心有牵挂…… “害怕?”对柳长兴拒绝自己的理由,庞统想过很多,可能是厌恶,可能是愤怒,但唯独没有想到这两个字,因为他知道,眼前的“新娘”,虽然瘦弱青涩,但龙潭虎穴却不知闯了多少次。要说害怕,那应该是不可能的!可是,现在这个人,却打破了自己的预想,告诉自己,他在害怕!他不禁皱起了眉头,他说的是假话,还是自己根本就看错了人? “对,我是害怕,实际上在开封府任职,面对着那些凶犯,我没有一天不害怕!只是我不显露,因为我知道,一旦你表现出了对他们的恐惧,他们就会反过来战胜你。”幼时看遍了世间的欺软怕硬,从孩童时代,柳长兴就已经清楚,这个社会,拳头大才是硬道理。所以无论是将要被嫌犯打死,还是被封锁在大牢中当人质,或者是潜进宫中传递消息,再或者是男扮女装,他都强逼着自己显现出最锋利的一面,最智慧的一面,让别人不敢动手,没有机会动手。 但面对庞统,他却轻易的将这些情绪暴露出来。本来面对那场告白,他可以当做笑话,让大家一笑了之,这对于一个牙尖嘴利的擅长忽悠人的痞子不算难事。但当时,他的第一反应是愤怒,是反抗,而不是以智取胜,因为他知道,即使表现出这些,对方也不会伤害自己。他不是个需要自己战胜的人,自己对他就像是阿昱一样,只要活在他的庇护之下便好,所以当得知他是在利用自己的时候,会那么的情绪失控,甚至还牵连到包大人和公孙先生。 “原来如此……”看着眼前的人不过小小年纪就懂了这些,庞统深深的感觉到一种无力。看,这就是自己认为了解的人,认为他能够敌过那些心狠手辣的家伙,可自己怎么没想到,他和阿昱是一样大的年纪,阿昱会害怕的事情,他又怎么会不害怕?没有人是天生的勇者,只是见得多了,麻木了而已。 “放心吧,我会护着你的。”不再多想,庞统直截了当的给出了答案。再让这个小家伙内心上下翻腾,自己估计就该心疼了。既然是自己把他拉入这个漩涡的,多护着一点,也是应当的! 而就在柳长兴对庞统这么轻易的给出答案表示疑惑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三声叩门。 “将军,属下有要事禀告!”破军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了一丝紧急。什么事情能让一向镇定的破军都起了情绪波动?柳长兴好奇的眼光探寻着庞统的脸,希望可以从其上找到一丝答案,只可惜,他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然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唉!既然人都走光了,剩这么多吃的,太可惜了!不如我把它们带走,给展大哥他们吃!庞家的东西可都是极品中的极品,皇宫都不一定有呢!”看着一桌子自己还没来得及吃的东西,瞧着四下无人,柳长兴便开始了动作,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一丁点儿都不留。能拿走的,他是都用桌上铺的白布、身上的手帕装了起来,不能带走的,则是通通祭了他的五脏庙,丝毫都没剩,连盘子都恨不得刮干净喽! 最后将这一口果汁喝完,摸摸自己因为吃多了而变得有些勒的肚子,柳长兴感到一丝满足。这下子,自己可以至少三天都不怀念这儿的味道了!嘿嘿,回去也让白玉堂的烟华斋学学,好天天蹭饭吃! 要说吃货的节操,当考虑到吃的时,那是一点都没有;要说吃货的智商,为了如何吃,他们可是费尽了脑筋。这不,柳长兴正琢磨着该如何偷师的时候,外面再次响起了敲门声。 “郡主?郡主?大少爷让奴婢通知您,拜堂马上就要开始了!请您做好准备!”清脆的声音让柳长兴感到熟悉,略微一想,回忆起是庞飞燕身边的喜鹊。 天啊,是喜鹊!瞧着自己翘着二郎腿的样子,吃得溜圆溜圆的肚子,放在一边的盖头和凤冠,还有一小包包好了没处塞的点心,柳长兴觉得事情大条了。这要是让那小丫头知道自己如此辜负她的心血,那岂不是要炸了天?匆匆的拿着袖子擦了擦嘴,柳长兴拽着点心就要往袖子里塞。可天知道,那袖子里已经满满当当没有地方了,那还能装得下一包点心呢!情急之下,柳长兴想起了那个巨大的沉到大概有十几斤的凤冠,这么大的东西应该能把点心压住吧!反正也不多。听着外面的叫喊越来越急,柳长兴也顾不得些许,直接那点心放在凤冠底下,然后带上凤冠,拿上盖头走了出去。 这个时候的柳长兴,只是平常苦日子过多了,不忍心看见粮食浪费,而他也希望能和自家兄弟分享,不想再欠一次庞统的人情。但是他却没想到,自己以为的万全之策,在大约一盏茶过后,却偏偏出了差错。   ☆、第一百一十八章 最开始,柳长兴走这一路上还挺开心的,吃饱喝足,还给别人带了一大堆好吃的,简直没有比这还要高兴的事情了。尤其是感觉到那点心在自己的头顶,被凤冠压得死死的,一丁点动弹的可能性都没有,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所谓的天才,只不过灵机一动,就想出了这么个绝妙的方法。而这种观点一直伴随着他走到庞统身边,即使在盖头底下,柳长兴也能明显的感受他那略带趣味的眼神。 难道他发现自己偷偷打包美食了?应该不可能吧? 柳长兴将宽大的袍袖稍微拢起,手暗暗的放在自己的腰带上,摸着小腹确实比之前鼓溜了一些,心不由得有点虚。面对主人家,这偷偷打包食物,怎么着都有点不好意思!而他想不到的是,身材并不是庞统看出他露馅的原因,那浑身萦绕的食物香气,才是他被看破的罪魁祸首。 “吃的肚子很撑吧?”等柳长兴在自己面前站定,拉着红色丝带的一头,庞统这才轻飘飘的出了声。他并没有说自己已经知道柳长兴打包食物,只是暗藏玄机的说了一句关心话,至于这关心话柳长兴怎么理解,那就是他的事情了。 “o__o“…”面对这样的问话,柳长兴突然不知道怎么回好。说吃撑了,那太没有面子了!说没吃撑,但自己不仅吃的肚子溜圆,把人家的菜一扫而光,还打算外带回家。如果撒谎,那就是不给庞统面子!重点是,丢脸啊!虽然身为痞子的柳长兴,一向没脸! 听着面前的人不出声,庞统也不去计较,只是稍微嘱咐了一下柳长兴小心,就拿起系着大红花的丝带朝前走,大概走了有二十几步,到了拜堂的位置。 “一拜天地……” 按照事先嬷嬷教授过的礼仪,柳长兴转换了一下面朝的方向,对着外面的天地开始进行叩拜。这叩拜不要紧,只是膝盖跪着,头微微低垂,表示对天地的敬意。但这脑袋刚刚垂下,柳长兴就感到一丝不妙。原本以为会安稳待在脑袋上扣着的凤冠,此刻竟然有下滑的趋势。 感受那一点点下滑,柳长兴额头顿时出了冷汗。要知道,在拜堂的时候,新娘子的凤冠掉了,那可是非常不合礼仪的表现啊!而这还不算什么,那这凤冠底下的东西要是露出来了,那就不仅仅是不合礼仪了,而是丢脸啊!想象点心洒落满地的场面、满堂宾客的喧哗,柳长兴恨不得直接用手把脑袋上的凤冠摁住,强迫它不再滑动。可这怎么行呢?哪有新娘子拜堂的时候还扶着自己脑袋的?没有办法,为了不让自己出糗,不让庞府丢人,不让皇家没脸,柳长兴只能尽量的减少脑袋的倾斜,脑袋直挺挺的立着,而这在旁观的宾客眼中,则成了柔嘉郡主不愿意嫁给庞统的征兆。 “二拜高堂……” 艰难的起身,柳长兴没想到这十几斤的玩意儿顶在自己的脑袋上会是这么大一个负担。想着之后还有两拜,他的心更加的提了起来,担心自己不能过关。天知道,他刚刚跪拜的时候是有多么恐惧,用了多大的力气!要不是不能在这次成亲中露出马脚,他早就掀起盖头不干了,好过自己吓自己! 可是,面对着满朝文武,还有身边这个大宋最流逼的将军,柳长兴就算有撂挑子的心,也没撂挑子的胆!再次颤颤微微的跪下,直挺挺的叩拜,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柳长兴谨慎了不少。而就在他以为再次成功,可以进行下一项的时候,脑袋上微妙的变化让他突然间变了脸色。一缕发丝顺着他的脸颊滑了下来,不再受凤冠的压制,不再有发髻的约束,就这么轻飘飘的柔顺的垂在了他的耳边。 “庞飞燕!” 这时候的柳长兴在心里恨不得咬死这个不靠谱的家伙!你给我梳得什么发髻?怎么连个拜堂也撑不住? 虽然心里在咆哮,在怒吼,但柳长兴也只能不吭一声的继续,越发的小心、谨慎,就像一个僵尸般机械、僵硬。 “怎么了?”早就察觉到身边人的不对,庞统一直找不到机会询问。趁着三拜的时候转身,他终于对柳长兴的异样表示了关心。而此刻的柳长兴,也正找不到人出主意。这凤冠在他感觉是越来越不稳,本来应该与发髻相贴合的部分,有了相当程度的偏离。而且这偏离又导致了重心不对,更加让他不好把握平衡。 “脑袋上凤冠感觉要掉了,你快想想怎么办!” 凤冠要掉了!这样的一句话,就算是再小声,也给庞统带来了极大的震撼。有谁家成亲新娘子会掉凤冠的?千百年来未曾有过吧!面对这样的局面,一向足智多谋的庞统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能当众让新娘子免去叩拜?不可能,这拜堂的礼仪就算是贵为皇后也不可能免去。他能当众说身体有恙,暂停拜堂?那更加是玩笑,除非有个什么刺客进来,自己才能有充足的理由。思来想去,他还是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为今之计,只有两个字适用这样的场合,就是硬撑! “你再多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结束了。”在司仪说“夫妻对拜”的时候,庞统传给柳长兴这么个消息,让盖头下面的柳长兴忍不住送他个白眼儿,尽管他知道对方看不见。 坚持?纯属废话!老子都已经坚持很久了好不好? 不过他也知道,这种尴尬的情况,身为新郎官的庞统也是无可奈何。哪里会有人想到新娘子的凤冠还会出现差错呢?也没有什么前车之鉴可供自己效仿。 没有办法,柳长兴只能继续软了膝盖,跪在蒲团上交拜。只是这膝盖刚刚跪下来,头上的凤冠就好像感觉到下面人的姿势变化,再次的移动了位置,更多的发丝垂落,让本就不稳固的凤冠,变得更加岌岌可危。 交拜,交拜,这自己怎么可能拜得下去啊?感受着头顶上发髻至少一半都已经掉了下来,柳长兴更是不敢有什么动作了。低垂脑袋?做梦!再稍微变换一个姿势,没准这凤冠就要给自己好看!幸好柳长兴现在的身份是柔嘉郡主,位比太后亲女,就算是她在礼仪上有什么不对,也没有人敢当场呛声。只是私底下的议论是少不了的,至少现在以柳长兴的耳力,就已经听到周围人在小声的嘀咕了。 长兴哥这是在做什么?难道是被刚才的刺客吓傻了,忘记了怎么拜堂?还是说,他故意给庞家找不自在,想让庞府丢脸?身为未成年的闺阁女子,庞飞燕本来是不应该在这样的场合之中的。只是她一向被庞家人娇惯,心里根本没有什么女子不能抛头露面的观念,回到庞府之后,为了凑热闹,她立马就回后院换了身男装,成为了一个年少的风流公子。错过了之前在庞府门口的好戏,她心生懊悔,更加觉得不能放过这拜堂的热闹时候。不过,这时候的她,缩在人堆里,听着身边人嘀嘀咕咕的声音,恨不得踹他们两脚。只是她最想踹的,还是那个在万众瞩目下的人,柳长兴,他到底在做什么? 可是,下一秒,她想踹人的想法就彻底的没了踪影。因为在柳长兴完成三拜,站起来的刹那,头顶上的凤冠在众人的视线下,叽里咕噜的从他的脑袋上掉了下来。而那盖在上面的盖头,自然也被凤冠压在了下面,出人意料的,在地上四散的,还有她熟的不能再熟的,庞府那些漂亮又好吃的小点心。一个个的点心掉在地上沾染了灰尘,给原本庄重、喜庆的拜堂礼上,增添了一丝滑稽。 只不过这滑稽在片刻之间就被宾客们忘在了脑后,因为在他们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原本在盖头底下那新娘子绝色的容颜。柔顺的发丝垂落在两旁,贴近额头的地方,因为沾染了汗水,有了弯度,为本就娇艳的容貌添了一丝柔弱和可怜;多情的桃花眼,因为急躁和害怕,含着泪水,周围还带着些红晕,看起来是朦胧又迷离;而那惊慌失措的神色,微微咬紧的嘴唇,更是让所有人都不忍心苛责,恨不得直接把这个人拥在怀里,好好安慰。在场所有人的心神,都好像被这个人吸了进去,至于地上洒落的点心,也只有惊叹之后,才为众人所觉。 “这?这是!”看着眼前的场面,庞太师和王宰相都惊呆了,连说都不会话了。他们活了这么多年,从来都没见过新娘子大庭广众之下,就抛头露面!因为站在柳长兴的背后,他们并不清楚前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只是看那满堂宾客都把眼神注视在两人身上,两个老头下意识觉得不好,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快步的走到了众人面前,这才发觉是怎样一个荒唐的场面。 “庞大哥,怎么办?”看着眼前的场景,柳长兴有些傻了。不说别的,就说这凤冠掉在地上,他就不知道如何处理。捡起来直接戴在脑袋上,是不是太冷淡了些?这要是就这么把它撇下走人,那也有点说不过去。成亲的凤冠啊,可是代表一个女人进入夫家的地位和荣耀,不是所有人都能戴的,而且这一生只能戴这么一次。于是,在感受到那些人的视线,还有两位长辈的到来,柳长兴下意识的就寻找身边最坚实的依靠。背靠大树好乘凉,对于庞统能力的信任,让他毫不保留的,将处置权交给了身边的人。 “没事,你只要好好站着就好。”察觉到身边人有些惊慌,想起片刻之前自己还说要护着他的承诺,庞统笑着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就挡在了柳长兴的前面。看着对面那些人各式各样的目光,庞统自己身居高位多年的威势,凌厉的目光扫过全场,而所有与庞统对视的人,在看到那眼神中的警告之后,一个个都转移了视线,再也不敢直视眼前的新娘子。美人虽好,但不可贪看,万一惹怒了守在身边的老虎,那可是没命的事儿!这是在场人共同的心声,也是所有人的共识。 看着宾客们一个个都低下了脑袋,或者左顾右盼就是不敢直视,庞统弯下了腰,捡起地上的凤冠。瞧着上面栩栩如生的凤凰,那展翅翱翔的姿态,他的眼神微黯,但还是用怀中的锦帕细细擦拭后,双手戴在了柳长兴的头上。打量着与凤冠上珠帘一样白皙的皮肤,庞统略微的晃了一下神,擎住凤冠的手,也不由的下移,想要感受一下触手可得的莹润。只是当视线注视到对方清澈的眸子,他彻底的清醒了过来。虽然穿着嫁衣,但眼前的人,终究不可能属于自己。 “郡主是饿了吧?……为夫思虑不周,让你受苦了。”既然凤冠已经戴上,那庞统就应该为剩下的事情找理由了。点心为何会在拜堂的时候掉落,总要给大家一个解释。不过好在,这主场是庞府,场内除了庞太师和王宰相,就属庞统威势最大,他说什么,那就是什么,没有人敢反驳。 听到庞统给的解释,柳长兴刹那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点心出现在拜堂的场合,虽然是失仪,但也是人情。人是铁饭是钢,就算是拜堂,也不能让堂堂一个郡主饿着肚子吧!虽然这一点历来都不为人所重视,更没有人敢因为饿肚子就在拜堂的时候吃东西,但眼前的宾客大多都是男子,没有经历过女子拜堂时的艰辛苦楚,所以扯这么个理由也不为过,反倒更突出郡主的天真纯洁。配合着庞统,柳长兴垂下了脑袋,憋着气息让脸颊显得通红,那羞涩的样子,让了然的庞飞燕为之感叹,让不知情还忍不住偷瞄的宾客为之心醉,连连点头。 凤冠掉落的危机看起来很是轻易的被化解,但这里面庞统的权势和柳长兴现在的地位却起了重要的作用。可以说,要是换了一家普通的官宦,就算是新娘子再美,那凤冠掉落,也是天大的事情。往重了说,是老天降下的凶兆,表明此女不堪为妇,然后一个女子的大好青春就可能埋葬在青灯古佛之中,甚至连累家族的姐妹;往轻了说,婚前失仪,也会让夫家蒙羞,遭受别人的指指点点,日后也不可能获得幸福。而这对于今天的两位新人来讲,却是基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一个是当朝将军,一个是皇室郡主,那些宾客们疯了才会对他们指指点点,没有人想让庞家和皇室对自己心生厌恶,所以即使心里明白这是失礼,但也不可能从嘴上表露。 拜堂结束之后,柳长兴终于松了口气,在喜鹊的引导之下,去往新房的路上也轻松了不少。只是他这心还没真正的落下,就再次的遇到了糟心事儿。面前突然出现的女人,让他不得不停住了脚步。   ☆、第一百一十九章 这是谁? 柳长兴停下脚步,打量着眼前一身素白的年轻女子,心底起了疑问。试想,今日是庞府的大喜之日,大家谁不是穿的花枝招展、喜气洋洋,她到底是谁,敢这么不给庞家面子,在如此大好的日子里,穿的如同吊丧一般? “你就是柔嘉郡主吧?”看见柳长兴停下了,女子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向前走了一两步,宽大的袍袖微微的拢在了一起,语气中没有丝毫的敬意。 “你是何人?敢对着我们郡主如此无礼!”作为少数知道柳长兴身份的几个侍婢之一,喜鹊自然清楚现在她扶着的人根本不能答话。主子不能说,自然要有奴婢帮忙,瞧着那年轻女子无礼的样子,她立即站了出来,将柳长兴护在身后,目光凌厉,带着一股子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我是何人?呵呵,没想到时隔多年,竟然有人问起来我是什么身份!”女子听了喜鹊的话好似被戳到了伤口一般,仰起了头,轻笑着出了声。虽然只是含糊不清的几句话,却让在场的几个人感觉到背后的无限悲凉。她是谁?为何能轻易的进了庞府?她又是什么身份?敢当着世人皆知的柔嘉郡主、当朝飞星将军之妻面前如此情状! “你到底是何人?再不说,休怪我无礼了!”细瞧着面前女子好似疯癫了一样,喜鹊皱着眉护着柳长兴后退了几步。不管眼前之人是什么身份,她只是个小小的侍女。就算这女人是当今皇后,她也必须以忠心护主为上。虽然柳长兴不是自己的主子,但却是自己主子让自己护着的人,他现在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而且,眼前的女子不知为何,给她一种非常危险的感觉,这是她常年同主子在街上乱逛形成的第六感,通常主子有了坏主意或者将要闯祸,她都会有同样的感觉。 “无礼?你倒是无礼一个我看看!不过小小的侍婢,竟敢对主子如此说话!”显然是对喜鹊的回答非常不满,女子袍袖一甩,脸色刹那间就发生了变化。如果说刚才还是一朵带刺的玫瑰,美丽妖娆,会让人受伤,现在看起来就像是绽放的白色曼陀罗,不仅浑身上下都能令人丧命,就连那香气,都会让人觉得危险。 “你!”听到了女子的回答,喜鹊怒气上涌,忍不住握起了拳头。在庞府,她还没有看到过如此嚣张的家伙!虽说自己只是个婢女,没什么武艺和地位,但也要维护庞府的尊严。要不然,岂不是让人觉得庞府无人?想到这,喜鹊就做了个起手式,不用想,也知道那是将要开打的前奏。 可她刚刚要往前踏上那么一步,出掌给这女人一个教训,身后传来的声音就让她硬生生的停住了脚步,差一点倒在了地上。 “喜鹊,住手!” 听着声音,柳长兴和喜鹊还有一帮侍婢转过头去,就看到庞飞燕带着另外一个侍女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可能是因为跑得太急了,她头顶上的发冠此刻摇摇欲坠,遮挡住了前面的额头,就好像小孩偷了大人的帽子戴一样滑稽。 “喜鹊,住手!谁允许……允许你在庞府动手……动脚的!”好不容易跑到了柳长兴身边,庞飞燕拍着胸脯那叫一个呼哧带喘,让人看着都担心她下一口气是否可以喘的上来。 “小姐,奴婢错了。可是,这女人她无缘无故的拦在了柔嘉郡主前面,还出言不逊,奴婢听不下去,才……”听到庞飞燕的指责,喜鹊觉得有些委屈。自己当然知道在庞府不应该动拳脚,可是这面前的女人太过分了,对着一个皇家郡主都如此嚣张,而这郡主还是大少爷明面上的妻子,如果任由这么下去,岂不是显得庞府任人欺负? “才什么才,你这个笨蛋,庞府的后花园岂是一般人能进的?这个……呃,应该是……我的表姐吧?”说到这,庞飞燕也有些不确定。实际上她也不清楚这是打哪变出来的表姐,不过当管家把这个女人来到的消息说出来之后,无论是自己爹爹还是大哥,脸色都为之一变,立刻让自己赶了过来招待,想来应该是很重要的人物吧! “啊,原来是表小姐!奴婢罪该万死,不识得表小姐身份,请表小姐恕罪!”听到了眼前的女人也是个主子,喜鹊马上就惶恐的跪下来请罪了。在庞府,主子的地位绝对不是奴婢可以冒犯的,一旦被发现,那必然就活罪难逃!尽管她只是个外来的主子,不在庞府有什么威信。 “恕罪?”看到庞飞燕,年轻女子的眼神算是和缓了许多,但脸上依旧没有什么笑模样,对着刚才那番言辞激烈的丫鬟,自然更不可能有什么好脸色。按照常理,既然主人来了,一件事本可就这么告一段落,也算是给主人家个面子,但这年轻女子偏不,一句疑问,让主人当时就下不来台。 “喜鹊,看来你刚才冒犯表姐不轻啊!罚你三个月月钱,过后去管家那里领罚吧!先扶着嫂子回房歇着,今天大好日子,处置你太不吉利了!”看着女子不愿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庞飞燕的语气也没有刚才那般友好了。为了不掉这表姐的面子,她也只好冷着脸,惩罚了从小跟到大的侍婢,虽然这并不是她的过错。但只要是主子和奴婢对上了,那就绝对不会是主子有错,更何况这表小姐据说还是远道而来的客人。 “嫂子?飞燕,你这么快就承认这个郡主是你的嫂子了!你们庞家,可还记得当初的承诺?”听到了庞飞燕的称呼,年轻女子的脸色比刚才面对喜鹊时还要难看,活像是对方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那仇恨连带着绝望的眼神,让站在她对面的人,都不自觉的后退了三步。 “表姐,你这是什么意思?今天我大哥奉旨与柔嘉郡主完婚,拜堂都拜过了,我称呼她嫂子有什么不对么?”听到女子的话,庞飞燕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什么叫这么快承认?什么叫当初的承诺?难道我大哥娶妻还与她有什么关联?这时候庞飞燕想到刚才看见的那两位的脸色,不由得提起了精神。这女人可别弄出什么幺蛾子,今天可不是什么上门算账的好日子! “奉旨完婚?是啊,因为圣旨,你们这才有了理由悔婚。飞燕,你是家里的晚辈可能不太清楚,今天应该在庞府拜堂的,不应该是这什么柔嘉郡主,而应该是我!因为我与你大哥,早就有了婚约!”白衣女子的话让庞飞燕惊呆了。婚约?什么婚约?为何在庞府,自己从来没听过这样的事?而站在柳长兴身后的侍婢们,则是恨不得捂上自己的耳朵。主人家的事情,她们这些做奴婢的,知道的越少越好。更何况是主人家悔婚这种事情,那传出去就是死啊! “呵呵,不相信是吧?觉得我在开玩笑是吧?飞燕,我家住在江南,你觉得我可能为这虚无缥缈的事情千里迢迢来到庞府么?婚约是我刚刚满周岁的时候同你大哥定下的,是我的母亲、你的姨母,同舅父亲自商定的。直到在她仙去的那一刻,她都以为自己的哥哥会护着自己的女儿一生无忧!可谁想到,庞府不过得势才二十多年,就已经忘记了当初的承诺!嘴上说着皇恩浩荡,心里其实就是想甩开我们这些家世败落的穷亲戚!枉我苦苦等了二十年,一片芳心错付了二十年,等来的却是这么一个结果!” 说到这,白衣女子泪如雨下,那通红的眼眶,愤怒的眼神,让所有人都不再怀疑她说的是假话,就连一向善于观察的柳长兴都不得不承认,无论从这女子的哪一方面来看,她说的应该都是真的。而庞飞燕更是因此低下了自己的头,觉得万分愧疚,因为她知道,如果像这个女子所说,庞家让她错付了如此大好的青春年华,那绝对是庞家欠她太多了! “……表姐……”静了一会儿,庞飞燕才抬起头说话,话语之间也带上了一丝小心翼翼,害怕再次触碰她的心伤。“虽然我不清楚你说的事情是真是假,但如果真的如同你所说,我们庞家必会给你一个交代。只是这柔嘉郡主乃是官家赐婚,也请表姐多多担待!” “多多担待?她是郡主身份就一定要逼我相让么?明明今天站在喜堂上的应该是我,凭什么叫我多多担待!”看着庞飞燕所说的柔嘉郡主,白衣女子悲伤到哭泣的眼睛闪过了一丝光芒,上前了两步,表情极为不忿,那情绪突变的,让柳长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自己可一句话都没说啊!刚才不是还讨论悔婚的事儿么?怎么转眼间就说到自己身上了?尽管是就站在当事人的面前,柳长兴觉得自己好像还是在状况之外。 “你那是什么眼神?你是在对我表示不屑么?看着我流泪你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么?我说的这么多,你竟然一句话不回,真的以为你是郡主,我就无可奈何了么?”讲到这儿,白衣女子手指着柳长兴,表现的很是蛮不讲理,无论是动作还是姿势,都没有了大家小姐的优雅,更像是一个泼妇。只不过在场的人都以为她这是见到情敌情绪激荡,并没觉得有什么奇怪。 但被指着的柳长兴感觉却是极为不好,他总觉得眼前的情势好像有什么不对。按道理说,一个女子讲完了自己被悔婚的故事,正是博取大家同情的时候,以显出自己的柔弱可怜,让别人产生保护欲。但这个人却很不一样,她不说变得弱势,反而更加强势起来。只要是注意力一集中到自己身上,她就表现好像恨不得把自己杀了一样。 “表姐,表姐,郡主不是不想理你,而是她的嗓子受了伤,现在不能发声。”看着女子恨不得与柳长兴近的贴在一起,庞飞燕立马就用胳膊挡住了她的动作,帮着柳长兴解释。那副紧张的模样,看着就像是将女子往外推,十分的不近人情。可只有她和喜鹊清楚,自己哪里是在推她,而是在护着她,毕竟这样的秘密知道的人越多越危险,她一个弱女子,还是不要牵扯到朝政大事中来的好! 但她自己心里清楚,别人却不怎么明白,瞧着庞飞燕的手臂挡在自己的身前,女子也终于黯然的哭泣了出来,泪珠一滴滴的打在庞飞燕的胳膊上,不仅打湿了她身上的华服,也打湿了在场人的心。 “飞燕,你果然还是护着她!你们庞家果然还是护着她!”女子的嗓音带着凄凉,头微微的垂下,身子更是不停的颤抖,好似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她左手按着胸,艰难的喘息;右手则是垂在身侧,好似在紧紧握拳控制自己的情绪。可就当看见大家看见她这般模样,心生怜悯想要安慰的时候,一道寒光出乎意料的在众人眼前闪过,刹那间,庞飞燕被推倒在地,女子飞身前扑,锋利的匕首直直的插进了柳长兴的心脏。那匕首刺进的深度,就算是最无知的人,都知道被刺中的家伙,绝对是必死无疑!   ☆、第一百二十章 “啊!!!” 眼看着女子拿着刀刺中柳长兴胸口,然后被柳长兴一掌打倒在地,在场的无论是庞飞燕还是那些侍女们都发出了尖叫,尤其是有些胆小的,更是吓得蹲在了地上,不敢再看眼前的状况一丝一毫。因为她们都知道,这么近的距离,这么快的速度,柔嘉郡主就算再厉害,也躲不过匕首的攻击,更何况那个白衣女子还用了那么大的力气!倒是庞飞燕经历过不少事情,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立即喝住了这帮吓到哭泣的小丫鬟们,然后冲到柳长兴的身边观察他的伤势。这可是自己的好朋友,也是自己大哥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你怎么样?伤口深不深?千万别动!我马上就去叫大夫!”瞧着柳长兴捂着胸口不敢动弹的模样,庞飞燕紧张的连气都不敢喘了,立即就要跑到前院赶紧叫大夫。可她刚要离开,就被柳长兴拉住了手,摇头叫她不要去。 “为什么不去?你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顾着什么大计!”看着柳长兴一直不说话,连被刺中都没有呻吟,庞飞燕也不知道说这家伙是尽职好,还是说他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只是瞧着那匕首还插在他的胸膛上,她虽然有些着急,但也不敢挣扎,害怕自己动了之后,会让他用力牵扯到伤口。 “不是顾大计,而是根本就没事!”瞧着庞飞燕着急的都要哭出来了,柳长兴终于出了声,然后一只手拔出了匕首,一只手在自己的怀里掏了掏,掏出了一个被刀刺中的馒头,在它后面还搭着一个超级大的鸡腿。 “这、这是?”瞧着眼前的东西,庞飞燕无语的瞪大了眼睛。这不是自己为了让柳长兴显得胸大而在他怀里塞得馒头么?不过,那后面的鸡腿是个什么鬼? “呃……你大哥之前请我吃饭,饭没吃完,我就拿走了些。”耸耸肩,柳长兴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竟然有一天,馒头和鸡腿会救了自己的命!将这些东西重新塞进怀里,他的视线就落在了那个倒地的白衣女子身上,看着她受了自己一掌还没起来,三两步走了过去,想要把她扶起来,可惜这个女人却不接受他的好意,一把打开了他伸出去的手。 “怎么?表小姐,现在还不死心么?”半蹲在地上,柳长兴手里把玩着刚才女子拿的匕首,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说实话,他刚才的举动只是不好意思看到一个女子在自己面前倒着罢了,至于对她的同情心,不好意思,他可不是什么圣母,这么快就能原谅一个要刺杀自己的人! “你竟然是个男人?难道官家眼睛瞎了么?”听到柳长兴的话,女子恨恨的瞪着他,语气中满是不甘和惊讶。 “眼睛瞎了?谁知道呢?不过你这么诽谤当朝陛下,难道不怕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么?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把官家放在眼里,你的主子另有其人?”柳长兴懒得管宋仁宗眼睛瞎不瞎的问题,自己落到今天这么个地步,那个坐在龙椅上的家伙,起了重要的作用!但他却想要找到这女子背后的主使,毕竟如果今天不是因为怀里的馒头,自己绝对会被她送去见阎王! “哼,谁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只是看你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家伙不顺眼,谁叫你抢了我的位置,明明今天应该是我在那里拜堂!”看着柳长兴得意的模样,女子伸出拳头就要打。可柳长兴岂是那种因为对方是女人就不还手的人?一下子就抓住了她的手腕,对着命脉使劲儿一按,弄得她半个身子都麻了,再也没有力气反抗。 “我不管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是今天的事儿不是你能掺和的!或许你是被人利用,或许你本就心怀不轨,但我警告你,不要再对别人动刀子,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么幸运又仁慈!”将女子甩在地上,柳长兴的脸上没有了笑意,让喜鹊带着人将她押到庞府后院,至于怎么处置,那就是庞家人的事,他没有兴趣管,无论她是刺客还是那所谓的未婚妻。 “怎么心情突然变差了?”看着喜鹊搜查了对方全身,没有再找到什么具有杀伤力的武器,想到女人看似并不会武,庞飞燕就放心的让她带着侍女下去了,由自己亲自带着柳长兴去喜房。然而走了一路,这个原本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的家伙,却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看着手中的匕首,眉头紧锁。 “不是变差,只是担心。”拿着手上的匕首转了几转,柳长兴将它放在了庞飞燕的手上。“你看这样精钢打造的匕首,会是一般女子使用的么?这样的工艺,可不是普通铁匠可以铸造成的!而这上面的凹槽,则是杀手最爱的花纹,因为它会使被刺中之人血流不止,就算刺得不是致命伤口,也会给敌人造成重伤。”因为同简溪和很亲近,在两个人聊天的时候也会涉及到一些对方的事情,而柳长兴作为一个捕快,自然对这些东西有所关注。 “那你的意思是?”庞飞燕拿着匕首细细打量之后,也觉得和自己身边带的不太一样。她们这些权贵子女虽然不通武艺,但这不代表着她们身边没有防身的东西,至少庞飞燕自己,身边至少都会留一个匕首。但他们所用的匕首却没有一个除了有着锋利的刀刃之外,还在刃上有着凹槽和倒刺,看着像是张牙舞爪的怪物。 “我也不知道,或许这匕首只是无意间得到的。但这个女人,绝对不容小觑!她知道自己没有武艺,一步步的接近我直到有必胜的把握,这份心计,小飞燕你可是差远了!”所以说,无论怎样都不要惹到女人,看起来是弱小的生物,但却能爆发巨大的能量,让人防不胜防! “长兴,你怎么样?”就在两个人还在商量那个女子身份的时候,一个穿着红衣的男子破门而入。那急切的模样,如果不是亲眼验证这是他本人,估计谁都不会想到,一向稳重的南侠展昭,竟然还会如此急躁,竟然不顾一切的闯进了庞府的后院,柔嘉郡主的新房!而他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将柳长兴拉到自己身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眼前人,生怕看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你怎么来了?不是应该和包大人在前面么?”按照一般的成亲顺序,新娘子这个时候一定要头顶着盖头,在喜婆的陪伴下,安静的坐在新房中等待着夫君的到来。可柳长兴是什么人,今天又是什么个情况,那所谓的喜婆,庞家根本就没有配备,而这新房,也是庞家特意为今天准备的,一个将要上演好戏的剧场!它的四周除了花草树木,就是暗中潜伏着的飞云骑,而展昭这一身红衣和那精妙的武功,自然不会为己方所拦。 “原本是,但现在……公孙先生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以便你晚上可以顺利行动。”展昭不是个愿将自己心事都袒露出来的人,所以他的感情大多都蕴含在无言之中。将公孙策早上交给自己的血袋和假死药放在柳长兴的手掌上,他就没有了其他动作,只是那眼神,透着浓浓的关切和深情,好似带着温度,让人想忽视都不行。 “行了,有展大哥在,我也不耽误你们了!我去问问大哥那个女人到底什么来历,你们多说说话,不用着急!”瞧着两个男人在屋子里相对无言,庞飞燕受不了的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觉得上面的鸡皮疙瘩活生生的掉了一层。唉!看来这年头女人真的没有男人有吸引力了,自己这么温柔善良的一个大美女,怎么展昭进来后就没看过自己一眼呢?还有那个白玉堂,估计自己在他们眼中,连男人都不如吧! 听到了庞飞燕的话,看着她自怨自艾的想要离开这个浓情蜜意的地方,展昭这才感觉到自己做的有些过了,脸颊通红,笑容中带着不好意思。 “真是抱歉,在下失礼了!未能注意到庞姑娘,是在下的不是!”对着庞飞燕行了一礼,展昭脸皮儿薄的都不敢看她,尤其是感觉到对方看着自己的目光带着说不出来的性质,他就更加觉得紧张,不敢与这位姑娘对视。 “行了,展大哥越这么说我就越难过,看起来好像我一个姑娘家,还没一个男人招人喜欢呢!你们多说说话,过了今晚就一切都明朗了!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打趣的看着展昭那耳朵红的都好像要滴血一般,庞飞燕非常好心的把门替这两个人关上。而她刚一转身,脸上的笑容就不见了,只剩下了微微的叹息。 唉,大哥,你能享受的也只有今晚了!只可惜,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就算能同长兴哥拜堂,最后站在他身边的,也不一定会是你! 这么想着,庞飞燕迈步离开了后院,准备去找那个被喜鹊羁押起来的女人。就像柳长兴所说,无论这个女人的真实身份怎样,她来到庞府的目的都绝对不简单。而自家爹爹和大哥都好像对她有所忌讳,只是提到,就变了脸色。不过,自己同样身为女人,女人对男人的那一套在自己身上根本没用!更何况,她只是个未婚妻而已!未婚就是未婚,这没谱的身份,对自己可起不到任何的约束作用!要么说虎父无犬子,有着庞太师的血统,就算庞飞燕只是个姑娘,也有着一颗不平凡的心! 话转回来,如果说刚才屋子里有庞飞燕,不得不让展昭顾忌一下的话,那现在的他则是非常有理由肆无忌惮了。想着从白玉堂和宾客们那里听来的话,他三下五除二就将面前之人的外袍扒去,为了方便查看伤势,只给柳长兴留下一套白色的里衣。看着那一身洁白,只在胳膊上留有血迹的里衣,再看看那地上四散的点心、鸡腿,这个快要担心死心上人安全的男人,真的是哭笑不得。 “展大哥,你看够了没有!”穿着里衣,柳长兴无奈的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看着对面人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意,忍不住有些气愤。怎么了?怎么了?难道在衣服里塞吃的有错么?这些东西可是救了自己一命呢! “不、不是,只是没想到长兴你,身上竟然全是这些东西!”察觉到眼前人的不快,展昭将大红色的喜袍披在了他的身上,坐在柳长兴的旁边将他拥入怀中。他的手臂很小心的避开柳长兴胳膊上的伤口,尽管以他的眼力已经看出,那包扎过的伤口,对习武之人,除了失血、疼痛外并无大碍,但那动作,还是免不了小心翼翼。 “身上都是这些东西怎么了?他们可是我特地带给你的!庞家的美食,你也应该清楚有多好吃!今早上我没吃饭,庞统就让厨房给我上了一桌子菜。我当时就想到了你,想要让你也尝尝我吃过的美味,所以才把他们打包带在身上的!” 听完展昭的话,柳长兴觉得好委屈。如果不是因为想要和这个家伙分享,自己早就将他们全都吃进肚子里了,哪还能把他们留到现在?结果这个混蛋,却把他们扔了一地。虽然上面包着油纸和白布,就算掉在地上也能吃,可怎么看,都是这个家伙,白白的浪费了自己的心血,还嘲笑这些食物,叫他们是东西! “原来是这样,是我对不住你。”本以为是柳长兴贪吃,把杂七杂八的都揣在怀里,现在听这么一解释,展昭才知道这全都是他对自己的心意。没有人比他还要清楚柳长兴是个多么喜爱美食的吃货了!为了出去吃点东西,他能忍受自己罚他蹲三个时辰的马步!而今天,这个小家伙竟然要把食物分享给自己…… “这哪里是只对不住我!你还对不住这个馒头!它可是对我有救命之恩,如果不是它挡在我的胸口,我现在和你说话估计都是问题!”看展昭的认错态度良好,柳长兴也不想在小气的计较。不过为了让自己以后能过上不再只吃白菜的日子,他还是变本加厉,突出了食物对自己的重要作用。而他举着的那个馒头,上面清晰的刀口,还有其中被搅乱的内心,则是让展昭从后背涌上了一股子寒意。   ☆、第一百二十一章 “难道这个也是因为别人行刺你?”看着那馒头上的伤,展昭不难想象,一旦它落到柳长兴的皮肉之上,会是个什么结果。血肉模糊?流血不止?如果插在胸口上,自己连再见柳长兴一面的机会都没有吧!只要想一想,他就觉得可怕。 “展、展大哥,你别生气!这不没刺到我么?而且,拿这匕首的人连武功都不会,我凭着你教我的功夫,立刻就把她打出了三丈远!”瞧着展昭的脸色不对,柳长兴立刻就跑到他跟前安慰他,把他教自己的拳脚都快说成了移山倒海,而那个什么馒头更是不敢展示了,生怕他担心自己,情绪激荡,最后连这场准备已久的戏都不让自己演了! “真的打出去了三丈远么?”听这柳长兴吹嘘,再看他在自己身边的活泛模样,展昭的担心也渐渐的放下了,脸色也好了许多。这样一个人啊,怎么让自己不担心他!怎么让自己不牵挂他!想起他当时遭受花冲一掌时虚弱的样子,展昭到现在都觉得背后发凉。这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唉,也怪自己,没能让他的武技好好加强! “你说呢?那样一个大活人,我这才什么功力啊!不过当她扑上来的时候,我反应特别快……”看着展昭的神色恢复正常,柳长兴也放心的靠在他身边跟他讲自己当时有多机智,那骄傲的样子,比起孔雀也不遑多让。 而另外一边,在庞府的一个房间之中,之前伤人的白衣女子静静的坐在床上,她的对面是拿着匕首的庞飞燕,寒光飞闪,刚才还是伤人的利器,转瞬间就成为了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玩具。 “你真的不说背后之人是谁么?是谁让你不远千里跑到庞府来?是谁给你的这把匕首?是谁告诉你柔嘉郡主会那个时候回到后院?又是谁让你不刺伤他决不罢休!”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看着女子还算是靓丽的容颜,庞飞燕的表情越来越冷。刚才不去想还不知道,等把这些东西连在一起还真是吓了一跳!怎么这个女人的时机把握的就这么好!从庞家被赐婚到完婚,也不过是十天,江南到这里的路程怎么也要半个月,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在成婚当天到了庞府、进了后院,还差点伤到人? “飞燕!”就在庞飞燕看着女子什么都不说,想要上前给她个教训的时候,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了,而走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个庞府现在最高的掌权者,庞飞燕的爹爹庞太师。 “爹,您怎么来了?前面的宾客不用您招呼么?”看着自己爹爹现身,庞飞燕还是很惊讶的。毕竟今天是自家大哥的大喜之日,爹爹按道理应该在前院陪到大哥洞房,怎么现在就回来了?难道是因为这个女人!这么一想,庞飞燕就把视线转到了女子的身上,难道她真是自己所谓的表姐? “飞燕,你想的没错,她确实是你的表姐。只不过她所说的婚约,在她娘去世的前几年就被取消了,还是她娘亲自写信取消的。”叹了口气,庞太师从袍袖中拿出了几封信来,看着那平整的模样,就知道是被人好好珍藏起来。 “你说谎!什么叫我娘亲自取消的,那为何我娘从未告诉过我?你们口口声声说我是她的表姐,那为何自我娘走后到现在,从来没有一个庞家人找过我?”听了庞太师的话,刚才还毫无反应的女子立刻情绪激动的下了床,恨不得抓着庞太师的领子质问他。不过好歹她还存留了一丝理智,知道这是在别人的地盘上,不可轻易放肆。 “你叫薛蘅吧!看看这几封信,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伸出苍老的手,庞太师将信递给了年轻的女子,叹了口气,给她解释了当年的事。 “实际上最开始我们两家定下婚约,也是为了亲上加亲,你的年纪比阿统小了两岁,也正好适合做他的新娘。可谁想,随后庞家就几乎遭到了灭顶之灾,朝廷的势力被打乱了重新分牌,家里的人是贬的贬、裁的裁,就连我,也被从汴京贬到了地方任职,重头再来。你母亲看到这些,自然也发现了官宦人家的不好,勾心斗角不说,性命还不能攥在自己的手里,不知道哪一天就可能获罪入狱,还不如平民百姓活得自在。于是在我到地方为官的时候,她就做出了退亲的决定。刚开始我还不理解她,觉得她是趋利避害,嫌弃我们。可后来,当经历了那些风风雨雨之后,我才明白,她是不愿意自己的女儿进入到这样的漩涡之中。可惜,我当时却并不明白这些,和她断了联系,直到后来有人传消息说她去了,我才派人去找,但那时,你们已经不在了。” 想起那段日子,庞太师仍觉得有些恍惚。家族倒了、官位没了、妹妹还和自己不是一条心,差一点他就坚持不下去。可直到后来年纪大了,他才理解当时自己的妹妹是个什么心情。女人啊,永远对孩子是最柔软的,她想把自己认为最好的一切都给了孩子,而其他人也只能被放在一边,永远都是第二位啊! “你、你说的是假的!这、这些信也是假的!如果是真的,为何直到娘去了也没告诉我真相?她只是说我和表哥不可能在一起……”看着这些信,薛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说是庞太师在撒谎,可这黑纸白字,母亲的自己她还能不认识么?但要说自己错了,可母亲走后已经快十年,难道自己这十年来的坚持都是错的? “可能她是不想破坏在你心中的形象吧!毕竟没有一个母亲,希望自己的孩子知道,自己是不守信用的人!”叹了口气,庞太师也觉得这孩子可怜。自己当初没能多多照料,也不知道这些年她过得如何。看着憔悴的样子,估计是不怎么好吧!听说她还行刺了柔嘉郡主,应该也是被人利用都毫不自知吧! “你……你……”听到这儿,薛蘅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自己的母亲自己清楚,她是那种为了儿女什么都愿意付出的人。回忆起她一个弱女子在父亲去世之后守住家业,面对那些魑魅魍魉仍旧毫不退却守护自己的样子,薛蘅的心就忍不住疼痛。是自己辜负了母亲的信任,不仅没能守住她给自己留下的东西,还成为了被人利用的牺牲品!薛蘅不是傻子,自然清楚如果自己真的将柔嘉郡主刺死,那面对的可能不仅仅是自己被处死,还可能连累到庞家。 “想来,蘅儿你已经清楚了。只是,你这些年来又是怎么过的?把你送来的人又是谁?”瞧着薛蘅眼中已经放弃了仇恨,庞太师也松了口气。身为舅父,他是不愿意和自己的外甥女撕破脸皮的,更何况,她还是自己妹妹唯一的骨血! “我……”想起在娘去世之后自己过的日子,薛蘅咬咬嘴唇,还是决定隐瞒。那些苦,还是让自己一个人吞了吧!也不必用它来博取什么同情!自己的母亲已经背弃了庞家一次,难道自己还要利用他们的同情么? “送我过来的是襄阳王。”思来想去,薛蘅还是告诉了庞太师这样的话,而这也是她自己的猜测,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 “哦?难道你亲眼见过襄阳王么?”本以为薛蘅只会曝出个一般的名字,却没想到她直接说出了幕后主使。但以薛蘅的身份,真的能见到襄阳王么?庞太师可不觉得襄阳王那样高傲的人会接见一个家世败落的孤女,即使她和庞家有着血缘关系。 “当然没有,我说的也只是推测。”将母亲的信收在怀中,薛蘅恢复了理智,不再像庞飞燕之前所面对的为情所困的癫狂女子,反倒像是一个算无遗策的智者谋士。呵,实际上她也不是为情所困,只是觉得不甘心罢了! “推测?那这推测又是从何而来?”看着一瞬间变了气质的女子,庞太师想起了自己那早逝的妹妹。她当年在闺阁的时候,也是这么一副冷静的姿态,好像万事尽不在她眼里,又好像万事皆在她掌握之中。 “我之前所居住的地方是江南,一个月前,有人找到我,自称是母亲以前的心腹。他告诉我之前庞家与母亲之间的纷争,还告诉我庞统这个负心人有了新欢!当时我并不相信他,毕竟没有人会相信一个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但这个人却将母亲生前之事说了个遍,甚至对那些只有亲人之间才相熟的小习惯也知之甚详。这让我不得不信,心里也存了怨恨!于是,我将母亲的死归结到庞家的头上,也对庞统视若仇敌!渐渐的,我就起了报复的心。可我当时离着汴京太远,只能徐徐图之,但不到七天,我就有了来到汴京的机会。我知道这机会来得太巧,所以也下了心思防备。纵使我薛家衰败,但手底下总有那么几个忠心为主的家仆,他们在暗中替我查到了那是属于襄阳的商队。襄阳,光是这两个字,我就知道为何这个人会出现的这么恰到好处!在大宋,有谁不清楚,在朝廷上能与向阳湾分庭抗礼的也只有庞家了!但我不在乎,我只是为了出口恶气,让你们庞家也尝尝失去权势、失去亲人的痛苦!在我下定决心之后,我就借着襄阳王的东风,找到了可以杀死庞统的利器。对,我当时想杀的人是庞统……但后来,我却听说官家赐婚,将柔嘉郡主赐给他,这才有了后来的一幕!” 薛蘅把事情说得很简单,阴谋也都讲成了阳谋。而的确,在这件事上,她所做的,也只有顺水推舟。 “那那个心腹呢?他有没有跟你到汴京?”听完薛蘅的讲述,庞飞燕迫不及待的问她那个心腹的下落。只是,这注定不会得到她想要的答案了。 “他?自从知道庞统赐婚之后,他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但是这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关系,因为我来的目的,从不是被他左右。”提到那个什么心腹,薛蘅显得很不在意。她现在都已经成为阶下囚了,还管一个心腹干什么?更何况那又不是她自己的人?他活与不活,也与自己没有半点关系!只是成了襄阳王手中的剑,还真是令人不爽!但她也没有办法,实力相差太过悬殊,而且她也没有接近那人的机会。 “不是被他左右?蘅儿,你还是太年轻啊!你可知道,你做的决定,八成都是受到那个心腹的蛊惑!当你相信一个人的时候,只要他在说话的时候稍稍变一下用词或是语序,即使意思不变,你也会被他误导!你想想,原本你打算在江南安静的生活,就算知道庞家退亲也没什么想法,为何后来又起了报复的心思呢?那是因为你在听心腹讲述的时候,你的想法就已经被他给改变了!”看着薛蘅自负的表情,庞太师既是满意,又是心痛。看来自己妹妹还是把孩子保护的太好,让她只保留了权贵子弟的傲气,却没有了权贵子弟必须的防备! “这怎么可能?我一向都是按照自己心意做的啊?”听着庞太师的话,薛蘅有些难以置信。但她知道,眼前的老人,没有必要在这一点上欺骗自己。 “这就是问题所在,那个人会潜移默化的影响你,而不是直接让你去做。蘅儿,你要学的还有很多!你是我妹妹唯一的孩子,千万不能再成为别人手中的刀啊!”说完这一句,庞太师也觉得自己累了。亲人自相残杀,这是人世间最悲惨的画面!然而,却是人世间永远不可能断绝的画面!为了钱、为了名、为了利,总有人忘记这融于骨血的情谊,也忘记了时光留不住的亲密! 走出房门,天色已经渐渐黑去,但庞府的前院仍旧灯火通明。过了这一夜,自己可能要面对更大的压力吧!什么时候才能得个清净呢?平静祥和的生活,也不是只有自己妹妹那样恬淡的人才喜欢啊! 望着天空,庞太师渐渐远去,留给薛蘅的,也只有一声叹息。   ☆、第一百二十二章 “祝庞将军与夫人白头偕老,永结同心!”一个又一个的官员上来敬酒,在这大喜的日子里,庞统就算烦躁,也不好将他们撵走,只能一个个的接过,然后豪饮下去。也多亏的他在北方待了不少年,那酒量早就在军中历练出来,要不然到现在他肯定早已烂醉如泥,更别提什么洞房了! “多谢各位的美意,只是小弟已经不胜酒力,再喝下去,郡主估计要在新房等着急了!”将手中最后一杯酒饮尽,庞统看着外面天色已晚,繁星点缀,估摸着快要到了行动的时候。因为破军被他派出去公干,所以他的身边替换成了七杀。庞统稍稍的给了他一个手势,一直待在他身边的男子就悄悄的遁了出去。 “咦,庞将军这说的是什么话!我等还没闹洞房呢!大家同朝为官,都说柔嘉郡主国色天香,怎么着也得让我们见见嫂夫人啊!”等到庞统推拒的时候,因为他官位高,所以没有一个人敢呛声,都纷纷的放下了酒杯,准备撤退。可是只有那么一个混不吝,依旧拿着酒杯不依不饶,还想要闹他的洞房,吸引了大家的视线。 “嗝!怎么了?我说的不对么?大家都是兄弟,自然是要面见嫂夫人的!庞将军为人一向大方好客,肯定不会拒绝的!”瞧着所有人的目光都瞧着自己,这个混不吝打了个酒嗝,说的非常认真。只不过那迷离的眼神、通红的脸庞,还有那已经快要拿不住的酒杯告诉人们,这个家伙早已经喝得没有了神智,谁跟他认真,谁才是傻子! 可就当大家以为庞统会委婉拒绝的时候,这个一向在朝中威名赫赫的将军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点头了。他竟然点头了!在场的比较清醒的家伙都很想揉揉眼睛,看看自己是不是眼花,但转眼间,他们就不用做出这么失礼的举动了,因为庞将军本人开始说话了。 “徐将军说的当然对。今天是我庞某人的小登科,大家既是同僚,自然应该分享我的喜悦。想来的那就随我来吧,郡主也应该十分高兴大家对她的期待!” “不敢不敢,我等自是对郡主有着无上敬仰之情。”众位官员哪敢说对郡主有期待了,忙着拍马屁还来不及!这可是庞统的夫人,庞家未来家主的夫人!哪里是自己随便说期待就可以期待的人物!弓着腰,这些当官的又开始客气起来,但却没有人敢退后。人家庞将军都说要带你闹洞房了,你这么一走岂不是很不给人家面子? 然而,就偏偏有这么个砸场子的。同样是那位徐将军,在庞统刚刚说完话的时候就倒在了地上,浑然忘记自己刚才说的话,打着呼噜就睡了过去。那呼噜声大的,甚至盖住了众人恭维的话语,让群臣不禁心里捏了一把冷汗,为他也是为自己。 “呵呵,大家不要在意,徐将军就是这样洒脱的性子。众位同我到后院去吧,想来郡主已经久等了!”看到徐将军那模样,大家都猜测会大发雷霆的庞统竟然一丝一毫都没有露出怒意,他仍旧是笑着,只不过那笑容中带了几分无奈。唉!这傻子,连做戏都不会,脑袋磕在地上不疼么?可是眼角一瞟那些战战兢兢的官员们,庞统又不自觉的对着这个大老粗心生满意。唉!虽然粗俗了些,但好歹可堪大用,不像这帮人…… 依旧维持这微笑,庞统带众人顺着回廊走到了后院。身为京城第一豪门,庞家的后院那是虽由人作、宛如天开。无论是怪石嶙峋的假山,还是飘飘扬扬的花瓣,或是畅游跳跃的锦鲤都带着不一样的美感,尤其是在月辉之下,更显的清冷别致、不似人间。 “庞府的园林还真是不同凡响,同我等府中,有着完全不同的美感啊!”见到了这样的美景,众位官员自是不断的赞叹,就算是不被美景吸引,让庞统记住自己的夸赞也是好的。而对这些,庞统却不发一言,只是微笑着将大家顺着蜿蜒曲折的回廊,带到了一个院落之中。那院落的高墙和门上全部挂着红花,守着的侍女和仆人脸上均是喜笑开颜。 “众位稍等,一会就能看到庞某的夫人了!待庞某先见她一见。”说着,庞统将众人留在门口,一个人先带着守候在外的喜婆走了进去。而此时这些官员呢,也没闲着,看着庞统的影子在窗户上摇荡,视线也随之游走,但就见影子在某处停留了一个,随后便直奔了过去,只不过一息的时间,从屋内就传来了庞统的怒吼,那声音中的悲痛,让在外的官员们心里为之颤抖。 “郡主!郡主!” “快找大夫!医治郡主!”待喜婆跑出来传命的时候,她的眼睛满满的都是惊慌,好像看到了什么骇人的景象一般。刚刚说完这一句,她就腿软的倒在了地上,脸上掩饰不住恐惧。而庞统身边跟着的飞云骑自然没有这么软弱,只是听到了庞统的吼声,就唰的一下飞出院落,去找大夫过来,让等在院子中的众位官员,都有些无措。 “你、你去!” “你去!” 最后在众位官员的推举之下,一个在兵部混的侍郎,平时和庞统算关系不错的小子,被众人推了出来,成为大家的探路人。院落的正房没有人守着,有也只有一个喜婆在旁边瘫着不算什么。兵部侍郎小心翼翼的踏进了屋子,还没等多走几步,就在地上看见了红色的痕迹,随后就在卧房看到了将手放在郡主腹部的庞统。他使劲儿的按压着,神情中带着一丝恐惧,嘴里不知道念着什么东西,好像是在不住的祈祷。身为将军,他平常镇定的神情早就不知被撇到了哪去,霸气威武的气势更是没有一丝,无论怎么看,他也不过是一个在新婚之夜就死了新娘的可怜人,那血液的红,与喜服的红,还有男人眼眶的红,看在人的眼里,带着莫名的悲哀。 “将军,你怎么样?郡主她……”兵部侍郎谨慎小心的凑到了庞统的身边,声音细的如同蚊子一般,还带着微微的试探。 “她被人刺伤了。”抬起头,庞统看着这个侍郎,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只是这笑容,怎么看,怎么带着苦意。“真是对不住,本来应该是欢喜的闹洞房,结果却成了这个样子!也不知究竟是谁,对她这样一个女子,也忍心下此毒手!”说到这儿,庞统看着床上躺着的已经毫无生气的人儿,眼神中带着怜惜。 所有人都知道他并不爱这个女人,所有人都知道他心有所属,可是看着他现在的模样,兵部侍郎也不知道说他对这个婚事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了。只是这样一个女子,小侍郎看着躺在床上的郡主,内心充满遗憾,她本不该落得如此下场啊! 就在兵部侍郎感叹的时候,飞云骑抓着一个白胡子老头来到了喜房的床榻前。 “将军,大夫已经到了!”拱手,飞云骑退到一边,不再作声。他知道自己的主子现在不需要一个护卫,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够证明柔嘉郡主安危的人。 “将、将军!”白胡子老头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在华贵的房间里,坐着一对新人,而这一男一女都面带死气,一个是真的没有了生机,另一个则好似再也没有了活力。 “别说废话!你赶快给郡主看看,为什么我输了那么多内力依旧没有反应?明明她的血已经止住了,为何还是昏迷不醒?”瞧着大夫到来,庞统那死寂的眼眸中终于起了火光,就好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丝稻草,即使它不能救命,也可以给人带来希望。 “是、是!”老头颤抖着手抹上了床上女子的脉,没有一丝跳动。然后他翻了翻女子的眼皮,只看到一片惨白。最后他心灰意冷,也不顾男女有别,探了探女子脖颈上的动脉,仍是没有一丁点儿动静。把自己所知道的招数全都用了一边,白胡子老头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直接跪在了地上,不再说话。 “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大夫,郡主她可还好?”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的结果,庞统却好似眼前遮了一层布般,偏偏就视而不见。他不顾大夫跪在地上,重新坐在床榻边,用喜袍擦了擦手上沾染的鲜血,替女人梳理了一下鬓边微乱的头发,最后轻轻一吻,落在了女人的嘴角,好似对她真的从心里面生出了爱怜。 “将军,郡主她,郡主她早就没了生机,已经、已经薨逝了!”大夫跪在一边,身子不住的颤抖,想到自己竟然接触了大户人家的龌龊事,这个老头子就觉得自己命不久矣。不过为了让自己晚死一些,他努力的强撑着立住身体,把话说得完整,生怕一丁点不对,就触怒了对方,将自己送去见阎王。 “薨逝?薨逝!她怎么可能死!”听到了薨逝二字,庞统立刻就站了起来,从床边挂着的剑鞘中拔出了一把寒光凛凛的宝剑,直直的抵在了老大夫的喉咙间。 “将军!将军!”看着庞统已经没有了理智,兵部侍郎叹了一口气,一把抓着老大夫撇到了后边,站在了剑尖前。“将军,你要接受事实!郡主既然已经薨逝了,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找出谁是杀害郡主的凶手!而不是对着这些没有反抗之力的人舞刀弄剑!”对着平常尊敬的将军,兵部侍郎就算心里惧怕,也不能看着他杀死一个无辜人。更何况,他平时与将军也算是要好,有个表哥更是庞府二小姐的夫君! “呵,你说的对啊!”无力的将剑扔在一旁,庞统叹了一口气,坐在了女子的身边。 “去把陪着郡主的嬷嬷叫来,帮郡主查看一下伤口,一定要确定郡主到底死因为何!薨逝的时间是在什么时候!”握着郡主的手,庞统下了命令,而这一句,让在场的兵部侍郎和老大夫都松了一口气。 少顷,在嬷嬷到来之后,庞统等人就出了房门,看见外面官员仍旧恭恭敬敬的站着,庞统看了看天上依旧闪着光辉的月亮,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众位都请回吧!今天你们是见不到郡主,也闹不了洞房了!”再次叹了一口气,庞统的表情显得颇为寂寥,好似天底下只剩他孤独一人。他慢慢的步下台阶,走到众臣的面前,鲜红的双手即使背在身后,也依旧吸引人的目光。 “请将军节哀!”到了这时,在场之人没有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尤其是庞统在屋内的那一阵吼声,更是让大家内心为之颤动。不过他们官低位卑,对待这样的事情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只能对当事者道上那么一句,不说有多悲痛,但也算是含了一丝敬意。 “多谢众位好意,本将军还有其他安排,希望各位大人回去后守口如瓶,以免产生流言蜚语。”对着众臣抱拳,庞统就再次的回到了屋里,而这时屋子里没有了兵部侍郎,也没有了那出诊的老大夫,只剩下了一个老嬷嬷还有躺在床上的柳长兴。 “都记录好了?”对着那老嬷嬷,庞统的表情回复了平静,看着手上的鲜血,就好像看着不小心沾染的墨汁一般,连半点波动都没有。 “记录好了。郡主是腹部被刺,失血过多而亡。其尸体完好,他处并未受损。但天气炎热,未免郡主遗容有碍,须尽快入葬。”拿过了一旁桌上放置的纸张,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见,的确如嬷嬷所说,甚至还盖好了皇宫内廷的大印。 “办的不错,回去向陛下交差吧!至于这柔嘉郡主的尸首,就不用你操心了!嫁入我庞府,自然入我庞府的祖坟!”挥挥手,庞统便让嬷嬷退了下去。今夜,为了证明自己是一个大婚之日失去妻子的伤心男人,他必定要在这沾染了血色的新房待上一晚。本以为会有些无聊,但看着眼前躺着毫无知觉的家伙,他的内心又不免生出几分期待。拿出一白色小瓶放在了柳长兴鼻端,庞统等待着这个家伙醒来后的惊讶眼神。   ☆、第一百二十三章 “你、你干什么!”待柳长兴醒来之后,他所看见的就是一张巨大的脸,紧贴在自己的鼻子上方,只要稍微的动一下,连睫毛都会碰到。而这样近的距离,也让对方那一双本就不小的眼睛显得更加大。不对,应该说是巨大,因为看到那双眼睛,柳长兴就以为是某个动物然后下意识的拿着拳头往上戳,但片刻之间又被对方制服。这时候细细打量,才发现对方是今晚上应该悲痛欲绝的庞统将军。 “没干什么,只是闲来无事而已。”看着对方诧异的表情,庞统耸耸肩下了床。在地上不知道干什么弄了半天以后,他又回到了床上,递给了柳长兴一块湿毛巾。“擦擦你的脸吧,虽然很漂亮,但却没有你原来好看。” 不是不想自己亲自动手,可是再细心的关怀,面对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也是做给了瞎子看。庞统不是那种不求回报的圣人,反而他是一个小人,小人到他再也不愿意默默的沉寂下去,而是利用自己的声望,把这个人打上了自己的标签,希望自己做出的每一点努力都被对方记在心里,然后汇聚成高高的山峰,让自己从此就在对方心中有了地位。 “……多谢。”拿着湿毛巾的柳长兴有些愣神,这是他一次听人说自己的本来面目更加好看。自从上了女装之后,每一个人面对自己都是惊艳的目光,就算是展昭也不能免除,因为他曾对着自己这副面貌也有过看呆的时候。当然,这是因为女子的装束将柳长兴秀美的面貌更加柔媚化了,更何况他身上还带着从教养嬷嬷手下培训出来的高贵气质!两种东西糅杂在一起,就连自己有的时候也会对着镜子里的家伙失神。但今天看庞统,他不愧是一个国家最厉害的将军,经历过战争的洗礼,他的精神比任何人都要显得坚定! “这倒不用,随手之劳。只不过,我记得咱们的计划最初是让白玉堂留在屋子里刺杀,我还要正面的做出抵抗,但为何当我进到屋子的时候,只有一个受伤假死的你?中间是出了什么问题?难道也有人趁这个时候过来刺杀?”看着柳长兴那张脸一点一点的变干净,不再带有半点脂粉气息,而是充满了活力与英气,庞统的嘴角扬起,觉得这才是自己当初认识的那个,会在水中捞鱼的少年。 不过话头一转,他又想起了今天这场戏出现的变故,如果不是他演技高超,面对没按照剧本的演出仍旧镇定自若,那可能这场精心排演的戏码,远远没能达到现在的效果。至少,从那个兵部侍郎的眼睛里可以看到,他被今天状似痴情的自己深深的震撼到,已经忘记了那个十几天前还在绫霄阁对着男人告白的将军了。 “庞大哥猜的没错,和我们一样,有人也认为这是最佳的行刺良机。”感觉到脸上一阵清爽,柳长兴再也忍不了身上的黏腻,豪爽的将沾染着血液的喜袍拖下来扔到床下,仅穿着一身里衣面对自己身边的庞统。至于他是否要担心这个对自己告白的家伙像头饿狼一样扑上来?他会告诉你,完全不必!这个男人都没有在自己假死的时候对自己做些什么,又何必在清醒的时候防备他呢?相信只凭他身为庞家子弟的骄傲,就不会对自己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弟一般计较。 “那白玉堂是追了出去?还是将他就地格杀?我进来的时候只见你倒在地上,无声无息,却没有发现屋子里有任何的打斗痕迹。这又是为何?”如果说到对打斗痕迹的观察,估计除了开封府这几个经验丰富的家伙之外,就连大理寺的人也没有庞统看的细致周到,因为他身为一个将军,自然要对敌人的各种袭击痕迹了如指掌,甚至要比手下的那帮斥候更加专业,这样才能做出正确的行军判断,从不同的角度去看待问题。但这样一个能人,却没有在新房内发现一丁点的痕迹,这才是他深深困惑的地方。所以他问柳长兴的时候才会先问出了什么问题,随后才说出自己的猜测。 “嘿嘿,也算是那个家伙倒霉。”原来柳长兴在得到假死药之后,光顾着和展昭赔罪去了,根本就忘记了问这假死药的服用后多长时间才可以发作。直到白玉堂来,展昭离开,这家伙才想起来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有问。这假死药是刚刚研制出来的东西,虽说公孙先生出品,品质必有保证,但就算是神药,也不可能刚服下去就有效果,而且他们演的这出戏,更是一定要配合的天衣无缝才行。所以,柳长兴和白玉堂决定要找一个人试药,不说这服完药后的死状到底是什么样子,至少他们要知道这个东西服用多久后才像是完全的死去,以此来应对那不知道要出现的多少双眼睛。 而就在他们两个人思来想去不知道拿谁来试药比较好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侍女通报的声音,说是有人求见郡主娘娘。听见这样的通传,柳长兴觉得很奇怪,自己一个新娘子到底有什么好值得求见的,等细问后才知道,原来对方顶的是庞府表小姐的名头,也就是刚才那个刺杀自己的女人。 想着那个女人不仅让自己遭受了一次无妄之灾,还被展昭狠狠的说了一通,柳长兴的脑子里就勾画出一幅报复的蓝图。不能拿主子撒气总可以让仆人代劳吧?俗话说,父债子偿,这主债仆偿也不为过!于是,他和白玉堂就计划好了,在那人刚刚进来的时候就把他擒在手里,用他来作为试药的工具,也算是给那表姐一点小小的教训。这样既可以不用劳动别人试药,又能狠狠的出了一口恶气,何乐而不为呢?于是,开封府恶作剧小分队就开始准备一次偷袭,不仅趁人不备,还恃强凌弱,最重要的是极其没有道德!也就是此刻在柳长兴身边的是个同样不计较这些死规矩的白玉堂,要是换做一个展昭或是其他人,估计都要对这样下三滥的想法拼命的摇头,更别提执行了!但这最初只是一次简单的报复,甚至连计谋都算不上,却没想到钓上了一条大鱼。那刺客原以为屋内只有柳长兴一人,所以在进来的时候虽然保持了恭敬,却没有防卫,满脑子想的都是要怎么刺杀柳长兴,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的背后。于是…… “所以他就这么被你们抓了,还吃了假死药,连挣扎都没有?”听到这儿,庞统觉得那刺客也是够笨的。身为一个刺客,为何一定要光明正大的走正门呢?闯窗户是个多么方便又明智的决定!然而,他也清楚,这些刺客之所以要拼命潜进庞府杀柳长兴,不是在外面随便找个地方解决掉他,而是以庞府众人的名头,无非是想要给庞家一个血的教训!这是在警告自己,无论如何,你都别想和皇室结盟,你的命,我想要拿走,就可以拿走! “当然有挣扎,不过白耗子是什么人物,在出手的时候一眼就看穿了他武功不一般,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陷空岛折磨人的法子你是知道的,连展大哥都曾在最初认识他的时候陷进去一次,更何况是这些刺客呢?不过,既然身为刺客,他们应对刑讯的本事应该恨高超,而且展大哥他们无一不是正人君子,只有白玉堂,估计不可能力排众议,施行逼供!所以,我猜我们也得不到什么消息!只是确定了真的会有人对庞府和皇家不利而已。”摊摊手,柳长兴给了庞统一个无奈的眼神,表示这既是开封府的优点,也是开封府的缺点。虽然我们抓到了人,但却没有本事让他们招供。而他隐藏的含义是,庞大哥,我们这事儿解决不了,要不你来? “你这小子!倒是会物尽其用!”看懂了柳长兴的意思,庞统忍不住笑了。这个小捕快啊,想法不知道要比展昭他们活多少!运气呢,也不知道比自己好了多少!自己可是让破军跟了一下午的人,到现在还没有回报。而他呢,则是随便一抓,就抓到了一个刺客,看起来比门外那放置火盆的,手段不知高超了多少! “那庞大哥你是答不答应?反正我们都是为官家效命,你出手或者开封府出手都一样!而且,你还可以提早防备一下,虽然我不清楚官家为何突然降旨要让皇室和庞府联姻,还要让一个名闻天下的郡主死去,但肯定和你们共同的敌人有关!还是早些准备比较好!” 瞧着庞统眼里面的笑意,柳长兴确定了这个男人已经接了这烫手山芋。唉,虽然自己对展大哥的崇拜真的是犹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可这说到男人的手段,他却不知道比庞统差了多少。不过,自己就是喜欢那个肩负着道义与责任的笨蛋,如果换了庞统,想来在见到自己的第一面,得知自己不会骑马的时候,就会把自己撇到一边吧!更别提什么一起查案了!以他的能力,就算是再面对十个乌盆,即使没有鬼魂,也可以轻松搞定! 想到这儿,柳长兴的心里就是又甜蜜又惆怅,甜蜜的是每一次想起展昭,他都会觉得自己的眼光很好,惆怅的则是,那个家伙每次看到自己不对,都要一顿训斥加惩罚,如果不是这一次自己身上还带着伤,没准回去还是要蹲马步!天知道他到底有多么讨厌那个姿势,就算那是为了自己好! “对了!你这么早把我叫起来干嘛?我明天不是还有一次出场么?”等遐思飘过之后,柳长兴又想起了正事。自己今天这死尸扮演的不错,可以说是成功的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可是人死了却不代表事了了,皇家郡主的丧仪之宏大,可是仅次于太后、皇帝、皇后那些大人物的!而且自己是刚刚成亲就死去,为了显示皇室对庞家的抚慰,那规格肯定还要再上一个档次!自己今天就闻了解药醒来,岂不是说明天早上还要再吃一遍假死药? “呃……这个……”面对柳长兴的疑问,庞统突然间无言以为。他能说自己把这个小家伙叫起来只是觉得夜晚独自守在新房太过无聊么?虽然这以他的心性,并不算什么。别说边上躺着一具假尸了,就算再来两具真的,他也完全不惧!只是,有人说话总比一个人躺着强,既然手里有药,他又何苦为难自己?只是这样的观点,他却不能和柳长兴说。因为这个家伙,那是要多懒有多懒,没准自己好心给他服了解药,他还觉得自己耽误了他的睡眠呢! “行了,不管你是为了啥,现在没事儿我就睡了。这床还挺大的,你一半我一半,大清早的起来到现在还没合过眼呢!”说了半天,柳长兴看见这柔软的床铺就觉得无限困倦。虽然假死的时候他也有休息,可那昏迷的滋味儿又怎么抵得上睡觉的舒爽!所以看着庞统没什么好交代的,他就拍了拍庞统那一侧的床榻,告诉他你可以睡这儿,然后自己翻滚着到了床里面,抱着枕头就不想撒手了。至于他这样一副主人的姿态看在庞统眼里是个什么反应,已经被周公侵占的柳长兴才没兴趣管这些。他只知道,天大地大,睡觉最大!至于其他的,还有自己身边这个高个子顶着呢! 而看到了如此自在的柳长兴,庞统也不禁心生羡慕。只是他却不可能躺的这么安稳,因为他一直在等着一个人的到来,而他则会带给自己今晚上行动成功与否的消息。   ☆、第一百二十四章 “混账!这就是朕的朝廷!这就是所谓人人称臣的大宋!一夜之间死了十五名大臣,你们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在大殿之上,本应该喜气洋洋的宋仁宗,却金刚怒目般的将桌子上的一本本奏折扔到地上,那些摊开的奏折上没有别的,只有共同的消息,丧讯。而其中,还有这他刚刚嫁出去的妹妹,风姿绰约的柔嘉郡主。这十六个人,在一夜之间无声无息的被人给杀害了,而在案发现场,竟然连凶手的影子都没有抓到!这不得不说,是在大宋的朝廷上,给了这帮官吏一个响亮的耳光! “请陛下息怒!”瞧着皇帝生气到这般模样,连手都有些发抖了,底下的臣子也没人敢劝,只好跪在地上说起了套话。这个时候谁先说话,就是枪打出头鸟,绝对没有好下场!更何况你不说,皇帝都气的要死,你说了,估计皇帝就要升天了! “息怒,息怒!你们天天让朕息怒!可看看这些人的名字,哪个不是国之栋梁,朕之肱骨!最可怜的是朕那柔嘉郡主,刚刚出嫁,就被心狠手辣的凶手给取了性命!”说到这儿,宋仁宗还十分给力的掉了几滴泪水,更让底下的臣子觉得惶恐。 “请陛下节哀!”提到柔嘉郡主,群臣又是一个哆嗦。他们中很大一部分人是知道柔嘉郡主薨逝的消息的,其中更是有人见到了庞统当时癫狂的模样。眼角扫了扫站在一旁仿佛老了几岁一般的庞太师,众臣都庆幸今天庞统未曾上朝,要不然,以飞星将军的心性,肯定要把汴京搅个天翻地覆!然而,就算如此,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幸免,至少作为庞太师永远的死敌,包拯是逃不了被牵连的命运。 “官家,臣有本启奏!这汴京属于开封府治下,然而开封府府尹包拯却对京都掌控力度薄弱,致使朝廷重臣与柔嘉郡主遇害。臣请求陛下,一定要治包拯一个失职之罪!以慰朝臣和郡主的在天之灵!”在群臣说完之后,庞太师出列,说得那是声泪俱下。可以说在这儿的,没有一个比庞太师更加有话语权的,因为其他受害者的家属都不能上朝,而只有他庞老头一个,可以直达天听。 “太师啊!这十六宗命案虽然都发生在汴京,但也不能将它们都归在包卿的头上吧!”听着庞太师的启奏,宋仁宗刹那间就停下流泪了,一脸惊诧。是,这在汴京的案子都归包拯处理,治安也算在包拯的头上,可这凶手来无影、去无踪,一看就知道不是凡人所为,少说也得是个武林高手!这样的罪责,怎么能全归到包拯身上呢!但是,这名头虽然提的不靠谱,提议却很称自己的心意。平衡之术啊,这老头比自己用的还遛到呢! “请陛下恕罪!臣绝对不是乱堆罪名之人!只是这包拯,从半个多月前对汴京治安的管理就已经比平时松了一倍,流氓地痞作案也比平时至少高了三成。这次众臣遇害,如果与包拯管制汴京不严无关,那怎么也说不过去!官家,这可不是一两个人的性命,而是整整十六个人,其中还有您刚刚嘉奖的郡主!如果不重重制裁,以儆效尤,难保皇室颜面啊!”庞太师这话说的是真诚又恳切,好像完全不是为了对包拯进行报复,而是真真正正、实心实意的在维护皇家颜面!而冲着他说的这个理由,宋仁宗就算心里不乐意,也不得不给出一个答复。皇家颜面代表着皇室威仪,如果连威仪都没有了,又怎能让众人心服呢! “咳咳,庞太师说的是,包拯对此事确实需要负责。”宋仁宗清了清嗓子,肯定了庞太师的想法。“包卿啊,对此事,你有什么辩解之言么?或者对案子,你是否已经有了破获的把握?”将视线转向被指责到现在一声不吭的包拯,宋仁宗的眼神中看似带着期待,实则却有着压抑。虽然有一十五个人的性命在前,但包拯,朕可不希望你说什么不好的话啊! “回官家,臣没有什么好说的。昨夜的案子,的确是臣治理汴京不严。而对凶手,臣目前尚无头绪,也许多些时日,可能会找到一丝线索。”包拯一向实事求是,从来不对自己没有把握的事情多说一丝一毫。而他虽然对这凶手有着疑虑,但当今圣上,好像并不愿意让他查探。 “呵!包大人倒是光棍的可以!一句治理不严就全都推脱了下去!可那十六个人的性命怎么办呢?柔嘉郡主怎么办!”听了包拯冷静的话,就算庞太师知道这只是一场戏也不免有些动怒。那名份上死的可是自己的儿媳,是庞家的大少奶奶!而且这场戏还都是官家和这个混蛋策划的!让自家的儿子不得不背上了克妻的名声! “庞太师所说,臣无言以对。”如果说硬拼口舌,包拯当然不是混迹于政坛几十年不败的庞太师对手,所以他也不会去与和他硬拼,他所要认真的,只是宋仁宗的态度而已。 “你!”看着包拯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庞太师真想抽死他。可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即使庞家的势力再大,也不能将包拯整倒,因为一旦包拯彻底倒台,那么庞家也就离帝王的卧榻不远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到了那个时候,庞家就真的离死不远了! “太师……”看着这老头气的胡子一抽一抽的,宋仁宗也有些不忍了。自己这一个引蛇出洞,可以说损失最大的就是庞家,当然这也是他们站队必须要付出的代价。不过,好说歹说这也是自己的岳父,是自己的太师,不能做的太过分了!至少这一次,自己对庞家的选择满意到可以让他们家至少再红火二十年! “官家,是臣无状了!请陛下恕罪!”瞧着宋仁宗开口,庞太师也只能认错,但他的眼神,却依旧没离开那宿命的死敌。该死的包黑炭!别以为装着清高自己就不知道你是什么货色!你敢说不知道那十五个人是怎么死的? “无碍,朕十分理解太师的心情。柔嘉她,她也是朕的妹妹!听闻了她的薨逝,朕也十分悲痛!陈林,传朕口谕,晋封柔嘉郡主为柔嘉公主,其丧仪规格抬为亲王,以表朕内心的哀思。同时,开封府府尹包拯,因对汴京治理不严,有失职之罪,降为南漳县县令,三日后出发任职。希望这一次,包卿不要让朕失望啊!”宋仁宗有赏有罚,也算是平息了这场争端。而其他人看似没有参与,但对这赏罚,都有了自己的看法。 看来包拯还是简在帝心啊!就算是出了这么大的差错,仍旧没有被免掉官职。降为县令算什么?以他的资历,很快就能重新的升回中央的!更何况,南漳那样的地方水道纵横,是朝廷运粮的必经之地!光是税收,就足以让他做出一番政绩了!但这样一来,这案子到底应该有谁来办呢?开封府府尹下野,现在能指望的,也只有大理寺了吧! 而这些聪明的官员想的果然没错,宋仁宗的下一道命令就是给大理寺的。 “大理寺丞吴文峰,刚直耿介、铁面无私、对案件明察秋毫、可谓是断案如神。今特命吴文峰为大理寺少卿,主管柔嘉郡主被刺一案。望卿不负众望,查出凶手,以慰死者在天之灵!”在包拯接旨谢恩之后,宋仁宗下达的就是对吴文峰的任命。前些天这小子还因为顶撞包大人受到众位官员的排斥,认为他此生再与升级无缘,只有少数人还跟他凑做一队,勉强留下几分乡土情。没想到今天人家就咸鱼翻身,代替包拯成为了查案的头号人物,估计日后也会成为朝廷的重臣之一! 这在殿中的列位大臣也只能打起了重修旧好的盘算,虽觉得此事有些困难,但还要往前冲。而当初那几位依旧与吴文峰有着联系的人,不免勾起了嘴角,只是谁也不清楚,他们将要得到的,是友谊还是尖刀。 “将军!刺客已经交代了,他们是襄阳王府的死士,为了避免官家与庞家更加紧密相连,造成他夺位大患,襄阳王亲自派手下挑选出府中死士的精英,混到汴京来。但因为庞府守卫严重,再加上襄阳王要求要神不知鬼不觉的给您一个教训,所以他们只能乔装进来,并且用些不入流的手段来行刺。”落日的余晖照到庞府,昔日门前车马络绎不绝的情况在今天终于不见了,而是变得素净非常。没有人愿意在主人悲痛的时候对他打扰,因为那处出来的,可能不是感情,而是憎恨。此时,一身素白的庞统就站在这样的空荡荡的院落中,看着夕阳昏黄的光芒,神色冰冷,仿佛昨日的悲痛犹在心中。 “不入流的手段?不入流的手段你们竟然追了这么久!连人家混成了庞府的家丁都不清楚!如果再给他们些时间,那这些人岂不是要跑到本将军的身边了?”对破军此次的效率很是不满,庞统脸色不变,但说话间不免带上了些怒意。飞云骑的确很不错,文武精通不说,各种旁门左道也糊弄不住他们。可正因为他们每个都是这样的全才,是可以深入敌军取上将首级的俊杰,他们的性格中也就带上了些骄傲。这种骄傲是可以保存的,毕竟如果一个军队没有了骄傲,那么他就会没有丝毫的战斗力,更会是一团散沙!然而,这种骄傲过了头那就叫自大、自负,是战场上比敌人还可怕的东西! “是,属下知错。”对自己这次抓到的家伙竟然还没有开封府小捕快抓住的人有分量,破军的自尊受到了相当大的挑战,也正因如此,他觉得很是挫败,心里面也有些不服气。但不服气又怎样呢?自己的确是技不如人,抓到的小鸟两三只连个核心都没掌握。 “本将军知道你心里不服气,但你回去想想,为何在飞云骑的把守之下,仍然会有刺客进到庞府?而且还不止一个!本将军对飞云骑一向信赖有加,更是将命都交给了你们,你们可不要辜负本将军的期望啊!”萝卜加大棒,是永远的统治策略。即使面对着这些对自己忠心耿耿的手下,庞统也不放弃任何一次树立威严的机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主子!什么叫做军令! “是,属下等一定不辜负将军的厚望。”听了庞统的话,破军是又感动又惭愧。感动的是庞统,这个将自己七十二带起来的主人依旧这么推心置腹,惭愧的是,面对主子这样的信任,他们却依旧在放进了漏网之鱼,差一点让将军受到伤害。不过,这一切在庞统的下一句话有了终结,也算是彻底的有了裁决。 “虽然,你们这次追查贼人有功,但让贼人潜入府中却是你们的失职。身为头领,你自己领二十军棍,跟随你的部下也都领十军棍吧!也算是有个警戒。还有,告诉外面久等的徐将军,屋里备了好酒请他来品尝。”看到了破军的反应,庞统十分的满意,赏了他二十军棍以儆效尤。实际上这二十军棍对于他们这些身怀武艺的人并不算是什么,只是这惩罚是一定要有的,至少要让他们记住今天的教训。 而那位徐将军,除了他,估计也只有飞云骑和皇上,才知道他今天来的目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展大哥,我们就这么离开了?”时间已经过了三天,作为包拯的嫡系,完成假死任务的柳长兴自然是要跟着包拯前往南漳县上任。然而面对着自己从来到大宋后就住着的开封府,面对即将要与府里好朋友的别离,就算这小子一贯没心没肺,总归还是有点感伤。 “当然要走,不过我们还会回来的。”瞧柳长兴驾着马一步三回头的模样,展昭就知道他对开封府有很多不舍,无论怎么说,这都是他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之前被派往陈州时,这个小家伙还没有这么明显的感觉,因为他也知道,自己是作为一名开封府捕快出去办差的。而现在顶着包大人随从的名头,这个家伙,可能真的觉得这归期遥遥无际。想起包大人在临行前的嘱托,展昭虽然不忍看到柳长兴因别离而产生的伤感,但也只能和他说这么一句。只要一段时间,只要一段时间,我们就能重新回到这个地方!所以,长兴,你无需太多伤感。 “真的能么?”虽然在自己的记忆力,包拯作为一代开封府尹是绝对活到了寿终正寝的年纪,而且他在卒后,还被皇帝赐谥号孝肃,赠礼部尚书,以表彰其廉洁公正、不攀附权贵。但现在这个被贬官的状况,是柳长兴未曾料到的。 南漳县,柳长兴在回到开封府后可是好好的查了一下这个地方,它位于大宋中部,在汉水以南、荆山山脉东麓,东临宜城,南依远安,东南与荆门毗连,幅员广大,有“八百里金南漳”的美誉,可以说是一个水陆交接的好地方。而重点就在它的东北部,正好是与襄阳王的封地接壤。这代表什么?代表宋仁宗这是将包拯派为先锋去打探这个地方!大家都清楚这包拯是宋仁宗手下的头一号直臣,没有谁比这位老者更得皇帝的信任了,而襄阳王自然也清楚这点,一旦两方开站,必定会击杀包拯,以泄王军士气。这派包拯出任南漳县县令,可以说是把这个老人的性命架在了刀尖上! “放心,我们一定可以回来。”看出了柳长兴心里的犹豫,展昭驾着马与柳长兴并排行走。他知道这个聪明的小捕快可能已经猜到了一些,所以内心很是惶恐,但以他对包大人的信任,他相信自家大人绝对不会把自己这一行人往火堆里推。而那高堂之上坐着的天下统治者,想来会比那已经年迈还不愿意放权的襄阳王更得民心。 而就在开封府一行人马铃响叮当往南行进的时候,在汴京皇城的大殿之上,却掀起了一阵众臣的恐慌。原因不为别的,就是为那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吴文峰,他在死去的十五位大臣家里,都发现了与襄阳王的书信来往。而且这家伙竟然没有按下此事,而是明目张胆的将那些书信放在了宋仁宗的台案之上。 “这就是你认为大臣们被杀的缘由?”拿着那些信件,宋仁宗都没有打开来看就知道写的是什么,所以他的脸色也变得极为差。自古以来,没有哪个皇帝愿意看到朝中大臣与藩王私通,因为那不仅代表着藩王势力强大,还代表着皇帝对中央掌控的无能! “回官家,臣认为,这十五位与襄阳王有信件往来的大臣极易有可能因此身亡。臣奉陛下指令,对这案子全权负责,所以臣搜查了各位大人的府邸,发现他们都与襄阳王有瓜葛。其中,被杀的枢密使张大人,他与襄阳王曾探讨过西北边陲事务,此乃国家机密要务,未经官家允许,本不可擅自泄露一字,但张大人却对襄阳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两人在之后的信件中便产生分歧,也渐渐没了来往。户部主事田大人,与襄阳王曾聊过国家税收,并以襄阳作比。襄阳作为襄阳王的封地,除了上交国库部分之外,其余均归其个人所有。而襄阳王拿襄阳赋税来对比我大宋赋税,其心即使不用多言亦能明了。还有兵部刘大人、吏部朱大人、大理寺的齐大人,均与上情况相同。但这些被杀害的大臣们,在庆历五年后与襄阳来往的信件逐步减少,甚至已经断绝往来。臣推断,这些大臣的死,乃是襄阳王派杀手而为!故请官家准臣请襄阳王来京,以便彻查案情!” 吴文峰一番话让整个大殿都静了下来,他像一个二愣子一样,将朝廷几十年来的隐况给扒了出来,一丁点儿掩饰都没有。朝臣们都知道襄阳王曾经是夺得帝位的热门人选,也知道当今圣上能坐稳皇位,是因为有刘太后在背后支持他和襄阳王对抗。不然以官家当时的年纪和手段,即使有众臣支持,也早就被他的叔叔给拉下了皇位。但这些事情属于皇家隐秘,众人皆知,却没人敢说。 而对待襄阳王,除了纯臣们能避就避之外,剩下的左右逢源的朝臣们也不得不与他有些联系。逢年过节,即使不喜欢襄阳王,但其作为皇帝的叔叔,大宋唯一的藩王,怎么着这年礼是不能少的!这代表了对其的恭敬。而在襄阳来人述职的时候,人家拜见你,你也不能不接受,因为从背后主子的官位上讲,人家就比你高。再加上当今圣上一向注重孝道,虽然襄阳王不是他的父亲,但作为父亲的兄弟,自己的长辈,他一向是礼遇有加。每一次年尾,就算是朝廷没有什么庆祝,宋仁宗都会借着劳苦功高的名头,对襄阳方面有所赏赐,以表其信任。 众人虽然知道,这可能只是皇帝不得不做的妥协,但谁也没有提出异议。然而,在今天,就在今日,这样一块皇室的遮羞布就被扒了下来,宋仁宗和襄阳王的矛盾,也就如此这般的被放在了明面上!这让底下的群臣在吃惊的同时,也不由得怀疑,这是否是宋仁宗将要动手削藩的前兆!还是说这襄阳王的手段,已经逼得宋仁宗不得不亮出皇帝的权威!这个时候,没有人在意这十五人的死了,大家都在想,这到底是一个讯号,还是只不过是一次误打误撞的巧合! “荒谬!吴文峰,你可知罪!”待大殿上的气氛渐渐凝滞的时候,独坐在高位上的宋仁宗终于表明了他的态度。他用自己的言语,亲自证明了他是有多么信任自己的叔叔,这个大宋土地上唯一的藩王。 “襄阳王作为朕的皇叔,其人远在襄阳,又怎么可能对京中的大臣实行如此大规模的刺杀!而且,身为皇族,皇叔对大宋的财政和军事关心,那是理所应当的!又何来意见不同便要把人刺死的说法?再者说,你又有何证据证明这信是皇叔亲自所写?”将那一摞子信扔在地上,宋仁宗摆明了是不相信。他的脸色涨的发红,瞳孔也微微变大,粗浅的看来,那就是一副信任之人被冤枉后盛怒的模样。只不过你看他说话的言语,将断绝来往后的刺杀变为意见不同便要将人刺死,这样的说法在朝臣的心里深深的划下了一刀!也让他们对这襄阳王起了一丝警戒。只不过,这都是在无意之间完成的,现在的众臣,并没有心思去分辨这样的事,他们一心关注的,只有这次吴文峰汇报的结果。 “官家,臣绝无虚言。这些信,臣的的确确是从各位大臣的书房中搜出来的,有些甚至还藏在了密室之中。而且臣检查过,在每一封信笺的上面,都有独属于襄阳王府的标记,只要拿出来一看,您绝对就可以知道,这信绝对出自襄阳王,不可能有第二个人仿冒。”感觉到皇帝的震怒,吴文峰当即挺直了后背跪在地上。他那倔强的表情,从身上透出来的刚正,让大家浑然以为,好像有第二个包拯出现在这大殿之上。而他所说的话,也不由得将大家的关注点由皇帝对襄阳王的信任变为这信到底是不是出自襄阳王。 “这是真的?”听着吴文峰的话,宋仁宗好像也对这标记有了兴致,开始打量起下面那些散乱的信笺来。 “臣以性命保证,绝对是真的!这里面的每一封信笺,臣都有做过实验,无一遗漏。而每一封信上的字都告诉臣,只有襄阳王的人,才会使用这样的信笺。”跪在地上,吴文峰做出了豁出性命的承诺,也让大家亲眼见识了一下制作信笺的工艺之神奇。他用太监总管陈林拿出来的茶水随意的找了一张信笺打在右下角,在片刻之间,那右下角就出现了非常绮丽的花纹,像是鸟儿在翱翔,鱼儿在畅游,带着不一样的美感。 “这是什么?”在吴文峰拿着那张纸展示给朝臣和宋仁宗看的时候,所有人都对着花纹的意思表现出了好奇。而其中有几个白胡子老头,皱着眉打量着那信笺的右下角,觉得这花纹好像似曾相识。 “回官家,此乃先秦时期的一种文字,更是始皇所刻的传国玉玺上的文字。为了这个花纹,臣请教了很多富有学识的老先生,而其中有人告诉我,这个字在先秦时期意为爵位的爵。试想,在我朝,还有谁敢用这样一个爵字的标记呢?臣认为,除了襄阳王有此胆量和资格,没有其他人会去使用这样的标记。而这种文字是被始皇用来篆刻玉玺的,玉玺乃国之重宝,不可轻易示人,可见襄阳王内心用意。”吴文峰的话说到这已经很明白了,就差直白的说,襄阳王要造反,所以在拉拢朝廷官员,而官员们一旦不从,则会面临失去生命的危险。所以陛下,请你下旨把襄阳王抓捕归案吧!我们一定要先下手为强啊! “太师,你对这吴文峰的发现,有何想法啊?”看着大殿之上又因为吴文峰的话静寂了许久,没有一个人敢发表观点,宋仁宗不得不又拉出自己的岳父来做挡箭牌,至少让自己有一个表明观点的缓冲。 “回官家,臣觉得,吴少卿的话虽然在理,但还需思量。襄阳王作为皇室成员,自然对我大宋是忠心耿耿,不过为了朝廷百官计,为了那十几条冤魂计,臣觉得还是应该召襄阳王入京,以求真相。”听到了宋仁宗对自己的点名,跟着百官一起当雕像的庞太师也只能出列。不过他倒是没有像吴文峰一样极端,认为襄阳王的罪责等同于谋反,但是他却同意让襄阳王奉召入京,毕竟十五条人命,不能说算就算。可以说,这样的回话是两不得罪!既夸了襄阳王的好,又说了吴文峰的妙,没有了包拯在场,庞太师对这些朝政也没有了极端的想法,而是两面谁都不得罪,比那水中游走的鱼儿还要滑溜! “糊涂!太师,你怎么能为了区区标记,就劳动皇叔从襄阳赶来呢!”然而,这样折中的想法却并不让宋仁宗满意。他完全的表现了对吴文峰的不满,对襄阳王的信任。 “你可知道,皇叔现在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舟车劳顿,这对于皇叔的健康,那是多大的损坏!为了一个小小的标记,就要劳动皇叔从襄阳那么远的地方赶至汴京,你们于心何忍!朕对皇叔,那是百分百的信任!同为赵姓皇室,朕相信,皇叔一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吴文峰,此事不必再议。这十五人的命案,你还要继续追查下去,朕要看到更多的证据!” 宋仁宗一番话,就此奠定了今日吴文峰举证的性质,更是告诉众臣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襄阳王如今已经五十多岁了,就算他当皇帝,你们这些群臣又能效忠他几年呢!从龙之功易得,但也要看得来之后有没有价值!相比起那个胡子发白的老人,显然你们应该选择年富力强的朕! 坐在高位,宋仁宗看着底下那些已经在自己心里挂上号的人物,那变换的脸色,怎么看怎么觉得有趣!时间啊,你是朕最大的帮手!因为再也没有比时间,还要让人觉得可怕的敌人了!而襄阳王,朕这么信任你,为了你愿意力排众议,可是你真的等得起么?只要我们之间有了隔膜,你会越来越担心,会越来越惊慌,然后你就会贸贸然的出手,站在天下人的对立面!到时候,朕不仅做好了准备,还站在了道德的顶端!你,能胜过朕的,也只有那已经流逝了不知多少年的时间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哇!真是太爽了!”包拯一行人越往南走气温越热,为了躲避秋老虎,大家开始不再走官道,而是挑着小路慢悠悠的往前行进着。这一天,队伍在正午时分来到了一条小河边,看着清澈的河水,感觉到那上泛着的湿意,大家都有些走不动了。谁不想在这大热天的休息一会儿?谁不想在赶路时享受一下水边的清凉?看着队伍人困马乏的样子,展昭请示了包拯之后做出了驻扎在此的决定。而这厢展昭话音刚落,那边柳长兴就脱了上衣直接跳进河里去,崩出来的浪花高达一尺多,溅得刚刚想要跑到河岸边喝水的马都惊得后退了好几步。 “长兴!注意安全!”瞧着一旦没有束缚,自家的小捕快就像是脱缰的野马一般,活泛的不得了,展昭皱着眉头有些担心。然而,身为整个队伍中除了包大人外官职最高的人,他还需要安排队伍驻扎在此的各项事宜,再加上最近几天,因为这个家伙身上的内伤和外伤,自己更是不忍心有更多的苛责,所以他也只能口头制止一下,并没有什么心来管束这个心情变好后就忍不住闹腾的浑小子。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包大人那么老了都没啰嗦,你怎么这个时候就开始唠叨了!小心长皱纹啊!”看着展昭担心的表情,柳长兴嘴上埋怨着他唠叨自己,但心里却开心极了。一个翻身就仰躺在水面上,享受着河水带给他的清凉,而那刺眼的阳光此刻都变的明媚,再也没有刚才那般惹人烦恼。 就在柳长兴像是鱼儿一般在河里畅游的时候,河岸上却有着一个穿着白衣的男子在痴痴的看着他。也不知道为何,长久脸上挂着肆意的笑的男人,这些时日却没有了表情,好像是心情抑郁,又好像是很平常的冷淡,柳长兴试着问了几次,却总是被躲闪。 “小长兴,和他在一起原来你是这么高兴啊!”瞧着柳长兴在水里不断的扑腾着,两颊沾着的水滴如同珍珠一般闪耀,白玉堂坐在石头上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想着前些天自己收到得信笺,心里也有些烦,但也终于有了勇气面对这一切。 “哎!大家快来吃饭啦!这是我刚刚从河里捞出来的鱼,味道可是相当的好啊!”过了一个时辰,待日头没有那么毒了,柳长兴带着张龙、赵虎开始给自己的队伍准备饭菜。比起这些待在官府里的官爷们,柳长兴这个前身是小痞子、混迹于村子各个角落的家伙,那野炊的手艺绝对非同一般。不说别的,就说这烤鱼,在这一路上所有人都不信邪的试了一把,可就连混迹于武林、不知在外面吃了多少野味的展昭和白玉堂,都不及柳长兴的手艺好。那烤的酥酥的鱼皮,内里鲜嫩肥美的鱼肉,还有那焦得流油的鸡腿,就算是一向主掌素食的公孙先生,都忍不住多吃了几口。更别提这些在开封府被白菜、土豆克了的无肉不欢的大男人们了!那是一个个都竖起了大拇指,再也不敢对贪玩的柳长兴有什么异议了! “小长兴,和五爷我过来一下吧!有些事情和你商量。”看着那边的柳长兴一个个把烤好的东西分给大家,自己则是在展昭身旁啃着鸡腿,在一边独坐许久的白玉堂拍了拍根本没有沾上灰尘的白袍子,找上了这个狼吞虎咽吃东西的小子。而他那狂拽炫酷吊炸天的语气,也让坐在地上的展昭有些担心,抬头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 “放心吧,我不会吃了他的!只是有些事情,终究到了说清楚的时候。”看着那只臭猫递过来询问的眼神,白玉堂不禁觉得有些挫败。唉!自己这是做人失败到了什么地步?竟然连自己的好兄弟都对自己有所怀疑?难道自己还能因为心情不好胖揍柳长兴一顿不成? 然而他没想过,就他那锱铢必较、睚眦必报的性子,哪一次不是整的柳长兴叫苦连天?哪一次不是让开封府的众人脑仁儿发疼?当然,身为展昭的好兄弟,白玉堂更是帮了开封府不少的忙!他那讲义气的性子,也深得开封府众人的喜爱。 听着白玉堂这番话,展昭也就低下头不再作声了。他们三个人的事情的确应该好好说个明白,而自己对白玉堂,怎么讲都有些不忍,即使他和柳长兴的事情,根本就没有错。 瞧着展昭低头无语的模样,白玉堂嘴边露出了一丝微笑。到现在这个家伙还是不忍心和自己明说啊!这害怕伤害到别人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也多亏了面对的是自己这样的好兄弟,要是换了一个家伙,如果心系小长兴,估计肯定不会罢休,怎么着也要把他弄到自己身边去吧! “走吧,小长兴,我躲你好些天了,这次就开诚布公的好好谈谈吧!”看着站在一旁等着和自己说话的柳长兴,白玉堂也不再看展昭了,而是迈开步子,和他一起走到了偏远的河边,瞧着那碧波荡漾的水面,终于坦然的面对了自己的内心。 “长兴,你知道我喜欢你吧!”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面对这几天总是想要找自己说明情况的柳长兴,白玉堂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疑问。 “嗯。”看着双目凝视远方的白玉堂,柳长兴突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呆呆的应下,好像一个木偶一般。 “唉,实际上我最初就有感觉到你喜欢展昭那只臭猫,甚至比你自己觉察到还要早,而展昭对你,也是非同一般。然而我当时偏偏不信邪,想着以自己这般一表人才,怎么样都会抱得美人归!展昭那个迟钝的家伙,只知道大义和公正,肯定不如我!结果现实却狠狠的给了我一巴掌,我不仅却打错了算盘,还丢了心!现在看来,这就是恶有恶报,和自己的好兄弟看上同一个人,还不想要公平竞争,我是不是很卑鄙?” 说起之前那些藏起来的小心思,白玉堂有些不好意思。自己一向是强势惯了,基本上看上的东西,很少能逃脱自己掌心。可以说,凭着自己的武功才华,还有陷空岛的财力,不说武林,就说朝廷里面,也没有几个能比得上自己!正因为如此,就算展昭是自己的兄弟,但自己发现心意之后,却依旧没有点破他心思的想法,反倒想要从他手里抢人。这点在现在来看,非常的不仗义!但是这样的不仗义背后,却有着一颗不服输的心。 “不,不是这样的,我知道白大哥虽然行为上表现的很强势,但是真的对我、对展大哥都很好。无论是在陈州初见,还是后来到了汴京,白大哥你对我,那种好,好到都没有什么可说的!而到了开封,你嘴上说不喜欢是想要和展大哥一较高下,但是你却一直在帮着开封府做事。我知道每天在开封府天空上来来往往的信鸽是你要处理的陷空岛的事情,而你三五天不见人影,更是证明了你有多么忙碌!但就算这样,你也没在开封府人面前提过一个字!更没说过要撂挑子不干的话!你只是脾气爆了一些,但对我们这些人,你从来都没有过恶意。再说,感情之事本就没有谁对谁错,白大哥你纵然不告诉展大哥,那也不是你的错!” 听着白玉堂将自己说的很卑鄙,柳长兴突然间有些惶恐。这是怎么了?这还是那个一句话不顺,就敢去禁宫大殿找皇帝老儿的白五爷么?难道自己和展大哥的事情这么刺激他?让他连那轻狂的性子都改变了?想到这儿,柳长兴立即开启了安慰模式。不过他说的这些话虽然是安慰,但全部都是事实!因为自己活了这么多年,看到能为朋友付出到如此的,也就白玉堂这么一个!虽然他天天对展昭说瞧他不顺眼,但他每一个举动,都是在帮这个朋友,没有丝毫怨言! “呵,你倒是把我说的高尚起来了!那我这么好,你为何还不喜欢我呢?可以说,跟了五爷我,你将来的日子绝对要比跟着那只臭猫强得多!你喜欢美食,这全天下的美食随你吃喝,以五爷我的财力,供你吃一辈子都不算什么!你喜欢玩儿,五爷我没什么事儿,可以陪你逛遍大街小巷,只要你想去,五爷我也都能陪你踏遍草原、沙漠!但这些你都明白,可你依旧不选择我,就算我对你再好,你也是只对着那只臭猫含情脉脉。就算你说我来的晚了,那个时候你的心里已经有了展昭,但我对你这么好,为何你从来都没有考虑过我?” 听着柳长兴将自己夸赞成跟圣人一般模样,白玉堂反倒觉得心里不舒服。输了就是输了,不爱就是不爱,就算我对你再好又有什么用?难道你还能再反过来和我在一起么? “这……要说,就只能说我是贱皮子吧!白大哥你对我那么好,按道理说,我要没有什么回报,那都是白眼狼一个!而且,我不是不知道别人也可以成为好的选择,庞大哥、阿昱和你,每一个在某方面来讲,都比展大哥强,甚至你们都曾经对我表示过这样的情意。但当我生命垂危的时候,当我面临危险的时候,当我愿意牺牲性命的时候,我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只有展大哥!这种感觉很玄,玄到我有的时候都觉得奇怪,因为我知道自己怕死,知道自己胆小,我曾经跟庞大哥说过,我能成功的闯过这么多,不是因为我多聪明,而是因为我害怕!我害怕自己在那个时候死去!但有了展大哥的话,我就算是害怕也愿意做!虽然我明白的晚,但从我们慢慢相处之后,可以说我的每一次举动,除了自己本身想要上进之外,更多的是源于展大哥的期望!是因为这个,我才会一次次愿意和危险擦肩而过。” 听完白玉堂的话,柳长兴最初有些愣了,但很快,他就从自己的心里找到了答案。是,白玉堂说的很有道理!跟着他绝对是比跟着展昭更好的选择!但这钱财上的事情可以这么讲,这心里的感觉却不能这么说!白玉堂对自己是真的好,就算他再怎么和自己较劲,在最后,都是会从了自己,自己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就算是很让他没面子的事情,他都愿意去干!但自己面对展昭和他是一样的,就算是再危险的任务,明知道自己胆小,自己有可能丧命,但为了开封府,为了和他一样履行自己的职责,自己都会在最后选择勇往直前,不再退缩! 已经忘记了最初只想赖在床上的懒虫已经多久没有出现了,更是忘记了那个刚刚来到大宋还忍不住游手好闲、偷鸡摸狗的痞子有多久没有出现了。好像自从同展昭办过乌盆案后,自己每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疑难的案子,心痛的被害者,狡诈的犯人,这一点一滴,都在重铸自己的生活!而那些原先的记忆和悔恨,也好像都离自己远去了。 “原来是这样么?原来我输给的不是他,而是你。”听到这儿,白玉堂再不明白、再不醒悟,都枉费了他锦毛鼠的名声。是啊,人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奇怪!费尽心力的只追逐那一样东西,而对别的,即使再光环璀璨,也不欲不求! “白大哥?”白玉堂失落的声音传到柳长兴的耳朵里,让他的心再次升起了愧疚。可是愧疚又怎么样呢?这些事情总要说清楚!自己不可能一辈子都让这个出色的人围在自己身边,更不可能毫无负担的承受他对自己的好!之前是自己的错,因为胆小和抹不开面子不能及时说清楚,拖了这么久。但现在自己清明过来了,有了机会,绝不能让自己一错再错! “你知道么?其实我很不愿意听你说这些。很不愿意听你说你多喜欢展昭,多喜欢开封府!但我知道,自己无论怎样都必须听这么一次,因为这感情的事儿,不能永远都拖着!行了,今天我也算是明白了,你先回去吧!说了这么久,想来那只臭猫应该担心的不得了了!”知道柳长兴还是在关心自己,白玉堂听着这三个字不由得想要苦笑。这是情人做不成还继续做兄弟么?可面对着自己曾经动过心的兄弟,小长兴,你又让我如何自处呢? 看着柳长兴因为自己的话犹疑却没有离开,白玉堂脚尖一点,率先飞离了河边。因为他无论怎样,都不愿意失去最后的尊严! 不就是一个柳长兴么?天下这么大,自己不相信还找不到另一个让自己心动的家伙!落在自己专属的坐骑之上,驾着自己的马,没有只言片语,他离开了开封府的队伍。而和他想的相似,天下这么大,现在让他动情的,也只有柳长兴一个! ☆、第一百二十七章 “诶?这是怎么了?怎么白大侠连饭都没吃就走了?”拿着烤好的鱼肉啃,赵虎还没吃完一个呢,就听见身后有马蹄踏踏作响。本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睛的小贼将马偷走了?谁想到却是白玉堂骑着马离开。想着刚才分东西吃的时候这位爷也没过来,赵虎那心里就有些纳闷,可看在场的谁,都好像没有要给他解答的意愿。 “行了,人家白大侠吃不是关你p事啊!老老实实地啃你的肉吧!”最后还是好兄弟张龙看这个痴呆看不下去了,照着他后脑袋来了一下。唉!这个傻大个,怎么就看不清楚现实呢?傻子也知道白五爷走是因为和长兴吵架了啊!他们这些心思大的是不太清楚展昭、柳长兴、白玉堂三个人之间的弯弯绕绕,只是知道他们平时比较好而已。然而,再好的兄弟也会有分歧的时候,就像现在的自己,特别想坐的离这个家伙远一点!省的他连带着自己也丢人! “你……他……嗯,你肚子饿不饿?”看着柳长兴低垂头丧气的回来,展昭特别想问问他们两个是怎么谈得,但瞧着这小家伙现在的状态,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再打击他了。手里把刚才的鸡腿递过去,指了指身边的石头,展昭示意他坐在自己的身边。 “唉!……展大哥,我,突然觉得自己太混蛋了!”默默的接过展昭给自己的鸡腿,柳长兴随意的咬两口就再也没有食欲,而他作为一个吃货,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如同嚼蜡。以前听人们说这样的词儿,他总觉得那些人太过矫情!那么好吃的东西摆在面前,竟然说什么嚼蜡!但今天,他终于彻彻底底的感受了一把,有的时候,真的就是面前摆着香气弥漫的美味,但你就是提不起来心情吃,好像连味觉都丧失了一般。 “怎么?是谈得不顺利么?”虽然展昭一直在这边坐着,但他的心思却无时无刻不放在刚刚谈话的两个人身上。只不过他们俩一直背着光站在水边,脸上的表情在阴影里,自己什么都看不见。只是知道两个人的情绪都不高,但也都很冷静。对,是冷静,就好像白玉堂什么都看透了一样,也已经做好了选择。 “不是,当然不是!白大哥他,他非常的明白!他早就知道我要说些什么。……只是我太混,胆子还太小,而且说话还不经大脑。”坐在石头上,柳长兴听着展昭的话,立即就否认了!他哪里是谈得不顺利,简直就是太顺利了!只是这样的顺利,还有白玉堂离开的结果,却让他越想心里越羞愧,感觉自己就是个妥妥的小人!他只顾着享受着对方的好,知道对方不会伤害自己,但却去伤害对方,这世上还有比这还恶心的事儿么?还有比这更恶心的人么? 越是这么想,柳长兴就越把脑袋下垂,恨不得都蜷到膝盖里面去。这时候的他心里充满了愧疚和悔恨,怨恨自己的话为什么说的那么明白!也怨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儿明白!但他也知道,虽然自己说的晚了些,让对方感觉到难过,但这长痛不如短痛,自己今天把所有的感觉都挑明了,总好过瞒着避着对方一辈子!可是……唉,该死的负罪感!跺了跺脚,柳长兴知道自己钻进了死角,但想回头,却怎么也回不了。而在场的人,除了展昭,就看着他这么的抽风,一个个的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诶?长兴这又是怎么了?难道被虫子咬了?这脖儿一缩,脚一跺,算是个什么事儿啊!”被张龙塞了满嘴肉的赵虎终于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然而这刚刚把他们都吞下去,就又看见了让他疑惑的一幕。他同张龙和展昭、柳长兴坐的有些远,而另外一些捕快,则是又做到一边,包拯和公孙策年纪大了,靠在不远处的树上吃东西,所以说所有人都没可能听清楚柳长兴和展昭的对话。只是光看着这场景,就让他们心里有点儿抓瞎。 “你怎么又管那么多啊?”听了赵虎的话,张龙也跟着把目光从食物上抬了起来,然后就看到展昭伸出手笨拙的想要安慰柳长兴、却不知道该不该把手放在他脑子上的画面。瞧到这些的张龙立刻转过头来给自己兄弟一巴掌,觉得这家伙是啥不该看,看啥。人家展护卫惹长兴生气了,想赔礼道歉他也敢瞎看!万一事后他再管不住那张破嘴,吼着自己曾看过展护卫伏低做小,让长兴听见了,岂不是完蛋?长兴要是因为这个不给他做好吃的了,到时候看他咋办! “不是,我哪里管的多?这不是想要关心关心咱们兄弟么?这树林儿里虫子那么多,就长兴那小体格子,不得被咬死啊?”再次挨了张龙一巴掌,赵虎觉得自己有点委屈。这是怎么了?问白玉堂为啥走,兄弟不让自己问,问长兴为啥跺脚,兄弟还不让自己问!这到底让不让自己说话了啦?咋地,有吃的就剥夺人家说话的权利啊? “你说你咋就那么操心呢?人家展护卫在那儿,还能让虫子欺负咱们兄弟啊!”瞧着赵虎傻白甜的样儿,张龙真是觉得自己操碎了心。幸亏自己这辈子没打算娶老婆,要不然啊,还不得把自己累死?把树枝上的最后一只鱼递给赵虎,张龙拍拍裤子起来去喂马了。这人走了一天需要吃粮,马也需要吃草啊!而且马的生活可比人简单又快活! 等过了中午的热头,展昭这一行人再次上路,沿着河岸大概走了有一个多时辰,就看到了官道和小路的交叉处,那里有一个木头支的小茶棚,零星的几张桌子,几把长凳,再加上三口大锅,让这一行人怎么看怎么亲切。走了好几日,他们一直都是风餐露宿,身上的干粮也所剩无几,正想着什么时候能找到城镇买些吃食,这正好在瞌睡的时候就来了枕头。 “喂!小二,你们这儿都有啥啊?”虽然只是简陋的茶棚,但这茶棚里却做了不少人。粗粗打量了一下他们的穿着,张龙发现他们不过是倒卖的行商之人或是赶路的旅人,也就没怎么注意,让已经馋了好几天干粮,想要痛痛快快吃口馒头的赵虎上去打招呼了,而他自己,则是和大部队一起慢悠悠的骑着马、驾着车走到一边等候。 “这位客官,俺们这儿虽然是个小茶棚,但有的东西可不少。馒头、汤面、大包子,茶水、糖水、咸鸭蛋,鸡肉、鸭肉、和鱼肉,毛豆、黄瓜、小咸菜!”小二听着赵虎问的话,立刻就跑了过来,拿着毛巾擦了擦桌子,就开始给他介绍自己店里的特色。那样儿全的,都让赵虎觉得这不是路边摊,而是小镇里的大饭馆!顿时不知道自己怎么选择好。 “你这……东西怎么这么全啊?”就在赵虎犹疑的时候,张龙也在一旁下了马,问问赵虎刚才都听到了什么,他顿时就有了些疑惑。 看这条小路吧,不说是荒郊野岭,但和乡村小镇也摸不到边。按道理来说,这茶棚能有点儿凉茶和馒头就不错了,怎么连肉都有呢?这特太玄了,让他不由得起了疑心。 “诶?这位客官怎么说滴?俺们这全还出了错?这面啊,都是俺们家老爷子辛辛苦苦种的,在城里卖不出价来,只能留着。这肉啊,都是俺们家老爷子没事儿的时候养的,这年头有点肉不容易啊!”听着张龙的疑问,小二觉得有点儿意思,嘴角弯了上去,不过他这时候顺势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汗,就这么给掩盖了过去,没人能看见。 “是这样啊!那就给我来五十个馒头,五十个咸鸭蛋,再来点咸菜,装好我们带走。”瞧着小二说的情真意切,张龙也没太往心里去。最近的确是粮食丰收的季节,这面啊什么的,卖不上价的确正常。于是他在心里算了算自己队伍人数,然后要了一大堆东西带走。 “那各位客官不在这里吃点儿么?前面就荒凉了,方圆十里,可就俺们这一家卖吃食的!”看着张龙好像要把一切口粮都带走,小二顿时就觉得不好玩儿了!这家伙,怎么这么不按常理出牌啊?一路上难得碰上了茶棚,就不知道在这歇歇脚么?然而他哪里知道,这帮人都是已经吃好东西才过来的!之前吃了那么多肉,又哪里可能再塞进去馒头呢? “不了,你赶快装就行了!我们还着急赶路呢!”听小二磨磨唧唧的,赵虎有点儿不耐烦。要不是觉得光吃肉太不顶饿了,他才不要这些馒头呢!而且,这肉还不是天天都能吃的!只有等大部队停了,长兴那家伙有心情了,自己这些人才能吃到。 “是、是,您稍等,俺看看锅里还有没有五十个馒头。”好像是被赵虎的粗野模样给吓到了,小二立刻稳着帽子就朝着大锅那边跑去。拿出一张油纸叠成袋子,小二用夹子夹出了一个个白胖胖的馒头,只是数量却没有满五十。 “客、客官,”小二好像非常着急的跑到张龙跟前儿,手里捧着一大袋子馒头觉得不好意思。“俺们这儿馒头不够五十个,只有三十几个,您看要不要再等等,我给您再蒸一屉?”那小眼神,瞅着张龙怯弱的跟只小鹿一般,眨巴眨巴就是不敢直视,让这个糙汉子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让这个小二这么恐惧。 “不用了,三十几个就三十几个吧!拿点儿咸鸭蛋,我们这就走了!”也不愿意多让别人受惊,张龙接过馒头就往车队那边走,吩咐赵虎掏银子。而就在两个人一个背对着小二、一个低头的时候,店小二再次整理了一下帽子,异变陡生。 “嘭!哗啦哗啦……” 刚才看着还是普通的商旅,现在看着全是手里拿着刀剑的刺客。不过就几息的时间,这一个小茶棚的人就团团围住了车队,然后拼了命的上前来刺杀,而且他们不只是用刀剑,那暗器,漫天乱飞,让人一不注意,就要赔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保护大人!”看着这一幕,展昭立刻就明白了这是来刺杀包拯的人。只不过他刚才没有亲自下马去买吃食,不然以他那细腻的眼光,肯定会发现小二拿着毛巾而手上全是老茧。那位置和厚度,绝对不是常年操劳农事、握着农具的地方,而是拿着一把绝对不输给巨阙一样的重剑。 而正当开封府一行人与这些刺客们斗的难舍难分之时,刚才那店小二,却是抱着胳膊站在一旁观看。他没有像刚才显露出的胆小一样,躲躲闪闪,更没有比比划划,指挥着一群人逞凶斗狠。他就那么的站在一边,像是在看着一台绝妙的好戏,带着毫不关己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手下打伤开封府的捕快,然后看着开封府的捕快,将自己的手下重伤。因为有着展昭的存在,就算车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仍旧在短时间内挺住了袭击,然后反攻回来,但就算这样,这个小二也没有任何动作,就那么静静的看着,没有任何反应。 “阁下到底是谁?带着手下来刺杀包大人,有何原因?”瞧着剩下的人开封府的兄弟们都可以应对,展昭一个箭步就来到了小二的面前。从刚才他就在打量这个年轻人,他不动不躲、不喊不叫,看似平凡的样貌,内力却有着不凡的气息,好像是练武已经练到了一定程度,内力浑若天然,不显露一丝一毫。 “没什么,只是奉命行事罢了。至于奉谁的命,我不说你也知道。”看着誉满江湖的南侠站在自己对面,小二还是那么不咸不淡的样子,就好像站在他面前的只是个普通人一样。而他说的话,则更是干脆的让人吃惊,直白的让人惊讶。 “那你为何不动手?”感觉到眼前之人功夫不俗,展昭暗暗在心底起了戒备,握着剑柄的手也紧了一紧。只是无论他再怎么试探,对面的人依旧没有什么表示。待那些人最后一个倒下之后,他就像燕子一样,飘然的飞走,只留下了一些话,再次让所有人的眼睛瞪大。 “我只是闲来无事,看场戏而已,馒头不拿怪可惜的,就当我送你们的大礼!放心,我可没兴趣下毒,下次有缘再见。” 人在片刻之间已不知飞离了多远,但他的声音依旧留在大家的耳畔。瞧着这么不靠谱的刺客,所有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从展昭的心里,却觉出了那么一丝丝危险。 ☆、第一百二十八章 “怎么样?大家都无事吧?”等见那小二走远,展昭回来就见刺客已经都被降服,一个个跪在地上,显得很狼狈。 “当然!就这几个花拳绣腿,还难不住我赵虎!”拍着胸脯,赵虎对自己抓到这些人感到非常骄傲。有多久没这么痛痛快快的打一架了?上一次打架的时候还是抓花冲,不过那家伙倒是真混蛋,派了个替身过来把自己这帮人耍得团团转。 “可是,展大哥,这么多俘虏要怎么处理?大人去南漳上任,带着他们不好吧!”柳长兴这个时候也打的嗨了,撸胳膊挽袖子,将展昭教过的拳拳脚脚全都用了出来。但是打完之后,看着跪在地上一片的人,他又有些头疼。这要是在开封府还好说,把这帮敢刺杀包大人的混蛋全都押在大牢里,但这是在赶路,每天风餐露宿的,别说俘虏了,就连照顾自己都是问题! “嗯,这是个问题。等我问问大人,要不就把他们放了吧!”瞧着这些一个个舞刀弄枪的家伙,展昭皱了皱眉。这帮人一打量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的刺客,刺杀没有章法,拳脚也没有套路,更是连开封府最普通的捕快都打不过,顶多给自己这些人添些伤痕,还是以人多欺负人少。 但对方到底为什么要派来这么一群乌合之众呢?而且带头还是那么一个武功高深到连自己也看不出深浅的人?想了半天,展昭也不能确定,只能把这个难题交给了包大人,顺便让他决定一下这些人将何去何从。 “把他们带过来,我说两句就放他们走吧!”听完展昭的回报,包拯也觉得有些困惑,但细思量一下,又知道了对方的含义。这是想用这些无能之辈给自己一个警告么?看来官家那边已经动手,让襄阳王连一个面子情都不愿意和自己讲了! “大人,他们来是为了刺杀您,如果接近您的话,可能会对您造成危险。”看着包拯洒脱的模样,展昭觉得这样很是不妥。放这些刺客走自己同意,因为留下他们也只是会给自己人造成负担,但让他们过来这就有些危险了,谁知道会不会有不要命的…… “放心,那个人现在还不想动我,只是气急了给我个警告。”知道展昭的忧虑,包拯笑着摆了摆手安抚他。自己这个护卫啊,什么都好,就是太尽职尽责了!一点年轻人的趣味都没有。听阿策说他喜欢柳捕快,甚至白玉堂也因为这个事儿离开了,但自己现在都没从他身上看出些更多的东西。除了每天管着柳捕快这、柳捕快那,没有一丁点实质性的进展。唉!什么时候能看到这家伙抱得美人归啊?自己可是还和阿策因为这事打了赌呢! “是,大人,卑职这就将他们带过来。”听着包拯的吩咐,展昭拱手离去。但他依旧没有完全放下心,毕竟护卫包拯是他的职责。让几个捕快将刺客的全身都搜罗了一遍,展昭这才把他们带到了包拯的面前,一个个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老夫知道是谁派你们来的,也知道你们来到底是干什么。既然今天你们的目的没达到,就顺便捎句话给你们主子,就说我包拯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掌管这天下,不仅需要权势,更需要仁义。如今圣上治理天下,百姓安居乐业,但如果想要换成他,就一定会生灵涂炭!人这一辈子,莫要强求!如果贪心不足,那必遭天谴!” 说完这段话,包拯就回到马车里不再言语了。而展昭也让张龙、赵虎将这些俘虏送到十里外的小树林里,防止他们对自己再次袭击。 可就在这两大校尉刚刚离开这帮家伙的时候,在这些人的身后,立刻出现了一个戴着灰帽子的人。如果张龙、赵虎这时候往后瞧的话,一定会诧异为什么那个小二还在这里,他不是早就逃之夭夭了么? “包拯说的话你们记住了么?”依靠着树干,小二叼着根草棍,显得很是悠闲。与刚才的淡漠不同,现在他的脸上,充满了趣味,好像看到一个贪玩的小孩子看到非常好玩儿的玩具。 “回首领,记住了。只是,您为何不让我们同他们真打?如果我们动起手来,除了展昭撂不倒之外,那些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到南漳的!”一个穿着商人服装的男子这时候走到小二面前,腰不自觉的弯下,声音更是毕恭毕敬,就好像面前站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神。 “和他们打多没意思?看着他们和上面的斗智斗勇才好!我们为他卖命这么多年,也该看点儿好戏了!而且,你不觉得看这些开封府的人一本正经的获胜,却不晓得自己被埋在鼓里的样子很有趣么?尤其是那个展昭,他哪里知道,你们要杀包拯,只需要一根树枝就够了。” 说到这儿,小二将嘴里的草棍吐掉,颇为嫌弃的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然后只不过一息的时间,就让它们不见了踪影,而是换成了漆黑如墨的一身劲装。光滑的布料在太阳底下甚至泛着闪闪金光。而那头上的灰帽子也不知掉在了哪里,脸皮更是重新的换了一张。在这样一张脸上,皮肤细嫩光洁,瞧着年纪不大。但那眼角却有一道斜斜的疤痕,可能是因为曾经伤重且不断撕裂的缘故,它不同于一般愈合皮肉的粉色,而是有着鲜艳的红,耀人夺目。 “那主上那边怎么办?要如实汇报么?”看着那身上的衣服就在自己面前化为乌有,这个装扮成商人的男子心里对自家首领更是心生敬佩。只不过这一次任务失败,还是在首领眼前失败的,自己应该怎么同上面汇报呢?实话实说好像会招来不少麻烦啊! “如实汇报的那是傻子!只要把包拯说的话告诉他就行了!”瞥了这个男人一眼,换完装束的小二倚着树轻轻吹了个口哨,顷刻之间,不远处就传来了马蹄达达的声音。然后入目的就是一匹浑身带着黝黑光芒的、没有一丝杂毛的高头大马,它撒着欢的跑过来,然后停在小二面前站住打了几个响鼻,完全不将剩下的人放在眼里。 “对了,记住,以后不要再叫他主上,在师父死的那一天,我们就已经没有什么主子了!”翻身上马,小二临走前留下了这么一句。那语气看似平淡轻巧,但其中的寒意却让在场的人不住发抖。他们都是千锤百炼的杀手,见过无数鲜血和争斗,但只有面对自己的首领,他们才不像是饿虎,而像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黄牛。 就这样,在目送小二远去后,刹那间,刚才聚集了三十几人的小树林突然寂静了下来,阳光照在地上的,除了树的影子就是花的痕迹,那青草之上,更是连一丝人踩踏的痕迹都没有。如果不是在大树边下发现了一根咬断的草棍,也许这里真的曾经荒凉到没有人烟。 而这边呢,相比树林的寂静,车队里更多的却是无可奈何。不为别的,就为刚才掉在地上的那袋子馒头,被柳长兴捡了回来。除此之外,还有那小茶棚里的咸鸭蛋、咸菜、鱼肉、鸡肉,所有吃的,不管是成品还是半成品,也全都被搬到了马车上,就像是蝗虫扫荡一样,只要他一飞过,一丁点儿残渣都没留下。 “诶,我说长兴,你不怕那吃食里有毒啊?馒头也就算了,那是我看着他捡的!那些肉啊菜啊,咱可不知道有没有给加料,你就这么都拿回来,不害怕吃出问题啊?”看着柳长兴赶着马车晃荡晃荡,嘴里还啃这个半大馒头,赵虎就觉得自己这兄弟忒有勇气!甭管有的没的,见着吃的他就上啊!可这小家伙,怎么就不吃那中午的鸡腿,反倒吃这干巴巴的馒头呢? “怕什么!我这不还有展大哥么?而且那东西放那儿也怪浪费的,那小二都说了没下毒,我们为啥不相信他一次呢?”大口的咬了一块馒头,柳长兴终于觉得自己肚子里算是有点儿货了,也有力气同赵虎他们耍了。 中午因为白玉堂离开他是什么食欲都没有,愣是看着那一块块肉进了别人的嘴巴。可等到下午,和那些刺客打了一架之后,柳长兴才知道什么叫身在福中不知福!有肉的时候不吃肉,没肉的时候只能啃馒头,自己这不是找抽么?也不怪赵虎他们看着自己觉得惊讶,身为一个吃货,在饿着肚子的时候,那不是看见吃食就可劲儿拿么?至于吃得了吃不了,再另说!队伍里好几十人呢,那点儿东西都不够塞两天牙缝儿!至于毒啊,反正队伍里有医科圣手公孙先生,还有江湖侠客展昭,他一个小捕快怕什么! “嘿,你这说的倒是很有道理!”听完柳长兴的回答,赵虎也觉得没错。那个小二武功看着和展昭也不差多少,想来是没什么必要害自己这一帮人的!不过,说道那个小二,他就觉得蹊跷,为何那个家伙连打都不打就走了?这事儿,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在他看来,兄弟长兴还是有些脑瓜儿的,于是就问了出来。 “长兴啊,你知道为啥那个小二连打都不打就跑了么?我就只看着他和展护卫说了几句,然后就施展轻功不见了!那速度,比那个什么花冲好像还快呢!不知道是什么功夫,还能比得上司空家的独门绝技!” “这个……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不想和展大哥打吧!”讲到这儿,柳长兴也觉得不大对。因为他在那个小二身上,察觉到一种很熟悉的气息,光是看他整个人站在那儿,就觉得好像似曾相识。但要让他说到底是个什么原因,他又说不上来,只是脑海中觉得,这样子的人,他一定见过,而且不止一次! “呵,不想和展护卫打,那才算是他明白!要知道,我们开封府的人,可不是吃素的!”听着柳长兴这么解释,赵虎算是嘴上笑开了花。而这种愉快的气氛,一直保持到几日后,队伍到了一个城镇,那人来人往的街道,顿时让这一群已经在荒山野岭好几天的家伙,忍不住开心的手舞足蹈。 “诶诶诶,你们知道么?听说汴京那边杀害十五个官员和郡主的凶手出现了!”众人将行李和车马放在了驿站后就各自的在城镇逛了起来。有些捕快被分到了采买物资的任务,有些则是出来打探情况。而柳长兴呢,那小体格子自然不能指望他扛东扛西,也只能任由他偷懒遛到茶楼来,身边还跟着被包拯赶出来透风的展昭。 “当然知道!而且啊,我听说那刺客还被庞将军给堵着了!只不过他太狡猾,受了重伤逃跑了!所以,现在汴京城正戒严呢!出入盘查的可紧了!”另外一个喝茶的客人听到了之前的说法,立刻更进一步,话语不禁透露出显摆之意。 “那这么些天到底有没有抓着人啊!飞星将军一定要气死了吧!要是我,杀了那刺客的心都有!好不容易娶个老婆,结果被人给杀了!你说他这是有多点儿背啊!”听着有人讨论这个话题,更多的人凑了上来想要听听。在古代,因为道路和通讯手段的限制,人们传递消息的手段十分贫乏。到了宋代,才出现官民合营的邸报可以让普通百姓阅读,而经济的发展、城市的扩张、市民群体的壮大,也让平民百姓对朝廷里的大小事产生了更多的好奇心。 “嗨!这你就不懂了吧?庞将军可能巴不得这个郡主死翘翘呢!”听着这话,有人觉得能显摆自己一下了,立刻发出不同的见解,让大家的视线汇聚在他的身上。 “为啥啊?” “你这是怎么个说法?” 所有人都不太相信这人的话,哪有自己的老婆死了还高兴的?而且,听说那柔嘉郡主可是个大美人!难道还有不喜欢美人的男人? “唉!其实吧,我最开始听了也感觉难以置信,要不是我的表弟的姐夫在汴京,他回乡来和我说,我都不敢相信我们的飞星将军竟然是个断袖!你说说,哪有断袖想要老婆的?更何况,据我那亲戚说,庞将军对那人可是死心塌地、当众表白的呐!”瞧着众人眼睛中的质疑,那人更高兴了,一拍大腿,就把自己的消息来源说了出来。瞧着大家那毫不掩饰的惊讶,他觉得分外高兴,连眼前最普通的凉茶都好像甜了一些。 ☆、第一百三十章 “混蛋!这些家伙!我要去……”听见这帮人在议论庞统,话里话外都是对庞统的嘲笑和打趣,柳长兴心里头那火儿蹭的一下就起来了,恨不得马上就把拳头打在那帮人的脸上,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长兴!”瞧着柳长兴站起来要冲出去,展昭立即用手把他按了下来。 “展大哥,他们这话……”柳长兴愤愤不平,怎么都觉得这些人混蛋之极!庞统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又不了解,凭什么在这儿七嘴八舌!就算是八卦也不能这么过分啊!什么叫断袖才不想娶老婆,老婆死了才高兴!你们这些混蛋都还有老婆呢!凭什么不能让庞统那个家伙也有一个! “我知道,我知道他们说的过分。但你这样冲上去要以什么身份说?庞统的朋友?庞统的下属?还是根本就与庞统无关的人?”面对这样的事儿,展昭显得比柳长兴冷静得多。一是因为他与庞统没有什么关系,二是因为他性格本来就很沉稳,身在公门,他知道一举一动都会被人议论甚至曲解的滋味儿。事情经历的多了,也就有了免疫能力,想来如果庞统亲身在此,也只是会笑一笑随他们去吧!燕雀焉知鸿鹄志?庞统这招数背后的理由,又哪里是他们可以看明白的呢? “但是……”即使听了展昭的解释,柳长兴还是觉得很不开心。听见了不在意是一回事儿,听见了不反应又是一回事儿!难道就让这些人一直说下去么?柳长兴没有那么大的涵养,他的心眼儿小着呢!小到即使朋友被损了,也会生气好一阵子!更何况,庞统被损的背后还有他的原因? “没有什么但是!长兴,你要记得,你是开封府的人,你现在出来是为了打探情况,你的身上肩负的不只有你自己,更有我们大家对你的期望。”有重担才会让人稳重,展昭看着柳长兴心浮气躁的样子,不得不重申他们这次出来的目的。京城离这儿太远了,他们又没有庞家那样的情报机构,所有的消息都只能靠在茶楼、酒馆打听!一旦在这些地方惹出了骚乱,那几乎就代表着他们断了自己一臂! “好吧!”要说柳长兴最害怕的是什么,那就是大家对他的期待,要说柳长兴最喜欢的是什么,还是大家对他的期望。作为一个痞子性格的人物,能在开封府混到现在不容易。他不希望因为自己给大家带来麻烦,所以即使心烦、心塞,他也只能趴在桌上捂住耳朵,不去听周围的声音!当你改变不了环境,那你就只能改变自己。 看着柳长兴这副样子,展昭心疼的用手盖住了他的眼睛,不去看、不去听,有的时候,作为捕快就需要这样的冷静。虽然看起来有些冷情,但为了寻找真相、为了查明原因,这是必须要做到的事情。 而就在展昭关注着那些人还会说些什么关于汴京消息的时候,从楼上刷的一下就撇下了一根筷子,正中刚才打趣庞统那人的凉茶碗心。被戳破的陶瓷碎片在桌子上四散开来,惊得人们大呼小叫,而那竹木筷子击碎了陶碗不算,还死死的定在木头桌上,活生生的将桌子凿了一个小洞。 “是谁?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是要人命啊!”被打中碗的人瞧着桌上的筷子,立即吓得后退了几步。感觉到脸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流了下来,他下意识的用手摸了一摸,结果拿到眼前就发现是一片鲜红。刹那间,这喝茶的就有些疯狂了,打了碗也就算了,但破了相,这是让人毁容啊! “是我!”这时候从茶楼的二层走出了一个穿着素色华服的男子,他容貌俊美,眼眸上扬,皮肤光滑的像是发着亮光。而最引人注目的还不是这些,而是他那浑身流露出来的气势,只是那么一端详,就觉得很不一样。除了王公贵胄,不作他想! “庞昱?”看着从楼梯上一步步走下来的男人,展昭有些疑惑,呢喃出了这两个字。他怎么会来到这儿?难道也是去南漳? 而柳长兴则是表现的更加明显,直接惊讶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看着丰神俊秀的青年,不一会儿,扬起了嘴角。 “你、你是谁?……凭什么……把筷子扔到下面来?……你不知道这会伤到人么?”看着庞昱轻轻的走下台阶,刚才还大叫的人更是后退了一步。只不过在这儿看戏的人太多,如果他退缩,那今后在这镇里他就没法子混了!想到这儿,他不禁鼓起勇气问了这么一句。只是那话中的犹豫和怯懦,听在所有人的耳里。 “凭什么?”不知从哪儿变出了一把折扇,庞昱帅气的将它展开,放在身侧摇了一摇。而脸上的表情,在视线转到柳长兴那里时,变得有些微妙。 “就凭本侯爷是飞星将军的弟弟,安乐侯庞昱!”说完自己的名字,庞昱刷的一下又合上了扇子。而伴着扇子声音出现的是他脸上难以掩饰的戾气,还有眼眸中那一丝丝狠意。我大哥庞统是什么人?他保卫大宋、勇退辽军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凭什么这么说他! “安乐侯庞昱?” 就算这是一个乡村小镇,也没人不知道庞昱的名头。在陈州赈灾以后,庞家最小的儿子,庞昱的名声就彻底在百姓之中流传开来。作为一个纨绔子弟,他不仅没有仗势欺人、吃喝玩乐,反倒跑去最艰苦的地方赈灾,主持陈州灾后的重建。可以说,论起名头来,这种为百姓谋福祉的人,比起保卫大宋国土的将军,更加让人钦佩!因为后者是为了国家,虽然听起来高大,但距离自己甚远,但前者,与自己的生活息息相关。没有人会肯定,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遇到旱灾!而对拥有土地的平民百姓来讲,旱灾是这个世上最可怕的事情! “可、可就算你是安乐侯,也不能仗势欺人啊!你看你把我这脸弄的!都破相了!”听见是安乐侯,那个人反倒是胆子大了些。别人他可能会畏惧一番,害怕自己被整的半残,但安乐侯是什么人啊?那可是开仓放粮的大好人!肯定不会和自己这个小老百姓一般见识的! “哼!破相?那我大哥的名声怎么办?你那张脸,能与我大哥的名声相比么?”俗话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庞昱现在就觉得这个世界的确如此。不过他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被当做善人?都是那家伙干的好事啊!想到陈州赈灾,庞昱的视线又转回到柳长兴身上,看着他那担忧的目光,眼中有了一丝笑意。 “可这、可这、可我说的都是事实啊!”被庞昱的话堵在了心口,那人再也说不出什么道理来。瞧着众人眼里那鄙视的目光,最后他狠狠心说出了这么一句,瞬间就让庞昱变了脸色。 “事实?你知道什么是事实么?事实就是你今天会被打死在这里!”提起这个,庞昱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生拉硬拽一样的疼痛。这些人口口声声说着是事实,但他们又哪里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事实?事实是自己的大哥本来可以拥有幸福,却不得不为了庞家舍弃这些;事实是自己的大哥有机会和长兴做神仙眷侣,却不得不将他当作挡箭牌,再也没有了机会;事实是自家的大哥原本能够有人陪伴,但在各种势力的威逼之下,却不得不孤独终老!这才是事实!这才是这个社会上层最彻底的真实!但这些东西,他们这些平民都不清楚,那又有什么资格说事实! 庞昱这时候的心在咆哮,他永远不能忘记在那辆马车上,自家大哥对自己的期望,所以他离开了汴京,不愿意去看那所谓的成亲现场;所以他只敢默默的跟在长兴的身后,直到心里实在忍不住才出现在他的面前。大哥那时候脸上不自觉流露出来的苦意和萧瑟,他这辈子也忘不掉! 而随着他声音的落下,从二楼瞬间窜出了几道黑色的人影,当时就将那说出混账言语的人扔到了茶楼外面,开始拳打脚踢。打死而不是瞬间毙命,经过训练的手下非常明白其中的含义。而这样的威慑力也让在场的人脸色瞬间变白,几乎再也不敢出声,除了呼吸。 “阿昱!” “住手!” 看到庞昱绝对不只是说说,柳长兴立刻朝着庞昱跑了过去,而展昭也才朝着那被打之人奔了过去。三下两下与那些人见招拆招起来。 “长兴,你是要劝阻我么?你知道的,我庞家人,绝对不许其他人置喙!除了你……”瞧着柳长兴跑过来,庞昱不傻,当然知道他要做些什么。但他虽然可以为了柳长兴做很多事情,不过涉及到自家大哥的脸面,他不想后退。 ☆、第一百三十一章 “当然不是,劝你干什么?我看那家伙不顺眼好久了!一直想去揍他一顿,可惜被人按着,没那机会!”耸耸肩膀,柳长兴觉得庞昱想多了。他也很讨厌那家伙的,自然会让他多受些苦,至于人死不死啊,有展昭在那里,庞家的护卫就算想要打死他,至少得再有两个时辰! “是么?”瞧着柳长兴的眼睛,庞昱有些不敢相信,但与柳长兴对视,他只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一片坦诚。 “嘿!太长时间不见,阿昱你倒是学会不相信我了!”看着庞昱脸上明显写着的“你在骗我吧!”五个大字,柳长兴上去就勾住了他的肩膀,好一阵捉弄。直到等他脸上那狂拽炫酷吊炸天的表情消失掉,才放过这个原本俊秀,现在只剩下傻萌的家伙。 “我、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你身为捕快,我这么打人,当然要担心你会阻止!”拼了命从柳长兴手底下逃出,庞昱用手护着自己已经纷乱的发髻,抬眼天真的看着柳长兴。他一向都愿意将自己全身心的信任交付给这个人,只是现在,他的立场、他的想法让自己不得不思虑一番。因为可以说,这些事情,有很大一部分,他都是无辜的牺牲品! “嗨,谁说捕快不想打人的!捕快也是人啊!”拉着庞昱坐在大堂的一张桌子旁边,柳长兴懒懒的用双手支住下巴,看着周围的客人都吓得离他们远远的,忍不住感叹了一下,这就是拳头大的威力啊!只是,知道庞家拳头大,当面为何还要硬抗呢?要知道,在权贵眼中,人命可是很不值钱的!因为他们一个小小的举动,就会影响到上万人!一个人的性命,在他们看来,也就是和蝼蚁一般。 “那展昭呢?”瞧着柳长兴那话语中似有似无的苦意,庞昱不太明白。但他不想再让柳长兴不快,于是将话题转到了依旧在与庞家护卫缠斗的展昭。也亏得这茶楼门口的地方够大,要不然这几个人打起来估计就要牵累不知多少无辜民众了! “展大哥啊,他跟我不一样。他心里存的是大义,不会计较这些小事的!”看着展昭在三四个人之间那行云流水、不紧不慢的姿态,柳长兴就牵起了嘴角。那笑容,如同三月的阳光,不炽热,却让人觉得温暖,带着莫名的吸引力! “是么?”大义,虽然那四书五经庞昱读过不止一遍,但从来对这二字都不甚了解,或者说嗤之以鼻。因为在他看来,人只有在不损害自己利益的前提下,才有可能追求大义!不然,那只能是傻子!但在开封府,在长兴生活的地方,却全都是这样的傻子…… “实际上庞大哥也一样,只不过他的义,对的不是这些平民百姓,而是你们庞家人!”转过头来仔细打量庞昱,柳长兴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自己的好朋友,脸上好像再也没有了肆意的笑容。即使刚才自己那般和他打闹,那脸上的笑也只是淡淡的,或许出自真心,却再也没有以前的浓烈。他性格里的那种张狂、那种高傲,也更多的是通过人们的畏惧来表现。而自己最初见到的,在陈州愿意为千百万百姓同那些大户虚以委蛇的、不辞辛劳也要查出案件真相的、忍受脏累也愿意和百姓站在一起的庞昱,好像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消失了。 “是啊,为了我们,大哥他牺牲了很多,也……对不住长兴你很多。”想到自家的大哥,庞昱内心就不自觉的愧疚。而自从他知道那所谓的“真相”开始,他每天都活在这样的愧疚之中。为了大哥,也是因为自己。所以才会听见有人诽谤自家大哥的时候,那么愤怒,愤怒到想要亲手堵住他们的嘴!但实际上,他也知道,这样的情况是大哥早就料想到的,甚至是他一手促成的,为了保护自己还有庞家人。 “阿昱,你……不必如此!人最该做的就是要向前看。……庞大哥为了庞家不惜毁掉自己的名誉和幸福,就是希望你们能好!如果成天沉浸在愧疚之中,那你这就是在枉费他的心意,甚至在否定他所有的努力。所以,即使为了庞大哥,你也要习惯这样的环境,容忍这些流言蜚语,因为它们是庞大哥给你们留下的、最好的保护!” 尽管庞昱再怎么掩饰,身为他最好朋友的柳长兴也能轻易的察觉到那心里的自责。瞧着傲娇的小脸上尽是愁容,他也跟着觉得有点儿难过。不过,有所得必要有所牺牲,这就是在这个环境下生存的法则。这一点,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有的时候,就算遭受唾弃,也想要努力的挣扎着活下去。 “也许……就是这样吧!”打开折扇摇了摇,庞昱看似是在享受着轻风的吹拂,但却是在阻止自己想要哭的冲动。在离开汴京之后,他思虑了很久,但却总不能走出愧疚的漩涡。伤心、颓废,成了他这段时间最长邀请的贵客。但今天,听了长兴的话,他突然觉得自己之前那十八年都算白活了!这些道理自家大哥早就教过,但自己却…… “停手吧!”静了好一会,茶楼只有展昭和庞家护卫打斗的声音,还有那个嘴碎的家伙在地上的痛呼。但随着庞昱的一句话,连这些声音也跟着消失了。 “少爷。”在听见庞昱的吩咐后,护卫们令行禁止,立刻抛开了展昭和那人,回到了庞昱的身边。那速度,就算是见过了花冲那来无影、去无踪的轻功,也让展昭和柳长兴感到惊讶。看来,庞家的底蕴并不只是飞云骑七十二人啊! “不用再打了,再打也没什么结果。”庞昱是了解自家护卫的,虽然没有展昭的武功高强,但因为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训练,相互默契程度很高,极为精通合击之术,就算是武林上鼎鼎有名的前辈,都不一定能在三四个护卫的全力攻击之下毫发无伤。但刚才,这三四个护卫的联合竟然打不过一个展昭,那只能说明他们不想打,或是不想与展昭为敌。而这,不用说,估计是自家大哥提前打好了招呼。他早就料到自己有一天会找到开封府,和展昭产生争执,甚至到了需要动用护卫的时候。 “少爷,属下等……”听着如此言语,护卫们头上的冷汗立刻流了下来。虽然自家大少爷提前吩咐过,但,毕竟小少爷才是自己的主子!违背主子命令的下场,身为庞家的护卫,没有人不清楚。 “算了,我刚才也只是太生气了而已。你们做的很好,至少,比我要强。”最后几个字庞昱说的极轻,轻到就算有功夫,护卫们都听不见。只是这和他们却没有什么关系了,知道主子并未发怒,他们乖巧的站在了庞昱的背后,等待着他的下一次命令。 “阿昱,你是也去南漳么?”既然打斗的事情解决了,庞昱又让护卫扔了锭银子给掌柜做赔偿,柳长兴和展昭就同庞昱一起坐下来,商量以后的形成问题。而最让柳长兴好奇的,就是庞昱的目的地,不知是否和自己一样,也是去南漳! “是啊,本来就是四处游山玩水,但后来听到了包大人被贬,就想着往南漳去了!这样还能见到你。”让掌柜上了一碗冰镇过的糖水放到柳长兴面前,庞昱始终记得他不爱喝茶的小小习惯。 “那你知道汴京发生的事么?”说到这儿,柳长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们自从出了汴京后,就不怎么知道那边的情况了!而且,为了能凉快一些,走的都是小路,也没什么机会到城镇打听打听!”对于开封府这样一离开汴京就对其情况睁眼瞎的状况,柳长兴觉得有些郁闷。虽然直到自己那个时候,也是如此,但却没有这么深的感触! “算是知道些吧!因为隔一段时间就会给家里报平安。”点点头,庞昱示意着护卫们清场,待确定了整个茶楼除了他们三个人外、只剩下茶楼里的人后,坐在空荡荡的大厅,他就简单的说了一下现在京城的情况。 身为大理寺少卿的吴文峰,明面上看着是公正无私,但实际上却是官家放在襄阳王那一派中的卧底。自从上次被贬为大理寺丞,襄阳王一派就不断对其拉拢,而吴文峰也顺水推舟,深入其中了解到不少机密。但通过细致的比对宋仁宗与襄阳王各个方面,他非常聪明的带着东西投到了宋仁宗的阵营中,成为了宋仁宗留在襄阳王一派的一把尖刀。所以,在刺杀案后,吴文峰才会针对襄阳王拿出很多证据,而且那些证据没有一个不是真的。 襄阳王在这次的案子中被打击的很惨,死去的十五名官员,几乎都是他麾下的重要人物,而他在京中的其他势力,也让宋仁宗借由着查刺客的缘由给拔了个干净。但宋仁宗也不是没有损失,只不过明面上他是皇帝,襄阳王对他的反击更多的是在暗里。不过两个人都知道,这次案子只是他们之间互相试探底线的方式,所以都没有大张旗鼓的表现出谋反或是镇压。但因为宋仁宗有庞家和开封府等一系列皇党的支持,再加上暗中筹谋许久,所以占据了优势。不过,朝廷上人员的变换,就算是皇帝,也不能保证在朝廷里没有襄阳王的人上位。 至于那个案子,官家早就为吴文峰找好了杀手,案件也成功破获。只是那十五名被害者,跟错了主子的他们,也只能含冤而死了! “所以说,大家现在都知道襄阳王有异心,但因为明面上官家相信他,一直没能采取行动来防御。是吧?”柳长兴怎么听怎么觉得这样的手段有些熟悉。这不是春秋时郑伯对他弟弟共叔段用的手段么?假装自己心地仁慈,信任藩王,结果却无时无刻不在监视着他、纵容着他,为以后将他除掉做准备,最后还落了个极好的名声! “是啊,也因此群臣都说我们的官家宅心仁厚。”拿着茶杯抿了一口,庞昱用杯子挡住了嘴角那一抹讽刺的笑。 宅心仁厚?能剥夺自己的女人生育权利的夫君,怎么可能宅心仁厚?能一夜之间让闪灵杀掉十五名官员,并且栽赃嫁祸给敌对之人的家伙,怎么可能宅心仁厚?能利用臣子向上爬的野心,从而将群臣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君主,怎么肯可能宅心仁厚?他那所谓的仁,也只是面子工程罢了!而那些罪名,也自有其他人替他背负,因为历史本来就是胜利的人才能书写的! “唉!这就是政治。”听到这儿,柳长兴也不想问庞统在里面是充当了什么角色,更不想知道自家大人对这些事了不了解。但毫无疑问的是,有着充足准备的宋仁宗绝对不会让襄阳王取而代之,这样也算是对黎民百姓有一个交代了!因为他不相信那个能将无辜百姓囚禁在铁矿里,甚至还偷赈灾粮的家伙会是什么好的君主! 话后,柳长兴和展昭回到了驿站,面见包大人之后,展昭把庞昱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那原样复述的消息,让听完后的包拯微微的叹了口气,只说了一句“怪不得!”就再也没有下文了。 不过,在离开时,柳长兴和展昭却从包拯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少见的疲惫,与平时的精力耗尽不同,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疲累,想来他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虽然在自己的预期中,但却好像又有那么一丁点儿的不同。 次日,去南漳的队伍已经休整完毕,而在他们套好马车再次出发的时候,就在城镇向南的道路上发现了一辆马车,车边守候着的几个人在柳长兴和展昭眼里看起来是那么的眼熟。 “长兴……”掀开车帘,不出意外看见的是庞昱,正招着手,叫他过去。 “阿昱,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我今天早上去茶楼找你,那掌柜的就说你们走了,我还以为你是不想跟我一起去南漳了呢!”冲着展昭点了点头,柳长兴驾着马就跑到了庞昱那去。也没上马车,就跟在车边,同他聊了起来。 “怎么可能不想跟你去?这不是怕你扔下我么!”听到柳长兴去茶楼找自己,庞昱笑的很是开怀。他是知道这个家伙有多懒,能亲自去找自己,想来自己在他心中地位已经很高了!虽然不能做未来的另一半,但好歹可以做个知心朋友! 经过了一夜的琢磨,在灯火燃尽之时,庞昱终于想通了。对着柳长兴,他的确有太多的不能割舍,但是对着家人,自己更有一份责任扛在肩上。大哥已经不可能传承庞家这一脉,那自己就要代替他,成为庞家未来的希望。没有军事才能又怎样?不能文采过人又怎样?就算一生只能止于安乐,自己依旧甘之如饴,只要不辜负家人,不抛弃朋友,自己仍旧是那个满京城的贵族子弟不敢招惹、过得一生顺遂的庞昱! 于是,两队合成一队,共同走上了去往南漳的旅程。有了庞家坐镇,开封府这一行人再也不用为了食物发愁,再也不用为了消息担忧,每天最大的问题就是思考,今天是吃素还是吃肉!晃晃悠悠又过了几天,他们终于赶到了南漳。看着那不算高大的土城墙,大家心里都想着终于能够解放!然而事情会这么简单么?这不过是新征程的开始! 历史上的南漳是个超级牛的地方,它不仅荆楚文化的发祥地、楚熊绎丹阳所在地、古罗国和卢戎国封侯地,还是战国纵横家鼻祖鬼谷子的隐居地、和氏璧的故乡和三国故事的源头。卞和献玉、白起攻鄢、司马徽和徐庶共荐诸葛,这些为人传颂的故事都源于这里。【源于百度】 “诶?这地方看起来真不错啊,山清水秀、人杰地灵!”走进南漳城,柳长兴看到了就是来来往往的行人,虽然没有一些大城市的人流多,但也算是很繁华的地方了。在街道的两边,有摆小生意的摊贩,胭脂水粉、古董首饰、水果蔬菜、测字写信,是什么东西都有!然而,最吸引柳长兴的不是这些,而是这街道边上一家面摊。那香浓的味道,让柳长兴闻着就再也挪不动脚了。 “大爷,你这是什么面啊?给我来一碗呗!”既然已经到了县城,柳长兴也就不那么矜着了,见到好吃的也不用再给展昭汇报,而是直接就下了马跑过去品尝。 “这位小哥儿,老汉做的这是豆腐面!是用豆腐、豆芽、豆干、白菜等大概二十几种菜做的臊子,然后下的面放了里面。面汤是从早上就开始熬的骨头汤,味儿香不油腻,特别爽快!”看见有生意上门,老汉自然不吝惜自己的夸奖,努力推销他做的豆腐面。而事实也的确如同他讲的一般,那金灿灿的炸豆腐,配上卤过的白菜,合着细长的面条,浸在香浓的大骨汤里,只是让人看着就忍不住流口水! “大爷,麻烦给我来一碗!” “大爷,麻烦给他来一碗!” 身为一个吃货,看见吃的走不动道那绝对是本能,对于柳长兴来说,那更是家常便饭。瞧着那颜色鲜艳的臊子,柳长兴被老汉说的心里直痒痒,也不管早上吃的很饱,还是要了一大碗豆腐面。而就在他吩咐老汉来一碗面的时候,旁边也传来了“给他来一碗”的声音。那声音怎么听怎么让柳长兴觉得耳熟,转头那么一看,眼前站着的人立时让他惊在了原地。 ☆、第一百三十二章 “庞大哥?”看着眼前穿着藏蓝色外衫,内搭玄色绣金蟒锦袍的男人,柳长兴惊讶的喊了出来。这个人现在不应该在汴京么?怎么会跑到这小小的南漳县来? “老伯,谢谢您的面。”瞧着柳长兴如此反应,庞统嘴角的笑容越发变的灿烂,但他并未先回话,而是接过了摊主给的面,然后淡然的找了一张桌子坐在旁边。而那香气扑鼻的面和想要得到的答案,让柳长兴紧紧的跟在了他身边。 “庞大哥?你怎么到了这里?现在不是应该在汴京么?”既然已经跟着庞统坐下了,柳长兴也就不那么着急了。夹了一筷子面尝了尝味道,面条爽滑筋道,臊子美味丰富,搭配在一起的口感迅速征服了他的味蕾,直到将整碗面都吃完,他才有功夫继续说话。而这面前的人只是一直含笑,看着他大快朵颐,一丁点儿不耐烦都没有,那样子,就好像在欣赏什么美景一般。 “我三天前就从汴京出来了,一路上换了四匹马,昨日深夜赶到这里。本想着早上用完饭后出来走走,没想到却遇到了你站在那里,直愣愣的盯着人家的面,还不住的咽着口水。”拿出袖子里的锦帕,庞统伸出胳膊打算给柳长兴擦擦嘴角,却被他下意识的一扭头给躲过。然而,就算躲开了,庞统也没什么其他的反应,只不过继续将那手帕放在柳长兴的掌心里。 “那是汴京出了什么事儿?还是官家让你来和大人……”紧紧的攥着手里的帕子,柳长兴真的不知道是该用还是不该用好。也许是自己的多心,但庞统刚才的举动好像还是超出了朋友的界限,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我就不能是来看你的么?”没等柳长兴说完,庞统就打断了他的话,让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很是尴尬。可就在柳长兴开口想要解释的时候,他又添了一句: “当然,更多的还是为了襄阳王。” 听到了这样的话,柳长兴松了一口气,不管庞统这是不是在骗自己,但好歹他表面上和自己只是朋友的关系。将手中的帕子还给他,柳长兴就站起身从怀里拿出了自己的手帕,那是和展昭一起在开封府时苏大娘给绣的,他的上面是一只活灵活现的虾,而展昭的帕子上则是一条自由自在的鱼。 “庞大哥,这个还你。我有自己带的,就是刚才忘了拿。”用白色的帕子擦了擦嘴角,柳长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随后,他就跨上了刚才为了吃面系在旁边的马,看着下面的庞统拱了拱手。 “庞大哥,我们刚来南漳,还有很多事情要办。如果你有空的话,可以来南漳县衙找我。对了,阿昱也在,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逛逛!”也说不出自己是不敢还是避讳,柳长兴觉得再单独一个人面对庞统还不知要闹出多少状况。虽然在假成亲的时候已经和他说开了,但现在两个人之间的感觉还是不对。是自己太过在意?还是对方没有放弃?根本搞不清楚的柳长兴只想到了一招,那就是逃避。无论怎样,只要逃得远远的,让他抓不到自己就好。 “呵,我又不会吃人,何必跑那么远呢?还是说,以为离得远了,我就会放弃?”拿着柳长兴还给自己的帕子,盯着上面的褶皱,庞统眼角弯弯。想着柳长兴刚才那避如蛇蝎的模样,庞统真是觉得不能再好笑了。可是这笑声中,却好似带着几分苍凉。自己只是单纯的看他嘴角脏了而已啊!他却…… “又跑到哪里去了?是不是又去吃东西了?”柳长兴刚刚到了县衙门口,就碰上出来的展昭。那一身大红官服换下了之前传的便装,阳光打在身上,衬得整个人是英俊潇洒。尤其是那随着清风在官帽上飘荡的两根丝带,更是让他显得风流倜傥。 “嘿嘿,知我者莫若展大哥。刚去吃了碗面,肚子饱了再回来干活。”不好意思的挠头笑了笑,对着展昭那副严肃的面孔,柳长兴有一种被抓包的感觉。不过他知道眼前这个人也就是披着老虎皮的绵羊,不会对自己做出什么。 “知道回来就好,至于干活,你还受着伤呢,就先放放。大人刚刚接手南漳,对于这县衙事务都还不太了解,你方便的话可以帮公孙先生去看看文书,顺便探探南漳的情况。”摸了摸长兴的脑袋,展昭吩咐了柳长兴几句就急着带几个捕快出门了,那队伍齐整的模样就好像是再次回到了开封府,回到了那个繁华的汴梁。 “展大哥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出去?就这么着急巡逻么?”看着展昭的背影渐渐消失,柳长兴走进了南漳县衙的门。然而入眼的却不是如同开封府一般威武干净的大堂,而是满地的灰尘与落叶。 “这真的是府衙?”瞧着地上荒芜的好像都长了草,柳长兴真的想退回去好好看看门匾,确认这到底是不是南漳县衙。明明是那么繁荣的县城,怎么这县衙就如同八百年没有人了一样呢? 可还没等他付出实际行动,从后堂就出来了一位拿着笤帚的大哥。这下子柳长兴连确认都不必了,因为那个人是和他一道过来的赵虎。 “赵四哥,这南漳县衙怎么这么荒凉?之前的县令大人呢?衙门里的捕快呢?怎么还让你来干这个啊!”瞧着赵虎要扫地,柳长兴立刻上前去把笤帚抢了过来。自己的官阶可比赵虎不知道小了多少,哪有让上司在自己面前干活的道理? “唉!甭提了!这衙门啊,早两年就没人了,哪里还有捕快呢!长兴,你还是把笤帚给我吧!就你那小身板,扫这么大的庭院,不得累死啊!”拍了拍柳长兴的脑袋,赵虎将扫帚抢了回来,无奈的叹了口气。他也没想到自己堂堂一个校尉会干扫地的事儿,但谁叫现在衙门里面没人呢?扫地的没有不说,连做饭的都不知道上哪儿找去!没准儿大家干了一中午,连顿饭都吃不上呢! “赵校尉,赵校尉,那厨房里的老鼠我们实在赶不走,您能不能帮我们过去看看啊!它们简直都不是耗子,快成精了!”正当柳长兴对赵虎的话感到惊讶的时候,更惊讶的来了。一个穿着便装的捕快拿着棒子急哄哄的跑了过来,那一脸惊吓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后面有狼追呢! “耗子?tmd!你们这一个个的大男人还整不了那些小东西?”把笤帚一摔,赵虎那暴脾气就上来了,直接拉过那捕快就给了他两个狠狠的脑瓜崩,直打的那人抱头鼠窜。 “赵校尉,不是我们整不了,是那耗子太猖狂了!厨房荒废了那么久,这些老鼠早就把那里当做自己家了,哪里是我们说清理就清理的啊!求求您了,要不然咱们今儿晚上都吃不着饭了!”捂着脑袋,捕快泪眼朦胧的看着发飙的赵虎,一个劲儿的恳求。没有办法,民以食为天,就算赵虎再郁闷,也得去瞧瞧!而柳长兴呢,自然也打算跟去看看什么老鼠胆子这么大,只是刚到了后堂,就被不知在门口抖搂什么东西的公孙先生给截住了。 “长兴,你有事儿没?没事儿赶快过来帮忙!”一把抓住柳长兴,公孙先生感觉自己从来都没有用过这么大的劲儿。可惜,不用劲儿不成啊,他生怕这个家伙也和张龙还有王朝一样,一看见那比沾满了灰的文案堆积成山,就马上找了借口比兔子溜得还快,也不怕自己事后报复他们! “先生,这是……”刚一进门,柳长兴就闻到了一股子纸张发霉的味道,再一看,好家伙!这桌子上都堆得是什么东西?文书?县志?还是废纸? “这是南漳县的全部资料,里面有卷宗、县志、大宋律法以及一些县衙必备的公文。只不过,因为太久没有人打理,所以变成了这个样子!”叹了口气,公孙策也觉得很为难。他试想过来到南漳后可能受到的一切刁难,却没想到根本连刁难的人都没有。可是比对这县衙,再看看外面的人们,公孙策怎么都不敢相信,连一县长官都没有的南漳,可以过得这么好!如果平常百姓们发生纠纷怎么办?如果有案子怎么办?就算是在尧舜的时候,也不可能完完全全做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啊!而且,南漳每年都有税收上交国库,虽然少了点儿,但那也不是单靠一家一户可以凑出来的。如果没有县衙的人收,那又是谁把它们交给国库的呢? “那先生的意思是……”听完这话,柳长兴的脑子里有了一个最不想听到的可能,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宁可去扫地啊!至少,他还能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而不是在这栋破房子里,面对着这对发霉的纸,一本本的擦、一本本的看呐! “我的意思是,你把它们都整理出来!不过,这个活儿不用急,慢慢来就好。我年纪大了,先回房休息,你慢慢干,最好在晚上能把县志找出来。”揉了揉腕子,看看自己已经沾满灰尘的白衣裳,公孙策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工作,把它们推给了柳长兴。而他自己呢,则是打算去看看房间。衣食住行,现在衣服脏了,吃的没有,也只能看看住的地方了! “不要啊!”看着公孙策一步步的踏出了房间,柳长兴伸出了手在后面无奈的哭嚎。可是再嚎又有什么用呢?公孙策可不是那种心软的老人!而且这开封府,除了柳长兴,没有谁有时间、有精力、有耐力能把这么一大堆文书整理完!没办法,坐在地上郁闷了一会儿的柳长兴也只能站起身来,拿着抹布开始清扫书架,然后一本本的将文书排好,放在上面。 “大哥……”身为吃穿精细的庞昱自然是不可能跟着开封府那些人住小小的南漳县衙,所以等到了南漳后,他就带着自己的护卫来到了南漳最大最豪华的客栈,要了几间上等房先住着。可还没等他歇够去找柳长兴的时候,庞昱房间的门就被突然打开,然后进来了一个让他怎么也想不到的人。 “阿昱,你还是来了!”没有进屋坐着,庞统就那么站在门口,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床上的弟弟,脸上的表情因为背对着光有些看不太清。 “大哥,我……”瞧着这样的大哥,庞昱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因为大哥告诉过他,无论如何都要远离柳长兴,也告诉过他,不管怎样都不要到襄阳附近。可是,如今这两句话自己一句也没听,不仅跟着长兴跑到了南漳,还被他抓了现行! “行了,我不管你怎么想,但是马上给我回汴京去!这里不是你能玩儿的地方!而且父亲已经给你定下了亲事,对方是王相的女儿,长得花容月貌,倾国倾城。你回去后安心成亲,不要再管这些闲事了!”不想听庞昱的辩解,庞统瞬间就安排好他后面的日程,也不管他愿不愿意,总之就想要把他赶出南漳,远离柳长兴。 “大哥,我不想现在成亲!我知道这是我必须做的,但能不能缓一缓?我还没……”听完庞统的话,庞昱吓得直接站在了地上,连鞋都没穿。他恳求的看着自己的大哥,希望他不要这么做。至少,至少让自己再看看长兴…… “不行!接下来的事情我们谁也说不准。为了庞家,你必须立刻回京。七杀,带着你的人把二少爷送回去,一刻也不许离开他的身边,直到亲眼看着他成亲。”没有因为弟弟的话为动摇,庞统在这一刻显得特别无情。而随着他冰冷的嗓音落下,穿着黑衣的七杀就进了屋子,面无表情的看着失落的庞昱,弯下腰显得很是尊敬。 “侯爷,跟我们走吧!” 一句话再也没有留给庞昱任何的余地,本来打算和柳长兴在南漳多待几天的想法,也成了泡影。 “我知道了,你等一下吧。”回身穿上鞋子,稍稍打理了一下自己,转过来的庞昱依旧是那么骄傲自信的庞家人。   ☆、第一百三十三章 “掌柜的,请问有没有一个穿着素白锦袍年轻人住店啊?他姓庞,身后跟着几个黑衣护卫,看起来很威风的样子!”忙了一天,柳长兴终于把那间全部堆满了废纸的房间擦干净,那些发霉了的文书也都摊开晾干。可是等到晚上,南漳县衙还是没招来做饭的人,大伙儿累的是腰酸背痛腿抽筋,谁都不愿意在跑到厨房做三十几个人的饭。没办法,商量来商量去,大家都只能轮班出去吃,而柳长兴恰好赶上第一批,不能和展昭搭伙的他想着一个人吃怪没劲的,于是跑到县里最豪华的客栈,打算找庞昱一起。可是等问完掌柜之后,却只得到了否定的答复。 “真的没有么?掌柜的,你再想想,就是一个特别俊秀的年轻人,一双丹凤眼看起来很厉害,那浑身的气势根本不像是平常人!”知道庞昱的习惯,柳长兴根本不相信他会去别的地方。而且,自己当时和他说好的,等到有空了就会来找他,所以他也根本不可能不和自己打一声招呼就离开。 “哎呀,我都说过没有了!你这个小子怎么这么烦!”摆摆手,掌柜的被柳长兴问的有些心焦,直接找来了小二要把他轰出去。虽然自己的确是知道那么个人没错,可是那家伙不到中午就走了,背后还跟着一队人,看起来就像是犯了事儿,自己哪有胆儿跟他扯在一块儿啊!这不是找死么?想到这,掌柜就再次埋下了头,当做没看见柳长兴。而店小二呢,也听从老板的指挥,打算把柳长兴给彻底的请出去! “掌柜的,你!”多少年没受过这样的待遇了,柳长兴猛然间见到发飙的掌柜有些不习惯。然而还没等他和掌柜理论的时候,从身后就突然飞出了一锭银子,狠狠的敲在了桌面上。不仅把木制的柜台敲了一个大坑,那声音响的,还让整个一层大堂的人都转过了脑袋,打量着到底发生了什么。 “掌柜的,我家主子说了,以后这位在你们客栈,想问什么就问什么!如果你在对他不敬,我们主子不介意把你们店给拆了!”一个穿着黑衣的男子站在二楼,声音冷冽而又无情。他手里拿着银子,好像是无聊的抛上抛下,但刚才见识过的都知道,这银子,不只能震慑人心,还带着巨大的威力。 “遵、遵、遵命。”掌柜的瞧见这一出,吓得魂儿都要飞了。刚才那银子,可就离自己的手不到一寸的距离,如果在往前那么一点点,估计自己这打着算盘的手就要报废了。而且,看着黑衣男子出手的威势,自己一个小小的客栈老板根本惹不起。还是听话为妙、听话为妙。 于是,被吓到了的掌柜立刻就回头对着柳长兴俯首作揖。 “这位小哥儿,在下是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小哥儿不要介意。你之前说的年轻人,上午没到就走了。他的身后跟着一大堆黑衣男子,虽然看着是下属的模样,但瞧着那年轻人的脸色,很明显就是被强行押过去的。在下只是一个小小的掌柜,又哪里惹得起那些气势汹汹的家伙呢!所以刚才就只能说是没有,想要逃离干系,真是对不住啊!” 掌柜的把自己看到的原原本本交代了出来,一点儿都没敢隐瞒,生怕自己说漏了,让眼前的小哥儿心里不满,然后楼上再一锭银子砸下来。估计那时候砸的就不是桌子,而是自己的脑袋了! “黑衣男子?下属?”能够押送阿昱的人绝不多见,而穿黑衣的下属则更是稀少,目前在南漳,自己只知道一个人有这样的能量。那就是庞昱的大哥庞统,有他在,阿昱就算是心里不愿,也会跟着那些人离开。想到这儿,柳长兴就对着掌柜的道了谢,然后一步步踏上了二楼。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刚才那个扔银子的就是庞统身边的飞云骑,名叫破军的家伙。 “看来你是认出他了!”走上二楼,柳长兴就看见破军在一旁恭敬的等候,随着他的脚步进了一个房间,柳长兴就发现了坐在桌子边的庞统。他身着深红色的外衫,内搭玄色锦袍,墨玉制成的头冠镶嵌着金色的花纹,在夕阳之下带着奇异的光芒。他摇晃着暗绿色的夜光杯,杯中装的是从西域得来的美酒,那修长的手指在莹润的杯体映衬下闪着光泽,纤细的模样,看起来根本就不属于武将,反倒像是个文人。然而,只要听过他名头的人,都知道,那样手掌沾染过的,是无数敌人的鲜血与泪痕。 “庞大哥,阿昱他,是被你送走了么?”没有接庞统的话,柳长兴坐在他的对面,神色有些落寞,显然,他是将庞昱被赶走的原因归结到了自己身上。 “是啊,早就知道他会来,所以派了人等他,将他送回汴京。这南漳,终究不是他能待的地方!太危险了。”将酒杯放在桌上,庞统随意的拿起筷子夹菜,极为不经意的回了柳长兴几句。然而,就是这么几句话,却让眼前这个失落的家伙又重新抬起头来,好像在刹那间被注入了生机与活力,再也没有了刚才疲累的姿态。 “危险?”听着庞统的解释,柳长兴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所指。这里距离襄阳城不远,又没有县令这样的官员,想来这么多年在襄阳王的挟制之下,早就已经成了对方的地盘。而阿昱身为庞家子弟,本身武功不高,又肩负家族重任,一旦被对方截获,那对庞家来说,将是极大的打击和考验。至于自己,就算是再自恋,也不能和庞家相比!而且,庞统也不是那种因为情感就把弟弟驱赶走的混蛋! 想到这儿,柳长兴的心就放开了,对着满桌子的菜也开始有胆子流口水。瞧着自己的前面摆着另外一副碗筷,柳长兴也不跟庞统客气,拿着筷子就大快朵颐起来。这边夹一块红烧肉,那边尝一口糖醋鱼,吃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不过,他最欣赏的,还是中间那盘烤全羊,不知是谁做的,外表香酥、里面嫩滑,比起自己的手艺,要更加的让人赞叹! “慢点吃,没有人和你抢!”早在柳长兴开始尝第一口的时候,庞统就把筷子放下,专注于欣赏对面人吃饭的姿态。不知为何,每一次看到柳长兴吃东西,他好像都能在其中看到一种对生命的渴望和热爱。不是饿极了的狼吞虎咽,也不是没品出味道的囫囵吞枣,柳长兴吃饭的样子,就好像是那种所谓的美食家,虽然不是慢条斯理的细细品尝,但就是能看到他对于饭菜滋味的欣赏和品尝,甚至从每一个眼神和嘴角的弧度中,你都能观察出他对于食物的态度和思量。 “我当然知道!只不过,你好像就动了一筷子,不饿么?还有,这烤全羊是谁做的,真心很不错!好像有西北的味道,粗犷又奔放!”喝了一口水润润嗓子,柳长兴再次夹起了放在桌子中央的羊肉,表现出他对于这道菜极大的赞赏。在这南方的小城里,竟然还能吃到如此的美食,真是不枉费他跑这么一趟啊! “这是我们家将军烤的。”看着庞统嘴角弯着不说话,柳长兴把视线转向了一边站着的破军,希望能从这里得到答案。只是没想到,这答案来的这么突然!让他吓得直接把筷子掉到了桌子上。 “咳咳咳,你说这是谁烤的?”听完破军的话,柳长兴很没出息的呛着了。匆忙的拿起旁边的白水灌了几口,好不容易把嘴里的食物顺下去,他就迫不及待的追问着破军。庞统烤的?这怎么可能?庞统堂堂一个飞星将军,怎么还会一般大厨都做不出来的烤全羊?这手艺,就连不知有着多少野外烧烤经验的自己,都做不到! “是我烤的。只不过是听了阿昱和你在野外烧烤时候的趣闻,所以也想露两手让你点评一下。没想到你竟然会这么惊讶!”看到柳长兴如此震惊的反应,庞统很不客气的笑了。他早想到这个小捕快会不相信,却没想到他竟然因为这个直接呛到了!难道自己就这么不像是会做饭的人么?虽然古人云“君子远庖厨”,但曾经在军营里混了那么久的自己,如果真的践行这个的话,早就不知被饿死多少回了!那个时候的将军,可不像是现在的自己,能护着手底下的每个兵都得到应得的粮饷啊! “呃,我只是……嗯……嗝……”听到庞统的话,柳长兴不知该怎么解释,他知道庞统可能会做饭,但却没想到他的厨艺这么好。不不不,这种程度已经不只是好了,就算去开个酒楼,估计也是绰绰有余!不过,现在他已经没有机会表示这样的赞叹了,因为从肚子、胸口里一直有一种气体在不断的盘旋,就等着找个出口,来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是根本就没想到是我。只不过身为朋友,连对方的一技之长都不清楚,还真是太让人伤心了!”并不清楚柳长兴心里在想什么,只是看着他不说话的模样,庞统收起笑意,故作忧伤的撇开那高傲的头,开始了新一轮的装相。但只有他自己清楚,把头转过去的原因不只是想要表现自己的愤怒,更重要的是在脸面向的那一侧,他是在抑制不住那笑容缓缓绽放。 “行了,庞大哥,伤心不适合你,还不如霸气一点呢!”喝完最后一口水,柳长兴觉得已经没那么难受了,才敢张开嘴巴数落人。虽然庞统在政坛上演过不知多少角色,但在生活中,显然对于无赖,他还把握的不是很够。只不过一息的时间就让专家柳长兴参个通透!连多一点的眼神都没有,直接拿起手帕擦擦嘴,表示这演技,还不如没有 “你怎么看出来的?”回过头,果然庞统的嘴角弯弯。那弧度,如同清朗的月色般,让人无法移开双眸。 “自然因为我是行家啊!虽然说在政治上,我不如庞大哥你们可以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但论起表情和性格的控制,你们也绝对比不上我!”站起身来抻了个懒腰,柳长兴摸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高兴的扬起了嘴角。而就当他准备提出告辞的时候,庞统也同样的站起身来,走在了他的身边。 “一起走吧!”简单的四个字,让柳长兴再次的陷入了疑惑之中。庞统为何要同自己一起?难道是要去见谁? “同朝为官,可我好像还没怎么进过开封府呢!既然这回碰见了,怎么说也要拜见一下包大人。”话说完,庞统不看柳长兴眼中的困惑,接过破军递给他的帷帽,就率先的下了楼。这是柳长兴第一次见庞统掩盖其自己的容貌。黑色的纱遮挡住了他的脸,也好像遮挡住了他的人。在下楼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一瞬间,庞统就变得好像不再是他一样,没有了浑身的霸气,就像是一个平常的普通人。如果不是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破军,就算是柳长兴也不可能在人群之中,认出这个一个人。 这是偷偷来的么?还是官家给了他秘密任务?把着楼梯上的栏杆,柳长兴慢慢的跟在了后面。想起自家大人被安排在南漳,庞统又随后出现,他不敢相信这只是巧合。   ☆、第一百三十四章 “长兴,这位是?”马车吱嘎吱嘎的走过一条小道,在南漳县衙的后门听了下来,正好碰见要出门的吃饭的赵虎。虽然县衙前并没有什么人,但大家全部认为,既然是官府,无论大小,都应该和开封府一样,走大门不能像走自己家一样轻松。除非是身负公务,或者是来访贵客,要么就是击鼓鸣冤,剩下的都不能破例在正门行走。而庞统呢,既然是为了隐藏身份而带上帷帽,就更不能在南漳县衙堂堂正正的出现了,所以,即使他是贵为将军,柳长兴依旧把他带到了侧门。 “赵四哥,这是庞将军。” “庞将军?……庞统?”简单的三个字,并没有让赵虎想起来什么。直到他点完头,象征性的打完招呼和庞统三人擦肩而过的时候,这位才真正的觉得好像什么不对。朝廷里有几个庞将军?自己知道的,好像就只有一个吧! 想到这儿,他立即回头看那个穿着深红色衣裳的男人,没有那俾睨天下的气势也就算了,怎么整个人给自己的感觉这么普通?不过,这身形到还挺像的! “赵校尉,好久不见。”好像是察觉了赵虎的惊诧,庞统摘下帷帽,露出了他非常有标志性的容颜。不说别的,就这张脸,摆在这儿,还有谁敢说他不是庞统?那双带有侵略性的眼睛,虽然勾着却莫名给人一种危险意味的嘴角,呃呃呃呃呃,庞统这家伙怎么会跑到南漳来?他不是应该在汴京么? “庞将军,您这次来是……”想到庞统来到南漳县衙了,赵虎也没什么心思吃饭了,立即回转过来和柳长兴一道,生怕这个男人对自家大人有什么危害。而他紧张到连眼神都凝在庞统身上的样子,让柳长兴不禁扶额长叹了一口气。唉!自家傻傻的校尉啊,平时看你就不怎么聪明的,怎么一遇到庞家人就更加呆了呢?如果他敢对大人做什么的话,自己又怎么会带他回来啊? 当然,这一点柳长兴不好放在明面上讲,只是扯了扯他的袖子,告诉他眼神要收敛一些。但是,显然这呆病遇到庞统的时候就收不住了,感受到柳长兴的牵扯,赵虎竟然挣扎着把心里的想法喊了出来。 “长兴你拽我做什么?我不去跟你吃饭!我要回去保护大人!” “我说赵四哥……”瞧着如此呆萌的赵虎,柳长兴真的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好。无奈之下,他只能把庞统推到一边,然后将赵虎拽到自己身后。 “赵四哥,我饭已经吃完了,倒是你,在干些什么?就算是不待见人家庞统,也不能这么明显的表露出来啊!这不是给咱家大人树敌么?更何况,庞大哥一看就是隐瞒身份过来的,你这么大声的喊他名字,被哪个有心之人听见了怎么办?到时候不说会不会耽误什么事儿,就是传到官家耳朵里,也可能会怀疑咱们大人勾结权臣啊!”用小的不能再小的声音把话说完,柳长兴看着赵虎依旧懵懂的样子,特别想把张龙叫过来,因为也只有他,能够降服得了这头蠢老虎了! 不过还好,赵虎虽然心里担忧,但也听出来柳长兴所谓的事关重大,站直身体后只是稍稍的朝庞统拱了拱手,就继续跟在他的身后。而他的脑子就很简单,既然怕我老赵惹祸,那我就不说话好了!我死盯着你,看你还怎么威胁我家大人!想到这儿,赵虎的眼睛就变的炯炯有神,圆圆的杏眼让在场的另外几个人都不禁捂嘴。而在听到赵虎肚子叽里咕噜的声音后,则越发到底忍不住大笑了。 虽然开封府一早上就到了南漳,进了县衙,但说实话,只有三十几个人,还真的没办法把南漳县衙上上下下都收整的特别干净,只能保证路上没有落叶,回廊没有灰尘。至于其他的,都只能等待着时间流过,他们慢慢收拾。然而,就是这样荒芜的院子,让柳长兴觉得奇怪的是,庞统进来过后竟然没有表示过一丝惊讶。要知道,当时就算淡定如包大人和公孙先生,都忍不住对着这里的环境直皱眉头。尤其是公孙先生,读书人的洁癖让他根本没办法容忍这个连走廊走全是蜘蛛网的地方,更别提它到处都是荒草,连一株有生机的植物都没有。但这个见惯了金碧辉煌、满庭芬芳的男人,竟然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的一样情绪,就算是镇定,但这也太过了些吧!他进到这里的感觉,就给人进到自家院子也没什么两样。 “怎么?为何一直看着我?”很早就察觉到了柳长兴的视线,但庞统过了好一会儿才和他说。不是因为他忍受不了别人的眼睛放在他的身上,而是他想要这个人多多关注自己的面庞。 “不是,只是觉得你太沉静了。你不觉得这县衙很奇怪么?荒凉、脏乱、甚至除了开封府原有的捕快外,再也没有别人。这些,你都不感到好奇么?”对于自己现在心中所想,柳长兴自认为没什么好隐瞒的,也就提了出来。他特别想知道,为什么庞统会非常平静的看待这一切!甚至表情上连一点变化都没有。是他早就知道南漳是如此的情况,还是他根本就比自己这些平凡人还不在乎环境的脏乱? “这些有什么好奇的,不过是枯枝落叶、蚊虫鼠蚁罢了。”听着柳长兴的问题,庞统笑着回答,但心里也不住的感叹。果然是在汴京的人啊!长久的和平已经让他们连这些东西都忍受不了了,如果把他们移到那混乱的北方去,不知道面对着黄沙与鲜血的他们,还能否这么天真! “好吧,还是我事儿太多了。”看到了庞统眼中的不在意,柳长兴再一次看到了这个男人钢铁一般的内心。走了这么一会儿,他终于将庞统带到了包拯的书房门口。这是目前开封府唯一能招待贵客的房间,里面的书都是公孙先生从开封拿来的,茶具和被褥也是开封府时他们用惯得。可以说,如果问南漳县衙哪间屋子到现在像是个人住的地方的话,估计所有人都会回答是这间!剩下的,唉,只有简单的棉被一床啊!充其量已经是擦得没有灰尘了。 “庞大哥,你进去吧,我就不跟着进了!”刚刚到书房门口,里面的人就好似感应到了有外人过来,打开了书房的大门。定睛一看,不出意料的果然是一直守卫在包拯身边的展昭。武功高绝的他,自然在人停留在门前的那一刻就已经感受到,所以他打开了门,迎接这个几乎从未到过开封府的、专门到南漳来拜访包大人的贵客。 “庞将军,好久不见,一别多日,可还好?”因为之前的合作,庞统和包拯并不算陌生,更何况两家对立数十年,如果说在朝中谁了解包拯的一切底细,到了庞太师和庞统面前,估计连宋仁宗都要甘拜下风! “很不错,但看来包大人过得也很好。这龙井虽不是雨前的,却带着别样的清香,想来应该是公孙先生的手笔吧!今日庞统能领教一番,真是三生有幸。”庞统也不跟包拯客气,直接坐在了书案前的椅子上。闻着那空气中飘荡的茶香,非常准确的说出了它源自何处。然而,两人的声音在众人的耳朵里,也就暂停在此处了。因为展昭知道这两位要商谈大事,所以将书房的门关上,只留下他和那个破军,算是互相防备和守卫。 “诶诶诶,长兴,那庞统,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啊!颠颠的跑到南漳来,是又要干什么坏事么?”如果说庞家人在开封府人心中的形象,那只能概括为一个字,坏!上到庞太师下到庞统,没有一个在他们心里看起来有好心眼儿的!至于为什么不包含庞昱和庞飞燕,那是因为这两个小家伙根本就不掺和庞家的政事,庞家和大人敌对的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在哪儿玩泥巴呢!更何况,这两个人来开封府的时间可不短,就算是这些人心里有些异样,但通过相处,早就知道他们并没有遗传庞太师的老奸巨猾!而是一个个本性纯良。 “我怎么知道,不过不一定是坏事,也许还会帮咱们大人在南漳打开局面!”看着赵虎好奇的样子,柳长兴也觉得心里痒痒。虽然他算是包拯信任的人,但他的级别显然还没到事事都能商量的地方。就说展昭吧,柳长兴虽然不说,但也知道他肯定知道自己不清楚的地方。 “那要不,咱们俩……”眼看着机密就在自己眼前,赵虎心里特别想听听那庞统来到南漳到底是什么原因。不说别的,就说到时候可以和自家的好兄弟显摆显摆,那就足以让赵虎为之神往了!要知道,无论干点啥,自己都是在四个人中最末丢的一个。反正最后包大人都要告诉自己,那如果自己先知道了,不也能提前准备?顺便还能在兄弟们中间长长面子! 赵虎的想法很是简单,而柳长兴呢,也觉得有些好奇。到底为什么庞统会把庞昱弄走呢?难道是要在南漳和襄阳王开战? 于是两个各自心怀鬼胎的家伙就聚集于包拯的书房门前,也不管会不会丢人,就轻轻的趴在门边,想要听听只语片言。至于屋内守着的几位高能boss会不会发现,柳长兴心里稍微琢磨了一下。 发现是肯定的,自己和赵虎的武功都不足以屏住呼吸,放轻脚步,所以完全不必多做什么掩饰。但是被不被戳穿,柳长兴是这么认为的,如果展大哥想让开封府丢脸,那就会毫不犹豫的开门,自己只要刚刚踏上台阶,估计就会被请出庭院。至于破军,飞云骑的军令那是相当的严苛,没有庞统的命令,他是不会贸然出手的。而庞统嘛,关系这么铁的朋友,应该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谈话跟自己计较吧! 之后,现场的情况就如同柳长兴预料一般,就算自己和赵虎在门外紧贴着,屋里面仍旧没有人做出反应,只是有两道身影好像移到了门的前方,在窗纸上形成一大片阴影。 “包大人,您想好了么?这官家委派的任务,如果没有您的协助,单靠我一己之力,根本就没办法在这么大的南漳,找到他们!而且,这件事我不方便出面,如果他们知道我来到南漳,肯定会认为官家已经开始和他们对战,到时候生灵涂炭,在所难免。”将一封密旨递给包拯,庞统坐在一边没有了之前的言笑晏晏。他的表情是少见的严肃,语气也是从未有过的郑重,让屋内屋外的人们都好奇这封密旨上的任务到底是什么。 “老夫当然清楚。只是官家这又让老夫如何去办?那些人的实力庞将军想来应该比我清楚,老夫如今到南漳不过一天,还未扎下根基,如此突然的出击,只会换来数不清的伤亡啊!”想到之前莫名其妙被刺杀的十五名官员,再联系到现在宋仁宗给自己的任务,包拯捏了捏眉心,突然有一种辞官归隐的想法。 政治啊,总是让人心凉如水,襄阳王在这儿的势力岂是自己几个捕快可以干扰的?要是能发动南漳的百姓也就算了,但显然这数十年经营,不是自己一朝就可以破坏的!想到现在还没有除了开封府以外的人来县衙应招,包拯真的认为不该如此鲁莽,至少要在十几天后再徐徐图之。而且面对那些黑衣高手,自己能拿出手的也只有展昭,就连王朝、马汉他们去,自己都会不忍心看啊! 而对包拯这样的顾虑,庞统静坐了一会儿,拿起喝了一口茶,然后放下茶杯。而随着茶杯落下的,还有他身为保卫大宋的将军的承诺。 “包大人,通晓古今的您应该知道一句话,兵贵神速。对于这次官家的密旨,我庞统只能做出一个保证,那就是您带来的捕快,我麾下的飞云骑不会让他们有丝毫的损伤。”   ☆、第一百三十五章 晚上,和包拯商谈完有关于庞统过来的事宜后,称着月色,展昭终于走到了属于自己的小院子。抬起头,看到屋子里昏黄的灯光,他的表情是惊讶的,但很快想起了什么,又变得温暖了些许。 一定是长兴吧! 想起今天饭后赵虎跟自己说的事情,展昭嘴角弯弯的笑了。第一天进驻南漳县衙,就算是之前有再多的准备,在看到这如同废弃一般的庭院的时候,大家心里都是有点毛毛的。尤其是在赵虎处理完了厨房那足足有二十几只老鼠后,大家更是对这个新环境产生了非常大的戒备心理。虽然知道自己是必定要在这住下去的,但没有人愿意自己一个房间,孤独的在屋子里听着外面的风声和虫鸣。如果在开封府,这能算是一种享受,但在南漳县衙,只会给人带来恐怖。所以,开封府的捕快们就俩俩凑对,搬到一个房间住。这样收拾床铺的时间也少,人们还不会在第一天夜里感觉到孤独。而柳长兴,好巧不巧的就被分到了展昭这里,度过在这南漳城属于他的第一夜。 他是一直在等着自己么? 虽然今天在县衙里的时间并不长,但展昭还是清楚柳长兴有多累的。据说公孙先生将县衙里所有的文书整理全都交给了他去做,那一屋子的废纸,摞得和小山一样高。而柳长兴这样的小身板,自然是不可能一下子干完,断断续续做了一天,才好不容易把屋子整理干净。而就是这样,他还给自己留了盏灯。 展昭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在未进房间时见到这样的场景了!一年,两年?不,不,好像除了在家中,有老管家展忠给自己留灯之外,后来四处闯荡江湖的他就再也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待遇。就算是在开封府,每晚事毕,回到房间的时候,迎接他的依旧是无尽的黑暗和寂静。想到这儿,看着纸窗上那个拨弄这烛火的瘦削人影,展昭不由的加快了速度。为了不吓到他,甚至还加重了自己的脚步声。 然而,就在他进门后走到客厅,却没有看见一个起身迎接他的柳长兴,反倒是瞧见了一个趴在桌子上睡着的小家伙。 睡得有这么快么?展昭在心里暗暗思量。刚才可是还见他站起身将烛火弄得更加明亮一些呢! 不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展昭慢慢的走到柳长兴的身边。低头看着那在自己阴影下的脸蛋,瞧着那不住颤抖的睫毛,他微微笑了。 这是在装睡么?是不想看见自己,还是不好意思? 展昭没有说出口,更没有笑出声。他只是将巨阙放在了桌上,然后坐在柳长兴的身边,静静的看着这个如同猫咪一般,蜷缩着坐在凳子的人。然后伸出手来,爱怜的摸摸他的脑袋,看着他越发变得尖细的下巴,叹了口气。 说实话,如果没有他,或许柳长兴会和赵金牛一样,还待在开封府里,无忧无虑的做开封府的捕快,而不用如此舟车劳顿,千里迢迢的赶赴南漳,还不知道将要面临什么危险。是他将这个小家伙带入如此的境地,也是他让这个小家伙面临一次又一次的险境。 但是,即使这样,他也不愿意在和这个小家伙分离。不想他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受伤,更不想他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被人觊觎。不是不清楚官家打着什么心思,如果柳长兴不是男人的话,也许他就真的要顶着那个柔嘉郡主的头衔一辈子;也不是不清楚庞统对他的心意,虽然只是和一个假身份拜堂,但天知道自己是用了多大的气力没有搅乱那场婚礼。 想到这些,展昭就忍不住松了一口气。白玉堂,庞统,官家,甚至于庞昱,好在最后这些人都慢慢的消失在柳长兴的心里。等到过了这一段,等到大人辞官归隐,他们也可以像平常的夫妻一样,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也可以像武林的剑客一样,踏遍万里山河行侠仗义。 想着想着,展昭的手就忍不住在柳长兴的脸上描摹着,勾画那魅惑的眼睛,抚摸着那高挺的鼻梁,触摸着那娇嫩的嘴唇。最后,终于将他抱了起来,一步步的走到床的旁边。 而这时候呢,我们的柳长兴到底在想些什么呢?面对此情此景,他只有一句话想说,我累个大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今天在赵虎通知他床铺不够的时候,柳长兴就料到了自己一定会被大家安排在展昭的身边。所以他根本就没什么挣扎,拿着自己洗漱的东西就到了分配给展昭的院子。四品带刀护卫嘛!规格自然是不能和平常人相同的。 但柳长兴一个人在这么个安静的院子中,十分可耻的怂了。纵使点亮的屋子里所有的蜡烛,他还是觉得冷风嗖嗖,好像有无数的阴沉和乌云像他袭来。没有办法,他就开始念着展昭的名字,期待他快些回来。本来已经梳洗好的人也穿上了衣裳,踩上了鞋子,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的等待着屋子的主人。 可就在他听见展昭脚步声的那一刹那,不知为何,他突然间就觉得自己好歹也是个汉子,不能像小媳妇一样这么主动。如果让他知道自己等了他一晚,展大哥会不会笑话自己?这样的想法在他的脑子里一闪而过,就再也挥之不去。于是,他做出了一个可以后悔到明天的决定,那就是趴在桌子上装睡。这样不仅可以避开和展昭的对话,还能突出自己对他的心意。 想到了就做,于是在展昭的视线之下,就出现了一幅美人熟睡图。可是,在桌子上毕竟没有那么舒服,即使柳长兴演技爆发,依旧没能改变他略微僵硬的姿势。更何况,当展昭靠近的时候,他本来淡定的情绪不知道为何变得紧张起来!心扑通扑通的好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察觉到那个人越来越接近自己,柳长兴有些忍不住想要张开眼睛的欲望。 他发现自己装睡了么?还是没有发现? 一系列的疑问,在他的耳垂感觉到展昭炽热的呼吸后,更加交缠在一起。不知从哪里来的热浪一下子涌上了他的脸庞,那嗓子,更是觉得干的不得了。 然而,就在柳长兴已经紧张到想要咽唾沫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刚才那根本就不是事儿。只是坐在自己旁边算什么?现在这家伙的手已经抚上了自己的脸! 这时候的柳长兴不知道有多么后悔自己装睡,可他一想到如果醒来,肯定要面对展昭不知如何的表情,就继续咬咬牙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强忍着那只好像带着电流的手,在自己的脸上作乱,享受着一般人都享受不到的触感。 越是抚摸,柳长兴就越感到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脸上变得火热。就在他是在撑不下去想要和展昭睁开眼摊牌的时候,突然间,柳长兴发现自己好像离开凳子,被展昭抱在怀里。 他要干什么? 由于视觉被舍弃,柳长兴其他的五感变得越发敏锐。虽然不算是完全的习武之人,但他也发现了一向沉稳自如的展昭,呼吸声好像变得有些纷乱,就如同走火入魔了一般。 感受到自己被放置在平坦的床铺上,柳长兴松了一口气。这下子应该结束了吧?展大哥肯定是看自己累到睡着了,所以才把自己抱回来的!他脑子里径自的构想着展昭是如何体贴自己的模样,但下一秒就被果断的打了脸。 这、这是什么东西? 感受到自己嘴唇好像贴上了一个软软的、带着火热温度的东西,柳长兴的眉头不禁蹙起,猜着这到底是个什么。是甜糕么?还是米糖?在柳长兴的记忆里,好像也只有这两种东西能够有如此的感觉。而且,他相信展昭一定不会害他,能够触碰到他嘴唇的,肯定是他给自己带回来的美食。 而就在他伸出舌头,想要凭借着味蕾鉴定这到底是什么美食的时候,突然间的剧烈的喘息声,吓得他收回了自己的试探。 可对方怎么能允许柳长兴撩拨一番就离去呢?虽然他也只是在这温馨又暧昧的气氛中,忍不住心中的绮念。但这般闪躲的表现,明显就是对自己权威的挑战,就算是展昭再绅士,他潜藏在心中的侵略性,在这样昏黄的灯光下,也情不自禁的释放了才出来。虽然没有如同暴风一般强烈,但在那绵绵细雨之中,却有着缠绵的深情。 看着那已经满脸红晕的柳长兴,展昭含着笑,用自己的唇,轻轻的在对方的嘴边摩挲,直到身下人也跟着一起情动,将一直紧闭的嘴唇微微的分开了一道缝隙,他才攻城略池,用自己的舌去牵引、去勾动对方和自己一起舞蹈。他的舌尖扫过柳长兴的牙关,每到一处,都好似在那里点燃了熊熊烈火,让这个总是后退的家伙,感受到他的热情,与他一起反复辗转,好似时间在这一刻停止,又好似两个人能吻到天荒地老一般。 在唇舌来往中,两个人的胸口渐渐发热发烫,身子也紧紧的贴在了一起,激情与躁动通过双方唇角的银ye牵扯泄露出来。随着耳边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柳长兴终于不甘的睁开了眼,他用尽力气拍打着展昭结实的胸膛,眼神中带着愤怒与郁闷。 “怎么了?”轻轻的亲了亲柳长兴的嘴角,展昭就如他所愿,放开了jin锢着他的手,而是侧躺在他的身边。瞧着亲吻后那湿润的眼睛和红肿的嘴角,展昭好似再度被迷惑了一般,将自己的手指放上去轻轻的触碰,但瞬间却被对方咬住,牙关紧闭着,好像不想放开。 “怎么,是不满意我刚才做的么?”没有将自己的手指抽出来,展昭轻笑着,欣赏那洁白的贝齿和自己手指相交在一起的别样美感。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也会有这般……这般……有些下流的想法,但面对着如此情态的柳长兴,他真的忍不住心中那翻来覆去的念想。唉!可惜,这里毕竟不是自己的家。等到二人解决这一切后,自己一定要带长兴回到老宅,让他见见从小就照顾自己的展忠,还有那些可亲可敬的“家人”。 “当然不满意!非常,不满意!简直要憋死人了!”感觉到柳展昭根本就不拿自己的愤怒当一回事儿,柳长兴更加郁闷了。虽然是他不对,不该装睡骗人,可这个男人也不能一上来就亲个不停啊!这时候柳长兴忽略了展昭之前所有做过的事情。 而且,你亲亲就亲亲吧,怎么还亲那么长时间?仗着自己练过武就不管别人了!如果不是自己推开了他,那自己岂不是要被活活的憋死?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柳长兴就忍不住后怕,身子也往床里面缩了缩。 而看到这样表现的展昭,目前的反应也只能是失笑。他没有阻止柳长兴朝里滚的举动,但却一伸手,再次将他拽回到自己的身边。 “长兴,不要躲我,这样我也会伤心的。至于,刚才的事情,我只能说,明天早上,再蹲半个时辰的马步吧!这回可别想逃过。”轻轻的亲了亲柳长兴的耳垂,展昭就拥着他不再动作。而这个时候的月亮,也被云彩挡住了脸,跑到一边和星星一起唱和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第二天清晨,依旧是个很好的天气。金色的阳光洒在了院子里,为这荒芜之地增添了一丝靓丽。在大家还处于睡梦中的时候,柳长兴就已经被迫起床,在院子里蹲了大概有半个时辰的马步。小小的汗珠在他的额头上圆滚滚的坠下,在光辉之中显得晶莹剔透,但就是如此,对面的展昭却依旧不是很满意。 “很久都没有练习了,你扎马步退步了不少。”虽然没有让柳长兴休息,但那已经在院子里准备好的温水表现出展昭对他实实在在的关心。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即使那个时候还没有这句话,展昭也依旧清楚,作为一个捕快,体质是保证对方安全的第一条件。所以,就算柳长兴的身子还没好全,就算心爱之人心不甘情不愿,在这个危险的时候,他也希望对方能多一些保障,至少在敌不过之时还有逃跑的力气。 “要是你受伤了,你也会退步的。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有能耐你来试试!”可能这是柳长兴唯一会对展昭恶言相向、有所抱怨的时候。他知道这个男人是为了自己好,但那腿上的酸麻,让他没有办法不心焦。一想到一会儿还要围着院子跑上个十圈,柳长兴就觉得展昭对他有着满满的恶意。要不他怎么就这么履行诺言呢!昨晚对自己这样那样的,不让自己睡觉,也没见他累到!下一次绝对不能让他上床,否则自己喘不过气来,还要挨罚,好处尽让他占了! 柳长兴在心中各种将展昭搓圆搓扁,最后甚至靠着在心中扎小人才勉强的将所有展昭安排的训练支撑下来。在展昭说“好”的那一刻,他一丝力气都没有的就掉在了地上,尽管冰凉,他也不想再爬起来,坐到椅子上。 “唉!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在南漳闯啊!”瞧着柳长兴如一滩烂泥般倒在地上,展昭无奈的摇了摇头上前见他抱到了椅子上。这个小家伙,是一丁点儿都不想多锻炼,就连走这么几步都犯懒! “有什么不放心的,这南漳还有龙潭虎穴要我闯么?飞云骑都来了,我们这些小捕快们,应该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吧!”想起昨晚上庞统对着包拯的承诺,柳长兴十分相信飞云骑的能力。而且他也不觉得自己还有什么地方需要出手,至少这回,应该没有机会让自己再去假扮谁吧! “就算是有飞云骑,你也要能自保啊!不是所有事情都能指望别人的!”看着这么多次受伤的柳长兴依旧没能吸取教训,展昭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好。口头上说不管用的话,也只能在行动上强硬些了!如果每天晚上他都在亲吻的时候敌不过自己,会不会让他兴起一丝锻炼的念头呢?都是男人,他应该不会甘心一直落在下风吧!想到昨晚的场景,展昭的脸不由的红了起来。为了不让柳长兴看出异样,他迅速的转过身将毛巾浸湿,然后盖在了柳长兴的脸上。然而就算是有事情在做,他脑子里那兴起的念头,却一直未能消失。 “包大人,吃饭了!”拎着从外面带回来的早餐,展昭和柳长兴将众位捕快的份儿分好了以后,来到了包拯的书房。瞧着书房大门敞开,他们两个人在门口喊了一声,然后就迈步走了进去。 “大人,不要再看书了!卑职和长兴买了些吃食,您用一些吧!”将东西摆在桌子上,让柳长兴去叫公孙先生,展昭走到书案前提醒自家大人吃饭。看着那憔悴的脸色,还有一旁的烛台,他估计自家大人,可能又是一晚没睡。 “县衙里的其他人都有么?咱们这现在没有厨娘,也只能让大家忍一忍了!”揉了揉眉心,包拯勉强的提起精神,净手后走到圆桌旁边。瞧着那桌上一个个白胖的包子,一根根金黄的油条,还有一碗碗鲜香的豆腐脑和豆浆,觉得心情好了不少。尤其是在闻到那食物的香气之后,就算满腹忧愁,也总算有了些食欲,想要吃上几口。然而,除了他自己,包拯最担心的还是跟着他一起来到这里的人。不知那些捕快们有没有吃的?总不能让他们跟着自己还饿着肚子! “放心吧,卑职买了很多,每人都有!您不用担心,自己多吃些才好。”瞧着包拯自己还没吃呢,就先担心起别人来,展昭真的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不过正是因为如此,自己才心甘情愿的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匡扶正义,主持公道。 看着包拯终于安稳的坐了下来,展昭按着他的意愿给他盛了一碗豆浆,然后又夹了两三个包子放在他的面前。待一切都准备好后,公孙先生和柳长兴也来到了书房的桌前。 “真是辛苦展昭你了!这么大早上的,还给我们都买了早饭。”净手后,公孙策拦住了要回去吃的展昭和柳长兴,让他们坐在了自己的身边。瞧着对面那个不通人情世故的黑炭,脸上带着笑,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没什么,大人昨夜思虑了一整晚,本就劳累。再让他操心这些,倒是卑职的不是了。”被公孙策按着,展昭和柳长兴也不好离开,只能坐下来和包拯一起,安静的用着早饭。 “那展昭,对于昨天庞统的话,你有什么看法?他让老夫在几日之内,将南漳暗部的襄阳王人马逼出来,然后各个击破。这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啊!”将一个包子吃完,包拯就开始询问众人的意见。在场的除了柳长兴外,每个人都是跟了他不知多少年的左膀右臂,他完全无条件的相信他们,更是以他们为智囊,时时刻刻听取他们的意见。至于柳长兴,他是包拯为开封府留下的班底,也就是说,当有一天,自己、展昭、张龙赵虎他们都不在了,这个小家伙仍然可以扛起开封府的大梁,就算新任的府尹不称职,但依照他办案的经验,依旧可以为民伸冤。 “这个……卑职也说不好,毕竟南漳这里有着襄阳王不知多少年的根基,可能一时一日之间,并不能让其自乱阵脚。但如果我们主攻其重要部位,如水运、粮道等,卑职觉得,可能会产生一些效果。”听了包拯的话,展昭放下筷子思考了一阵,说出了自己的见解。南漳虽然比不上汴京,但好歹襄阳王经营了这么多年,所以就算自家大人有什么动作,其效果也不能立竿见影。但是如果打乱他在南漳最重要的布置,正逢他和官家争执的敏感时期,或许襄阳王的人马会气急败坏的主动出现也不一定。 “那柳捕快你呢?你觉得我们怎么做才能最快把襄阳王的人马逼出来?”待展昭说完,包拯又转向了柳长兴,期待他给自己不一样的见解。这个小家伙每次的方法都有些不通常理,但不得不说,确实好用。 “呃……”瞧着桌子上三双眼睛都盯着自己,柳长兴咬着筷子,眼睛转来转去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是吃早饭么?为何大家谈着谈着就说到政务上了?包大人,你可别忘了,那是皇上的密旨,征求我一个小捕快的意见真的好么? “没关系,柳捕快有什么想法直说,无碍的。”看柳长兴好像有些犹豫,包拯又加了些鼓励,看他的眼神中也添了一丝热度,让柳长兴根本无法拒绝。 “嗯,那大人,小的就照直说了,您可别笑话我。”先给旁边三个人打好预防针,柳长兴才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小的收拾文书,看过当地的县志。虽然这南漳气候湿润,农作物一年两熟,产量很高,然而它可以种植的农田却是相当的稀有,大概全县七分山、二分水,剩下的一分才是田。但就这些,也因为土地买卖的原因,基本上集中于大户手中,寻常百姓不能得之一二。 正因为如此,南漳百姓大多是靠水路吃饭,干的最多的就是买卖鱼虾并将其运送至外地,也就是从商。可我大宋对商人赋税的要求对比前代来讲,是极细又极高,基本上国库十中有一都是来源于此,故此商人的负担很重。 所以,如果大人想要尽快的让襄阳王根基动摇,小的个人建议,从南漳商人缴纳的赋税开始,釜底抽薪。两年来,南漳县一直都未曾有人管理,税收又少,我们正可以趁此机会登记人口、整顿商行,以官家的名义,采取减免赋税的形式来争取民心。反正那些税收最后也到不了咱们的手,还不如就此做个顺水人情,收拢民心,顺便逼出之前代替官府收取赋税的势力,顺藤摸瓜,找到襄阳王在南漳的根基。” 柳长兴综合了自己之前收拾屋子所看到的资料和在街上的见闻,脑子转了转,然后提出了这么个建议。可以说,这个建议是阴损又毒辣,相比展昭那个正大光明的查,这个是直接在暗里掏了襄阳王的根基,断了他的财路。如果连这都能忍下去,柳长兴也没有办法,只能说襄阳王好功夫,那龟缩本领堪比千年的王八! “这个……柳捕快,你是怎么想到的?”听完之后,包拯实在是大感惊讶。这样的招数,自己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可以说既减轻了百姓的负担,又毁了襄阳王的根基,如此一石二鸟之举,为何自己没有想到呢?还有,自己也曾看过南漳县的县志,但却并没有如此细致,百姓们以买卖鱼虾为生,这一点县志上根本未曾提及啊!自己还以为水路纵横只会是航运发展,却没想到,百姓早已在农田之外,另谋出路了! “呵呵,我就是随便想想,随便想想。”看到包拯三人惊讶的表情,柳长兴脸红的低下头,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埋在装豆腐脑的碗里。他会说注意到这些是因为爱吃鱼虾么?会说自己之前跑去找庞统的时候,看了不少人在做水产生意么?会说自己吃饭的时候注意到基本上招牌菜都是河鲜海鲜么?要是让他们三个知道自己不干正事就在街上转悠,估计就再也没有出去的机会了。所以,柳长兴就闷头不说话,只顾着吃,那一副饿死鬼托生的模样,是既让众人无奈,又让众人觉得可爱! “那大人,减免赋税的事可行么?官家那里不会怪罪于您吧!”看柳长兴不说话,展昭倒是有些担心自家大人。这税收,除了朝廷下令有权利减免,地方官是不能自行主张的!大人虽然简在帝心,但却已经远在南漳了,这奏折一来一回,会不会贻误时机? “无碍。官家早就授予老夫便宜行事的权利。就像柳捕快说的,南漳这里的税收本就没有多少上缴国库,我们拿它做人情,又何乐而不为呢?得民心者得天下,想来官家应该不会怪老夫用这小小的钱财,替他收拢这一县早就四散的民心吧!”捋了捋胡子,包拯满意的笑了,一腔愁闷也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而南漳县轰轰烈烈惊动了不少人的普查运动,也就由此开始。多少人咬着牙根儿暗恨,想揪出这个出馊主意的人到底是谁,可谁都没想到,正主其实就在他们的眼下,只不过他,一直都不管这些,而是着迷与南漳鲜美的鱼虾,每天穿梭于酒楼茶肆之中。   ☆、第一百三十七章 “瞧一瞧,看一看啊,新来的县官免赋税啊!不是一月两月,是整整一年啊!”不算寂静的大街上,突然来了一个敲锣打鼓的年轻小伙子,吸引了大家的注意。他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笑起来的模样比人们见过的姑娘还要好看。然而就在大家好奇他要干什么的时候,突然在一阵锣鼓敲响,那清脆的声音,就在街上回荡。 “开封府包青天驾临南漳县衙啦!不论你是有冤的,还是有仇的,丢钱的还是丢肉啊,都可以到南漳县衙找包青天诉苦啊!在门口记录家中情况,还可免赋税一年啊!早去早体验啊!”再一阵锣鼓,以作终章,小伙子拿了幡子那大街上使劲儿的晃。那黄色的宣纸、黑色的笔墨,红色的大印,立刻就映入眼帘,看清了之后,让人们不禁嘴角上扬。 “诶,这位……小哥,你说的是真的么?俺看之前那大街上也张贴了告示,说的这事儿,可到底有准儿没啊?别俺们去了,是忽悠俺们呢!”瞧着幡子,大家都有些怀疑。不说别的,就说朝廷这几年来都未曾派过县官,自己县里的赋税一向都是由临近城池的人管着,一起收好了上交国库,几年都未曾有什么变化。这突然间出来一位县官要免赋税,这真的有用么?而且那不是一个月的税,而是一年,可是不小的数目呢!这县官可信么? “这位老丈,您担心的不无道理!可是我们家的县官,那可是官家身边赫赫有名的包青天包拯包大人!您觉得龙图阁大学士怎么样?您觉得开封府府尹说的话能假?我们包大人是特意奉当今圣上的旨意来管理南漳县,就是为了处理这南漳几年来,历任县令都无所作为给百姓带来的忧患。他说的话当然有准!”听着有人过来问,柳长兴心里那叫一个激动啊!说话都开始有些飘了! 倒不是他没有见过世面,或是第一次吹牛,只是这建议是他提出来的,可这都过去半天了,南漳县衙的记录点还是无人问津。柳长兴心里那个急啊,就自告奋勇出来打探。带了告示,拿了锣鼓,柳长兴想用自己走街串巷、敲锣打鼓的形式来吸引这些平民百姓的注意力。不是不敢去县衙么?不是不愿意去县衙么?那我就把县衙制定的新政策带到你身边,就不信凭自己开出的优惠条件,吸引不了他们的注意力! “包青天?你说的可是那日审阳间、夜断阴间的包青天?”要说这名人效应是必须要有的,就算是在这小小的南漳县,包拯的大名依旧广为流传。别人可能不知道龙图阁大学是谁,可能不清楚包拯是谁,但只要一提包青天,那必须想到那个替老百姓伸张正义的包黑炭啊! “对啊!这位老丈您可真是见多识广,没想到我们大人在开封的事儿,也传到了南漳!跟您说,这次南漳减免赋税,可是我们大人奉官家的指令施行的!当今陛下知道这南漳多年来都没有县官护卫百姓,十分痛心啊!于是大笔一挥,减免赋税!只要是在县衙登记家里的人丁、住址,均可享此待遇!早去早得哦!而且不久后就是秋收,如果您去晚了,可能家里就要面临交税的税务官了!您想想,如果别人家都免税,就您家没这待遇,到时候心多亏啊!”看着有门儿,柳长兴就再接再厉。天知道这些人为什么看到告示就连问都问不问?难道那么大的人了,都不如一位老丈? 柳长兴将视线转向后面站着围观的群众,用自己最大的嗓门说着悄悄话。那煽动性的语言,类比的方式,让众人心头一动。是啊,如果是真的,自己要是去晚了,那不就后悔死?这可是一年的赋税啊!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于是,大家一个迈开了步伐,另外一个就跟了上去,最后一窝蜂的都没了人影。反倒是最先问的老丈,最后一个才出发。 “老丈,您不用去了,您年纪大了腿脚不好,我拿纸笔给您记录一下也行!”瞧着刚才问自己话的老头一瘸一拐的要去县衙,柳长兴满心欢喜,心怀感激,就不问自取了一下旁边刚才写信摊子上的纸笔,打算回报这位老丈。如果没有他,自己可能今天出门不会这么顺利。 “好好好,真是谢谢小伙子了!”瞧着有人主动上门服务,老丈开心的笑了起来,虽然缺了几颗牙让他看起来有些丑陋,但那笑容中的慈祥,却让柳长兴好久都未曾体会。 就这样,柳长兴又去不同的地方宣传了好几次,再加上之前登记过的人回来讲述,基本上整个南漳县的老百姓们都动了起来。南漳县衙的门前排起了长龙,会写字的都被拎出来做了记录。等到日暮西山,柳长兴回去的时候,还能看见零零星星的人没有收工,那记载着资料的文书都快堆成了小山,估计就算是像赵虎一般的大汉,都不一定抬得动。 “诶,长兴,你回来了?告诉哥哥,是怎么做到的?上午我们可是一个人都没接着,下午却好像整个县的人都跑了过来。你到底干了什么,让这些百姓这么……呃……闻风而动?”瞧着柳长兴拿着幡子,疲惫的归来,一直在门口维持秩序的赵虎立即冲了上去。扛着幡子,接过锣鼓,那叫一个激动。他还以为自己这开封府出来的会在南漳丢一大脸,却没想到小小一个柳长兴,就摆平了局面! “没什么,就是把咱们包大人的名声宣扬了一把!百姓们不认告示是害怕被人欺骗,但是坊间流传的包青天的故事,却能让他们相信咱们这些新来的县官。”喊了半天,柳长兴的嗓子有些沙哑,腿脚也有些累了。无力的走到台阶前坐下,真是一丁点也不想起来。 “累得狠了吧!喝口水……”瞧着柳长兴坐在石砖上,一旁刚刚登记完一家资料的展昭揉揉腕子,给他端了一杯凉茶。倒不是不记得给他喝白水,只是这茶虽苦涩,却正好有着生津的功效,正好应了柳长兴在外喊了半天、晒了半天的症状。 “多谢展大哥。”虽然柳长兴自己也带了水,但说了那么多话,他早已经把它们全部干掉,甚至喉咙冒烟了。接过展昭递的茶杯,也不管里面是什么,他就一顿猛灌。直到将它喝个底儿朝天,才觉得喉咙稍微有些好转。 “没什么,你这回倒是做的不错。只是,注意身体,不要因为这个,耽误了身体的休养。”觉得自己在赵虎的目光下不太适合如此体贴的举动,展昭淡定的端着茶杯又回到了原处。整理着今天登记过的文书,其余的一句话也没有吐露。 “诶,我发现,长兴你,和展护卫好像关系不错啊!至少我和他共事这么多年,可没见过他除了对大人和公孙先生之外,还有谁能值得他这么护着!是因为你是他徒弟的缘故么?可我当年在武馆的时候,我师父怎么没对我这么好啊?还端茶送水,我不给他倒洗脚水都算是不错了!”瞧着远去的展昭,赵虎眨巴眨巴眼。还好,他还知道这些话不能当着展昭的面儿说,要不然肯定回去之后,张龙要给他吃一挂落! “呃,兴许是吧!展大哥刚当师父,自然对我这小徒弟是无限关照。何况,我俩更像是兄弟,彼此照应本就是应当啊!”听了赵虎的话,柳长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要是把关系定在师徒上,那以后要反悔岂不是很难?所以,柳长兴就只能拿出了好兄弟、讲义气的牌子,挡过一阵是一阵啊!现在这事儿,还不能和赵虎细说。他这大大咧咧的,没准说完后,全南漳都知道自己是断袖了! “也对。长兴你为了救展护卫还身受重伤呢,让他照顾点也是应该的!行了,不说了,张龙说新来的厨娘在厨房折腾呢,也不知能做出啥好吃的,我先看看,回来再聊啊!”赵虎这人有一点好就是不纠结,也没什么心眼儿。想着这事儿就会忘了另外一个事儿。这不,看着厨房那边炊烟袅袅,他就兴起了去打探的心思。至于柳长兴和展昭的关系,那是什么鬼?有好吃的重要么? 就这么的到了晚饭时分,辛苦了一天的大家总算是在南漳县衙开了有史以来的第一顿伙。算是犒劳众人这几天的辛劳和惊吓吧,由包拯出资,全府上下都吃上了一顿红烧肉!虽然一桌一个大盘子,每个人领得只有几块,但不得不说,这吃到自己府里做的饭,感觉就是不一样!这代表着大家终于能在南漳落下脚了,再也不会被南漳百姓排斥了!尤其是这桌子上几盘地地道道的南漳菜,更是让众人感觉到自己被接受的味道! “今天辛苦大家了!老夫知道,这些日子,你们跟着老夫车马劳顿,甚至连一顿热乎饭都吃不上。但请相信,我们这是为了大宋的百姓,为了国运昌盛,等我们回到开封,老夫那时为各位大摆筵席,请各位吃酒!”纵使是文官出身的包拯,见惯了世面,也被今天那门前人声鼎沸的场景给激出了心中的豪情。初来乍到又怎样?久经辖制又如何?就算是在你眼皮底下,我包拯,带着开封府的人,照样能把这南漳给换了主,改了名! 夜深,南漳县衙所有的地方都灭了烛火,只有一个地方还亮着灯光。那就是包拯的书房,就算是月至中天,他也没有休息,而是顶着无尽的劳累,在查看白天登记过的文书。 “瞧什么呢?这么晚了还不睡?”在书房屏风后,走出来一个持着烛台的白胡子老头。看着依旧伏在书案上的人,担心的给他倒了杯茶询问。 “没什么,就是比对一下南漳县里的人。身为一县之长,对于自己治下的了解,还不如一个捕快,真的是很惭愧啊!”感受到身边人的担忧,包拯揉揉眉心,抬起头来回他一个笑容。虽然老了,但依旧不减当年破案时直追真相的威风。 “惭愧什么?人家年轻你不知道啊!而且你都这么老了,还不允许人家年轻人占占上风么?”拧着眉,公孙策看着眼前人这副不服输的劲儿,不知道该说他什么。但自己当初喜欢的不就是他这股子不认输的劲头么?无论面对什么困难,都不轻易放弃。看来即使到老,这家伙仍旧没改变性子啊! “当然让,只是我不服老啊!难道你就服?”将公孙策抱在怀里,包拯笑的轻松。无论怎样,这个人依旧在自己身边,那就是再好不过了!明天,还有更多的问题让自己面对啊! 与此同时,在一个黑暗的山庄中,没有烛火的存在,却有着人声。 “首领,包拯他们用减免赋税的方法招揽人心。长此以往,我们将失去南漳赋税征收的权力。您看,我们该怎么办?”一个穿着黑衣的人抱拳,在空荡荡的大殿中,对着并无一人的座位躬身施礼。汇报的话,甚至都能在这屋子里荡起回音。 “无碍,反正这南漳本就不属于襄阳,更非上面那人所有。我们失去,也只能算是理所应当。不过,要好好查查,这主意到底是谁出的,还有那开封府的展昭,如今又是个什么情况!”话音落下,正座上突然冒出了一个人影,就好像是凭空出现一样,没有一丝踪迹。而他的命令,也让下面汇报之人,不敢有意思犹豫。 “是!属下领命。”五个字说完,黑衣人就干脆利落的退出了大殿,将门再次合上,好像从未曾进过一般。 只是在殿内,却传来了幽幽的人声,如同鬼魅。 “展昭,真是期待和你交手的一刻!武林中的南侠,又该是什么样的货色呢?”   ☆、第一百三十八章 “这都两天了,难道襄阳王真的是缩在龟壳里的王八?就这么把南漳拱手让人了,一点动静没有?”叼着根草棍,柳长兴看着在南漳县衙来来往往的百姓,有的人脸上带着笑容,有点人脸上满是愁苦。常言道,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之前是没有人管,才让南漳县看起来如此“平和”,但一旦有人伸出手来,那么乡里乡亲之间的鸡毛蒜皮之事又会被搬上台面。自从包拯在南漳县开堂之后,每天都会接到各式各样的案子,今天是自己家的牛被杀了,明天是自己的狗被宰了。而这些都没让柳长兴注目,他所关心的,则是自己之前出的招数,为何没能得到应有的效果。 真的是自己算计差了?襄阳王根本就不差这点钱?捏着下巴,柳长兴有点不信邪。可每次瞧展昭带人出去按照记录查访的时候,都是一路顺遂,根本没有一丁点儿坎坷。这让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也有出错的一天。只是这襄阳王没空管南漳,那他在干什么呢? “官爷,官爷,您、您快去俺家里看看吧!俺家里死人了!”就在柳长兴思绪都快要飘到天边的时候,突然从拐角跑出来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大汉。那满脑袋的汗,还有焦急的脸,让人一看就感觉有大事发生。他跑到南漳县衙门口,本来想要往里面闯,可是看到那排的长长一队的人,没有办法只能着急的来回踱步。好不容易在拐角看着一个穿着官衣的捕快,他就像捡着了救命稻草一样,猛地冲了过来,吓了柳长兴一跳。 “你说啥?死人?”柳长兴正在发呆的,就听见耳边如雷炸响一般出了这么几个字。快要死人了?哪里快要死人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官爷,是俺家里死人了!昨天俺从山上捡回来一个浑身鲜血的汉子,寻思把他带回家救治一下,好歹积点儿阴德,可是不知咋地,今天早上那人就死了!可昨天他包扎的时候,还能和俺说话呢!但今天早上俺给他送草药的时候,他却死了!一点呼吸都没有,连心都不跳了!” 瞧着柳长兴不在状态的样儿,大汉急的都要哭了。要不是之前听乡亲说这新来的官是开封府包青天,自己都想把那死人再扔回山里了!可是,光是扔也不行啊,万一被别人看见,以为是自己杀的,怎么办啊?而且,昨天自己背那人回家有好多上山砍柴的人都看见了,这要是自己偷偷处理了,那肯定是要背责任啊!思来想去,没办法,大汉就火速的过来报官了!只希望这些官老爷,可不要吧自己当做犯人处置啊! “你是确定他已经没气了么?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么?在哪儿救的他?”听到在百姓家里有陌生人死了,在开封府这么久,柳长兴第一反应就是有案子发生。当下就站起来,拿着刀,招呼了几个在门外维持秩序的同僚,就跟着大汉一块走。当然,他没忘记找人通知包拯和展昭一声,毕竟是人命案子,自己一个小捕快出头,是不合常理的。 “俺也不清楚,俺只是在平常砍柴的地方捡到的他。他当时已经昏迷不醒,但还有热乎气儿,所以俺就把他背了下来。本来以为他是和俺一样的打柴人,被山上的野兽给扑袭了。但俺看他醒来之后那股子劲儿,那受的伤,也不像是平常庄稼人,反倒像是话本里的那些大侠!可他穿的却一点儿都不像那些侠客,也没有剑啊刀啊,所以俺也不敢保证。原来打算救他一命,就当做个好事,可谁想到,今儿早上,他就死了!”大汉虽然有些慌乱,但话说的还算是顺畅,情绪也慢慢的镇定了下来。显然,经过一段时间后,常年在山上见惯了野兽的他,即使面对死人也没有那么恐惧了,只是怕摊上责任,仍旧跑来官府一趟。 “原来是这样!那这人身上有什么伤么?是被野兽咬伤还是……”听着大汉的话,柳长兴的脑子也跟着转了起来。南漳虽然在名城襄阳边上,但一般的武林人士是不屑于来到这样的小县的,没有武林名士不说,更没有什么值得进修武艺的地方。唯一说的上的,就是这里面一些遗留下来的传说比较多。是什么东西,能让一个江湖人在这里受伤呢?财宝?秘籍?美女?想起自己和白玉堂没事儿聊天的时候,听得那些乱七八糟的武林闲话,柳长兴心里也渐渐起了好奇和疑问。 “不是野兽咬的!俺敢肯定!那一看就是刀子划伤的,还是很锋利的刀子!虽然撕扯的表面有点像野兽,但是野兽的牙齿不会形成那样的伤口!”说到自己救的人身上的伤口,大汉十分确定自己的判断,没有任何犹豫。 “你怎么知道?不是说那伤口有撕扯的痕迹?”对伤口的鉴定,一向都是柳长兴最讨厌的课题。跟了公孙策这么长时间,他始终不敢去面对那些死尸上血肉模糊的伤口,每次进到义庄检验尸体,他都觉得里面阴气森森,别说睁眼睛仔细看了,就连闭上眼睛在里面待上半个时辰,都觉得是莫大的折磨。然而,没人能逃过公孙策的手掌,即使机智如柳长兴,最后也只能认栽的学着认了一些普通的创伤,其中就包含了对于野兽咬伤的鉴定。而表面有生硬的撕扯痕迹,伤口粗糙不整齐,皮肉碎裂,都是野兽咬伤的基本特点。 “俺当然清楚,因为俺曾经就被咬过。”说着,大汉就撩起了上衣,给柳长兴看自己腰部那看着就知道有多惨烈的疤痕。巨大的伤疤,像是一团火一样,附着在他的身上,而那边缘,还有浅浅的牙印儿。 “对不起。”看着那伤,柳长兴就觉得自己失策了。人家常年生活在山里,自然是比自己这些在城里的人要见多识广。他们常年和野兽打交道,又怎么会不知道那些野兽伤人的痕迹呢?甚至,这些常识,都是用他们无数亲人的鲜血换来的。 “没事儿,这也正说明俺命大,是有后福的!俺当年小,在山里玩儿迷了路,遇到大虫,差一点就被叼走。要不是路过的猎户有善心,早就没俺这条命了!所以这回见到受伤的,俺也想搭一把手,好歹算是续了多年的恩情!”揉揉脑袋,大汉笑的腼腆,但眼里却是无尽的真诚。 就这么聊着,一行人匆匆的到了大汉的家,那是一座建在山脚下的小木屋,虽然没有多精致,但看起来却是井井有条。房子被枝条做的围栏给围了起来,院子里晒得是一些枯枝还有腊肉,不远处有几只吃食儿的小鸡仔,还种着些不知名的小花。而像这样的木屋在附近还有好几座,它们都建在了上山的入口处,好方便这些人打猎砍柴。 “官爷,您看,就是他!俺昨天就是把他救了回来,结果今天早上摸着身体就凉了!”把门给搬开,大汉就带着柳长兴这些人进了院子。兴许是第一次见到官爷在这里出现吧,其他房子里听到动静的人也纷纷的出了门,看着这几个穿着捕快服的陌生人,不知道在议论些什么。而大汉,对这些人只是安抚了摆了摆手,就带着柳长兴进到屋子,查看自己从山上背下来的人。而面对躺在床上的汉子,大汉径自讲着经过,却没有注意到柳长兴一瞬间变得脸色。 “欧阳大哥?欧阳大哥!” 本来还好奇是什么样的江湖人会来到这里的柳长兴,在看到伤者的那一瞬间,就没了探究那些的想法,而是直接扑到床前,查看他的伤势。而其他人,在见到柳长兴如此失态,也都愣在了那里。 “你、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欧阳大哥的?他的伤到底怎么样?我现在能不能拆开看看?”摸着男人冰凉的手,看着那紧闭的双眼,柳长兴一下子就慌乱了起来。他甚至都忘记查看眼前这人到底有没有生命体征,只顾着看他的伤,以为是伤势太重,才导致他如此模样。 “官、官爷,这些俺不都说过了么?俺是昨天捡到他的,浑身是血、伤势不轻啊!但包扎的时候还很好,直到今早上才莫名其妙的没了气息啊!”瞧着柳长兴如此模样,大汉也有些无措,搓搓手,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只能把自己之前和柳长兴讲的,又重复了一遍。 “柳捕快,你别急,这大汉的事儿我们要慢慢问。不过你叫他欧阳大哥,他到底是谁啊?”旁边的一个捕快有些看不下去柳长兴这样,上前一步想要安稳他的情绪。当然,也问出了大家都想知道的问题。 “呼……他、他是北侠欧阳春啊!就在陈州,我们见过面,他当时还救了我一命呢!”听到了同僚的话,柳长兴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深深的吸了两口气吐出来,这才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了些。 “北侠欧阳春?”在场的捕快听到这个名字,在看看眼前的男人,也都有些惊了。北侠欧阳春可是与自家开封府展护卫并称的人物啊!怎么可能受了这么重的伤呢?而且,他标志性的紫髯哪里去了?怎么只剩下了光秃秃的下巴? “是啊,就是他,和展大哥并称南北侠的人。”用指甲口住掌心,柳长兴凭借着那一点点疼痛冷静了下来,回头再次打量着这个在床上躺着的男人。虽然大汉说他死了,但自己怎么也不能相信他会被人重伤致死!在江湖上,有谁能把他打死呢? 这么想着,柳长兴就开始按照公孙策的教导检查。虽然知道自己可能面对的是一具尸体,但他此刻已经没了心情害怕,因为他恐惧的不是这个人的尸体,而是这个人的死讯。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出他还活着的证据。 将刀放下,柳长兴开始一步步的动作。从瞳孔开始检查,随后是呼吸、动脉、心脏,只不过这些步骤都做完之后,他得到的还是一个令人失望的答案。 “柳捕快,欧阳大侠,他真的,真的死了么?”瞧着众人传颂的一代侠客就这么躺在自己的眼前,那些并未见过欧阳春的人也不敢相信。只是看了这么长时间,这个欧阳春一丁点儿活人的气象都没有,如果不是死了,那又是什么呢?总不会是睡着了吧? “虽然我现在得到的答案是这样,但我希望不是。”听着捕快的疑问,净手后的柳长兴也觉得有些沉痛。他用了公孙先生教自己的所有方法,但都无法得到欧阳春还活着的结论。他甚至在心里存了自己学艺不精的想法,所以才没能发现欧阳春活着。只是那长时间身体冰冷的状况,却让他没有了信心。一般人活着身体怎么可能会那么冷呢?自己现在见到的只有死人,才会如此。 “为今之计,我们也只能将欧阳大哥抬回南漳县衙了。至于这位欧阳大哥的救命恩人,我们对您,深表感谢。这点儿银子,您拿着,给欧阳大哥买药肯定花了不少钱。真是感谢您的援手,如果不是您,我们可能连……连欧阳大哥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叹了口气,柳长兴才终于说出这件事的后续解决方法。然而将欧阳春抬回去,这真的是,他最不愿意承认的结果。 “不不不,官爷,这银子俺怎么能要呢?俺救这位大侠,就是单纯的想救。只要一想着自己以后在山里受伤了也想有人救,俺就毫不犹豫的出手了。至于其他的,俺一点儿也没想。而且,这药都是在山里采的,也没几个钱,官爷您就不用在花费了!乡下人的东西,哪值这么多银子!”看着柳长兴的模样,大汉也知道自己无意间救了个大人物。只是他乡下人淳朴的性子不允许他接受这样的谢意。要是周围人知道他救人还收银子,那以后他还在这片儿做人么? “那好吧,我看您屋外的腊肉不错,能卖我一点儿么?就按照市价吧,有多少算多少,我们府衙里也没吃的,正好碰上这个,也不用我在跑一趟集市了!”既然明着回报人家不要,柳长兴只能选择另外一种方法。这个年头,谁活着都不容易,更何况大汉这些打柴的,还是拼着命去挣银子! “那……好吧。”反正卖谁都是卖,他们给自己银子,自己给他们腊肉,这样谁都不吃亏。想到这儿,大汉就出门将自家腊肉包了包,给了开封府的捕快。此外,他还帮着这些捕快做了个担架,就让柳长兴他们,将生死不明的欧阳春一路抬了回去。   ☆、第一百三十九章 “等一下……”待开封府捕快一行人抬着欧阳春、扛着腊肉、顺着山路往回走的时候,柳长兴这个机灵小子突然意识到自己做的有些鲁莽。按照大汉说的,欧阳大哥很可能是与一伙不知身份的江湖人交手受伤,甚至可以说是从他们手里逃出来的。那自己这么光明正大的把欧阳春抬回去岂不是将他在南漳县衙的事情告诉了那些人?先甭管欧阳大哥是死是活,无论怎么样,这都会给县衙里的其他人带来危险。万一那帮人要赶紧杀绝呢?万一那帮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呢?自己不能因为和欧阳春交好,就贸贸然把他抬回去,然后拖累了县衙里其他的人啊! 于是,当柳长兴发现有一辆牛车经过自己身边朝着县城去的时候,他让众位捕快停了下来,然后去拦截那辆牛车。 “这位官爷,你拦小老儿的车干什么?小老儿还要去城里卖菜呢!”待柳长兴三步两步跑到了牛车的前面,挡住了它的去路,从牛车下来了一个干瘦干瘦,但看着还算健康的老人。 “你这车上有什么菜啊?我是南漳县衙的捕快,奉大人的命令,出来采购一批新鲜的蔬菜。”柳长兴抱着膀,掂量掂量腰间的银子,看起来很像是出来采购的人。但天知道,他那钱袋里,充其量不到半两银子,剩下鼓鼓囊囊的全都是铜钱,还是刚才那从那实诚大汉处卖腊肉找的。 “官爷,小老儿这一车上有好几种菜,都是乡亲们种的,新鲜着呢!您要哪种,要不要上来看看?”看着这官差还真像是采购的,老人觉得自己运气真心很不错。要知道,官府,肯定是很有钱的!需求也大!自己虽然不能漫天要价,但这一车菜总归有了去处,不用在城里挨到天黑回家了! “不用了,反正这应季的也就那么几种。你给我把这一车都拉到县衙去!”柳长兴摆摆手谢绝了老人要拉他上车检查蔬菜的举动,而是走到一边,将那些扛着腊肉、拿着担架的捕快叫了过来。 “我这儿还有些在山里买的猎物和腊肉,你也都顺道替我拉回去吧!要不然我们几个担着,实在太累了!”揉揉肩膀,柳长兴做出一种很疲累的状态。实际上,他也的确很累,不过是心累。换了谁,刚才情绪大起大落的,都会感到自己累觉不爱! “猎物?官爷,这什么猎物还要用担架抬着?不会是大虫之类的吧!”停了车的老汉,对这样的要求倒是没什么想法。人家是采购吃食的,去猎户那买肉实属正常。但这么长的担架,上面还蒙着白布,这得是什么样的猎物,才要如此谨慎又小心啊! “这你别管。我们可是好不容易寻到的野味儿,打算给我们县老爷补补身子。”阻止了老人要帮忙的举动,柳长兴朝着另外几个人使了眼色,让他们将欧阳春抬上车。也亏得他们运气好,车上有地方不说,欧阳春这里也没出什么乱子,这些看在老人的眼里也只是官爷们带的奇珍野味太多了些,又很名贵,不便展示与人前。 就这么,一帮捕快瞒着一个老人,载着腊肉、蔬菜还有欧阳春的身体来到了南漳县衙的后门,在将这些统统搬回县衙里的厨房后,才松了一口气。至于那些菜钱,当然是柳长兴去找公孙先生支付,他那儿点银子,早就快被山脚下那腊肉,给榨得一干二净了!而在大门口等候柳长兴办案归来的展昭,却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满心的担忧瞬间转成了失笑,只能无奈的摇头,暗叹他真不愧是只馋猫! “长兴,你这是干什么了?不是去办案吗?怎么还买回来这么多东西?”等展昭赶到南漳县衙后院,看到的就是几个捕快疲累的坐在厨房外面,然后在墙角堆了至少有一百斤蔬菜和三四捆腊肉。 “我当然是办案,不然买它们回来干嘛?我又不是闲的没事干!”挑起眉,柳长兴对展昭的疑问很是不满。合着,自己在展大哥眼里,就是个贪吃鬼的形象!要不是为了不给县衙找麻烦,不让欧阳大哥的消息泄露,自己犯得着这么干么? “好好好,是展大哥不对,误会长兴了。那你买这些东西到底为什么?难道这些还能帮着你破案?”瞧着柳长兴有了小情绪,展昭不愿打击他的积极性,就软化了些。虽然当着其他捕快的面儿还有些抹不开,但他更加关注的,还是那个在椅子上坐着都恨不得躺下的人。然而,让展昭没想到的是,开封府的捕快早就对此见怪不怪了,他们一早就看出展大护卫对柳长兴的感情绝不一般,所以也没谁会在乎、多想这几句有的没的,反倒是关注案情更加要紧。 “展护卫,这您倒是说对了!这一车菜,还真的帮了我们不少忙!”看着柳长兴依旧不愿开口的模样,旁边一个较为老成的捕快开了口。 “我们在县城外不远处的山脚下发现了一具尸体,据柳捕快说,这尸体是北侠欧阳春……” “什么?你是说欧阳大哥?”捕快的话还没说完,听到这儿的展昭就已经无法镇定了。欧阳春那是什么人?怎么会突然变成死尸呢? “对,就是欧阳大哥,那个我在陈州地道里遇到的人。”看到展昭如此模样,柳长兴也觉得不好受,接过了话继续解释。 “我们在山脚的大汉家里,发现了已经没有气息的欧阳大哥。据那个救人的大汉说,他是在山上被发现的,当时浑身是血,身上还有被锋利武器重伤的痕迹。我觉得这可能是江湖人作案,也可能是欧阳大哥的仇敌,为了不暴露消息,这才用蔬菜做掩护,把他的身体带了回来。”说到这儿,柳长兴觉得心里哇凉哇凉的。谁能想到当时那个勇猛的武林高手会变成如此模样?真是世事难料啊! “……他的身体在哪儿?”听到这儿,展昭沉默了许久,才问出口,好像也不愿意承认欧阳春的死讯,只说的是身体二字。 “交给公孙先生了!兴许是我学的不到家,让先生看看,估计会证明我是错的!”讲到这个,柳长兴又仿佛身上有了力气般,猛地站了起来。现在他对欧阳春的唯一寄托就是,自己看错了。他并没有死,而是自己睡着了。 “兄弟们先在这儿歇着,小弟去先生那瞧瞧,晚上给你们做些好吃的!”转身拱手抱拳,柳长兴知道如果不是自己,这些捕快根本费不着这么大力气,又是扛肉,又是搬菜的。而他,也不好意思让人家平白出劳力,虽然是为了欧阳春,但人家和北侠,也就是听过名字的关系而已。 “那多谢了,我们期待晚上长兴你的手艺!”经过这一路,谁都知道柳长兴做饭的手艺,绝对算是一绝。能在晚上大饱口福,绝对是捕快们怎么也不会拒绝的事!此时,他们也笑着看展昭和柳长兴离开,心里也期待着,那誉满江湖的北侠,可千万不要有什么闪失。否则自己开封府里的护卫和捕快,可都要跟着伤心难过了! “公孙先生!公孙先生!”即使是知道在南漳县衙不会待太长的时间,但为了保证破案,公孙策还是收拾出了一个专门检查尸体的地方。而这个地方不仅要阴凉干燥,还要僻静无人,鬼气阴森的,通常柳长兴是死也不愿意踏进一步。但今天他却非常痛快的跑了过来,甚至嘴里还带着高呼。 “行了行了,你喊魂儿呢!”本来就对欧阳春情况疑惑、怎么也想不清楚的公孙策,这时候算是有了发泄口,上来就损了柳长兴一句。看着他因为自己的话老老实实站在那里不动,心情才算是好了些。 “先生,欧阳大哥情况如何?”展昭跟在柳长兴的身后,看着他因为冒失被公孙策训,往前走了几步,询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还好,并没有像这个笨蛋说的,真的死了!”将手伸进盆子里用清水细致的洗着,公孙策说出了自己唯一可以断定的事情。 “先生,我哪里是笨蛋!只是有些粗心而已。”听到欧阳春还活着的消息,柳长兴乐的一下子就站不住了,瞬间就跑到一边,给公孙策递了毛巾。那狗腿的样子,讨好的笑,让这个刚才还郁闷的男人忍不住弯起嘴角,轻轻的给了他一巴掌。 “先生,那您是根据什么判断的呢?长兴说,欧阳大哥他浑身都僵硬了。”慢慢跟随着公孙策走到欧阳春的身边,展昭瞧着那浑身僵硬的模样,也觉得这个人已经毫无生气了。他甚至还探了探欧阳春的鼻息、心脉,只可惜,没有分毫的动静。 “最初我也觉得如此。但等我检查了他的伤口,我发现那伤对于一个普通百姓来讲,可能致命。但对于一个懂得如何点穴止血的人来说,也就是重伤而已。伤的表面没有中毒,也没有感染的痕迹,所以说不会造成致命的伤害。虽说也有可能是内伤过重导致死亡,但以欧阳大侠的功力,想来只要留有一口真气,就会有复原的机会。所以,我仔细的查探了他的各处脉搏,后来发现在心口处,与其他地方不同,虽然也僵硬,但还保留一丝温度。经过仔细的观察,最后我确认他的心脏不是不跳了,而是跳得极为缓慢。我曾记得自己在古书中看过有类似于龟息的内功,是疗伤的上乘武学。也许,这就是欧阳大侠看起来身死的原因。但那种武学目前在江湖上应该已经失传了,所以具体的,我也不敢肯定。” 看着一旁展昭和柳长兴脸上那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公孙策平淡的说着,心里也有些感叹。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如果不是自己想到了欧阳春的身份和武功,估计也会被这表面原因给蒙蔽。只是,这欧阳春为何会使用此法疗伤?难道,他和什么人打斗短时间内重伤不愈?为了自保,不得不行如此之事?如果是这样,那安排这欧阳春在县衙内疗伤,倒是要小心一些了!一定不能让他被那些人发现才好! 公孙策如此之想,完全是因为平常他见展昭等武林人士受伤时,都是打坐调息,不到月余便可痊愈。而据记载,欧阳春的方法则是在内力无法正常运转时使用,可见他与敌对之人的打斗必定十分惨烈! 但无论怎样,柳长兴和展昭听到欧阳春还活着的消息都是极为开心的,甚至柳长兴还哼起了小调,跑到厨房,准备在晚宴之上,大显身手。而在这个时候,与放下心来的开封府人不同,在那座荒凉却隐秘的山庄里,则是一片混乱。 “找到没有?那个家伙,身上带着伤,还能跑多远?” “不清楚,我领着两队人马,从山的南边搜到北边,均无人影。山脚下那些猎户和打柴的,好像也没什么动静。只是我等该如何将回报首领。那欧阳春知晓的,可不是一般的秘密。” “尽力追吧!想他被首领打成那副模样,应该不会有机会活着出这座山的。我们再多派些人,加强搜寻,是死是活,都要找到他!”   ☆、 第一百四十章 “我,我这是在哪儿?咦?长兴兄弟,你怎么在这?难道我这一觉到了汴梁?”自公孙策为欧阳春检查完后,他就被挪出了那个阴森森的房子,搬进了刚刚收拾好的,带着阳光芬芳的东厢房。虽说已经证明他人是活着的,但因为后期检查他受伤严重,所以柳长兴还是和公孙策商议后,决定同展昭在身边轮番照顾他,直到他醒来。兴许是老天不愿见柳长兴担忧,也可能是欧阳春内功独到,不到半夜,这个名头响当当的大侠就醒了过来。而当看到柳长兴的第一眼,这家伙就有点懵了,以为自己睡觉还能千里神行,竟然一夜之间到了汴梁。 “欧阳大哥,你不会是傻了吧?这怎么可能是汴京,这明明就是南漳啊!”觉得欧阳春可能是伤重导致的头脑不清楚,柳长兴有点担忧,当下就想叫展昭过来,可刚走几步,就又因为他的话停了下来。 “南漳?怎么会?我明明是在襄阳啊?”欧阳春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觉得很是奇怪。自己是为了救兄弟在襄阳探得那幽灵山庄,怎么逃出来,却又到了南漳呢? 襄阳?听到这两个字,柳长兴不得不产生了警惕,之前担心欧阳春傻了的问题,也被抛在了脑后。倒不是说柳长兴不关心欧阳春,只是那襄阳里面的boss更让他忌惮。 “欧阳大哥,你怎么会到襄阳去?又怎么会从南漳的一座山上逃了出来?”回头给欧阳春倒了杯水,柳长兴坐在了他床边,打算听他讲讲自己的经历。自己废了那么大功夫都没能找到襄阳王的弱点,兴许欧阳大哥无意之间就发现了他的秘密。 “唉!这说来话就长了,还要从你们离开陈州说起。”喝完了水,润润嗓子,欧阳春就道出了自己这么些个日子的心酸。 那日,欧阳春知晓柳长兴重伤后,寻思这么个小娃娃也算合他眼缘,千万不能做下什么病根儿,就特意跑到山里去给他挖了野山参,希望能对他日后调养有所帮助。可就当他听说开封府众人已经离开,打算跟去北京的时候,一位好兄弟的信挡住了他的脚步,让他不得不将山参交给赵虎,先行离去。 原来,他的好兄弟,江湖人称水上飞蟒的史天泽出门访友半个月,莫名其妙的不见了。他的弟弟水上飞鱼史天海在江湖中寻找他将近一个月,拜托了武林各位朋友,但都未能得到消息。无奈之下,他就找了据说是兄长的兄弟欧阳春,希望能得到一丝线索。可欧阳春之前都待在地下矿道之中,又哪里会知道史天泽在哪儿呢?而为了兄弟,他也只好放弃自己的打算,开始在史天泽出没地方奔波。只要说这个地方史天泽曾经有来,那就必会见到欧阳春的身影。 “于是,我就这么找了大概一个月,终于得到史天泽最后出现在襄阳附近的一家客栈。据掌柜的说,他本来是已经预付了三天的房钱,可是第二天早上出门后就再也不见了人影。”讲到这儿,欧阳春叹了口气,在联想那些自己在幽灵山庄看到的情景,不禁感叹人的邪念之可怕。 得到了这个消息,欧阳春就把目标放在了襄阳,满城的打听这个地方有什么邪门儿的事。也该是欧阳春得上天眷顾,也可能是大家都有这么个八卦心理,在走遍了城里的酒馆茶肆后,他终于探明白了个有可能的地方,那就是幽灵山庄。 幽灵山庄不是山庄本来的名字,估计是人们以讹传讹、对其产生恐惧的化名。据很多店里的小二讲,那山庄白天荒无人烟,云气缭绕,如果不是有砍柴的误入林中,看见了模模糊糊的影子,估计都不清楚那里还会有个山庄。而到了夜晚,那山庄里就全是鬼魅,黑影飘荡,阴森吓人,有时还传来阵阵鬼哭狼嚎,让错过去城里住宿的旅人,吓得连包袱都不要了,撒腿就跑。 “那到底是怎样?难道真是幽灵?”听到这儿,柳长兴摸摸身上起的鸡皮疙瘩,觉得有点冷。但为了弄清楚真相,他还是强忍着在听。 “当然不是,这世上哪有幽灵!”看到柳长兴吓得如此,欧阳春笑的开怀。最初自己也有些怀疑是否为鬼神作乱,但等到探进山庄后,才知道是人非鬼。 “切!你没见过,怎知不会有?”作为亲眼见过鬼魂一族的柳长兴对欧阳春这个定义嗤之以鼻,但他也不便说出自己的特殊之处,只能装作一个敬畏鬼神的胆小少年,表示自己的怀疑。 “好吧,我的确不知有或没有,但那山庄里的却不是幽灵,而是活生生的人。不,他们应该已经不能被叫做人了,而是没有自我意识的杀人工具。”想起自己在牢房中看到的景象,欧阳春就算见过了大风大浪,也觉得不寒而栗。那一个个被关外笼子里的武林高手,就如同木偶一样被人控制,就连生死,都不能掌握在自己手里!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为了弄清楚自己兄弟的去向,欧阳春穿着夜行衣,带着匕首准备夜探幽灵山庄。他没有拿自己的七星宝刀,而是把他寄放在客栈,这样即使他被抓到,也不会被识别身份,更容易探查。可惜,他对了一半错了一半,因为还没等他潜进幽灵山庄的深处,就被捉住了,而立时,就有人认出了他是北侠欧阳春。 “怎么会那么快?欧阳大哥的武功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啊!”对欧阳春自己讲述被抓的时间,柳长兴感到疑惑。他可是和自家展大哥是并称的人物,而且在功夫上,甚至还略胜一筹。他这样的都会被抓,那那个山庄要恐怖到什么地步? “因为那里处处都是阵法。而不巧,你大哥我脑子直,对于那种七扭八歪的东西,一向都是硬闯。能走到山庄,已经是很不错了。”摸摸脑袋,欧阳春自曝弱点觉得很不好意思。但他说的是实话,如果换成一个同样有自己的功夫,而且还懂得奇门遁甲之术的人,闯幽灵山庄绝对要比自己容易。 “于是,我就被抓了,也见到了自己的兄弟,更见到了人间炼狱…”回忆着牢房内那一声声痛苦的嘶吼,欧阳春不知道还有什么形容词比这四个字还合适。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份,或者说因为自己的武功还算是让那人感兴趣,估计也会被灌了药,然后关起来,要么死,要么变成了没有记忆、只懂得听命令杀人的工具吧! 不过幸亏如此,自己才能活着逃出来,才能把那里的事情告诉外面的人。既然凭一己之力不能救回兄弟,那千军万马呢?自己就不信朝廷能容得下他们!在看见柳长兴的刹那,欧阳春是开心的,因为他终于找到了可以救这些武林侠客的人,那就是开封府。他信任自己眼前的这个青年,也信任他背后的同伴,更信任那为国为民的包大人! “长兴兄弟,大哥真的别无所求,只想你看在这些武林人士也算是大宋子民的份儿上,救他们一救!到时候,你让大哥为你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欧阳春没那么多想法,更没有挟恩图报的意思,他只是想着眼前的这个孩子,在开封府也有所地位,想来和他说话,应该好使吧!至少,他能把这件事传递给开封府的掌权人。 “不不不,欧阳大哥,我只是个小捕快,哪里当得起你的恳求!不过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救他们的!那个幽灵山庄如此行径,简直就是人神共愤!人人得而诛之!”摆摆手,柳长兴表示当不起欧阳春的说法。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不想帮忙,经过他的小脑瓜那么一猜,已经肯定了那幽灵山庄绝对与襄阳王逃不了干系!要不然,还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他的地盘上弄出来这些幺蛾子!不要命了么?而且,这幽灵山庄,可能就是大人和庞大哥要找的东西,既然已经到手了,那白白放过,才不是自己的性格!经过陈州那次,自己再也不想看见枉死的冤魂了! “欧阳大哥,这幽灵山庄我们肯定会把它扫平的,只是我们不能缺了你这个高手,你先好好养伤,剩下的就由我们来想办法!”安抚了一下欧阳春的情绪,柳长兴就出去了。自己今天知道的太过重要,必须马上报给大人知晓。至于欧阳春,他一个北侠清醒后,即使受伤了,想来留在屋子里也不会有问题的,自己首要的还是要把他的嘱托带到。 就这样,柳长兴带着着惊天的秘密来到了县衙的书房,正好碰到展昭和赵虎、张龙换岗。 “什么事这么匆忙?大人刚睡下不久。”瞧着本该照顾欧阳春的柳长兴出现在这里,展昭有些惊异。难道是欧阳大哥重伤复发了?长兴来找公孙先生? “唉!展大哥,为了我带来的消息,就算是大人睡咯,也得醒啊!”柳长兴听着包拯刚刚睡下,也觉得不忍心打扰。这位老人可是劳累了很久未曾歇息了,只是,自己听欧阳大哥说的事,越快禀告越好! “怎么了?柳捕快,是外面出什么急事了么?”就在展昭思虑的时候,包拯略微沙哑的嗓音传来,随后,屋内就点燃了烛火。 “大人,小的冒昧前来,有急事容禀。”在门外略微拱手和张龙、赵虎打了招呼,柳长兴就拉着展昭进了书房。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讲欧阳春说的情况讲了一遍。 “岂有此理!他们眼中还有没有国法!如此草菅人命之事,简直是丧尽天良!”即使年过半百,包拯还是没有丢了那股子和邪恶作战到底的血性,还是保存着那种眼里揉不进沙子的刚强。对待宋仁宗那种为了国家而牺牲个人的做法他都能心生郁闷,更别提这个为了一己私欲而罔顾他人性命的襄阳王了!更何况那不是一人,而是不知道多少人残害于他们之手,说是禽兽也不为过啊! “大人,欧阳大哥肯定是愿意带我们进入幽灵山庄绞荡那群匪徒的,只是,我们该如何布置?听欧阳大哥的形容,那里无一人不会武,庄内、庄外更是不知有多少阵法!而且,这山庄还位于襄阳范围内,没有一定的借口,我们是无法进入的!兵士或是捕快,可能都会引起对方的注意。”听着包拯的语气,展昭深知这是一定会与幽灵山庄交手的。但除了有欧阳春这个去过一次的人之外,他们有太多的不利之处,必须要好好想想,这不是仅凭着怒气就可以干掉的敌人。 “是啊,我们该怎么办?”说到这儿,包拯也觉得有点愁。不说别的,就说进襄阳,这事儿就很难办。谁都知道自己是官家的人,就算进了襄阳,也会被人监视、忌讳,根本就没有可能有其他的动作。 “这个……大人,小的倒有个办法!”就在众人想着该如何突破作为襄阳的首道防线而沉寂得时候,柳长兴突然有了主意。这回的他,倒不是耍小聪明,而是从欧阳春的举动中有了切切实实的证据。   ☆、 第一百四十一章 “什么办法?快快讲来!”听到柳长兴竟然有办法解决当前的困境,包拯立刻就来了精神,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而他也不负众望,说出了一个大家从未想到过的法子。 “大人,实际上我们不必去襄阳探查幽灵山庄,在南漳幽灵山庄亦可查探,而且更为方便。”想到自己发现欧阳春是在一座山脚下,柳长兴觉得他必定不是偶然间逃到那里的,而是顺着山路渐行渐远,这才让那汉子发现,带回家中。既然在南漳的山里可以发现欧阳春逃出幽灵山庄,那幽灵山庄势必与那座山相通,即使不通也会相连。 柳长兴将自己想的告诉了包拯和展昭,刹那间众人恍然大悟。是啊,他们都被绕进了一个怪圈,听欧阳春说幽灵山庄在襄阳,就想着从襄阳突破,却没想到他自己是在南漳的山脚下被发现的,这就意味着,自己一行人不一定要从襄阳走,而是可以从南漳出发。这样即使襄阳王想拦,也不可能做到。只是,这山路盘旋多绕,自己等人又如何识别呢?庞统的飞云骑想来也可能对山路不算熟悉吧! “大人,这一点我们可以请教山脚下那些猎户和打柴人,他们世代以打猎、砍柴为生,必定对山路颇为熟悉。为了他们的安全,倒不用让他们亲自进幽灵山庄,只要给我们画一幅地图,想来我们面对的困难,就会少很多。庞将军的飞云骑善于分析侦察,想必如果有地图在手,对他们来说搜寻应该会很简单。只是……”再次将自己想的说出来,柳长兴真是觉得自己棒棒哒!只不过,这样还是有一点危险,毕竟那里是人家的大本营,而且听起来有不少武林高手在其中,就算是飞云骑,也只能做侦察之用。如果没有大量的兵士与其对抗,单靠那七十二个人,真的不一定有太大的效用! “柳捕快想的极是,那估计柳捕快也想到了山庄里面的危险吧!你是欧阳大侠的转述人,对里面的情况可能直观的了解要比我们更加清楚。这山庄内,说它里面全部都是杀人工具也不为过。残忍的讲,如果我们一把大火把它毁了会很好,据说那些人都被囚禁在牢里,想来也不可能在一时之间逃出,我们只需在外围围剿,清扫漏网之鱼。但欧阳大侠的兄弟以及各位武林侠客均在其中,那么多条人命,即使老夫在狠心,也下不了这个决定。而且,一旦对方放出了这些人,我们根本就没有与其一战之力,对于这点,柳捕快怎么想呢?”包拯听了柳长兴的说法,也觉得进幽灵山庄有了些希望。但仅仅是希望而已,它里面的东西,让自己这些人都觉得烫手不已。如果要救,那势必要冒极大的危险;但如果不救,真的是枉为父母官! “这个……”对于包拯提出的事儿,也是柳长兴为难的事儿,就算他小脑瓜子再机灵,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良策。看着自家小捕快如此,展昭有些不忍,动了动脑筋,他把注意放在附近的守备军队上。 “大人,虽说这里是襄阳王封地附近,但是否我们可以向地方驻扎的将军请求援助?就算大人不是中央直辖官吏,但身上有官家的密旨,想来并不困难。而且,庞将军乃是天下兵马大元帅,他的军令,这地方军备应该受到辖制吧!”拱手,展昭说出了自己的建议。如果说什么能应对这些杀人工具,那想来只有训练有素的军营兵士了!就算是理智健全的武林侠客,都不能与千军万马匹敌,更何况这些因为喝下毒药而被训练的侠客呢?而且,想来他们应该不是没有理智,只是没有记忆,在看到军队时,应该懂得避其锋芒,不战而退吧! “展昭,虽说这调兵一事并不难,但难的是一旦大举调兵遣将,是否会给襄阳王造成两方开战的错觉啊!襄阳城附近,据官家的人推测,可是至少有其兵力十万,假如对方因为我们的调动而率先动作,那该如何是好?”实际上,包拯也想过调兵的问题。但重点是,现在的襄阳王和官家可不是和睦的一家子,而是恨不得对方都死的仇敌。你说,把军队开到别人家门口就开到别人家门口,那可能么?假如因为这个,让对方觉得自己是要开战,那到时候生灵涂炭,自己这些人可就是对不起天下苍生了! “唉!那该怎么办呢?”经这么一想,展昭也觉得自己有些鲁莽了。的确,这兵,轻易之间调不得,一旦动了,就再也没有后退的理由。可那也不能真的让飞云骑七十二个人,去挑整个幽灵山庄吧!那无异于以卵击石啊! 这么想着,整个书房里沉寂一片,再也没有了谈话声。对着烛火,大家脑子里都在慢慢的想着对策,只期待有一个更好的办法,能够得到两全。既保护了侠客们的命,又破了幽灵山庄。 “要不,展大哥,我们就向江湖中人求救吧!”静了好长时间,柳长兴终于用一句话,打破了众人无语的安静。 “向江湖中人求救?”大家猛然间听到这么几个字,都有些懵,一时之间反应不太过来。 “反正这一次我们破幽灵山庄,除了想要探查其秘密之外,最重要的就是救人。既然里面都是江湖侠客,那在江湖中肯定有不少亲朋好友。就像欧阳大哥,他不就是因为史天泽失踪,才跑到幽灵山庄来么?想来,这样的人在江湖中肯定有不少。既然不能求助于当地守备,那我们就求助这些在江湖上散乱的人,他们为了兄弟义气,肯定不会退缩,要不然就甭想在武林中混了!” 在江湖中,最重要的就属一个“义”字。欧阳春为什么能够千里来到襄阳,还不惜以身犯险,进入幽灵山庄,就是为了全朋友之义!既然这是江湖侠客们广泛拥有的品质,那为何自己一定要纠结于用朝廷的兵呢?团结就是力量,就算这些侠客们是一个个前来,那假如他们形成了与军队相同的人数和合击之术,岂不是同真正的军队一样,而且还不用受襄阳王忌惮! “柳捕快这个想法倒是很不错,也是,我们既然是救江湖人,那与其沾染朝廷的力量,让人猜忌,还不如直接取用于江湖。要知道,在我们这儿,可有江湖最为著称的南北双侠,想来你们的号召力,应该比我和庞将军要大许多啊!”包拯听到这个提议,也受到了启发,觉得甚是不错。江湖嘛,虽然乱点,但也有他的好处,那就是英雄义气赛过天。虽然打打杀杀不断,但相比起在官场上的尔虞我诈,也只是小巫见大巫。而且,和官场中的下级畏惧上级不同,在江湖里,对于有德之人,他们是发自内心的敬仰!恰好,自己身边,就有这么两个让众人敬佩的大侠! “不不不,大人,小人觉得不能这么做。”柳长兴听着包拯要让展昭和欧阳春出面,立刻就觉得不妥。先不说欧阳春现在在南漳县衙养伤是个秘密,就是让展昭发书,广邀江湖人,自己根本舍不得!还记得上次和简溪和聊天的时候,他说自己的展大哥从来都没求过人,唯一的一次是为自己破例。但正因如此,自己更不能让这个如芝如兰一般的人,再次因为自己的一个献计出面,承受天下人的注目。要知道,这上幽灵山庄,伤亡是必不可少的,如果此事由展大哥牵引,以他的性格,假如有了死伤,他一定会负责到底!那岂不是这重担要被扛上一辈子? “那又该是如何呢?”听到这儿,展昭也觉得自己出面最好。在这里,还有谁能比自己更熟悉江湖么?说句不敬的话,还有谁,能比自己有能力去号召众人呢?北侠欧阳春如今伤重在床,自然是不能让他来担此重责的! “不,绝对不能这么做。”看着展昭那实诚的样子,柳长兴越发觉得不能让这家伙摊这趟浑水。“因为我有更好的办法!” “更好的办法?”大家的视线再次凝聚于一处,等着柳长兴给他们解释。 “对,己求人不如人求己。大家想想,如果有展大哥号召,没有错,那些江湖人肯定会闻讯而来,甚至拉上自己的亲朋好友以作助力。但这样显然会让我们处于被动,不得不对他们怀着感谢的心理,因为我们是求助的一方。而且,我们都知道,每一个江湖侠客骨子里都有一种骄傲,他们兴许会一时间听从你的建议,却不可能一直听从你的管理,这样,不仅无益于对战幽灵山庄,更有可能导致巨大的伤亡。所以,我的建议是,匿名书信。欧阳大哥知晓很多在山庄中被囚禁的侠客,我们可以不署姓名,告诉他们其亲人、朋友在幽灵山庄。而等他们到底碰壁之后,我们再出面帮忙,这样我们不仅可以成功的有了对抗幽灵山庄的盟友,又能使自己处于有利位置,至少在排阵布局上,不会因为一人的心高气傲,而导致整体的混乱无序。而对另外一些家中没有亲人被害的江湖人士,我们可以分发幽灵山庄穷凶极恶的消息,想来只要心有正气的人,都会愿意前来剿灭他们。” 眼睛直愣愣的对着包拯,柳长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没有转头,即使听到了身边人那略微有些变化的呼吸,他也不敢去看展昭的眼睛。因为这样一招,实在是与展昭平常侠义的行为准则太过不符。如果他这个时候眼睛里流露出稍稍的不赞同或是失望,柳长兴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继续站在这里。 “柳捕快,你这计策很是不错,但,是不是太过……”包拯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口,但瞧着他的表情,便知他内心是不赞同的。倒是他身后的屏风那面,有人在轻轻的点着头,表示赞许。 “大人,小人知道这样做不够正大光明,我们明明就是有求于人,却站在了被求助的位置上。可是大人,我们根本不能保证那些江湖侠客来到这儿后会不会真的听从我们的管理,按照一定的方法去围剿幽灵山庄啊!大人没有看到,欧阳大哥的伤是个什么样子!他在武林中功夫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可以说,能将他伤成那样的人天下少有。然而,就是这样的高手在幽灵山庄里面,而且我们还不知道到底里面有多少个这样的高手!此外,山庄里还有数不清的奇门遁甲之术,能杀人于无形,小的这么做,实在是不忍心那些江湖人贸贸然的去招惹这个庞然大物,然后死于非命啊!虽然小人没有第一时间的阻止他们碰壁,可能会造成一些伤亡,但和大规模的死伤相比,小人觉得,这并没有错!有了前车之鉴,才能让他们真正的意识到那里的可怕!” 当看到包拯也不赞同的眼神时,柳长兴的内心不得不说,是极度沮丧的。他不是正人君子,更不会舍己为人,他只能在有限的地方去服务别人,去为他人考虑。至于让他舍了性命也要维护的,对不起,这世间也许只有一个人可以让他做到! “老夫知道柳捕快你说的意思,但……” “既然知道,还说个什么?难道长兴说的不对?还是你有更好的办法?”受不了包拯在这里怀着一颗圣母的心,公孙策终于披着外袍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力挺这个他觉得颇为有前途的小捕快。虽说他在处理尸体上的胆子依旧还是那么小,但不得不说,他这种在道义之外的取舍,让他赞叹! “阿策……”看着公孙策出来,包拯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喊了他的名字,无奈的看着他。 “包黑炭啊包黑炭,你明明知道这是最好的方式,为何又要被那些道义给束缚呢?如果你真的觉得这人伦道义如此重要的话,那我们之间,就是最大的错误!既不符合道义,又不符合人伦!”拉着情绪不高的柳长兴坐在一边,公孙策目光炯炯有神的看着包拯,傲娇的样子,让人忍不住去赞同,不愿违背。 “阿策,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听到公孙策如此说,包拯真的不知怎么解释了。或许他真的是错了吧!经历了这么多年的宦海沉浮,他本来应该早就已经习惯这些取舍了!只是最近官家做的事,又让他那年轻时的正义和道德重新抬起了头来,忘记了什么才是最好的选择。 “你知道就好。长兴说的没有错,有时候小的牺牲会拯救更多人的性命。本来我们不必必去救人,只要让整个山庄化为灰烬即可。但现在为了北侠的嘱托,还有里面那些江湖人的性命,我们需要冒着更大风险。想要回报就必须有付出,而这就是我们必须面对的现实。”白了包拯一眼,公孙策拉着柳长兴的手,转头向展昭望去。他那眼里明晃晃的含义,让展昭心里为之一动,不由得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拳头。   ☆、 第一百四十二章 “长兴,你知道我只是觉得……” “展大哥,你不用多说,你的意思我都明白。”回到房间,坐在凳子上,柳长兴看着烛火,截下了展昭的话。虽然刚才在书房,两人之间不同的看法被公孙策暂时的压了下来,展昭也知道了自己可能把这件事想的过于简单,但是等到只剩下两人独处的时候,刚才并没有出现的争端,还是给两人之间造成了小小的麻烦。最明显的就是,柳长兴心中的不快。尽管他已经料想到了这种情况的发现,也知道自家伴侣是个什么样的性格,但就算是把这一切都看破了,他还是无法自然的面对展昭质疑自己的那一刻。 “长兴……”面对从未如此过的柳长兴,展昭除了叫他的名字之外,再也不知道该有什么动作。他知道柳长兴心中肯定不喜,有着生气,有着怨怒,可是他却不清楚该怎么把这种情绪引出来,难道要让他狠狠的打自己一顿么?或是自己自罚去外面站上几个时辰的马步?平常在破案中尚有头脑的展昭,在面对不理自己的恋人,只剩下了手足无措。 而柳长兴呢,面对这样的状况,虽然心里酸楚的不想去看展昭,但听着那从未有过犹豫的声音,那丝不确定和茫然,还是不由自主的把眼角的余光撇到了身边的那个男人身上。看着他不再严肃正经,而是搓着手掌,抿着嘴唇,不知道如何表达,就差抓耳挠腮的无奈样,心里的难过突然消失了大半。 你能指望这样的人耍什么阴谋诡计么?你喜欢的不就是他这个样子么! 瞧着展昭举棋不定,张张嘴最后又闭上直挺挺的样子,柳长兴脑中突然涌现出这么两句话。 是啊,自己到底在气什么呢?想到这儿,柳长兴失笑,捂着嘴有些不理解自己突如其来的怨怒。转过身,看着眼前男人的眉眼,那高耸的鼻梁,浓密的眉毛,如星星漫璀璨的眼睛透着不安、焦躁,这样的一副相貌,到哪里都不会被当做坏人吧?那心中的想法,估计比他的脸还要充满正气!既然如此,自己又怎么能让他违背自己的性格,去采取那些卑劣的手段呢?更何况,他不是不知道那样会更加便捷,只是以他的性子,不屑于去用而已。 “长兴?” 柳长兴脑子中的想法转变展昭是无法得知的,他只是发现自己眼前的人,突然间不那么生气,而是开心的笑了起来。而那笑容中带着释然,带着愉悦,这让展昭颇为不解,难道自己无意间的什么行为取悦了恋人?还是……他已经气到不想要自己了!!!(>﹏<) “没事,展大哥,我只是刚才有些魔障了而已。”简单的一句话让展昭更加陷入疑惑,魔障?长兴这是怎么了?不会真的被自己气坏了吧?然而,接下来的话,却安抚了他即将要崩溃的内心。 “说实话,我给包大人的建议完全是为了展大哥,如果不是因为你,随便什么个人,我估计就只说到让那些江湖人出来,就闭口不言了。因为不管是谁出面,这重担都落不到我身上,更不会对我有什么影响,反而,当这个策略得到成效时,所有人都会称赞我的计谋。”说到刚才的事情,柳长兴站起身,走到了展昭的身边,向他坦露出了一点小小的心机。他本来就不是好人,即使现在有众多的兄弟,心里也存了正义,但在他看来,对那些人,他可以伸出援手,可以尽心尽力,但却不能把全部的底牌都拿出来,至少不能让他们见到自己心中的阴暗面,让他们对自己心生恐惧。 但当这一切落到展昭身上,则不一样了!自己是宁可让身上背着算计的名声,也不希望看到他未来身负重担的结果,一旦那笔笔血债都被这个实诚家伙扛在自己的背上,柳长兴无法想象展昭未来将要在什么样的心情下生活?虽然如今他知道了这些依旧会心痛,但是心有准备,与茫然接受是不同的!而且,现在的他,也应该知道了,必要的牺牲是必须的!这不是他的责任,而是大家共同的选择!而且,如果那些人听从信里的话,不贸然行动的话,想来也不会到丢命的程度! “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背上这个重担。”在公孙先生递给自己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的时候,自己就清楚了一切,所以心中的愤怒才会立即转变为愧疚,不知道该如何道歉。 “是啊!我不想你难过……”用手指平复展昭不经意之间皱起的眉头,柳长兴轻轻的叹道,不经意说出的话,直击展昭那本就未曾树防的心。 “可你这么做,张龙和赵虎他们肯定……”抓住柳长兴的手,把他拉进自己的怀里,展昭抬眼担忧的看着眼前瘦弱的人。他是经过如何的挣扎,才在书房内说出了那些话?虽然书房里只有自己、公孙先生和包大人,但他们谈话的声音绝对没有避讳外面守着的张龙和赵虎。一向在众人心里是最小的弟弟的他,突然变得如此有心计,肯定会受到另外两人的猜度,甚至可能,他在开封府经营的一切关系都因此毁于一旦。毕竟那些直汉子,很少有想自己身边有个这么会算计人的朋友!以往他的小计策或是发现,只是会让大家觉得他聪明,但这一次他精于心计的印象,只会让人心生畏惧!和那时不时会阴人的庞统一样,你永远都不敢确定他在下一刻,会用什么招数对待你! “行了,展大哥,你不要想太多。我和张三哥、赵四哥他们都是自家人,又怎么会拿着对外人的计策去对待他们呢?这些,他们肯定会懂的!”怀抱着展昭的脖颈,柳长兴埋头在他的颈窝处,嘴角不再带有笑容。这也是他不想说的原因啊!只是为了你,我也只能做一回明着的小人了!只期望,他们不要因此嫌弃自己啊…… “包大人,这计策可不符合你们开封府的风格啊!”在柳长兴回到房间的时候,书房的烛火并未熄灭,而是迎来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客人。 “庞将军取笑了,这的确不是我的想法,而是柳捕快的。但这计策却是我们都同意的,虽然不够正人君子,但却能取得最大的效用。”果然是什么都瞒不过眼前的这个人,包拯叹了口气,也只能说出了真相。虽然他对此还是心有芥蒂,但却不得不承认,它很好用。 “原来是小长兴的主意啊!颇有我的风格!”拿起茶杯轻轻的品了一品,庞统嘴角带着愉悦的笑。这样的人怎么看都应该是和自己在一起的,无论是想法还是计谋,他们俩一起都要比他和展昭更加合拍! “不管是谁的风格,柳长兴都是我开封府的人!庞将军,这一点希望你要认清。”坐在庞统的对面,心里弯弯绕绕的公孙策自然是听清楚了庞统的不言而喻。虽然他今日对展昭的表现有些失望,但不代表他可以接受庞统对于他开封府后辈之才的觊觎。 “是,这一点我相当清楚。”笑着放下茶杯,庞统的笑容没变,却明显多了些不快。“消息我会尽快扩散出去的,地图也不用你们操心,只是这内容,我觉得还不够蛊惑人心。” “庞将军这是何意?”包拯和公孙策听着庞统如此说,不懂他的意思。 “你们把江湖中的人情味儿想的太多了,以为各个都是北侠欧阳春么?我想,如果这么发出去的话,能来的也就是几个江湖中的大侠吧!虽然他们是主要的战斗力量,却不能有很大的用处。而我们求的,可以说是蚁多咬死象的效果,只有几个人,怎么够我下这盘棋?”理理袖子,庞统说话一点都不留情面,直指根本。虽然说柳长兴的计策也很好,但他看人还是太天真,接触的都是北侠一类光明正大的人物,让他对世间的人情太多信任。而在这纷乱的江湖,一言不合即可身首分离的地方,光靠人情就显得有些可笑了!这也是自己说为何他清楚柳长兴不是自己人的原因之一。 “那庞将军要怎样呢?”公孙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如果让他发这批书信,没准会比幽灵山庄对江湖造成的影响更加可怕。但他现在没有办法,因为除了庞统和他手里的飞云骑,自己和开封府根本就没有力量去支撑如此计划!如果白玉堂那家伙在就好了,至少他会有办法摆脱这样被辖制的局面。 “这个我就不和公孙先生多说了,只是,这世间唯有两字会毫无疑问的勾动人心,那就是利益!”说完话,庞统就站起身离开,一点儿停留都没有。只是在出了书房门后,他望着书房另一边的院子,目光停驻了几息,便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的,往前走。而这样的举动,只有跟在他身后的破军有所察觉。 想必那是柳捕快的房间吧!即使没有和身边的人沟通过情报,破军也早就知道自家将军把南漳县衙的地图记得比自家后花园还要清楚的事实,也知道他有悄悄的派人跟在那位的身后,每天的一言一行都有专门的汇报。 只是,这样的举动,对方根本就不清楚又有何用呢?一向无往而不利的将军,最后也只能是单恋的结局啊! “利益?”书房里剩下的两位老人没有管已经离开的庞统是个什么动作,他们满脑子都在想庞统最后留下的那两个字。 “你觉得他会用什么利益来让那些人动摇呢?看起来庞统并不是那么慷慨的人啊!”可能是因为最近动脑太过,包拯一时间怎么想也想不到庞统的用意。他总不会像是给将士发军饷一样吧?那些江湖人能够接受么? “这个我也不清楚。只是他最后的笑让我觉得很危险,有种大乱将起的感觉。”公孙策看着包拯,也有些疑惑。但以他的观察,这绝对不会是一个自己或是开封府众人期待的计策。 “戊戌,前两天跑出去的人,你们找到了么?我可是等了好些天,最近都没有玩具了呢!”斜靠在大殿中的座椅上,一个瘦弱的年轻人无聊的修理着自己的指甲,他好似闲聊般的问着身边人,但那话里的内容,却让身边人吓得跪了下来。 “首领,属下失职,那欧阳春,至今仍未找到。属下已派人扩大搜索范围,想来应该会尽快搜寻到。”感觉到自己的手有些颤,这个名叫戊戌的男人狠狠的用指甲扣着掌心,想让自己保持镇定。 “还没找到啊?”听到这个,年轻人换了个姿势,面对着跪下的男人,嘴角微微的含着笑。“那就不用找了!当初是谁看守的,就让谁去领罚吧!记得,行刑的时候,可要让大家都看看啊!虽说我不如师父那般严厉,但也要让你们知道我的威严啊!” “遵命!”听着只是当值之人领罚,戊戌提起的心终于落了下来,紧握着的拳心也松了一松。只是,他刚刚要退下的时候,却再次被叫住了。 “对了,上次听你们回报说那个提出减免赋税的人叫柳长兴,把他的消息拿给我看看,最近真的太无聊了!要找点乐子啊!”悠闲的翘着二郎腿在椅子上荡,年轻人看着外面逐渐升起的太阳,有了出去走走的想法。   ☆、 第一百四十三章 “烧饼烧饼,一文钱一个啊!刚出炉的烧饼,一文钱一个!” “老头,给我包二十个带走,快些!” “我也要二十个,麻溜利索的!” “还有我,还有我……” 南漳城内,好几家买烧饼、馒头的,最近的生意都极为火爆。几乎是刚刚出炉,瞬间就被人一抢而光,而且通常都是十几个、二十几个的买,根本就供不应求。 “老伯啊,为什么这么多人去买馒头、烧饼的啊?我也没看出来,它比馄饨好吃多少啊!”在卖馒头摊对面的馄饨摊,一个穿着深色劲装的干瘦青年瞧着对面的场景,好奇的问着摊主。是自己太久没有出来的关系么?现在的人竟然都喜欢吃馒头?而不愿意选择馄饨或是面条这样的东西。 “唉!小公子一看就是刚到南漳城吧,怪不得不清楚我们这里的状况。”摊主看着对面火爆的生意,再看看自己这里清冷的模样,也没什么心情做馄饨,就索性坐下来和这干瘦青年聊了一会儿。至于为什么叫他小公子,而不是什么小哥儿,因为这位身上看着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而且那身上的布料,虽然没有明显的华贵,但是一看就是平常人家穿不起的,自然就带了点尊敬的意味。 “那老伯您说说,这南漳最近怎么了?我刚刚出来游历,只听说南漳风景不错,便跑来看看,还真不清楚它到底是什么状况!”把吃完的馄饨放在一边儿,青年做出倾听状,那乖巧的模样让人光是看着就心生好感,更别提他还有一副不算平庸的容貌了! “唉!说实话,老汉也不太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只是从前天开始,城里的江湖侠客就多了起来,甚至到了客栈都供不应求的程度。按道理说,我们这儿只是小地方,没有武林名宿,更没有什么风水宝地,能有什么吸引武林人啊?可是,在那天有不少人在客栈、茶楼、酒楼打探附近的一片山林,遮遮掩掩的说是那里出现了富可敌国的宝藏,还有非常厉害的武功秘籍。然后人就越来越多,消息就越来越多,现在估计你问三岁小孩儿,都清楚宝藏和秘籍的消息了!这些人买馒头和烧饼,估计就是想去探探那片山的!”拿着毛巾擦了擦桌子,老汉也不知该笑话这些人不远万里来到这儿寻找不知名的宝藏,还是该敬佩这些人追求财富的心,反正他在这儿住了一辈子,是没听过有什么宝藏。不过那片深山,倒是除了有能耐的猎户,一般人都不敢进去。因为传说那座山里住着幽灵,是死者的往生之地,谁没事会往那里去跑呢? “老伯,这么多江湖人都想宝藏和秘籍,那最近南漳岂不是很乱?是不是经常有打架事件发生啊?你说,我还应不应该在这儿游历啊?”双手捧着脸颊,青年做出极度困惑的模样,显然是被这宝藏之说给吓到了,害怕自己收到牵连。那可爱的样子,让已经到了年岁的摊主心生爱怜,就像是看到自家孙子长成的模样。 “没事儿,小公子,你要是想玩儿尽管在这南漳玩儿下去!虽然我们南漳地儿小了些,但那古人留下来的东西和住的地儿还挺多的!你想玩儿到多久就玩到儿多久,只要不去那片山林就好了!”听到青年的犹豫,摊主笑着摆了摆手,完全不在意,就好像在这南漳城里,根本不会出现什么麻烦一样。 “可是,那些江湖人不会闹出点儿麻烦么?我看他们一个个拿刀戴剑的,真够吓人的!”对摊主如此有信心,青年有些不解。这人多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会有麻烦,更别提这里的人现在还大多数都是江湖人呢!这摊主到底有什么信心,说这里不会有麻烦呢? “嗨!要是小公子前些年来,没准儿老汉还会让你赶紧离开!那时候这里没人管,乡里乡亲之间的有事儿也不敢说。可是现在啊,这里有开封府的包大人坐镇,还有南侠展昭巡视,哪里有什么江湖人敢作乱,危及平民百姓啊!除非他是不想在江湖里混了!”说到这儿,摊主就觉得骄傲不已。那可是开封府的包青天啊!除了南漳,还有包大人本来所在的州县,哪有其他地方有着待遇啊! “包青天?……包青天!怪不得啊!谢谢老伯,这是馄饨钱,您不用找了!”听着摊主的话,青年了然的点了点头,就告辞离去了。也不管身后那老人诧异的表情,还有看到那银子惊喜的样子,独自一个人,漫步于南漳的大街上。他慢慢的走着,看着街道上人来人往,百姓们脸上的表情,好像知道了些什么。原来这就是包青天的魅力么?能让这些人即使面对潜在的危险都能如此快乐的生活!这种场景,在自己记忆中,好像从未有过呢!而这包拯才来这里不到十天,却有了如此成绩。 “哎呦!”就这么想着、看着,青年在无意间碰到了一个人,身上自动防御的劲气将对方撞了个仰倒。 “哎呦!谁啊,这么大劲儿!”怀里抱着一堆布包往县衙赶的柳长兴本来走得好好的,突然从一边出来个人把他撞在了地上,让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只能痛呼出声。 “抱歉啊!真不好意思,在下扶你起来吧!”听到了呼痛,青年这才缓过神来,然后就发现在自己面前倒着一个穿着捕快服的家伙,那容貌,一看就和戊戌给自己的画像一样,几乎分毫不差。原来他就是柳长兴么?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呢! “以后在路上走看着点儿,瘦弱的体格这么大劲儿,万一伤到了别人怎么办?”倒是没用青年扶,柳长兴自己就从地上爬了起来,一个个的把布包捡了起来,最后全都捧在手里,只露了一张小脸儿。而青年呢,对柳长兴的话也只是笑笑,就帮忙捡东西,看着分外无害。 “行了,我没啥事,你自己走注意着点儿就行!把东西给我吧,倒是多谢你帮我捡了!”本来摔倒就不是啥大事儿,柳长兴也没往心里去,但看着眼前的同龄人如此动作,反倒觉得不自在,好像自己欺负了人。他伸出手想要接过青年拿着的布包,没想到却…… “没什么,反正在下也是出来游玩,闲得很,就帮这位捕快大哥送到地儿吧!只是,捕快大哥,您弄些布包做什么?这么大的东西,为什么感觉却不是很重啊?”青年躲过了柳长兴的动作,反而将布包抱在了自己的怀里,脸上的表情诚挚的让人根本看不出什么问题。殊不知,在接触到布包那一刹那,他就将里面的东西摸了个干净,除了五六个馒头外,还有几张纸,只是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所以故意套着话。 “嗨,也没什么东西!就是些馒头、纸张而已。”瞧着青年,柳长兴也没兴起什么警惕心,除了对他那么大劲儿有些奇怪之外,剩下的啥也没多想。而且这布包里的东西,本就不是什么秘密,说出来,也无碍。 “馒头、纸张?捕快大哥准备这些做什么?”听着这布包里的东西,青年觉得奇怪。难道县衙里的人也要去寻那不知名的宝藏?在自己得到的消息中,包拯可不是这样见钱眼开的人物啊! “呃,这个,小兄弟你就不要问了。官家之事,不便多言。”讲到原因,柳长兴现在身上披着官服有些不好意思说,借口官家之事推搪了过去。然而,就是这样,却更加的引起了青年的好奇心,这个柳长兴到底要做些什么呢?既然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为何又不便多说呢? 然而,青年也没有傻到把这心思表露出来,只是瞬间就不露痕迹的转移了话题,暗中打探着南漳的状况。因为懒得管山庄里那些闲事儿,自己特意吩咐了戊戌不要打搅,却没想到形势转变如此之快,看来还是得找人问问最近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行了,多谢小兄弟你了。前面便是县衙,不太方便闲人进入,这一路上辛苦你了!”到了县衙门口,柳长兴自然是不可能把陌生人往里带,就停了下来,准备和这个一面之缘的青年说声告辞。 “无碍,反倒是对不住捕快大哥,在下真是失礼了!您请走好,在下这就别处游玩。”心里因为这一路上柳长兴无意间透露出的情况感到有些好奇,青年也没想和这个小捕快再继续纠缠下去,就自动自觉的离开了。而看着他远走的背影,柳长兴总是感觉有些熟悉。他在哪儿见过这个人么?怎么感觉有些奇妙? 虽然走了一路,但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青年的背影。不过,以柳长兴的性子,这么无聊的事他也不会去深究,直到后来,两个人慢慢接触,看到了他的另一面,柳长兴才后悔为何当初没有仔细想想,不然最后也不会费那么大的劲儿。 “子虚,开封府的人,最近好像动静很大啊!”上了一座南漳县衙附近的茶楼,在二楼的边缘处,青年就轻易的找到了对方的身影。悄悄的走到对面坐着,动作之轻竟然没有引起对方任何的注意,直到出了声,才让对方有了防备的动作。 “首、首领?您怎么到这儿了?”最初,中年人听到话语的时候,还马上想到反击。到底是哪个兔崽子把自己在南漳的事儿泄露出去的?难道不知道这里有南侠么?可是,待仔细分辨对方音色的时候,他立马弯下自己的膝盖,恨不得把自己刚才出拳的手剁掉以作补偿。 “行了,不必这么惊讶,我只是闲得无聊而已。”完全没有在乎自己刚才轻拨的那一拳,青年用气劲让对方安静的坐在椅子上,就好像只是两个陌生的茶客在互相寒暄一样。 “对了,最近,把南漳出的事给我好好说道说道,没想到自己不过是跑了两天而已,形势就有了大的逆转。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宝藏所在的那片山林,应该是山庄的后面吧!……也不知戊戌在山庄里,能不能守住?如果不行的话,让他把地牢里那些没用的家伙都放出去吧,反正也是些累赘,真正成功的,也没几个。”随意的取了手边的茶杯,青年就拿着中年人旁边的茶壶倒了一点茶水,只不过闻着味道,他就没有什么品尝的兴趣,只是撇撇嘴,又放在了一边不再理会。 “属下遵命,一定会转达给戊戌。说到南漳这边,从大前天开始,就有陆陆续续的江湖人出现,说是在那片山林有宝藏出现。听他们说,宝藏好像是一个浑身是血的江湖客发现的,本想带走,却伤重不治而亡。……这人的形容,感觉到有些像从山庄里逃出来的欧阳春,只是以北侠的性格,属下觉得不应该有此作风。至于他是否身亡,至今尚无定论。而开封府最近倒是没有动作,只是南侠最近出去的频繁了些,属下派人跟着,据回报,都是在与那些人商量不要搅扰平民的事情。”把自己这些天看到的、听到的略微总结了一些,这个叫子虚的就都告诉了青年,敬畏的眼光注视着他,连语气都不自觉的比正常人不知轻了多少。然而,这个时候的青年人心思却不在他这里,只是给了一耳朵,就不再言语。 “子虚,你知道那个柳长兴的布包里面是什么么?为何他拿出了那么多,推着小车,又将往何处?”原来,青年不在意的原因是因为他往楼下俯瞰,看到了刚才撞到的柳长兴。这回,柳长兴不再穿着那身官服,而他拿的也不止是十几、二十几个布包了,而是驾了一车的布包离开,只是那方向,好像是往城外而去。 “回首领,要说这柳长兴也是个妙人,刚开始我们也奇怪他为何弄出这么多布包来,而且还神神秘秘的运出城外。但等我们的人跟到外面回报后,大家都有些傻眼。原来这布包里,装的是馒头和山上的局部地图,柳长兴这是在借着宝藏的东风,打算小小发那么一笔财!”提到柳长兴,即使身为对手,子虚都觉得这人脑子太过有趣。大家想的都是怎么去挖山上的宝藏,只有他,想的却是怎么赚挖宝藏人的钱,真是太聪明不过了! “为了发财?”听完子虚说到那纸张是做什么的,青年刹那间就明白了他的谬误。在这件事里,开封府的人可不是什么都不做啊!他们做的,可能要比自己想得多……   ☆、 第一百四十四章 “嘿,柳老弟,今儿又这么快卖完了!”在南漳不远处的山脚下,有一群穿着捕快服的壮汉在维持秩序。他们健硕的身体好似要把捕快服给撑爆一样,那脸上的爽快笑容和朴实,还有手里拿着的长枪和弓箭,无一不说明他们不是专门的捕快,而是由官府刚刚雇佣过来的猎户。为首和柳长兴说话的,正是那天发现欧阳春的大汉。 “是啊,王大哥,今儿来的人不少,一会儿就被抢光了!瞧这银子,明天大家又能吃上顿好的了!”抖了抖鼓鼓的钱袋子,柳长兴细致的把它拴在了腰上,就走到大汉面前和他寒暄。最近江湖人入城,开封府原有的人马实在是不够,自己就出了主意让庞统出钱,雇佣了这些人作为临时的捕快。反正这主意是庞统后来给改的,面对如此混乱的景象,他也要负上一部分责任。而且,这些钱虽然对于开封府来说是一笔大开销,但对于庞统讲,还不如他身上的一件衣服贵重。能在第一时间内获得山上江湖人的消息,还能够保证南漳城的秩序,一箭双雕的好事儿,何乐而不为呢! “嘿嘿,也就柳老弟你聪明,换了我们,可没谁能想到这招。”想着今天柳长兴带过来的瓜果酒肉,大汉下意识的抹了抹自己的口水,期待着明天伙食的改善。话说,最近他做的最聪明的事儿就是去县衙报了案,还给这小子画了地图,要不然,每年到这个时候,自己不知道要为了捕猎野兽,在山上吃多少苦!而且,那还不一定能攒够冬天的粮食!不过,现在,想起之前他给自己和这些猎户们发的银子,估计今天可以过一个暖冬了。 “唉……哪里是没想,是你们都奔着大钱去了!有鸿鹄之志。兄弟我没能耐,也只能赚赚小钱儿。而且这里也挺乱的,要不是你们都护着我,我又哪敢在这里做生意啊!”听着大汉夸自己,柳长兴搓搓手,有些不好意思。每当和大汉坐在一边,看着那些拿dao拿剑的江湖人排队上山,他总有一种看着兔子乖乖的进窝被狼吃的奇妙感觉。他们所有的人都知道这山上有说不出的危险,但一个人悲惨死去的谣传根本不足以抵挡贪婪,非要等到可怕的事情真正的发生了,人们才会彻底的联合起来,共度难关。 “这话兄弟就说的太见外了!我们这活计,不也是你给安排的么?幸亏有你,我们这个冬天才能过上好日子啊!”听着柳长兴的话,大汉拍了拍他的肩膀,心里颇为感慨。明明他才是真正的官差,自己这些人不过是他找来的短工,他却仍旧对自己这么客气,一点官架子都没有!而且,他每天赚的银两,其实也不必用来给自己这些人买东买西,因为他早就放了工钱,但他还是每天坚持驾着马车带过来好些吃食,自己一口没动,反倒分给了房子里的老弱妇孺,那样子,就好像他不是一个捕快,而是你最亲近的家人! “嗨,这说的什么话?你们帮了我们这么多,还救了我大哥,这些都是应该的!而且,你们面对这些江湖人还那么危险……”谈到这儿,柳长兴还顺带的关心了一句,“对了,今天这里应该没出什么问题吧?要是有事儿,或者受伤了,你们及时跟我说,我好给你们找大夫,帮你们出气啊!”拍了拍赶车弄脏的衣服,他状似毫不在意的问道,就像刚才互相唠得家常,还带着对朋友的关心。但实际上,只有他自己清楚,每天在这里待着,除了赚钱外,就是想获得第一手的讯息。有没有人受伤?有没有什么异常?再怎么说,这主意都是他出的,尽管包装成这幅模样的人不是他,但他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嗨!能有什么事儿啊?”瞧着那些人,大汉大咧咧的叹了口气。“本来以为这些江湖人很难应付,却没想到他们一个个听话的就像绵羊一样!唯一的要求就是能快点进山,在就没什么了!不过,这片山也够大的,前几天第一批进去的人,到现在还没出来呢!也不知道他们带的干粮够不够,虽然山里面有野物,但弄不好很容易受伤啊!”说着说着,大汉就善良的替这些江湖人忧虑起来。他们平时进山从来不敢往深处走的,就害怕在深山老林里出现意外,也不知道这些找宝藏的人有没有常识,万一在里面迷路出不来,那可就坏菜了! “哎呀,王大哥,你就放心吧!这些都是江湖人,身上带着功夫呢,既然想要寻宝藏,那怎么也该心里有数!更何况,山脚下还有你们呢,而且你们还时不时的出去巡视,应该不会出问题的!”递给大汉一个安抚的眼神,柳长兴睁眼睛说着瞎话。不会出问题?他实际上就等着出问题呢!因为只有出了事儿,才能让这些人心生警惕,才能让这些人同心协力,才能让这些人为他所用,然后铲除幽灵山庄里襄阳王的势力! 然而,现实就好像是为了违背柳长兴的话、印证他的猜想一样,就在他话音刚落,从山顶上就传出了阵阵的喧哗之声。然后就看到好多江湖人围聚起来,看着一队捕快抬出了三四个人。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在哪儿看到他们的?”瞧着有异象发生,大汉和柳长兴赶紧的跑到那边,像巡视的人询问具体情况。 “柳捕快,老大!”为首的人先拱手问了好,然后才皱着眉头说出了他们知道的事儿。 “老大,我们是在一条隐秘的下山道找到他们几个的,有兄弟当时正好巡查到那儿,看着那地方聚集了些鸟兽,就觉得有些不对。但等到了那儿,就发现他们早就已经没了气息,浑身是血,到处都是伤口。我们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就抬了回来,想着要不要送到衙门。” “下山道?他们为什么会下山?难道是遇见了什么?”柳长兴几句话就好像是兴奋剂一样注入到人群之中,顿时大家不再关注他们惨不忍睹的死状,而是探究他们逃离的原因。 “难道他们找到了宝藏?想要带回来,却被人追杀?看着那身上的伤,可都是刀剑的伤痕啊!”一个看似很有经验的江湖客,不自觉的把猜测说出了口。 “那是不是说,上面已经有人为宝藏争执起来了,能杀人的话,那肯定是很大的一笔啊!”这是又一个财迷,看见死人后并未觉得畏惧,而是像看见了金光闪闪的财宝一样。 “那岂不是说,我们应该赶紧上去?不然就连馒头渣都分不着了?”这是一个急性子的,本来还排着队,可听到众人分析的结果后,却抢了好几个位置,大踏步的向前走。 “喂,我说众位,现在是死人了,那就证明山上有危险,你们最好不要上去,以免命丧黄泉啊!”在众人议论的时候,柳长兴趁机查看了死者的部分伤处,发现和自家欧阳大哥竟然有着相同的纹络。那就代表着,幽灵山庄的人已经出手了,这几个人是匆忙逃下山,却依旧重伤致死的!而且山上已经有很多江湖客,如果这些人再上去,没准还要死上许多!不得不说,柳长兴这一刻,那小小的恻隐之心还是动了,与最初的煽动性言语相比,他这回是真的希望这些人能在下面静静的等着。 “切!你这人一看就不会武,还劝我们呢!他们死了是他们身手不济,我们浔阳八虎可不会在乎这个!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听到柳长兴的劝告,众人显得很不以为然,甚至还有一些粗狂的汉子,专门和他叫嚣,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武功高强一样。 “对啊,我们来,就是为了宝藏,他们死了就死了,正好少了分的人!你这小子,可别阻我们发财的路啊!”另一个拿着剑比比划划的,也好像很有信心的模样,对死去之人并未有任何想法,而是专注于自己的暴富梦想。 就这样,死去了几个人跟没死去没有任何的不同,江湖人还在一个个的往山上涌,像是一只只蚂蚁,要蚕食掉整片山林。而站在山脚下的柳长兴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们作死,既觉得他们好笑,又觉得他们悲哀。 “柳老弟,你看着尸体……”毕竟不是专业的官差,对着突然遇到的尸体,大汉有些手足无措。虽然他早已有了心理准备,而且也不知亲手猎杀过多少野兽,但看见人死了,他还是有些发憷,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放在车上,盖上白布,我把他们带回去吧!虽然不知道到底身份如何,但死后还是入土为安比较好。”不忍心再去看那些人身上淋漓的鲜血,柳长兴知道他们可能是第一批,但绝对不是最后一批。在这片山林,将会有无数的人葬身于此,更不知有多少鲜血要把这里,染得通红! “看来冲突出现了啊!”坐在茶楼里喝着子虚新叫来的茶汤,青年看着楼下那披着白布,由官差守卫着的车,笑得开心。没想到,那些江湖人动作这么快,竟然搜到了山庄附近!只是可惜,他们战斗力太弱了些,可能还没真正的接触到大门,就被剿灭了! “首领,要不要属下去安排一番,尽快的清扫这批人?”瞧着自家老大嘴边的笑,子虚越发觉得有些冷。虽然这些人死了就死了,可这笑容,还真是让人感觉瘆的慌啊!明明年岁刚刚到自己的一半,怎么就这么可怕?该说不愧是那个老怪物的徒弟么?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不用,游戏才刚刚开始呢!既然有人想要找死,我们又为何要吝惜呢?总该享受一下鲜血飘洒的视觉盛宴吧!告诉戊戌,把那些人都放出来吧!我非常期待,他们自相残杀的样子呢!要知道,他们中可有不少是赫赫有名的大侠,如果被认作是杀人凶手,会怎么样呢?”想到这儿,青年越发笑的欢快,就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滑稽的场面一样。他嘴唇轻轻的触碰到杯檐,略微鲜艳的颜色与冷清的茶色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而这样的美景,却没有人敢去观看。 “遵命,属下这就去办。那您?是否需要属下为您在这里安排……”听着青年话语中的兴致,子虚正常的心肝儿抖了三抖。不过他认为自己迟早有一天会习惯的,因为看起来首领并没有想要离开,只是自己到底要不要给他安排房间啊!以首领挑剔的品味……子虚看着之前那壶被扔掉的茶,心里的犹豫终于通过嘴说了出来。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而且,我今天还没有尽兴呢!”看着那楼下的柳长兴把车交给守在门口的捕快就溜走了,青年也跟着放下了茶杯。至于将往何处,他没有交代,但显然,是尾随着某人而去了。 “嘭!” “是你?” “是你!” 这一次倒是换做柳长兴漫不经心的在走了,只是还没有逃脱被撞的厄运。只是当他抬起头来,看到的又是之前那个在街上遇到的青年,他伸出手来,在黄昏之下,眼眸里闪着光辉,显得分外好看。   ☆、 第一百四十五章   “怎么又是你啊?”抓住青年的手站起身,柳长兴拍了拍沾染灰尘的袍子,语气相比之前多了些抱怨。本来心情就不好,还老被人撞,难道今天就是我的倒霉日么?   “不好意思啊,捕快大哥!我本来是想叫你的,可是你一直低着头……”因为柳长兴的话,青年往后退了一步,不知道是该上去帮忙,还是就这么袖手旁观,那表情让人看了就没办法出气,只能默默的苦果咽到肚子里。   “行了,没事。是我没注意,和你并没有关系……”叹了口气,柳长兴也不想因为自己的情绪不好而去影响别人,就打算这么走开。然而,还没等他迈开步子,就又被人拦住了。   “怎么了?难道你还有事?”虽然知道这并不是青年的错(大误),但柳长兴还是忍不住在话语中带着些怨怒。   “没,就是……”听到柳长兴直白的问话,青年有些怯懦的捏着手指头,不知该如何说。   “要是没有的话,我就先走了。”不想和陌生人多做纠缠,尤其还是这样看着就傻白的人物,柳长兴躲开他,继续向前行进着。他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一个酒楼或是客栈,痛痛快快的吃他一顿,最好把心里的不舒服都吃掉,让它们再也没机会影响自己清醒的头脑。   “不是,捕快大哥,我、我有事求你!”拉住柳长兴将要如翩翩云彩一般飘散的袖子,青年的声音中带了一丝急切。   而柳长兴呢,本来是不想管这事儿的,自己虽然是捕快,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求的啊!可是,任凭他怎么拽,就是拽不动自己这只袖子!他爷爷的,这小子劲儿怎么这么大啊?最后,因为害怕自己的袖子就这么见了阎王,柳长兴不得不转过来看着青年通红的脸,无奈的撇了撇嘴。   “有什么事说吧!在大街上拉拉扯扯的,不好看!”   天知道他说这话的时候是多么想踢死眼前的人,心正烦着呢,还碰上个拖油瓶,这是什么运气啊?   “捕快大哥,我、我怕不抓着你,你就跑了!”青年一句话道出了柳长兴真正的想法,也让他不得不站定,等着听那所谓的请求。   “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跑!我是捕快,见到有需要的人就跑,那还算是什么捕快?”柳长兴话说的那叫一个豪气云天,只可惜他刚才的行为与此时的话成了鲜明的对比,让青年在心中不由得好笑,这样的人,脸皮倒真是厚呢!也不怕在大街上穿帮!   然而,他不晓得,柳长兴就是看准了大街上人来人往才说的。这个点儿大家都急着回家吃饭,又有谁会在意两个在路边上纠缠的人呢?(所以说之前说的那句“不好看”纯粹是扯淡喽?)   “捕快大哥,我知道你是好人,我撞了你,你都不生气。但我这会儿是真的有事要求你,我、我钱袋丢了……”说到最后一句,青年的声音变得低落,还带着些难过。   “那个钱袋是已经仙逝的母亲为我绣的,只可惜……”   青年低下头不说话,却从身上透露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悲伤,就好像是心爱的食物被人偷走了,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了,塞进嘴里的肉却不小心掉了出去……   在柳长兴的心中,他只想到了这些,至于其他的,对不起,他看不出来。因为他并不是那种随便见到一个人就相信的蠢蛋,无论是幼时混迹于市井,还是成人后混在乡村,或者是穿越后身处官府,他接触过各式各样的人,也看到因为一时的同情心,最后倾家荡产甚至身首异处的悲剧。这决定他不会贸贸然的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话,尽管他表现的很无害……但他那不似凡人的力气,还有身上那华贵却低调的衣裳,让柳长兴从脑子里本能的认识到这个人,不简单!   “那你是想要我给你点钱吗?说吧,你要多少,住一天客栈应该不用很多,二两银子够了吧!”听完青年的话,柳长兴笑着从腰间拿出了钱袋,尽管他觉得肉痛,但为了不和这个人有更多的牵扯,他也只能如此去做。   “不不不,捕快大哥,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能要你的钱,我只是,我只是……”听完柳长兴的话,青年着急的眼睛都红了,甚至都映着莹润的水光。他一边推拒柳长兴给银子的手,一边不着痕迹的抓着他的袖子,不放他离开,好似在剧烈挣扎一般,终于引起了旁边人的注意。   “诶诶诶,这是干啥呢?小伙子,要是有不合的,说说就好了,可千万不要动手啊!”看了一点儿,旁边一个要收摊的大爷就走了过来,好心的劝着。他虽然不知道这两个人具体是什么关系,但看着一个青年给银子想要离开,另一个青年伸手婉拒,却又被对方拉扯,他的脑中顿时弥补出了充满恩怨情仇、爱恨交织的神剧。兄弟纷争、情侣吵架、同窗相逼,简直是要多精彩有多精彩!当然看到至情处,他没忘记过来插上一脚,充当个和事老,好让大家相亲相爱。   “老伯、老伯,你误会了!”急切的把柳长兴挡在身后,青年替他解释着,可怎么说都是这么一句,好像再多说一句泪水就要喷涌而出一样。   “嗨!我误会什么了?我都在那儿看你们好些时候了!”指了指对面街上的摊子,老人叹了口气。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啊,但你们两个肯定认识吧,要不然也不会在大家上拉扯这么长时间。老汉我没什么文化,也知道家和万事兴的道理。不管你们是兄弟、朋友还是同窗,都算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就没什么说不开的话,为何要闹得这么不愉快呢?你看看,这小兄弟都快被你逼哭了还护着你呢,你就心里没半点感动?还嫌弃人家做什么呢!都好好过日子吧!老汉是过来人,什么都没有两人之间情谊绵长重要啊!”不知真相的老汉按照自己内心的猜想教育着柳长兴,那模样看起来就像做了多么伟大的事一样,然而,他并不清楚事实真相啊!   “老伯,你搞错了!我们并不认识,我俩今天才第二次见面啊!”听着一个牙都快掉光的老人在这儿跟自己说教,柳长兴不快的心情那叫一个暴涨。这都什么人啊?搞清楚事实了么?看到别人的眼泪就向着他说话?有没有看到我心里,泪也在流啊!柳长兴心里在怒号,嘴上却只能平和的解释着,生怕自己一丁点儿暴躁的情绪上来,反而遭到更大的指责。只是……   “大哥……”青年并没有多说话,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让周围因为老人出面而静静竖起的八卦耳朵们抖了三抖,纷纷用指责的目光看着柳长兴,好像在说,这小伙子怎么这样?人家小兄弟都这么认错了,怎么还揪着不放,有没有点儿大男子气度啊?   “小伙子,你这个可不对啊!人家要是不认识你,能这么叫你大哥么?你们俩要是没有感情,人家能牵扯着你不放手么?看小伙子你长得挺面善的,心怎么就这么狠呢!”老人听了青年的话有点气愤了,说教也带着点儿教训的意味,就好像他是柳长兴的长辈一样。但天知道,他也只是附近的路人而已啊,连这两个人的话都没听全,又到底凭什么站在说教的一方呢?只是看周围人的表情,却都觉得他没有错。   “好吧,我知道了,谢谢老伯的指教,我这就带他回家。”算是认识到了青年的手段高超,只凭含糊的几句话和两声称呼就让所有人都倒向他那一边,柳长兴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老了。想当年,自己混这圈子的时候,估计这小子还在穿开裆裤吧?只是手艺经久不练,就疏忽了然后被人倒打一耙,真是够点儿背的啊!   “唉,这就对了嘛!好好过日子,两兄弟不要再吵架了!”听到柳长兴妥协,老人也就放下了这回事儿,和众人一样都回家吃饭了。整座城市渐渐的只剩下酒楼、客栈还烛火通明,大街上的人影稀稀落落,甚至半天都找不到一个。   “你要干什么?别以为装的天真,我就怕了你!”在一个二楼的包间,柳长兴和青年相对而坐,桌上摆着几盘美味佳肴,然而这些都没能分走柳长兴盯着青年脸的目光,即使那里面只是探究和愤怒。   “我、我哪有装?”看到柳长兴这么容易就破功,青年脸上委屈的不行,心里却笑的开怀。唉,好一个玩具啊!不过,太快鉴别了,反倒没有那欧阳春有意思,看着那家伙被自己蒙的团团转的模样才叫有趣呢!虽然和同道中人斗智斗勇会有一种交锋的快感,但却赶不上自己将对方玩弄于鼓掌之中的爽快呢!   “不管你有没有装,反正我们吃完这顿饭就分开,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不想再看这个人惺惺作态,柳长兴拿起筷子开始扫罗眼前的美食。可是……   这鸡怎么做的这么老啊?还有这鱼,怎么这么腥?   自己进的是什么地儿啊,明明菜做的这么瞎,竟然大堂里还有那么多的人!   只是尝了尝味道,柳长兴就撇了筷子,原本大快朵颐的打算也彻底的落了空。然而当他看着对面,却发现在他看来身份不简单的人,却对着这不甚美味的菜肴吃的津津有味,是真的饿了么?竟然能忍受着这样的东西!   “咦,怎么不吃?”感受到对方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青年抬起了头。这个人不是从中午就没有吃饭了么?怎么,肚子不饿么?可当他目光下视,看到那一边只动了几口的菜,就清楚了原因。是嫌弃饭菜味道难吃么?还真是开封府娇惯的人物呢!   “没什么,只是吃不惯。”瞧着那满桌的鸡鸭鱼肉,柳长兴突然觉得还不如开封府苏大娘煮的清水白菜。那个好歹还能吃出蔬菜本身的清香,但这些是个什么玩意儿?简直糟蹋东西!   “吃不惯?也是,这里和汴京的菜的确不能比。”嘴角笑着,青年又夹了一口柳长兴面前的鸡翅,还故意的在他眼前晃了晃,放到自己的碗里。不管怎么说,这菜的造型还是不错的,至于味道,还是拿来气人吧!   “汴京?你怎么知道我是汴京的?难道是因为我们县衙都是开封府的捕快?”提到汴京,柳长兴瞬间清醒。他面前坐的可是还不清楚身份的人物,就这么和他在一起吃饭,不怕自己会死掉吗?这么想着,他拿着杯子的手紧了紧,准备看着情况不好,就把水泼到他身上,然后跳窗逃跑。   “怎么会?我对你的了解可并不止于开封府捕快呢?”吃饱喝足,青年也丧失了假扮别人逗弄猫咪的兴趣。对于这种和自己相当的人,还是把他关起来更加有趣呢!看着他在牢笼里挣扎,自尊一点点被磨灭,是不是会更有意思呢?想着他那几个关系不错的相好,青年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很不错。一个是武林南侠,一个是朝廷将军,应该够自己玩儿一把吧!要么说这青年的想法变得快,刚才还一副想要跟人回家的模样,这会儿却想把人家扯回家了!   “你到底是谁?”柳长兴一直不想问这句话,因为他知道对面的人并不简单,至少从他一撞自己、自己就摔倒的样子来看,自己根本就不可能对上他占上风。所以他一直避免两个人谈到身份的话筒,却没想到对方先开始……   “我?我的名字叫绝义,断情绝义。”笑着说出自己的名字,青年站起身袖子一挥,对面的柳长兴应声倒地。唉,估计自己的头要磕上一个大包了吧?这是他在闭上眼的最后一个想法。 ☆、 第一百四十六章 “破军……” “长流,麒卿,你们怎么回来了?这个点儿不是应该在柳捕快那儿吗?”看着本该守在柳长兴身边的两个人出现在客栈,出去安排事宜的破军觉得有些奇怪。难道说在这小小的南漳县,柳捕快还能出什么问题么?但他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两位,却并没有发现他们有受伤或是打斗的痕迹,最多只是脸色不太好。总不会他们是被柳捕快发现给遣回来的吧,那可就太难看了些。 “破军,柳捕快被人抓走了。”被称作是长流的人,听着破军的询问叹了口气。他十分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在飞云骑的眼皮底下,竟然还能有人把柳长兴劫走,可却又不得不承认,因为自己和那家伙连交手的机会都没有。他只不过是一甩袖子,无数不知道是什么功效的粉末迎面扑来,让人闪躲都来不及,更别提追上去了! “哦,被人抓走了?……什么!”听着长流到的回答,破军还应承了一声,可转瞬间就反应过来事情不对。我的天!这是怎么了?是我耳朵听错了么?请一定告诉我是我耳朵听错了!破军的心里在呐喊,可面上只是有些惊讶。 “没有错,柳捕快就是被人抓走了。抓他的那人武功极高,还精通用毒之术,我们不是对手。”就知道破军不能相信,麒卿再次重申了一遍,而且强调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真的被抓走了啊!”破军有些感叹,这柳捕快果然是不靠谱的人才,即使有飞云骑守着,都能惹上高手。能让飞云骑都束手无策的人,而且还是看起来连打斗都没有的人,普天之下,能有多少?想到这儿,破军就急匆匆跑去庞统的房间了,至于刚才想要办的事儿,那是什么鬼?对自己将军来说,连根柳捕快的毛都比不上吧! “你说什么?”听完这个消息,果然如破军料想一般,庞统大怒,直接就摔了杯子。他那么细致的防范,竟然还能让人把柳长兴抓走,这简直就是在打他的脸! “把他俩叫来,我要好好问问!”生气归生气,庞统也知道现在兴师问罪没有什么作用,所以他也只能平复心情,等待着对亲身经历者的问话,期待能找到什么线索。 “事情我都听破军说了,你们再讲讲,回忆一下细节吧!”待长流、麒卿进来后,庞统便又是如同平时的模样,端坐在椅子上,手里握着一杯茶,好似没有什么能动摇他坚定的心。可是只要细细那么一瞅,你就会发现他端着茶杯的手握得死死的,不再像以前那般,悠闲自在,好像是在压制着什么一样。 “将军,实际上那人我们在中午就曾见过,他面容清秀,穿着深色劲装,并没有什么特点。当时他伪装成一个无害的青年,在大街上把柳捕快撞倒。不过我们都认为那只是一个巧合,所以并未注意。但到了晚上,柳捕快心情不好出来散步,又遇到了这个青年,再次被撞倒。这个时候柳捕快好像和他起了些争执,两个人纠缠了一会儿。。而因为我们离得远,只是听清楚部分内容。那人口口声声的叫着柳捕快大哥,好像是叫他不要抛弃自己。后来经过一位摆摊大爷的调停,二人重归于好,就去了同一座酒楼吃饭,他们坐在包间,我们在外面监视。本来窗户上人影晃动还十分正常,但突然间一人站起、一人倒地,我们就觉得有些问题,然后冲了上去。可刚刚冲进了屋子,那个人就对着我们洒了一把毒粉,在躲避之间,他就跳出了窗子,再也没有人影。我们追了几条街,都未曾发现异样,这才空手而归。”长流看了麒卿一眼,拱着手把事实全部都说了出来。实际上在对方第一次将柳长兴撞到时,他们就该警惕,只是当时那人伪装的太好,而柳长兴也的确瘦小,所以他们二人并未真正的在意。 “原来是这样,交手都未曾有过,就被对方掳走了人质,我该说你们太过大意呢?还是该说你们疏于训练呢?”听完长流的汇报,庞统是不满的。但他不满的地方不在于二人为躲避毒粉而丢失柳长兴,而是在于他们二人竟然第一时间未能辨别出那人有问题。他们也不想想,就算柳长兴身材瘦弱,未曾习武,但他好歹在展昭手下历练了那么长时间。以南侠展昭对他的爱护,怎么可能不教他一招半式?而这些就足以让他凌驾于普通人之上了!一个看似毫无恶意的青年随意的就能把柳长兴撞倒,这不是身怀武功又是什么? “属下知错,请将军责罚。”长流、麒卿二人听到庞统的话,立刻就跪了下来。他们也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只是以堂堂飞云骑的身份,去保护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捕快,他们也很郁闷!这才疏忽之间,丢了将军重要的人。 “知错?责罚?” “啪!” 看着二人干脆的跪在地上,庞统摇了摇手中的茶杯,刷的一下毫无征兆的将它扔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知错就能挽回你们的失误么?这要是在战场,你们早就不知道死过多少次了!本将军有没有说过,这时候虽然不是面对辽人,但却比面对辽人更加可怕!因为你们面对的将是比辽人更加狡猾、更加狠毒的对手!可你们,竟然……”拍着桌子,庞统实在不该说什么好。这七十二个人,每一个都可谓是他的心腹,是他从血海尸堆中带出来的人,可现在…… “将军,属下愿意接受军法处置。”看见庞统如此痛心疾首的模样,长流、麒卿二人反倒不好受起来,主动的要求惩罚。这一次是他们的错,才导致柳捕快被劫走,如果能早一点警醒的话,根本不会…… “将军,他们二人虽犯下大错,但目前我们正缺人手,而且只有他们见过那劫走柳捕快之人的真面目,您看,我们是不是回京后再处置,先让他们戴罪立功。”瞧着庞统的纠结模样,一个好手下的功用立即体现了出来。破军的话不仅让庞统有了面子,更让庞统的牵挂有了出路,可谓是一石二鸟。 “就这样吧!本将军再派二人同他们追查此事。”好似心情平静下来,庞统听着破军的话,面无表情的坐了下来,看着眼前两个心中懊悔不已的属下,神色凝重。 “这一次,我不希望看见有人再次因为疏忽大意而犯下过错。我知道你们都觉得以飞云骑之身保护柳捕快是大材小用,心中愤懑不平,但我告诉你们,如今南漳能有这样的形势,你们小瞧之人在其中起了不可或缺的作用,而且他可以说是连接庞府和开封府的纽带。一旦他出现问题,或是被对手用以要挟,我们将要面临的就可能不只是襄阳王的压力而已。”庞统把话撂在这儿,就让破军把他们带下去了。而他自己,却是对着支支烛火,无力的叹了口气。 对不起啊,最后还是把你卷进来了,即使我那么的想要保护你,却仍旧没能…… 也许是柳长兴经过花蝴蝶案件后对迷药的抗药性增强了,也可能是绝义手下留情,反正三更时分未到,他就已经清醒过来了。只是面对着眼前陌生的男人,心里有点慌张。 “你是谁?绝义呢?他在哪里?”三个问题一连串的从口中问出,柳长兴的焦急之情溢于言表。 “在下子虚,首领已经睡下,他命我前来照看你。”瞧着床上的人一下子就说出了自家首领的名讳,子虚觉得果然他和自家首领有什么猫腻。未到南漳之前,首领就派人搜寻他的资料查阅,虽然他聪明了一些,灵巧了一些,但其地位,还没到能引起首领注目的地步,可偏偏,首领就在意起了这小子,没有任何原因。而刚刚到南漳第一天,首领竟然未曾歇息,就跑去跟这小子偶遇,甚至还把这小子掳了回来,并且让自己照顾,除了解开穴道和迷药之外,任何要求都可以答应。这不是对方起了心思又是什么?如果说是玩具,那欧阳春和自家首领混了那么多天,可连一个真实名姓都没得到呢! “照看我?绝义有那么好心么?”对于对方说的首领,柳长兴决定慢慢探究。他现在就想知道,这个绝义,到底为什么强行把自己掳掠过来,还用了迷药! “我们首领交代了,只要柳捕快需要,除了解除迷药、解开穴道,任何要求都可以答应。柳捕快最好不要兴起逃跑的心思,虽然现在依旧在南漳城内,但是没有首领的解药,你连这个客房的门都出不去,最多只有拿起筷子的力气而已。”看到了柳长兴眼里的质疑,子虚非常好心的给他普及了一下自己拥有的权利。因为他非常想看看,这个在自己看来,除了会赚钱、脸蛋漂亮、会说话之外毫无优点的小捕快,到底哪里得了自己首领的心。如果能知道的话,那下次自己犯错了的时候就引荐一个给首领,最起码希望他能罚得轻一些。 “是么?那还不错。”总比那个时候花冲发疯要杀了自己强!有了不知多少次被劫走的经历,柳长兴在面对子虚的时候,显得淡定非常。除了刚开始睁眼有些慌乱之外,剩下的时候,他的表现就好像和去别人家做客一样,感觉不到半点畏惧。 “你不害怕么?”瞧着柳长兴一丁点都没有闪躲的样子,子虚反倒觉得有些奇怪。在深夜,面对一个陌生的人,还有可能是危害他的人,为什么这家伙竟然一点儿都不恐惧?难道就是他的胆子得到了首领的喜爱?一想到自己这些下属们,一个个见到首领都跟猫见了耗子一样,子虚突然觉得这十分的有可能。 “为什么害怕?你不是说了会尽量满足我的要求么?这不就是短时间不会伤害我的意思?更何况,绝义那家伙,可能还拿我有什么用吧!不过大晚上丢下我去睡觉还真是够了,一点儿都没尽到做劫匪的义务!”柳长兴撇了撇嘴,表示十分看不上绝义的不敬业。躺在床上,他转动了一下手腕、脚腕,果然发现没有任何异状。可当他想要坐起的时候,这才发现面前之人子虚说的不是虚言,因为如果没有刚才他搭那一把手,估计一个马趴,他就要栽倒在床下了。 “我说了,你可能只剩下用筷子的力气,所以首领才会派我来照看你。”不忍心首领看上的小美人儿一个马趴把鼻子压瘪,子虚非常速度的在柳长兴跌倒之前将他扶了起来,把他靠在一旁的枕头上,就像照料一个缠绵病榻的病人一般细致、温柔。而他的嘴上,却没有行动间的怜惜,而是带着丝丝骄傲。 “还真是好使的迷药啊!”靠在床头,本以为只是说说的柳长兴,还真没想到事实果然如同子虚说的一般。一想到自己连下床都要靠别人扶,他内心就忍不住把那绝义大卸八块。只是,现在他只能拿得动筷子,连下地都成为了不可能。 筷子?脑海中一想到和吃食有关的东西,柳长兴的腹中就如同接收到信号一样咕噜噜的叫了起来。而瞬间,他也就想到了主意。 “我要吃烤鱼,要吃那种新鲜的、加了花椒、孜然、包裹上白菜的烤鱼!”子虚这家伙不是说什么都能满足我么?除了逃跑。那他现在就给这人出个难题,而且还能亮出自己的身份。因为在整个南漳城,估计只有自己,会有这么偏怪的吃法。一旦被别人注意,那么自己就有被营救的可能。 “好啊,当然可以。”好像是早就意识到了柳长兴会这么说,子虚非常痛快的答应了。而他这么干脆的样子,却让柳长兴困惑不已。 ☆、 第一百四十七章 在南漳县这个小城,家家户户都严格遵守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传统,即使最近有很多江湖侠客进入城里,在夜晚喧嚣不停,大家长久以来保持的习惯仍然没有改变。就算是开封府,也因为这个小城的习惯而提前入睡了不少,因为他们知道,每一个明天都会有数不清的任务等着他们。但是,今天在南漳县衙的书房,与前几日早早歇息不同不同,仍旧是灯火通明。 “什么!长兴又被抓走了!”赵虎听到这个消息后,忍不住大声吼了出来。在他记忆里,柳长兴好像在第一次办案中就被人劫走过,但是如果不是自己及时赶到,他一定成了犯人的刀下之鬼。而此后的陈州赈灾一案、花蝴蝶一案他也未曾消停,屡屡被人抓住,难道他身上有什么吸引犯人的特质吗?在这么个时刻,赵虎不禁心中起了疑问。 “赵虎……”公孙先生看着赵虎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难道他没看到站在一旁手已经紧握住剑柄的展昭么?这么说柳长兴,他心里能好受? “那请问破军统领,你知道这事是何人所为么?有没有什么具体线索?虽然庞将军曾承诺他会对我开封府捕快负责,但柳捕快毕竟是我开封府的人,我想,我们有权利应该知道这些吧!而且,作为开封府的人,我们对于追踪嫌犯有相当的经验,如果庞将军配合的话,我想我们一定可以更快找到柳捕快的。”作为南漳县衙第一boss,包拯终于表了态。比起众人的反应,他显得很是沉稳平静,但这并不代表他不担心柳长兴,而是他意识到,对方将柳长兴抓走,必定有其不可告人的目的,这不仅关系到开封府,关系到飞云骑,更可能关乎到他们的大计,一定要谨慎对待!至于对破军大晚上来,只是告诉他柳长兴被劫走一事,他是不满的。根据他对庞统的了解,那个人手中肯定已经有了什么线索,或是有了什么推测,然而他一字不言,这不是在把自己等人当傻子耍么?或者说,他对柳长兴的心,还是没有消退! 而破军好像早就预料到了包拯此番话语,张口便是:“回大人,我家将军曾交代过,开封府一切行动皆在明面之上,位于众人眼下,一旦有所动作,必会引起对方的警惕,所以将军建议,柳捕快行踪由飞云骑暗中查探,就不劳烦开封府了。”他的话正好戳中了包拯最后几句,显然,庞统早就料到开封府会不甘心属下被擒,即使在自己已经追查的情况下,仍旧想要插手。而这对他们所谓的大计来说,是相当不利的!只是出于正直君子的责任心罢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长兴又不是你们飞云骑的人,你有什么权利不让我们开封府插手!”赵虎看不管破军那副跟包大人对峙的样子,直接对他们发起了脾气。不就是个飞云骑吗?不就武功比自己好了那么一点么?真把自己当大瓣儿蒜了!大人在朝廷里混的时候,那庞统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包大人,在下并不是这个意思。”看到包拯等人并未制止赵虎的话,破军知道这是他们内心共同的想法,只能更加详细的解释。“包大人,我们这么做并非想要阻止开封府插手,而是江湖侠客和幽灵山庄的对峙已经到了关键时刻,我家将军不想因此事影响开封府的作为,这才把寻人之事放在了飞云骑身上。而且我们手上有劫走柳捕快之人的画像,其面貌特征也甚是清楚,所以找到柳捕快只是时间问题。” “那你能否把画像给我看看呢?”听着破军说很有把握,沉默已久的展昭终于开口,而他做得第一件事就是想要看看到底是谁劫走了他的人!一想到柳长兴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会饱受苦难,展昭的心就不住的颤抖,甚至杀了那个人的心都有! “当然可以。”听完展昭的话,破军立刻就从袖中拿出一个卷轴。打开来看,是非常细致的人物画像,无论是神情还是样貌,都描绘的很是到位。 “你们见过此人么?”瞧着众位聚精会神打量的模样,破军期待在他们中间能找到线索,只可惜,所有人都在摇头,倒是展昭好像还处于凝思的状态。 “展护卫,你是有什么想法?”待展昭端详了半天终于移开视线后,破军收起了画像忍不住询问道。因为在他看来,即使想要记住这个人,展昭花费的时间也太长了些,而且他的表情更多的好像是回忆出了什么。 “我倒是不认识这个人,但他给我的感觉,很熟悉。”自从看到这副画像,展昭就觉得这个人给自己好像有些印象。可能是因为那脸部的轮廓,也可能是因为他的眼神,但到底在哪儿见过,他真的想不起来。只是他知道,自己肯定见过这个人,而且还是在短时间内。 “那好吧!包大人,展护卫,在下就先告辞了!请各位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柳捕快的,这只是时间问题。”瞧着夜已深,破军也有了要回去的念头,毕竟他在庞统身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传话什么的,也只是因为和开封府的人比较熟悉而已。只是,他刚刚挪步,就被人阻止了。 “等一下,我还想问破军统领一个问题。”看着破军要走,展昭心里有些急切。对于飞云骑的本事,他从未有过怀疑,但如果就这么让他们单独处理此事,说什么他都不会放心。 “展护卫还有何事?可是对柳捕快被劫走一事还有疑问?”想着自己刚才已经事无巨细的交代清楚了,破军实在猜不透展昭此举的意图。 “关于把长兴劫走的人,你们有没有什么推测?”知道庞统绝对不会毫无目标的寻找,展昭决定利用一下他的智慧,然后自己亲自探寻。 “展护卫可是想亲自寻找?”破军不明白展昭为何有此一问,难道他不相信自己和飞云骑的能力? “我只是不想自己什么都不做。”展昭的话很干脆,干脆的让人都无法反驳。 “好吧。”知道展昭和柳长兴是什么关系,破军也只能说出经过推论和观察,自己和飞云骑等人的想法。“我们以为,这个青年,可能是幽灵山庄的人。” 青年功夫如此高深,更是精通毒术,所以不可能在江湖上默默无闻。但根据飞云骑多年对江湖信息的搜寻,根本就没有发现这么一号人物。而且,他还是出现在南漳,劫走了根本无害的柳长兴,如此看来,只有幽灵山庄和襄阳王有这个动机。但监视襄阳王的人根本就未曾发现他下达过如此命令,那么就只剩下幽灵山庄了! “幽灵山庄?那可否让欧阳大侠一观?”提起幽灵山庄,公孙策就想起了还在厢房休养的欧阳春。他可是从那里逃出来的人,应该是所有人中对幽灵山庄了解最多的人物。如果这个人是的话,那有极大的可能他曾经见过! “欧阳春?对,我怎么会忘记他!”听到这儿,破军也觉得自己有些傻了。明明已经推断出是幽灵山庄的人物,为何又忘记了这儿还有个逃出幽灵山庄的人呢!简直太愚蠢了! 于是,即使知道在大半夜搅扰他人清梦有些不够人道,但一行人还是转移到了欧阳春的厢房。在昏黄的灯火中,他们终于证实了此人为谁。 “怎么会是他?”拿着画像,欧阳春的手有些抖,显然是不敢相信这个人竟然到了南漳。难道是因为追捕自己么?那他也不至于劫走长兴啊! “欧阳大哥,他到底是谁?”看着欧阳春与画中人相识的样子,展昭内心有些急切。难道此人真的是幽灵山庄的?那以他的手段,长兴岂不是会很惨? “唉!”叹了口气,欧阳春放下卷轴脑中混沌一片,想起曾经在幽灵山庄那段让他想哭又想笑的日子,他不想说出这个人的名字,但人命关天,他又不得不说。摸着已经好得差不多的伤口,他狠了狠心,最后还是说出了真相。 “他就是幽灵山庄庄主,名为绝义!” 话说两头,各表一方。这边躺在床上的柳长兴可没有那么多心思想东想西,他满脑子挂念的都是子虚刚才承诺自己的烤鱼。 那个人真的会做么?那可是自己的独家秘方啊!被人这么自信的说出来会办到,还真是相当的不好受呢!可是…… 就在他左右犹疑的时候,一阵阵饭菜香飘进了房间内,好像有很多人走进了自己所在的房间,将那一盘盘摆在了桌上。他有心想要喊声救命,只是他的床铺和桌子中间隔着屏风,根本看不清到底情况如何,更不清楚那些人是否和那绝义为同一伙。 “柳捕快,起来吃饭吧!”待所有人都悄然退下之后,子虚走进房间里面,把浑身乏力的柳长兴扶了起来。 “你真的安排好了?”即使饭菜已经摆在面前,柳长兴依旧不敢相信。 “放心吧,绝对会出乎你的意料。”看着柳长兴趿拉上鞋,子虚将他慢慢的扶了起来,就等着他吃惊的那一刻。而现实,果然没有超出他的猜想,在柳长兴看见饭菜那一刻,他的表情都在告诉自己四个字“怎么可能!” “这、这、这……”看到眼前的景象,柳长兴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只能揉揉眼睛,想要证明自己并没有眼花。 在那桌子上,正中央摆放的是那应要求而做的烤鱼,被烤制成金黄的白菜放置在其上,四周则是围绕着雕刻的萝卜花,净白美丽与那焦黄色的鱼肉形成了鲜明对比,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而根据那飘香的味道来讲,的确用的是柳长兴的独家秘方,是他在汴京去药房配给苏大娘的香料。而在烤鱼旁边的则是柳长兴最爱的红烧肉,先不说味道,光是那颜色和样貌,就知道它肥而不腻,入口即化。如果说这两道菜还没让柳长兴觉得有什么问题的话,那剩下的西湖醉鱼和醉虾就让他后背真心惊出道道冷汗。这不是烟华斋的西湖醉鱼么?不要说尝味道、看外貌了?只说摆盘的方式,他就敢确定,那的确就是自己和白玉堂去烟华斋吃的东西!还有旁边摆放的烧鸡,那种感觉,和自己在陈州吃的二两银子一只的怎么那么相似!这些……这些…… 看来,他们一直在监视自己,这是柳长兴心里没能吐露的话。 “看柳捕快的样子,应该是很满意吧!这是我们首领给您备下的小小心意,还请您笑纳!”将柳长兴放在椅子上,子虚给他盛了一碗饭,就坐在一旁拿着酒壶,打量他吃饭。而柳长兴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惊悚,还有那举手投足间的小心翼翼,将是他最好的下酒菜。 ☆、 第一百四十八章 “怎么样?昨晚过得可好?”清早,当食物的香气引诱着柳长兴从睡梦中醒来,他看到的就是绝义一个人坐在饭桌旁,屋子内的屏风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收了起来,满室都是那金灿灿的晨光。 “如果床再硬些就好了!这里太安逸,有些睡不惯。”活动了一下手腕,柳长兴没有自不量力的起床。他仍然记得昨晚差点跌下床的糗事,不想在绝义面前失了面子,即使知道这完全就是他的迷药所致。 “还真是过惯了苦日子的人!可据我所知,你在当捕快前,也是家里面娇惯着的小少爷,不要说硬床了,恐怕糙一点儿的干粮你娘都不舍得让你碰吧!这么快就有了艰苦优良的作风,我是不是该感叹开封府会调教人呢!”听完柳长兴的话,绝义觉得有些好笑。这世道谁不追求过得舒适?谁不想锦衣玉食?难道这开封府的人就真的有所不同,还是假装清高…… “随你怎么想,我可没有义务给你解释这些。”因为对之前的生活根本不怎么了解,所有的一切都是从别人口中听来,为了不暴露自己的异样,柳长兴回避了这个话题。然而,他想回避,却不代表着有人也想这样,绝义对柳长兴如此巨大的转变,可是十分好奇! “我曾经调查过你,你从小胆子不大,爱好读书,不喜破案。可自从到开封府发了一次高烧后,你整个人都变了,变得油嘴滑舌,古灵精怪,到底是什么让你改变如此巨大?我真的很好奇!”让门口守着的人进来将柳长兴扶起来,洗漱后坐到饭桌前,绝义正式开始面对面的和柳长兴共同享用早餐。只不过,对于他来说,这早餐时间是个研究别人的好时机,但是对于柳长兴来说,却是维护自己身份的战役。 “你管我怎么改变?”不愿回答绝义的问题,柳长兴端起手边的粥,微微觉得好像比昨天有了些力气。但他没有声张,而是神色如常的拿着筷子,夹起了一旁的小菜,只是口气充满了不耐烦,好像对绝义如此作为十分不满。 “是么?那你的父母呢?他们归乡后,你与他们可是一直未曾见过。你说如果我让你们突然相遇,你是否还会如此说呢!”没有什么生气的表象,绝义仍旧以不变的语调说着话,可那字字句句都如同刀子一般插在柳长兴的心上。不,应该说是插在柳长兴心里隐藏的最深的地方。 “绝义,你不要太过分!他们不会武,也不是官府的人,你有什么话就说,不要牵扯到他们!”放下筷子,柳长兴表情带上了些厉色,言语更是充满了怒气。祸不延父母,罪不累妻儿,虽然他不能确定绝义是否会把原身的父母牵扯进来,但他一定要告诉这个人,自己是有底线的!抓自己过来可以,但是,最好不要牵扯进无辜的人! “我倒是没想把他们牵扯进来,大老远的,怪费力气!但如果不解答我的疑惑,那我只有叫明白的人过来帮忙了!这是你的选择,可不是我的过错!”耸耸肩,绝义完全没把柳长兴的警告放在眼里。因为在他看来,不要说中了迷药的柳长兴,就是没中迷药的柳长兴,都完全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他现在就像一只精明的老猫,在好心情的逗弄面前的老鼠,看着他挣扎,看着他愤怒,然后在没有耐心的时候咬他一口。 “绝义,有没有人说过你很讨厌!因为看似你给了我选择,但我的选择却只能有一个!”用眼睛瞧着自己面前志得意满的绝义,柳长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可以反抗,可以坚强,但那是建立在他没被人抓到痛处的基础上。可为了原身的父母,他就算是有再多的雄心,也只能投降! 然而,就在柳长兴不甘心的将自己示弱的话说完以后,他本以为会很自豪的绝义,却突然露出了一种怀念的神情,还说出了一句前不搭、后不靠的话。 “你见过他?他把我的事情和你说了?” “你在说谁?”柳长兴不明白绝义口中的“他”指的是谁,更不清楚绝义所说的事情又是什么。只是,他莫名的觉得,那个人对绝义来说,好像很重要。 “没什么,吃你的饭吧!”好像突然间没了胃口,绝义匆匆的离开饭桌,只是在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 “柳长兴,我警告你,最好不要想逃跑!因为不是每个人,都能活着逃离我的手掌心!” 绝义说完后,嘭的一声挥开了房间的门,大步离去。然而在他刚才的话语中,柳长兴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些什么。 他?那个他是欧阳大哥么? 因为据柳长兴所知,从幽灵山庄活着回来的人,只有这么一个。而且,他对幽灵山庄的事情知之甚详,比如说那些被关在地牢里的人的情况。但对于幽灵山庄的掌权者,他从始至终,只字未提。以前只是以为他并未见过,但现在想想,以他的身份,又怎么可能见不到绝义呢?难道他和绝义之间发生了些什么?毕竟从他离开陈州到现在有几个月的时间了,如果他一直都在追查幽灵山庄,甚至被囚禁于此,那么他所经历的,肯定不像他说得那么简单! 柳长兴的脑海中刮起了一阵阵头脑风暴,他猜想着所有有可能导致绝义刚才那般反应的事情,而与他相同的,则是一直在门外守候的子虚,面对着面目表情阴冷的首领,他也猜测着各种可能导致的原因。 “关于欧阳春的搜查,怎么样了?”坐在房间内的椅子上,绝义的视线根本就没有放在子虚的身上,而是眼神垂下,凝视着自己的手掌,好像要把那里盯出个洞一样。 “回首领,因为山上江湖侠客增多,底下的人搜寻十分困难,但属下一直未曾放弃!请首领再给些时间,属下保证,一定会将此人带回幽灵山庄。”听着自家首领又提起了那个北侠欧阳春,子虚感觉自己的心,像兔子一样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这都时隔多久了?首领怎么还记得这茬?不是已经有了新的玩具么?为何又会想起那个让人头疼的家伙! “不用找了。”站起身,绝义走到窗前,把窗子打开,凝望着南漳县衙的方向,声音好像被风吹散开来。 “遵命,属下一定……呃?首领您是说……”本来以为由于效率低下,自己会被训斥一番,没想到首领竟然大度的放弃了寻找,这让子虚不由得认为,自己可能是因为紧张过度而产生了幻觉。 “我说不用找了。”看着那一队队从南漳县衙向着城外出发的人群,绝义眼力很好的在其中发现了某人的身影,即使他穿上了官服、官帽,还带上了一个丑丑的面具,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没有任何根据。 “你听说了么?去找宝藏的人已经死了三分之一了!”不知何时,这样的言论,如同大雾一般,笼罩在南漳县这个小城之上。对于普通的平民百姓来说,这顶多就是茶余饭后的谈资,但对那些想要一夜之间富可敌国的江湖侠客来讲,这就如同死神在他们脖子上竖起了镰刀。 “为什么会死这么多人?难道宝藏已经出世了?”对于如此大批量的伤亡,众人都猜测是不是因为争抢宝藏引起的。因为那一具具尸体的抬出,上面那刀枪戟棒留下的痕迹,实在不像是训练有素的队伍留下的,反倒像是混战一般。 “哪里是宝藏出世?是山上有一个专门杀害江湖人的幽灵山庄!他们用江湖侠客试毒药,造出一批批的死士为己所用。那抬出来尸体上的伤口,都是被抓走的药人留下的!”知道点内幕的人都不遗余力的将自己掌握的消息扩散出来,生怕有人还不知道幽灵山庄的可怕以及它给所有江湖人的威胁。 “那我们赶快跑啊!在这里岂不是等死?”大部分江湖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跑为上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即使幽灵山庄用江湖人做实验,也不是用的自己。 “跑?跑到哪里去?你想想,现在幽灵山庄还蜷缩在小山头上,但如果他有一天壮大,手里有着无数死士,难道我们还能跑出整个江湖?”这是部分有远见之人的想法,他们中有的从山上的混乱中逃出,有的看到了尸体上的伤口,想到未来,不寒而栗。 “那怎么办?要不我们就和他打吧!把那些药人杀个精光,总不能束手待毙啊!”一部分人主张打,把那幽灵山庄彻底剿灭,不再让他为祸武林。 “杀个精光?在这江湖上谁没个沾亲带故啊?我昨天还看见了,那些药人里有不少成了名的侠客,那些一个个从江湖上消失的人物,原来都是被幽灵山庄捉了去!你觉得自己有本事把他们都杀了么?”有人对这些单纯的想法嗤之以鼻。虽然那些人已经被下了药,成为了死士,但他们的家人和亲朋还活在这世上啊!将那些赫赫有名的人物给杀掉,就算你不怕遭受天下人的唾弃,也要想想是不是以后会遭受他们的追杀啊!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怎么办?总不能去找官府求助吧!虽然这些天他们一直在维持山上的秩序,还增兵巡逻,但武林之事岂是官府能插手的?他们不趁人之危、坐收渔翁之利就不错了!”除了江湖人有能把幽灵山庄剿灭的实力,这南漳城就只有官府可以比肩了。虽然说他们这些天一直站在江湖人这一边,但不代表他们会乐于出头,帮江湖消灭隐患! “官府当然不行,江湖的事儿,哪能有官府插手的余地!只是,你可别忘了,这官府里还有咱江湖的南侠呢!而且,我听说北侠也赶到南漳,有他们两个带头,制服那些药人,还不绰绰有余?”前不能进、后不能退,江湖侠客被引到了这么个路上来。虽然他们武功不够高强,但胜在他们人多;虽然他们自己没有名望,但他们却有人可以寄托。只是…… “可那南侠、北侠能答应咱们说的事儿么?”有些人对南、北二侠还是心存疑虑,不知他们是否会挑起本不属于他们担当的责任。 “这就要看咱们的本事了!再说,除了他们二人,还有谁有资格统领我们,攻上幽灵山庄呢!他们的本领在武林,可是数一数二的啊!估计也只有他们,能够应对那些死士了吧?我们总不能一窝蜂的冲上前去,没有任何准备,就各自为战吧!”看着越来越多从山上抬下的尸体,武林中人,人人自危,生怕有那么一天,幽灵山庄会扩张到他们根本无法匹敌的地步。为了自保,人们想出了各种方法,但经过有心的引导,最后还是被引回他本该有的道路。 “欧阳大哥,你准备好了么?那个绝义,你真的下定决心见他?”看着自己身边背着七星宝刀的汉子,展昭为他捏了一把汗。这个人不像自己,前往幽灵山庄不仅是职责所在,还是为了救心爱之人,而他,却是在强逼着自己面对,面对一个他再也不想见到的人。 “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实际上我早就料想到会有今天,在我逃出去的时候!”看着那片让自己经历九死一生的山林,欧阳春脑海中闪过一段段画面。曾经我站在你那一方,而今天我只会立在你的对面! “终于来了……”自从看到了那人在南漳县衙,绝义就回到幽灵山庄,亲自命令属下转守为攻。从最初的三、四具尸体转为二十几、三十几具,他用巨大的伤亡,将那个人一点点的引了回来,就像当初当戏弄他上钩一般。 “你这又是为何?既然想要抓欧阳大哥,把他抓来就是,反正以你的武功加上迷药,也不算什么大事儿!但你却杀了这么多人,真的不怕最后欧阳大哥与你反目么?”自从绝义回到幽灵山庄,柳长兴也被带了回来。只是以他现在的体力,也只能跟在绝义的身边,连想要自己散步,都成了奢望。 “哼,他只不过是个玩具而已,我又何必担心与他反目?”轻笑了一声,坐在正中央宝座上的绝义完全不理会柳长兴的警告。 “我这么做,只是想要告诉他,当初他怎么一步步离开,我现在还能让他怎么一步步回来!没有我的允许,他这辈子,都别想逃离我的掌心!”阴冷的声音带着丝丝的愤怒,在漆黑的大殿中,根本没人能看清楚绝义的表情。 只是,有过经历的柳长兴看这一幕却突然有些想笑。 什么叫死鸭子嘴硬? 我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早晚有你绝义想要哭的时候! ☆、 第一百四十九章 “绝义,你出来!我们两个,面对面打一场!” 有了欧阳春的带领、飞云骑对地形的考察,再加上展昭等人为了擒住药人而专门布置的渔网战略,由江湖侠客们组成的幽灵山庄剿灭队伍,在付出了极小的代价之后,很快就到达了它最后的目的地——幽灵山庄的大门口。他们气势汹汹的站在这高山最后的平地上,身后是被无数渔网困住不能动弹的药人。然而,就算是将药人全部抓获,他们也只能止步于此。因为在这里,他们连幽灵山庄的大门都看不见,只找到一片烟雾缭绕之地。不用说,这就是之前欧阳春经历过的阵法,它隐藏了幽灵山庄的全貌,不仅帮助它隐姓埋名了二十几年,更让它在面对强敌之下,仍旧立于不败之地。 “欧阳春,以你对我的了解,你觉得我会是那种打开大门,然后公平决战的傻子么?”不知从何处,绝义的声音飘到了众人的耳边。虽然未曾见过幽灵山庄的主人,但关于他的传说,最近在这南漳小城,切切实实的听了不少。尤其是在欧阳春加入到这个队伍中,众位江湖侠客更是知晓他行迹无影无踪,武功高超绝妙,再加上为人冷血、杀人如麻,机关算尽。对于这样的人,众位侠客即使听着声音都觉得心中为之一震,纷纷抬头四处查看,生怕他从自己不知道的哪个角落里窜出来,然后对自己痛下杀手。 “绝义,你残害无辜,用活人试药,训练杀人兵器,犯的罪行是天理不容!如果你自己走出来,交出解药,解散幽灵山庄,我会力劝众位侠客,除废你武功外,对你既往不咎!如若不然,我就算用尽浑身解数,也会把你这幽灵山庄打开,到时候,我们新账旧账一起算!你自己做个选择吧!” 听着绝义那清冷的声音,欧阳春心里也不怎么好受。一想起刚刚被抓住囚禁,然后被他骗得团团转的日子,欧阳春就觉得自己心中各种情感交织混杂,思绪乱的根本就分不清楚。有的时候觉得,这个人是在践踏自己的尊严,身为一个武林侠客,自己竟然被逼迫去与其交手,展露所有的看家本领;有的时候又觉得这个人对自己也算是不错,在刚开始被囚禁的时候装扮成女子送食送药,正是因为他的出现,自己才能坚持抵抗住药力,没和其他侠客一样,成为毫无理智的杀人工具。但无论如何,那些曾经的好,都无法洗净他双手沾满的鲜血,对于他所犯下的罪孽,必须要付出代价,才可以偿还的清! “呵,选择?欧阳春,你可还记得自己跟我说过的话?”再次听到选择二字,绝义觉得自己手段还真的是太过柔和,竟然至今还不能让他记住,到底是谁在给谁选择!想到曾经某个人也像他一样,在自己面前提到过这样的词句,绝义轻笑着,转头看向身旁坐着的柳长兴。他伸出手,在那惊恐的目光中,紧紧捏住对方的下巴,就好像捏住了对方的性命一般。 “你要记住,自始至终,我只给过你,一个选择!” “欧阳大侠,我看和这人说这些根本没用,我们还是直接打吧!有我们这么多人在,杀进去是迟早的事!”绝义的那句话看似是对柳长兴说的,但那声音却传遍了山上的每一个角落。他用内力发出的声音,不仅没有震伤自己身边身体脆弱的小捕快,还精妙准确的到达了每一个人的耳中。虽然并不知道绝义在哪里,但队伍中有些人已经因为这样浑厚的内力感到心惊。他们害怕再继续听下去,因为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勇气不做个逃兵。 “展兄弟,绝义他应该是不会开门了!你看,我们是要强闯,还是用什么方法破阵?”对于这些奇门遁甲之术,欧阳春的粗性格即使吃过亏也无从下手。他看向身旁的好友,知道他对于这些东西早有准备,并且本身就懂一些破解阵法的方式,眼神中带着询问。 “欧阳大哥,恕小弟愚昧,只看这局部,小弟目前也并不清楚该如何破阵。”欧阳春和绝义搭话的目的,除了劝降之外,未尝不是在给展昭争取时间破阵。少时在江湖上游历的展昭,曾向很多人士请教,不只包括武技,还包括一些奇门遁甲、山川地理、江湖历史。只是凭借所学,观察了好些地方,展昭也只是确定这阵法是利用山川的天然布局,再加以引导,将力量集中在兑位、巽位、坎位,困住自然本身所具有的风、水,从而形成大雾连绵之势。只是谈到破解,还需更多的时间。只是,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那该怎么办?阵法不除,单凭我们的力量,估计刚进入山庄,就会被打散!一旦被对方分而制之,我们就再也没有获胜的把握!”知道幽灵山庄阵法很强,但欧阳春没想到连展昭也没办法搞定。看着有门却进不去,欧阳春真是觉得很无力。唉!早知道就去请一个风水先生了,他应该知道该怎么打乱这些阵法吧! 就在展昭和欧阳春以及各路江湖人士为破阵而发愁的时候,突然从山下上来了二十几人的队伍,他们每一个人都披着黑色斗篷,带着黑色面罩,身后背着大大的包裹,看着好像要去远方游历一般。而这个队伍的领头不是别人,正是前两天拜访过南漳县衙的破军。 “展护卫!”拱手抱拳,破军一挥手,他身后的二十几人就上前走到了幽灵山庄的门口,在大雾弥漫的边缘处停住,然后卸下了身上的包裹。 “破军统领,您这是……”瞧着那些人将包裹打开,露出了一个个木头做成的箱子,而在箱子外,还有一根根长长的棉线,展昭有些猜不到破军这葫芦里面到底是卖的是什么丹药。只是现在飞云骑洒在棉线上液体的味道,倒让他觉得有些熟悉。这不是燃灯用的煤油么?难道…… “展护卫,在下奉将军之命,前来助你们破阵。幽灵山庄有大阵守护,将军料到这奇门遁甲之术对两位来说有些艰难,故特命在下准备火药,将这阵法一举清除!”再次挥手,装备完毕的飞云骑撤到棉线的末端处,只等着山上人员的撤离,好一起燃烧引线,彻底将这座山庄的外围化为粉末。 “你、你这么做,可曾顾忌到里面的人?万一这火药将他们炸死,那岂不是太过残忍?”在江湖上行走,欧阳春自然知道火药的威力。别看它平时只能制作小小的烟花,但其中包含的杀伤力绝非寻常武器可比。如果这火药威力稍大,那以现在的数量,岂不是山庄里所有的人都会化为乌有?毫无生机? “欧阳大侠,里面的人都是穷凶极恶之徒,被火药炸死,将是他们最好的归宿。”对欧阳春的妇人之仁看不上眼,破军仍旧觉得自家将军所想的是最好的办法。这样的破门,不比那傻呵呵的喊话要强得多?虽然粗暴,但很有力量!唯一要考虑的,只是这火药会不会导致山体破碎,造成己方人员伤亡。 “那长兴呢?庞将军是否考虑到长兴被绝义劫到山庄?”先不说这火药会不会伤到里面的人,展昭关注的是,庞统到底还记不记得柳长兴被抓了过去。如果这边点燃引线,逼的绝义狗急跳墙,那长兴的安全岂不是得不到保障? “这就不用展护卫担心了,将军对柳捕快的安危,自有安排。当务之急是请展护卫尽快组织这些人下山,否则一旦火药被点燃,山体发生坍塌,造成伤亡,飞云骑概不负责。”对展昭的疑问毫无解释,破军秉承着飞云骑多一字不说的传统,指挥着手下按照计算过的位置站好。即使是身怀武功的飞云骑,点燃如此多的火药,本身也是存在一定危险的。而他们所能做的,就是尽快逃离现场。 “你!”一句自有安排,展昭被逼的说不出话来。因为他身上不仅肩负着寻找长兴的责任,更肩负着对这些江湖人的组织义务。他可以抛弃幽灵山庄里面人的生死,但不能舍弃这些站在他身后之人的生命。 “那请问破军统领,这火药危及的范围是多少?我们需要带着人走多远?”毕竟年岁比展昭要大上一些,面对紧急情况,欧阳春还是可以hold住场。当然,请我们选择性的忘记他刚才急冲冲恨不得抓住破军领子的画面。 “大概方圆三百丈左右。所以,我们要尽快在引线烧尽之前,离开此处。”想了一下自己曾在西北做过的实验,破军大致的推算了一下范围。虽然这距离有些远,但距离爆炸中心越远伤害就越小,对于他们这些会武之人来讲,逃出个二百多丈,估计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三百丈是么?”听了这个数字,欧阳春在心里默默的思量。以幽灵山庄的占地,几乎囊括了整个山顶平地,如果加上后面的悬崖,那也不算什么。一颗心就这么放下,欧阳春拉了一下展昭的袖子,就和他一起去组织众人后退了。而站在幽灵山庄最高处的绝义看到这一幕后,嘴角扯开了一抹笑。 “你知道在幽灵山庄前面被前来营救你的人做了什么?”背着手,看着苍茫的天,绝义笑的开心,好像将要被炸的山庄不是他家的一样。 “做了什么?”虽然和绝义站在同一个地方,但柳长兴因为坐着的原因,看的距离和他大不一样。而且绝义的武功境界甚至已经超越了欧阳春,这一点让他更是无法匹及。 “他们在山庄的门口埋了火药。” “什么?火药?”听着这两个让人谈之色变的字,柳长兴简直不敢相信绝义的反应。“那你还不赶紧阻止?不怕幽灵山庄被炸塌么?” “为什么要阻止?”绝义不明白柳长兴的想法,这里又不是他的家,为何他要守护这个地方?谁爱炸谁就炸?只是,即使炸了,他们就能找到自己么?想得可真简单! “这里不是你的地盘么?为什么不阻止?”被绝义这一句话弄得糊涂,柳长兴都有些搞不清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了! “我的地盘?”听着柳长兴的疑惑,绝义就像听了笑话一样,嘴角弯弯,好似月牙儿一般。“谁告诉你这是我的地盘?” “如果不是因为师父和襄阳王,鬼才会爱住在这个地方!”看着不远处的手下带着东西按部就班的离去,绝义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也下定了决心。 “该回来的始终都要回来!我给你的选择,永远可只有这一个!” 伴随着轰隆隆的爆炸声,飞云骑对幽灵山庄大门的爆破正式开始了。而不符众人期望的,在烟尘滚滚之中,原先掩藏在浓雾之中的山门正式的暴露在了人们眼前。只不过原本巍峨雄壮的样子,如今变成了一对碎石,再也找不到最初建立的辉煌。 而就在大家震惊于火药的威力时,从天上突然飞下来一个人,带着滚滚烟尘,与欧阳春和展昭拼杀在一起。他的速度之快,就好像来自地狱的鬼魅,招式之奇,更不似人间所有。举手投足之间,那身上发出的煞气让人从心底产生惧意,仿佛头上时刻悬着死神的镰刀,而那行进的轨迹、攻击的方向,更是让人连预测都做不到。 “你到这里来干什么?不怕我杀了你么?”在爆炸后的烟尘中,众人看不见三个人在一起交战的画面,却能听到欧阳春中气十足的声音。他的话语中不用细听都可以找出怒意,联想到之前的情形,众人不难猜出与他们对战的人是幽灵山庄庄主绝义。 “我只是来带走本该属于我的玩具。”简单的话语带着不简单的意思,绝义的话依旧有着常人不敢想象的自信和傲气。而他的举动,更是证明了这一点。因为在话音落后,突然间从天上掉下来一人,带着被击打吐血的沙哑和不甘。 “长兴呢?你把他关在哪里?” “如果你现在去的话,兴许会在山庄最高处找到他。人我带走了,不用再牵挂!”在浓烟散尽之后,大家只看到了倒在地上毫无意识的南侠,他脸色青紫,呼吸不畅,一看就是在对战过程中受了重伤。 “怎么办?”眼看着领头人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众位江湖人你瞅瞅我、我看看你,都拿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最后,他们无奈,只能将目光投向刚刚来到的破军,毕竟是他带着火药炸了幽灵山庄的大门。 “在下奉飞星将军之令,对幽灵山庄的乱党进行绞杀!半个时辰后会对官府会对这座山林进行全方位的封锁,山上除飞云骑外所有人,一个都不能逃脱!趁这个机会,各位赶紧下山,开封府公孙策已研制出解药,正在山下恭候各位!慢走,不送!”看着展昭昏迷不醒,破军想到自家将军的命令,派了两个人随身照顾后,就进入了幽灵山庄的大门。而在山庄的悬崖一面,也有二十几个黑衣人刚刚到达山顶。在山体破碎声的隐蔽之下,他们悄悄的潜入了幽灵山庄。 那这个时候,我们的柳长兴在做什么呢? 他一个人孤零零坐在房顶上,看着绝义活生生的将昏迷的欧阳春拽走,心中只有一句话不断回转,那与他最开始的猜测完全相反,更让他看到了新世界的大门。那就是—— “我kao,这都可以么?” 如果非要给这句话后面添上一句,以表他内心的恐惧的话,那就是—— “救命,什么时候来个人放老子下去!” ☆、 第一百五十章 “你是故意的吧?用火药清剿幽灵山庄?”在绝义带着欧阳春以及其部下撤离幽灵山庄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后,柳长兴就被七杀带着人从山庄大殿的房顶上给救了下来。不知为何,在获救之后,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被送往南漳县衙,而是在山庄里,亲眼看着那一幕幕清扫的过程。因为飞云骑加起来只有不到五十人,所以山庄里除了图纸、密信还有药品,剩下的一切都被焚毁。顷刻间,那囚禁着柳长兴的亭台楼阁就在他面前化为尘土,而那沾满了鲜血的地牢,也就此埋于地下。可这么做的后果是明显的,也是可怕的。就在众人刚刚庆幸将幽灵山庄这个可怕的敌人干掉之时,南漳城外,大军压境。无论是江湖侠客,还是开封府人,或是飞云骑和庞统,一个都没能离开这里。 在看清这一切后,柳长兴被送到了庞统所在的客栈,街上的百姓都知道将要打仗,纷纷闭门歇业,经由众人努力后的繁华,再次变成萧条。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安静的在客栈的回廊,背着手远望着那将要到来的烟尘滚滚。 “长兴真是越来越聪明了!这么快就猜到我的意图。”转过身,看着被飞云骑搀扶上来的柳长兴,庞统笑得很是开心。果然是毫发无伤!看来那个人说得没有错! “把襄阳王的大军招惹过来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以为南漳城真的能抵挡住千军铁骑么?”完全不懂庞统为何要如此做。如果这南漳是一个边陲重镇的话也就算了,面对敌人的进攻,也许还能稍加抵挡。可天知道,南漳的城墙已经多久没有修缮了!之前更是一直掌握在襄阳王的掌中。这样做,无异于以卵击石,不给自己留条活路啊! “你以为我想用这南漳城和襄阳王决战么?”示意飞云骑将柳长兴放在椅子上,庞统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放在面前,笑容里带着些苦涩。 “你的意思是?”柳长兴听不太懂庞统的话,身为天下兵马大元帅,难道他对与襄阳王开战之事都做不了主么?总不会是官家,对他还有什么要求?柳长兴脑子一转,就联想到那个坐在庙堂之上总是笑眯眯的男人。最初他以为这个君主有多么的和蔼可亲,可是当知道因为他庞统不能娶妻之后,知道那官员被杀的真相后,他也只能感叹,君威难测。 “是啊!比起这景色清雅的南漳小城,我们的官家,更加喜欢浩瀚辽阔的国土!而这里,在战役之后,得到的,会是减免三年税收。”庞统不是不知道这里并不适合对抗襄阳王的大军,他更清楚这里的一草一木襄阳王都比自己熟悉。但他对此却毫无办法,因为他不是这个国家的国君。如果这个国君表现的稍微软弱一些,他手握兵权,还可做些什么,但是这国君表面仁慈,内心狠戾,再加上大姐尚在宫中,庞昱、飞燕还小,即使他想拼上一拼,也有所顾忌。 “减免税收?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听到庞统说的偿还,柳长兴此时真是感觉自己被打了脸。这一招,不是自己出给包大人的么?为了安抚、拉拢南漳的民众。但自己不过为了记录人丁就减免一年,官家想要这里战火纷飞,却单单的只给了三年?一场战争,岂是三年就可修生养息恢复完全的! “你也不必自责,就算没有你,官家也早有次打算。要不然你觉得他为什么会把包拯派到南漳?包拯可是重臣,更是能臣,只用来清扫襄阳王的势力,太过大材小用了!”瞧着柳长兴一副悔恨的模样,庞统适时的安慰着他。没有到同一个阶层,你永远不知道比你高一层的人在想些什么。柳长兴虽然聪明,但想要分析此等国家大事,总还差了些。而包拯,估计也早就想到了吧!看那展昭和公孙策这些日子的动作,就知道他也觉得有些冒险,需要早作打算。 “好吧,那你们将要怎么做?南漳城里除了普通百姓,就是江湖侠客,你不会想用他们打仗吧?”现在再纠结之前的事也没有什么用了,柳长兴觉得自己应该把更多的目光放在现在。虽说他不清楚襄阳王到底有多少兵马,南漳城外又聚集了多少,但是对于南漳城里的人,他作为记录人丁的捕快,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即使后来那些江湖人进城,也是他主张堵不如疏,为每个江湖人都发了通行证,以保他们在南漳城和那片山林里的出入和安全。 “除了他们还能有谁?你总不会以为我将幽灵山庄的存在换为宝藏,是闲得无聊吧?早在你出主意的时候,我就打算借他们一份力了!”听着外面步伐纷乱的声音,庞统将视线从柳长兴身上移开,看着下面原本是空空荡荡的街道,现在站满了各式各样的江湖人。随着开封府的号召还有公孙策的施药,越来越多的江湖人自愿形成了队伍,即使他们中间有的人很胆小,有的人还虚弱,但比起丝毫武艺都不会的平民百姓,他们更适合成为一名对抗外来者的人。而他们虽然置身于江湖,却仍旧是个大宋人。身为大宋的国民,是不会愿意看见襄阳王因为一己之私,而导致天下动乱的!尤其是在这个外敌环伺的年代,掀起内乱的人,只会更加的让人痛恨! “看来,我所有的计策,都被你们给利用了!不过,即使有了这些布局,面对襄阳王,你有必胜的把握么?”听到这儿,柳长兴要是再不明白自己成为了庞统和官家的开头炮、引路人,他也就不是能出这些点子的人了!只是,就算有了这些准备,这面对千军万马还是弱了一些。庞统对于这样的开战,到底还有什么布置?江湖人到底是身在江湖,一时间的勇猛可以,但他们缺乏一个士兵必备的素养!那是在战场和训练之中,一点点历练出来的,旁人完全不能理解的能力! “当然有,要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襄阳王会如此急切的进攻南漳城?”回过头来,对于柳长兴的疑问,庞统给了他一个非常自信的笑。那种自信,不是空坐大殿、等待篡位几十年的老人所有的,而是一个见惯了腥风血雨、知晓排兵布阵的将军所独具的。 “那你到底干了什么?”虽然庞统这副样子看着就让人心安,但是柳长兴还是觉得要先听一听他的打算,至少要弄清楚,他们到底利用自己,到了什么地步! “我放了花冲,在他接受死刑那天。”庞统说的十分轻巧,却让柳长兴十分震惊。 “不用那么看我,因为你还没有听完。”瞧着柳长兴瞪大眼睛盯着自己,庞统好心的让他有了心理准备。 “你还做了什么?”深吸了一口气,柳长兴用手紧握着茶杯,拿起它喝了一口水。 “我还用你的名义,约了司空摘星,然后让司空家的人,好好的拜访了一下襄阳王的火药作坊,还有他们的兵器储备大营。”说到这儿,庞统笑着然后飞快的拿出扇子往后退了一步,因为迎面而来的,是那茶杯里温热的茶水和茶叶,即使这些对他造不成什么伤害,但打在脸上太过难看,不符合他对自己的设定。 “你这是……你这是……”看着庞统躲开了自己的攻击,柳长兴气的都不知道说什么话好。放出花冲也就算了,毕竟有求于人,用一条人命交换整个大宋的安宁,他可以理解。但为毛线要用自己的名义去联系司空摘星啊?他飞星将军的名头不够响亮么? “长兴,我这也是没有办法。飞星将军名声响亮倒是不假,但毕竟是官府的人,怎么说也会让他们心生惧怕!然而你就不同,开封府大牢门前的红线阵足足摆了十几天,想来这交情应该比我要深一些吧!”扇子摇了摇,庞统对自己的做法非常满意。别管到底是谁约,目的达到了便好,要不然他以为自己那上百斤的火药是自己造的啊!就算是从枢密院运,至少也要半月之久啊! “然后呢?我可不相信你只做了这些。”对庞统利用人的习惯,柳长兴现在都快习惯了!只是就算手中有武器和火药,也不足以与襄阳王匹敌,他总得需要个保障,让自己能在南漳这场战役中,安然无恙的走到城外。 “知我者莫过于长兴也。”听着柳长兴的话,庞统真心有了一种碰到知己的感觉。除了这一招引蛇出洞、打草惊蛇,他自然还会有相应保全自己的方法。 “不知围魏救赵,长兴可曾听过?”示意身边的飞云骑将柳长兴面前的茶杯端走,庞统扇子一扫,重新坐在了干净的椅子上面。 “废话,这么著名的事儿,就算我不通经史,也会略知一二。”翻了个白眼儿给庞统,柳长兴真不明白他到底在卖什么关子!难道他想要进攻襄阳王的大本营?可他手里除了飞云骑、江湖人、开封府,哪里还有一兵一卒让他去用?总不能还让司空家的人去吧!他们可是贼,不是他手里的兵! “虽然我手里没有兵,但以长兴你本身,却至少可以引出一个营。”用扇子敲了敲方桌,庞统笑的意味深长。而他指的方向,却让柳长兴感觉有些迷惘。 “一个营?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能量?”对于庞统的话,柳长兴有点摸不着头脑。他又不是什么厉害人物,像庞统自己,还有七十二人的私军!他只是一个无名小卒,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不不,长兴你太妄自菲薄。你可不要忘记,自己的身边,围绕的都是什么样的人!现在能带大批人马去找襄阳王的,还在南漳城外的,你想想,还会有谁?”庞统的提示刚刚给到这儿,就有飞云骑回报说下面已经准备就绪。作为城里唯一会带兵的人,唯一带过兵的人,就算庞统一直隐瞒身份,他也有义务、有责任出现在南漳的城墙之上,以振军心。更何况对方已经猜到他在此,所以他就更没必要搞得太过神秘。 “你自己想想吧!我会派人送你到南漳县衙,在那里你会见到展昭,他会保护你的。”穿上一旁人递给自己的甲胄,庞统放下了扇子,握住了宝剑。这是他在柳长兴面前第一次全副武装,也是柳长兴所能看见的最后一次。 “展大哥?他没去抵抗襄阳王么?”对于庞统的说辞,柳长兴有些不敢相信。自家伴侣是个什么样他最了解了,如此情势,他不站在第一线,那是绝对不可能的!除非…… “我在这里面,唯一算漏的,就是绝义的那一掌。如果你怪我,我也无话可说。”知道柳长兴心里已经有了认识,庞统整理了一下披风,就这么走了下去。傍晚,天空被斜阳映的通红,好像也预示着,这座小城,也将要伫立在血泊之中。 “庞统,你这个混蛋!”等到马蹄声踏踏响起,柳长兴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也知道了他指的那一营又是谁。只是,他除了大喊,什么也做不了。身上的迷药没有被解,这可能是庞统忘记了,但更可能是他故意为之。只是到最后,原本生意兴隆的客栈回廊之中,也只留下了一把扇子,而那个喊叫的身影,也消失在了飒飒的秋风中。 ☆、 第一百五十一章 “展大哥,我们就这么在屋里等着么?已经过了一天一夜了!”偌大的南漳县衙,空荡荡的只剩下了不是受伤就是没有战斗力的五个人,包拯、公孙策、柳长兴、展昭外加一个请过来的厨娘。他们守在县衙的大堂中,点着烛火,听着外面轰隆隆的战斗声,担心战事的进展。虽然,柳长兴不清楚庞统到底从襄阳王的作坊里偷了多少火药,但从今天早上一直到晚上的炸响,足以让他想象战争的残酷。天子一怒,浮尸百万,血流漂杵!而这南漳城外倒下的数字即使不到万,但也该过千了吧!真不知这场权力倾轧导致的惨剧,到底在什么时候可以落幕! “长兴,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等。”看着心急坐不住的柳长兴,还有一旁因为担忧昨晚彻夜不眠的包大人和公孙先生,展昭守在门口也没有什么好的方法。他是一个江湖侠客,是一个公门护卫,但却不是一个士兵,更不是一个将军。受了伤的他不能去城楼杀敌,也不能安抚民众,只能在这静静的听着炮火声,守护着县衙的安全。虽然这听起来感觉有些单薄,但只要这里面的人不倒,整个南漳城就算没有陷落,即使城破了,他们也还算有希望。 “等?展大哥,我们都等了这么久!能不能出去看看?就一眼!至少让我看看,庞将军他们现在的情况,好不好?”一直坐在椅子上,柳长兴感觉自己越来越像个犯人。不,应该说连犯人都不如!至少犯人还有从天窗看看日出的权利,而自己,却连这个都没有。那该死的庞统,也不知道临走前都和这些人说了什么,在服下公孙先生给自己的解药后,只要自己一有什么动作,所有人的目光都会凝结在自己身上,就算逃跑都不可能! “长兴,不是我不让你出去,而是外面真的很危险。而且你身中迷药,刚刚恢复行动能力,现在颤颤巍巍的连路都走不稳当,我怎么敢让你出去?”知道柳长兴从来没被这么憋过,展昭也觉得难受,一方面替爱人觉得难过,一方面又担心他是否能行动如常。而他所要承受的,远远不止这些,还有那包拯交给他的秘密任务。几天前,他通过自己的渠道往驻守夔州路的大军送了一封求救信,里面是皇帝的令牌还有包拯的手书。按道理这救兵在近几日就会赶到,可是目前为止,他却连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也不知是求救出了差错,还是救援因为某些原因迟了很多,但这是却是他们获胜的唯一把握。 “好吧,我知道了。”听着展昭对自己情况的熟知,柳长兴也无可奈何,只能认命。展昭说得没错,现在的他出去只能是个拖油瓶,不仅不能保护别人,还会成为包袱。可是,他真的很想出去帮忙!至少在别人奋死拼杀的时候,他也想做点什么!用脚尖摩擦着地,感觉这越来越压抑的环境,柳长兴把这些话都攒在肚子里,他没有胆量说出心中的想法,至少现在不行。 “你们听?外面是什么声音?”一直和包拯未曾出声的公孙策,在短暂的静寂下突然睁开了眼睛。虽然年纪大了,但他的细心程度仍旧是几个人里最好的,在炮火轰隆声中,只有他注意到一丝不同寻常。 “怎么?先生,您觉得有什么不对么?”心里担忧事情的展昭并未有所发现,他站在门槛处四处张望,打量了好久也没有发现异常。 “不是,我刚才有……”就在展昭说话的时候,那声音突然又断了,让公孙策觉得有些奇怪。而就在他以为真的是自己休息不好才导致的幻听之时,那阵响声又开始了。“你们听!是不是有人敲门?” “咚咚咚!咚咚咚!”那从不远处传来的浑厚响声,好像真的有谁在奋力拍打着衙门,只是那声音被外面的厮杀给盖住,如果不仔细听根本就不能发现。 “我听到了,展大哥,是有人敲门!你,你快去看看,是不是庞将军他们!”虽然行动力被封,但柳长兴因祸得福,这几天在听觉上进步不少。不仅在幽灵山庄能清晰的分辨出是哪个属下的送饭声,更能听到掩藏在巨大响声之下的悲鸣。尤其在公孙策的指引之下,柳长兴将自己的关注点放在了门上,听见了那几声沉闷的响声源于官府独有的红木大门。 “你们等等,我去看看,小心!”虽然知道城里应该只有自己人,但展昭还是不放心的叮嘱屋内的老弱病残。而那焦急的心,让他话音未落,人就已经跑远。待打开大门后,果然一声惊呼传来,随后便是急匆匆的脚步声。 “先生,您的药箱在何处?外面都是从城楼上下来受伤的江湖人!”手上沾染着鲜血,展昭将一个胸前有伤口的大汉抱进了县衙。那焦急的神色,哀痛的声音,无不表示着,这些江湖人的状态有多么不好!至少现在看来,如不能及时救治,药石罔效! “受伤的人很多么?大概有多少?”看着公孙策匆匆去后衙取药,柳长兴也没静静的待着,而是用尽全身力气,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条条的布料。对于这些外伤,他不仅是早已久病成医,更跟随公孙策学过专门的处理手法,也算了解些医学常识。看着那大汉胸前好像仍在流血,他示意着展昭撕开衣服,点穴按压止血。而自己则是将布条暂时缠在他身上,以减少伤口再次裂开的可能。 “大概有四十几人吧!也不知到底在外面敲了多久!我出去看的时候,这个已经倒在地上没有意识,我就把他抱了回来。”看着那骇人的伤口在自己的手下渐渐止住流血,展昭的表情要比刚才放松许多。只是他本身自己就受伤,刚才又因为着急回来提气运功,所以相对之下,难看的反倒是脸色。 “那展大哥,我和包大人负责给他们找一些被褥,你就负责把他们都抬进来吧!这些人一直在外面待着不是个事儿,不仅没办法救治,还会搅得人心惶惶!我们怎么说,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受伤躺在地上!”看着公孙策拿着药箱回来,柳长兴决定先把这个伤患交给有经验的公孙先生。而他自己,则是看了看空旷的大堂,决定将这里作为一个临时的救治场。四十多个人受伤,如果搬到房间去根本就没有时间挨个资料,还不如就着眼前的空地,给他们在这里铺个床! “行,那你去吧!我先把那些人抬进来,他们个个都受伤不轻!”就这样,开封府五个人与先前的枯坐完全不同,每个人都忙活了起来。拿被子的拿被子,敷药的敷药,就连那受雇而来的厨娘,都在厨房里忙活的烧起了热水,帮着一起救治伤患。 而这个时候,我们的飞星将军仍旧没有离开城墙,即使这上面已经倒下了一片,换上了一批,他也依旧带着笑容,看着远方那不属于自己的旌旗飘扬。 “庞统!你们南漳有粮么?你们南漳有药么?你这么拼,那皇帝老儿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在城下,襄阳王的大军屡攻不上。最初他们以为南漳这座小城,只不过是自己千军万马铁骑之下的一块瓦砾,很轻易就能踏碎,却没想到南漳的城门早就被封死,手里更是不知有多少武器。那尘土飞扬的火药不仅阻止了他们的进攻,还让他们遭受了巨大伤亡,刀枪箭雨本身刻着他们自己的标记,最后却被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童将军,官家岂只是给过我好处?你问问身后的将士,你自己这个京西南路都督的名头不也是官家给的么?吃着官家给的军粮,拿着官家给的军饷,你又做了些什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自己谋逆造反,还要责怪别人忠心为国么?”身上带着数不清的鲜血,庞统手握宝剑站在南漳县城的城楼上。泥土垒砌的城楼早在敌人的不断进攻中破损不堪,然后单凭庞统个人的威势,这南漳城下的兵马仍旧觉得这是自己攻不下的铁墙。 “哈哈,好一个忠心为国!童某今日才知庞将军还有如此大的抱负!”听着庞统的话,被称为童将军的头领没有丝毫的脸红,而是满脸嗤笑,眼神中带着轻蔑。“只是,庞将军,你现在拿什么忠心为国啊!我的军队兵强马壮,可你的呢?只是虾兵蟹将罢了!你觉得自己拿什么跟我打?你用的火药是抢的,你用的兵器是偷的,可你能一直抢下去?偷下去?整个南漳城里也不过三四千人,怎么可能抵得过我万人大军?我劝你还是不要负隅顽抗,早些举手投降的好!” “举手投降!举手投降!举手投降!”好像是为了应和童将军说的话,襄阳王的兵士也开始跟着大喊。即使他们已经从主将的嘴里听到自己面对的是百战百胜的飞星将军庞统,是在西北身经百战的兵马大元帅,但因为驻地在襄阳,他们的脑子里早就没有了什么忠君爱国的观点,只知道跟着襄阳王有肉吃,有酒喝,有财发!每个人心里想的都是从龙之功,都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呵呵,童将军是在说笑么?”听着城墙下的兵士那震天的呐喊,庞统内心是一点惧怕都没有,甚至还有心情以他浑厚的内力把它们给压了下去。经历了一天一夜的战斗,他看上去没有任何疲累,仍旧是精神焕发,杀气腾腾。 “如果童将军真的有信心的话,为什么不现在和我拼杀,而是和我闲聊呢?相比之下,我更愿意相信是童将军没有信心啊!毕竟我们是忠义两全,而你们,谋反就是与全天下为敌!不管是什么人,都会以你们为耻!即使你们胜利了,你们的家人、你们的亲友也不会有任何的骄傲之情!他们只会唾弃,唾弃你们这些叛逆!反之,如果童将军幡然悔悟,我必定会奏请圣上,说明你们的苦衷,免除你们的罪责,到时候,你们仍是我大宋子民!你仍然是我大宋将领!” 动摇军心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的,而在一天一夜的僵持之下,襄阳王军队兵士信心被磨光,这将是庞统最好的机会。在司空摘星的帮助下,襄阳王的军队没有攻城武器,这导致他们除了用兵士攀援城墙、撞击城门,没有其他进城的办法。此外,南漳因为附近有高山,处于河流的上游,所以他们想要下毒也做不到。有河就意味着有水,秋收后南漳还有粮,虽然庞统的兵力较少,但守住城就意味着立于不败之地,所以他才会有闲心,对着这帮谋逆之人劝降! “我放你tm的狗臭屁!庞统,想要童某投降,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个什么状况!老子率领着万人军队,你城里才几个鸟人,真以为自己是天兵天将,凭着算计就能弥补如此巨大的差距?”听了庞统所谓的劝降话,童将军简直就是暴跳如雷,恨不得直接冲上去砍了庞统的脑袋。然而他也知道,单凭自己的战斗力,他绝对打不过这个男人,甚至连他那所谓的七十二飞云骑都打不过,他最大的胜算就是手里有兵,有着胜于他几倍的兵马! “那我们就看看吧!今日乃戊辰日,金寒水冷,大利北方。童将军,你说不定会在北边遇到贵人哦!”听着城下人的粗言粗语,庞统也不为所动,反正一时之间,这襄阳王的军队攻不上来,自己的城也破不下去。只是,今天是这个局面,明天就不一定是这个样子了!刚才在作战之时,庞统北望可是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信号,想来胜负明日就可知晓。 “我去你m的金寒水冷!真以为自己会算卦就能当算卦先生了!”从军这么多年,童将军一直不相信西北传说庞统的那一套。算卦?哼!如果真的能算准,岂不是所有当兵的都要改行了!关键时刻,还是看谁的拳头硬,谁的兵力强! “那好吧,信与不信由你。只是,童将军,最好小心你的北方。”说完这一句,庞统就下了城楼,只留给敌人一个背影,一面土墙!   ☆、第一百五十二章 “将军,傍晚将近,将士们战斗了一天一夜也都疲惫不堪,是否停止进攻,安营扎寨,埋锅造饭?”眼看着敌军主将下了城楼,童将军的副官打量着自家连抢也扛不动的兵士们,不得不冒着主将的怒气,前来请示是否暂停交战,休兵整顿。 “埋锅造饭?你看看现在的情况是能吃饭的么?一个小小的南漳城都攻不进去,有什么资格吃饭?”瞧着庞统毫不在乎的就下了城楼,童将军感觉自己被深深的忽视了。是,自己没有你庞统立下的战功显赫,没有你在朝廷的地位高,但老子从军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穿着开裆裤呢!老子杀过的人比你吃过的盐都多,你怎么敢这么对我! “将军,将士们都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休整了,这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如果还不让将士们吃饭,末将害怕他们都撑不住啊!到时候他们要是拿不了刀枪,岂不是无法显出将军您用兵如神?反正南漳城就在这儿,那庞统小儿想跑也跑不了,将军何不积蓄力量,等待明日将其一举擒获呢?到时候好好让那小子见识见识,咱们家将军的本事!”完全知道自家将军的脾气,副官的好话说了一箩筐,把童将军的能耐夸得是天上有、地下无,不为别的,就为了换那么一顿饭吃。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反正明天早上从襄阳运过来的攻城器械就好了,到时候再大举进攻,将那庞统抓回去回报主上!”回头看了一眼自己阵中的将士,童将军发现情况果然和副官说的相同。再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也的确瘪的不行。只是刚才在气头上,就没管那么多,现在注意到,还真是有一点受不鸟。 “将军英明!”瞧着目的达到,副官咧开嘴笑了笑,立即就让自己的亲随传令埋锅造饭,生火燃柴。然而,就当他打算骑马回营地的时候,突然想起了刚才庞统说过的话。 北方将遇贵人,要小心北方……庞统这么一句是不是有什么含义?想到这儿,他又转回到自家将军这边,瞧着他怒目直视着南漳城的土墙,恨不得把那墙盯出一个洞的样子,再次小心恭谨道: “将军,刚才那庞统说北方有贵人到,让我们小心,您看,我们是否要在北方加强防守?以免夜晚庞统派人偷袭?” “偷袭?他上哪儿偷袭去?又哪儿有人偷袭?你别忘了,北面可是咱们的地儿,除非他能长了翅膀,带着人飞过咱们的大军,然后偷袭北方!”本来心情就不爽,再听着自己的副官在耳边叨叨叨,忧虑这,忧虑那,童将军的心情就更烦躁了。回想起刚才庞统那成竹在胸的模样,他就恨得牙根痒痒。什么金寒水冷,大利北方?狗屁言论!他还真的以为会有人来救他啊!要知道南漳的北面可是襄阳!那是老子的大本营,又怎么会有人救他? “可是,将军,庞统那厮被称为飞星将军,在西北对辽战争中可谓是算无遗策,他应该不会说些无谓的话吧!您看,我们是不是在北方警醒着些,不说别的,做些防备也好啊!”听自家将军的分析,副官觉得也有些道理。可那庞统真的会信口雌黄么?对于这个,副官还是持保留意见。在他看来,无论如何,都应该加强营地北面的防守,至少能求个安心。 “怎么?你难道觉得本将军分析的不对?那要不要你来当主将?”听着自己身边的副官对庞统随便说的话都如此重视,童将军心里那叫一个不是滋味儿。自己带兵几十年,在战场上经历了多少腥风血雨,在这副官心中,竟然还不如一个在西北不过待了几年的毛头小子随便言语? “将军恕罪,末将不敢。”瞧着自家主将马上就要到忍耐的边缘,副官立刻就低头认错,眼神中充满无奈。唉!自家主将平时什么都好,就是这打起仗来,脾气太爆,一点就着,别说是敌方的激将,就是自己的劝说和警戒,也忍不了! “哼,知道你不敢。今晚好好的准备着,明天我们和他玩儿个大的!”看着副官认错态度不错,童将军心里那股子火气也就消了下来,手一拉缰绳,驾着马朝营地奔去。一想到明天就能和庞统决一雌雄,他的心里热切非常。 我一定要让这些人看看,毛头小子就是毛头小子,就算历练了再多年,也只不过是一推就倒的破墙! 闻着军营中四处飘散的饭菜香味儿,童将军在脑海里已经构筑的明天南漳城破、庞统被擒的美好场景,只是他的美梦,还没开场,就不得不面临投降。 “各位,我们此去乃是九死一生。如果咱们中间哪位有什么牵挂或是犹豫,还请在这里止步,白某绝不会强留!”在临近襄阳的一片小树林中,集结了至少有百人的队伍。他们个个身上穿着夜行衣,身上背着长弓、刀剑,骑着高头大马,马蹄上还缠着厚厚的布条。在月色之下,树林一片暗色,只有他们的眸子还闪着光芒。 “白大侠,你这绝对是说笑了!我们都跟到这儿来了,就没打算要回去!就算是再危险,为了江湖正义,为了天下苍生,为了大宋安宁,我们也心甘情愿!” “对啊,白大侠,既然来了,我们就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了!那幽灵山庄还有襄阳王,拿咱们江湖人试药,简直是罪大恶极,天理不容!这还没掌权的就这样,要是让他得了天下,岂不全天下人都要遭殃!不管是为别人还是为自己,这样的混蛋绝不能留!” 听着领头的人这么说,底下就有人反驳了。他们可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徒,更不是缩头乌龟之辈,这等为国为民、利人利己的大事,自然要放手一搏! “好吧,那白某在这里就谢过各位了!我们按照计划,兵分两路行进。一边进襄阳城,一边去南漳城,山高水长,还请各位多多保重!”听着大家群情激奋,领头之人也没办法再说下去,只能尊敬的对着各位拱了拱手,然后驾着马带头南行。而他们的前方,不是别处,正是那如龙盘虎踞一般的襄阳城。 “主上,自从一天前幽灵山庄大火,绝义等人就再也没有了消息,仿佛消失了一般,而他研制的那些药粉,也已经消耗殆尽。属下请示主上,该如何处置襄阳城内剩余的药人?对神智已乱者,是否需要就地格杀?”星辉初显,在襄阳城内正中央的大殿就迎来了一位匆匆拜访的客人。他身上披着黑袍,腰间挂着令牌,兵士们一照面就恭敬的喊着统领,立即放行,可见不是凡人。 “没有了消息?哼,本王早该料到那个狼崽子有一天会反叛!”听着在大殿之上跪着的下属回报,王座上的老人狠狠的捶了一下扶手,以表愤怒。只可惜他人老力衰,尽管心里已经怒火滔天,也不过是弄出了一点点的回响,并没有任何的威慑力。 而听着王座上的人对自己的前统领如此责骂,殿中跪着的人不知该如何回话。想着之前主上还对那幽灵山庄庄主信任有加,如今却骂他是白眼儿狼,这前后的反差,让他这刚刚接手统领事务之人,有些应接不暇。 “既然没了药粉,那药方你有没有找到?那批药人,都是辛辛苦苦从江湖上抓来的,绝不能就这么轻易的毁了!”想着自己发脾气也没人劝,最后还得将事情安排下去,老人越发的觉得这些手下不耐用了。还是最初跟在自己身边的人好啊!不仅不用自己操心,还能出谋划策……只可惜,他们一个个都离自己而去了,最后只剩下自己孤家寡人一个。 “回主上,属下在发现幽灵山庄出事后立即就派人去搜寻了,只是……”说到这儿,此人有些犹豫。主上这时候正是气头上,自己这么说,真的好么? “只是什么?”抚摸着扶手上冰冷的宝石,看着底下怯懦不言的人,老人目光含着威势。 “只是,这药方不是被人带走,就是已经在大火中化为灰烬。属下无能,连蛛丝马迹都没有寻到。”颤颤巍巍的,这新上任的统领实在觉得自己主上恩威难测。不,应该不是恩威难测,是自己就没敢测过!刚刚上任不到两天,自己就已经不知见主上发了多少次的脾气!而且每一次都只有自己一个人承受…… “废物!真是废物!难道你们平时用的,连点药渣都没留下?在幽灵山庄找不到不会去别的地方找?本王就不信,那药全天下只有绝义一个人能配出来!”听着属下的话,老人的怒气更加无法抑制了。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找不到,难道让我去给他找么?底下的人都是死的,不知道派出去探查绝义配药的过程么?他用过什么药材,买过什么东西,这些不都是线索?还有,既然知道幽灵山庄倒了,难道就不知道留下些药来送去给大夫看看都有什么?一个个都是傻子!自己怎么养了这些蠢货! “是,是,属下这就派人去寻,请主上息怒,保重身体。”再次听见那熟悉的怒吼,殿中跪着的人只能浑身颤抖着跪下磕头,祈求自家主子的原谅。他没有前任绝义那三寸不烂之舌,可以哄得主上即使在气头上也能笑出声来,他所能做的,只是在主上怒吼之时,磕头认错,以求这怒火不要将自己烧成灰烬。 “行了,光认错有什么用,办事才是要紧!这一次,本王就先不追究你的过错。不过你记住,此事本王最晚要在两日后看到结果。如果那时还没有解决,后果不用本王言说,你也应该明白!”叹了口气,老人靠着椅背摆了摆手,看着好似放过了殿中人,但那言语中的威胁,却让殿中人狠狠的打了一个冷战,躬身退了出去。 “来人。” 就在那所谓的统领走出殿外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王座上的老人手指有节奏的敲着扶手,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王爷有何吩咐?” 听见了空荡荡的大殿传来召唤,门口站着的侍者走了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每一次统领出来王爷都会心情极差,因此他回应的语气也极度的小心谨慎,生怕自己也跟着遭了秧。 “去,打开库房,给刚才过来的新统领送去玉如意两把,南海珍珠一箱,黄金千两,以慰他这些日子的辛劳。”手指的节奏没有停,王座上的老人好似心情好了不少,连嘴角都勾起了一抹笑。可是,这阴晴不定的样子反倒让人觉得不太好。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听着如此安排,侍者松了一口气,看着老人不再有吩咐,就打算想要躬身离去。只是这是,突然间从王座上扔下来一本书籍扔在他的头顶,掉落在地上。那封皮上写的什么字他是不懂,只是瞧着那无意间翻出来的页面上的图案,看着挺像武功秘籍。 “等等,把这个东西也给他捎去。”老人的话里没有情绪,就好像扔下的不过是一张纸,根本没有什么意义。 “王爷,可要奴婢带话给新统领?”瞧着这额外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赏赐,侍者用双手恭敬的将其捡了起来举在头顶,眼神丝毫不敢有越境之意。 “不用,你带给他,他自会明白。”说完这最后一句,老者就站起身离开了王座,走到大殿的后堂。那里是他平时处理政事的地方,也是他休息的地方。而如果进过宫的人来到这儿,就会发现这里与皇帝的寝殿布局十分相似,甚至陶瓷花瓶的摆放,盆景枝桠的倾斜都一模一样。而在书案不远处的柜子上,摞着几十本和刚才撇给侍者相似的书籍,如若看到上面的字迹和图画,估计武林中人都会为之痴迷。只不过在这里,它们和平常的四书五经,并没有什么区别,反倒显得要更低一级。 “唉,自古以来,赏罚分明才是驭下之道,我如今能做的,也仅此而已。”叹了口气,老者坐在书案正前方,不知怎的,突然有了些颓唐。想到自己的年岁,自己的身体,再想到自己的报负,他突然觉得,可能自己穷尽一生,也只能守着这个地方……   ☆、第一百五十三章 “将军!”夜半三更,军营中兵士们有条不紊的在巡逻。虽然童将军在战场上看起来不太靠谱,但总的来说,还算是治军严谨,颇有调理。从回到自己的帐篷后,童将军的副将就没有睡踏实过。即使自己已经背着主将在北面加强了防守,但依旧没能让他安心。这不,刚刚听着梆子敲了三声,他就又从床上爬了起来,穿戴好盔甲,打算巡营。 “情况怎么样?没有什么异常吧?”副将边走边问,当他听着主帐那边鼾声如雷,丝毫没有警惕的时候,他的内心无疑是崩溃的。自家将军一向性子粗犷,没什么心眼儿,完全是凭着本能在打仗。可这面对战场上那些按牌理出牌的还好,面对庞统那样狡猾如狐之人,还真是让人忧虑,恨不得甩他两个巴掌啊! “回将军,目前没有什么异常,一切良好。”跟着副将的脚步,负责巡营的小将也觉得他有些过于多虑了。是,在战场之上,对面那庞统的确说过今晚北边可能有偷袭,可是这大半夜都过去了,依旧没什么动静!想来那人只是想要消耗兵士们的战力,不想让自己等人好好休息吧! “很好,继续保持,加强防守,不要给敌人一丝一毫的机会。”绕了军营一圈,副将重点查看了北面的防守,发现手下人的确按照自己所要求的,比平时的巡逻密集了至少两三倍,他悬起的心渐渐的放了下来。没有事情最好啊!谁都不想在这眼瞅着就胜利的节骨眼儿上,再起什么事端! 回到自己的帐篷里,副将将盔甲一件件的脱了下来,脑子里还在勾画着明天攻城的布局。可就在他刚刚想好要怎么排兵布阵,给今天嚣张的庞统还以颜色之时,军营中突然出现了滔天的喧哗声。惊叫、呐喊、哭声,还有混乱的脚步声,一刹那间堵住了他的耳朵,让他心蹦蹦蹦跳得飞快。 不好,出事了! 一想到有敌人偷袭,副将连盔甲都没来得及穿,直接冲出了帐篷,随手拽过一边的小兵就是噼里啪啦的询问。 “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驻扎着一万人的军营比想象中的要大很多,冲出帐篷的副将只看到了北边火光冲天,听到了哭喊和震动,但并未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将、将军,小的也不知道啊!”被拽住领子的小兵也搞不太清楚状况,他只知道自己站岗站得好好的,突然间就从北边起了火光,然后就有了好似炸营一般的巨大响声。 “回报将军,北边,北边不知为何出现了众多受惊的马匹,它们的尾部带着火把,将士们死伤无数!”就在副将担忧的时候,突然从北边营地骑着马跑过来一人,他飞速下马拱手,汇报情况。副将借着火光认了一下,正是刚才带领自家巡查营地的小将,那个在提起偷袭,感觉和自家将军一样,好像有些不以为然的人。 “受惊的马匹?坏了,我中计了!”听完小将的回报,副将瞬间就联想到自己因为庞统的话而在北边布置的巡逻士兵。如果按照平时的巡逻程度,这受惊之马出现,顶多会造成小部分伤亡,可按照自己的布置,那里的人至少比平时多了两三倍!拥挤的地方根本无法让将士们逃跑,惊吓之中的践踏伤亡更会让人意想不到。这么一来,那死伤,估计会……庞统,果然是个狡猾的人物! “将军,那我们该如何做?”看着副将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的懊恼表情,小将实际上并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是这疯马踏人,必须要赶紧处理,否则马匹一旦冲到主帐这边,那就不仅仅是死人的问题了! “怎么做?当然是赶紧制服那些马啊!你去,叫上些个骑术好的骑兵,我们一起去北边看看!”想到因为自己有不知多少的兵士将要葬身在马蹄之下,副将心中那叫一个悔啊!可是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呢?最重要的是赶紧处理,以防敌人趁乱偷袭。而就在他拿着刀气冲冲往北边赶的时候,那边又出现了新的情势。 “嗖!嗖嗖!嗖嗖!” 几道破空声,在哭喊、惊叫声中突然出现。然而,它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直到大家看着有几十人倒在血泊之中,身上插着长长的箭矢,才知道原来疯马只是个小小的前奏。 “敌袭啊!”眼看着四面八方的箭冲自己飞射而来,将士们才终于缓过神来,寻找能够掩护自己的地方。可刚刚经过那么一场动乱,北边营地上所有的东西全都东倒西歪,被疯马踩坏。别说是掩护了,就是你想找一块落脚的地方都没那么容易!而就在将士们无处躲藏哭天喊地的时候,不知道究竟有多少的黑衣人从远处凌空飞到营地中。他们就像是从阎罗殿而来的搜魂使者,见人就杀,一击毙命!那速度,那准确度,就算是营中反应最快、能力最强的兵士也无法匹敌。只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北边的营地就血海一片,几乎无一生还。 “这、这怎么可能?”等到副将和那些救援的兵士骑着马赶到的时候,他们所看见的那早已不是最初的营地,而是根本无法想象的人间炼狱。打了这么多年仗,他们从没有意识到过战争如此残酷。不,应该说不是没有意识到,而是没有见过!没有见过这种在自己的阵营里还会血流成河的景象。 “人呢!我问你,那些偷袭的人呢!”想着之前自己还和这些巡逻的兵士打过招呼,现在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冰冷的倒在地上,副将的眼睛变得血红,握拳的双手更是不住的颤抖。他抓住一个来得比较快的兵士,疯了似的朝他吼着,只想知道那些偷袭营地的混蛋,到底跑到了何方,他要为这些死去的无辜将士报仇! “将、将、将军,我、我们也不清楚啊!等我们来到这儿的时候,已经这个样子了,除了满地的尸体,什么都没有!”从来没见过一向和颜悦色的副将这般模样,小兵被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看着眼前的场景,他就忍不住后怕。如果,如果自己刚才来得稍微快那么一些,是不是也和他们一样? 这绝对不是自己自私,而是,而是,实在是太可怕了! “什么都没有?我就不信什么都没有!”一下子将小兵甩在一边,副将飞身上马就开始发号施令。 “全军将士,听我号令,每两百人结成一对,分为四组从北边开始搜索!我就不信,这些家伙能飞天遁地,一下子从营地中消失!只要发现异常,格杀勿论,绝不留情!……我们要为死去的兄弟报仇!”举起手中的大刀,副将一马当先,就奔着营地南面而去。而他身后的兵士,也一边喊着“报仇”,一边如狂风呼啸而过。从没有,这个军营的士兵,从没有如此紧密的团结在一起过。 不过,即使这样,他们将要面对的,还是…… “将军,将军,西边着火了!西边着火了!”在漆黑的夜里,有无数的火把在军营中攒动,四处搜寻着可能有偷袭之人藏身的地方。可就在大家忙着察看每一个角落的时候,突然从西边窜起了滔天的火焰,那熊熊的火光,映红了整片天空。 “不好!我们的粮饷!”一看到西边出事儿了,副将就觉得自己整个人好像都陷入了冰窖!刚刚那充斥着全身的热血,一下子被浇了个透心凉。粮食,一个军队最重要的东西,全部在西边的营地里堆放着!为此,他在那里分派了上千兵力,而为了防火,他更是和将军特意将粮饷放在了有河流经过的地方!没想到还是…… “快!我们马上去西边支援!”虽然搞不清楚敌人到底是怎么越过重重障碍跑到西边的,也搞不清楚敌人到底有多少数量,副将还是当机立断的决定要守护粮饷。整整一万大军,如果没有吃的,他不敢想象那该是个什么模样!带着无边的恐惧,副将和他的兵马就来到了西边的营地,而入了他们眼的,竟然和北边一样。 整整一千人,整整一千人倒在了军营北边的营地上,他们中有的拿着枪,看样子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弩箭扎在了地上。还有的人一看就是想要逃跑,可那喉咙上的刀口却告诉人们,这些家伙没有哪个能逃出敌人的狩猎场! 没有活口,他们竟然一个不留!看着这样的场景,副将无力的跪在了地上。这到底是些个什么人?到底是谁,竟然比自己这些成天在刀口上舔血的将士们还要残忍!如果这就是反叛的代价,我们可不可以重来!可不可以重来! 手里面握着的泥土好像还沾染着鲜血的腥气,副将抬起头满眼都是泪光。如果说之前北边被偷袭,那场面还能引起兵士们愤怒的话,那现在看到的这一切,就只能给他们带来恐惧和凄凉。而最最重要的,不是有人因为反抗而被杀死,而是他们跑了这么远,竟然连杀死他们的人都追不到!这是鬼魅么?只有鬼魅才能造出这样的修罗场吧! “将军,我们该怎么办?”一直跟着副将走的小将屈膝跪在了他的身边,声音里带着无措和茫然。而跟在他身后的兵士们,大多也都是如此,来去如飞的敌人打破了他们心里最后的一点期望,在愤怒和悲伤中,只剩下了迷惘。 “怎么办?我也想知道怎么办啊!粮饷没了,将士死了,敌人都不知道在哪里,而我们的主将却……主将?”说到这儿,副将在发现,从偷袭到现在,他的顶头上司,童将军好像都没有出现过。这是为何?即使他睡得再死,也不可能到现在还醒不来啊! 一想到主将有危险,副将立刻就站起身来,飞身上马,奔驰而去,速度快的让人来不及反应。粮饷没了不要紧,兵士死了回去处理,可是主将是他们三军最后的希望,如果他出了什么差错,那这么多兵,可就真的没有一丁点儿指望了! “将军,将军你去哪儿?”看着副将骑马走了,小将也跟着飞身上马,疾驰追上。只是他和副将仍旧差了一段距离,除了喊话,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 “我去找童将军,你集结人马,马上赶往主帐!”如雷一般浑厚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让被吩咐的众人都好像打了强心针一样。 “这位将军,庞某等你很久了!”当副将的马刚刚到主帐的时候,他立即觉得有些不对劲。之前守在这里的亲兵好像不是这几个啊,难道……副将手紧紧的握住了刀柄,在帐中传来的熟悉的呼噜声走了进去。果不其然,事实证明他的直觉没有错,因为在这大帐之中,主将的位置上做得是庞统,而自家将军,却被绑缚在了一旁。   ☆、第一百五十四章 晨曦初露,经历了一夜的救治,开封府人终于有时间在南漳县衙的大堂里好好休息一会儿了。看着被包扎好的伤患安静的睡了下来,尽管身上疲累,大家的心情却都很不错。两位老人放松的靠在了一边的椅子上休息,那厨娘也趴在桌边倒头就睡,就剩下展昭和柳长兴还比较清醒,给他们盖了几件衣服,坐在了大堂前的台阶上,他们两个相互的倚靠着,望着不远处逐渐被染红的天空,难得享受着这片刻的安宁。 “展大哥,等这里的事儿了了,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回开封府了?”离开汴京有些日子了,看着这云霞漫天,尽管柳长兴没心没肺,也不禁想起了自己在开封府的种种。想念那长街上张大爷的薄皮儿馄饨,想念那烟华斋的西湖醉鱼和醉虾,想念自己和庞昱常去的那家茶楼的精致点心,更想念开封府里那些一起喝酒吃肉的好兄弟,每天都会叫自己起床的金牛,还有那总是会偷偷给自己开小灶的苏大娘。 “是啊,等这里结束了,我们就可以回去了!到时候,我们和大人告假,一起去你的老家一趟,见见你的爹娘,然后再回到我的家乡,看看我从小长大的地方……”两个人静静的待着,就有一起勾画未来的欲望,想着之后的人生能有身边人的陪伴,展昭笑得嘴角弯弯,感觉像是吃了蜜一样香甜。 “好啊!到时候我们再顺便游山玩水,吃遍所有的美食,然后回去,馋死他们!”想着可以有出去玩儿的机会,柳长兴变得很兴奋,不停的在展昭耳边念叨着自己想吃些什么。鲍鱼、蛤蜊、大海参,鱼翅、螃蟹、小龙虾,烧羊、鹿肉、烤乳鸽,熊掌、蛇羹,肥田螺……甭管这时候有的还是没的,只要让柳长兴想起来,他就能抓着展昭的胳膊,好一阵儿的嘚瑟! “你啊,就知道吃!明明人没有多大,肚量到不小!”瞧着柳长兴那眼底无尽的期盼,展昭点着他的鼻头,也跟着起了兴致。虽说他并不重视口腹之欲,只要能够果腹,就算天天是干粮清水,也没什么。不过在身边有了个吃货之后,这平凡的口味也跟着挑剔了一些,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考虑身边这个家伙! “当然啊,这肚量要是小了,还怎么海纳百川啊!还怎么为国为民啊!”听着身旁的家伙揶揄他,柳长兴不仅没有生气,反倒拍着肚子骄傲起来。那嘴上全是大道理、心中尽是吃货经的模样,让展昭不住的摇头,实在不知该拿他如何是好。 “你啊,总是有理!等咱们出去游历的时候,可不要吃坏了肚子才好!”看着柳长兴不依不饶的,展昭也只得答应了下来。将柳长兴圈在怀中,迎着阵阵的清风,他开始期待着八字还没一撇的旅程,仗剑天涯,行侠仗义,这该是何等的快活啊! 可是,这思绪还没飘远,这街道上就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扰了一城的宁静。 听着不远处有动静,柳长兴和展昭立刻心生警惕,起身查看。果然,从城门口的方向进来了数不清的人,乌压压的,像是一片暗黑色的海洋。而那领头之人他们都认识,正是庞统身边的飞云骑统领之一破军。 “破军?你此时不是该守在庞大哥的身边么?怎么会回来?”瞧着是破军,展昭和柳长兴心底的戒备放下了不少,但转瞬间就变成了疑惑。按道理说,这家伙应该一刻不离的守护在庞统身边,怎么会在这时突然出现?难道是南漳城被攻破了?可这架势,并不像啊! “柳捕快,展护卫,在下奉将军命令,接开封府各位到襄阳城去。”下马拱手,秉承飞云骑一贯的冷硬作风,破军对柳长兴的回答很是简练,连语气都不曾有过起伏。而他说的话,却让展昭和柳长兴二人的心绪有了非常大的波动。 到襄阳城去?难道襄阳城破了?这怎么可能?二人对视了一眼,都有些不敢相信。 “破军,你确定你没有说错?庞大哥,是要我们去襄阳?”咽了口唾沫,柳长兴反问了破军一句。不是他性格磨叽,也不是他不相信破军,而是这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是,在下前来就是为了收拾南漳的残局。城外大军已全部投降,城内江湖人除部分伤患外,也被安全送离。按照将军的吩咐,您二位和包大人、公孙先生最好现在启程,马上接管襄阳事宜。”好像是为了刺激柳长兴一般,破军不仅说了襄阳的事儿,还把南漳都安排好了,雷厉风行的速度,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那襄阳王呢?我们接管了襄阳,那他现在又如何?你们、你们不会把他杀了吧?”事情发展的速度太快,简直让柳长兴接受不来。但好歹,他还没忘记自己、展昭还有背后的开封府人努力了这么就的共同目标,襄阳城内最后的boss。只是看到眼前这副景象,他突然有些担心起庞统来。无论怎样,襄阳王都是赵家的王爷,是皇室中人,庞统带兵平叛也就算了,可是他要是手刃了襄阳王,岂不是让官家和众位臣子找到了借口?再怎么说,襄阳王也是官家的叔叔,这个血缘关系,是怎么都断不了的!尽管官家可能恨他恨得咬牙切齿,群臣怕他怕得要死,但皇室就是皇室,如果庞统杀了他,非常、极其有可能成为众矢之的! “我们没有杀他。”看见了柳长兴眼神里的担忧,破军嘴角微微勾起。还算是这位有些良心,对得起将军上战场前的牵挂。 “那为何要我们接管襄阳?难道你们把他囚禁起来了?”听着庞统没杀襄阳王,柳长兴松了口气,随后又懊恼自己的多管闲事。人家庞统是什么脑子啊?怎么会犯这种二百五的错误!自己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没有,襄阳王已经身死,服毒自杀。襄阳虽有大军镇守,但依旧乱成一片,所以将军才亟需大人过去帮忙。”想到那个反贼谋求了一生,最后却凄惨而死的景象,即使破军历经了无数风风雨雨,心早就变得冷硬,也不由得有些感慨。人啊,执念还是不要太重,既然得不到,就要果断的放弃!要不然,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原来,昨夜在庞统率人同那些黑衣人一起攻进军营的时候,不远处的襄阳城,也有那么一拨人,偷偷的潜了进去。这些人的手里,有着庞统事先从幽灵山庄搜出来的城池和王府地图,还有着其中守卫的巡逻时刻表。虽然这些东西可能成为过去式,但按照庞统在襄阳城内的线人回报,因为绝义的消失、药粉的耗尽、战争的开始,城中之人并没有什么心思换防,依旧按照原有的布置巡逻。所以对这些武林高手来说,只要轻功比较好,再加上谨慎小心,即使那襄阳王府中步步机关,也可以轻松的躲过。 在潜进的过程中,这一行人没有引起任何的注意,很顺利的到达了襄阳王府。按照原计划,他们兵分三路,一部分潜进内宅庭院,寻找襄阳王的所在地,以便围困;一部分在前殿,寻找襄阳王谋反的证据;另外一部分则是直奔襄阳王府所属的地牢,释放里面关押的药人,造成混乱,让这个存在了几十年的谋反集团,彻底的从内部开始瓦解。然而,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从第一拨人开始,他们就遇到了麻烦! “哎呀,你别这样,如果在身上留下什么,那岂不是让王爷要了我的命?”在襄阳王府的后花园的假山下,一对男女亲热的声音传来。在漆黑又静谧的夜里,显得特别明显。可以想到,这里虽是王府,但毕竟是后院,除了襄阳王来到的时候戒备森严,其余的时候防守不过和平常人家的后院一般。 “要了你的命?我怎么舍得!我那么爱你,怎么忍心让你受伤呢~”怀抱着美人,男人的声音也有些荡漾,虽然浑厚,却没了应有的阳刚。他的一只手摩挲着女人的耳垂,另一只手则是退下了女人的衣袍,在月色的照耀下,光滑的肌肤就那么暴露在了空气中。 然而此情此景,此言此语,却全部落在了这群侠客眼中。即使知道他们要找的襄阳王此刻定然不在后院中,也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咦~果然是权贵人家是非多!瞧这襄阳王也没什么好的,自家的老婆都给戴了绿帽子!”其中的一个侠客性子挺粗的,别人都只是单纯的旁观这对男女在月光星辉之中恩爱,他反倒好,直接感叹了出来。而那偷情的男人武功也算不弱,即使是这么小的声音,竟然也让他在激情中发现了端倪。 “是谁?谁在那儿?”就算是美人在前,也没有自己的命重要。听到了那边有响动,男人匆匆的提上了腰带,拿着一旁放置的剑就冲了过去。虽然他没有遇上这些躲藏起来的人,但也算是有了警惕,视线不断的在四处搜寻,甚至还直接抛弃了女人,到了不远处指挥着守卫们,进行地毯式的搜索。致使这后院,再也不能让武林人士来回。 而第二拨呢!他们的遭遇就更加郁闷了!来到前殿的人发现自己竟然面对的不是计划中空荡荡的大殿,而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的守卫。不知为何原因,他们今日竟然团团围在了前殿,就好像里面正在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在进行。 是襄阳王在里面么?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束手无策。他们的确是来偷袭的,也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但眼前这些人明显就是精英中的精英,一个个武功不弱,他们的人已经分散开来,强攻明显不是对手,这可怎么办?难道硬闯么? “要不,我们等等?一会儿玉堂就回来了,我们商量商量,再做定夺?”一个看起来颇为熟悉这里情况的侠客看着前面的情况皱了皱眉。今天这是为何?襄阳王竟然如此劳师动众?这样的阵容绝对不是自己这些人可以硬闯的,而且还不知这里有多少暗卫! 在众人的首肯下,大家决定静观其变,等待着白玉堂那边的声援。 第三批人马,算是所有人中运气最好的。因为他们按照地图的指引,不仅准确的找到了襄阳王府的地牢,还找到了里面所有的药人。只是…… “白大侠,他们是在试药吗?”可能是自恃地牢里面关押的人战斗力很强,由白玉堂带领的人马在外面根本就没有任何的阻挡。他们直接砍晕了两个小兵,把他们堵上嘴绑在一边,就堂而皇之的走了进去。站在牢门的入口,他们迎面看到的就是一个个人被绑在锁链上嘶嚎,那痛苦的模样,就好像陷入地狱受到极刑,让人连看都不怎么忍心。但就算是这样,还有人拿着一碗碗不知道是什么的汤药,往他们嘴里灌。而在这些人的身边,站着的是一个个浑身颤抖的老头子,他们有的写着药方,有的把着脉,一个个老泪纵横,却又不敢停。 “我也不怎么清楚。但按我们掌握的线索,他们控制药人的东西早就应该没有了!想来,这只是在事后补救吧!”眼神打量着里面的情况,看着那一张张青紫的脸,还有那一碗碗还冒着热气的药,白玉堂转过头去心肠有些软,但一想到自己这次来的任务,最后还是慢慢的拔出了手中的剑。 “都给我警醒着点!一旦这批药人有了什么差错,你们,全部都不能活!”就在白玉堂带着人准备冲出去释放这些江湖侠客的时候,突然从他们的背后,白玉堂刚才的视线死角,走出了一个穿着黑袍的男人。他的腰上挂着金属腰牌,光是说出的话,就带着血腥的味道。 不能活?能这么轻易决定他人生死的家伙,一定是这里的头头了! 瞬间,白玉堂心里就有了猜测。眼看着那人一步步的走出地牢,他用手势示意着周围人躲藏好,手里攥着画影,丹田提起内劲,准备随时给予这个该死的家伙致命一击。 可就在他准备出手的那一刹那,那人不知为何,竟然自行向后退去,嘴上海扬起了一抹笑。   ☆、第一百五十五章 “白大侠,怎么了?”瞧着白玉堂拔出剑又慢慢的收了回去,众人都有些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些胆子大的侠客慢慢地凑在他身边,询问具体情况,胆子小的也掩藏好自己,朝着这边张望。 “这个人,我好像认识。”伴着地牢里撕心裂肺的吼叫声,白玉堂皱着眉回忆起来。如果刚才他没有看错的话,这个襄阳王府的统领,在嘴角扬起的时候,左手还在前方给他比划了一下。而这一下子,则是他为了这次行动专门设定的撤退指令,以便在情况紧急时使用。他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这样的手势?这个问题在白玉堂脑中盘旋,却又无法问出口。 “认识?白大侠,那他是谁?”听着白玉堂居然认识襄阳王府里的人,大家都有些好奇。毕竟这次行动是他牵头的,目的是惩恶锄奸,那他又怎么会认识这些家伙呢?难道说,这位就是之前所说的潜进襄阳城的线人?那混到这个层面,也实在太厉害了吧! “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他给我的感觉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而且,刚才他明明已经发现我们,却依旧不动声色,看来是友非敌。”瞧着那人站在老大夫身边挺拔的背影,白玉堂越发觉得这个人眼熟。先不说样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光是这一身的气度,就不是凡人所有! 到底是谁呢?白玉堂一边看着那人指挥着老大夫配药,一边使劲儿的回忆起自己最近见到的人物。就在努力的回想之时,那男人手上的一个墨玉戒指引起了他的注意。 “是他?”白玉堂轻声呢喃,突然恍然大悟。然而他的这个表现,却越发使周围人糊涂。 “各位,我们先撤,这里就交给他吧!”知道了这个人的身份后,白玉堂立刻回头决定离开大牢。而这突然间的决定,让在场人都摸不着头脑。 “他?白大侠,你确定此人可以相信?”眼看着敌人就在眼前,自己等人却要退后,众位江湖人士中的一部分有些不太甘愿。先不说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可以相信,单这大好的机会白白放过,就让人觉得十分可惜! “众位,即使你们不相信我的人品,也应该相信简溪和的能力。”面对质疑,白玉堂不以为然。因为他知道,跟在自己身后的人都是江湖中鼎鼎有名的侠客还有世家中的好手,如果能一直乖乖听从他的号令,那才叫做奇怪!不过质疑这个人,他们还真是…… “简大侠?为何突然提起他?不会,这个人是……”听着白玉堂突然提起了简溪和,大家都觉得有些奇怪。这个襄阳王府的头领关简溪和什么事儿?总不会这是他吧?想着本来应该在前殿的人神出鬼没的现身在这里,即使他们都对简溪和的功夫有相当的认识,却仍旧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当然不是。”看着其中几位侠客因为胡思乱想而突然大变的脸色,白玉堂轻轻浅笑。这些人以为简溪和是鬼,还会迷魂术不成? “那他是?”听着不是简溪和,大部分人都松了一口气。也不怪他们瞎想,关键是死去了多少年的人突然出现,而这一出现还就给大家一个下马威。无论是自己的功夫还是身边人的功夫都那么厉害,这不得不叫人疑神疑鬼。 “简溪和身边的黑衣人。”瞧着大家因为自己的话都静默了下来,白玉堂心情很好的带着众人撤退。虽然自己只是在武林人士盟誓的时候见过一次这人,但根据在汴京柳长兴闲时的叙述,还有烟华斋的老郭汇报,这家伙他就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而且他和简溪和极为亲密,最近还到陷空岛旗下的首饰店定做了戒指,简溪和在失忆的时候是杀手,想来这黑衣人自然也不会善茬。反正自己是懒得管这些傲气的江湖人,到底有人会震住他们! “白玉堂,你怎么也过来了?”等白玉堂带着人赶到前殿,才发现所有的人都在此处。 “王化,那你呢?难道后院的任务没能顺利完成?”躲在一块假山石的后面,白玉堂斜眼看着眼前一身劲装的大汉,觉得有些头疼。这家伙从陈州到现在就一直心眼儿粗,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能让庞统看上,还非要把他塞进自己的队伍中! “怎么可能完成?人都在前殿,我到后院捉ian还差不错!”做了一晚上的无用功,王化也郁闷的不行。本来以为可以大杀四方,就像当初提溜柳长兴一样把襄阳王也提溜出来,谁能想到他根本就不在场!这冷清的大殿有什么好的?一没酒、二没肉、三没有美女,到底是什么,竟然能让襄阳王那老家伙整天的待在里面不出来?他总不会就喜欢和那些奏折文书什么的作伴吧!冷冰冰的,有什么意思? “行了!”听着后面两个人你来我往,简溪和就算一贯潇洒风流、风轻云淡,也要变成横眉直竖、脑袋冒烟。这些家伙倒是任务都没出差错,可自己包揽的这前殿到底该怎么办? “白玉堂,你看看,这大殿里面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半夜还点着灯火?还有外面围得这些人,好像是两拨,而且眉宇间还都带着厉色!”藏在假山后面看了半天,简溪和这才在清冷的月光之下找出些端倪。 最初他以为这些暗卫都是直属襄阳王的,在深夜不知为何原因全部现身保护他。后来却发现,自己熟悉的几张面孔并不是平时所看到的那种冷淡,而是浑身充满戒备。而正对他们的,则是看着在守护大殿,站在围栏边上的另一群人。那群人中他确定自己一个都没有见过,但不知为何,却从事感觉很熟悉、很熟悉,就好像自己曾经和他们一起生活过。 “两拨?”听到简溪和的吩咐,光顾着和王化挤眉弄眼的白玉堂这才爬到假山的顶端,用他那练过武功后绝对超过5.2的视力查看。果然,这一仔细观察就发现了问题。在大殿外围着的两拨人,看起来是同一种装扮,但却是不同的感觉。他们的手里都紧握着武器,好像一有什么不对就要开战。 “屋里的人你们看见了么?他们这样子持续多久了?”并不清楚那外围的黑衣人是什么来路,白玉堂只能依靠现有的线索来猜测。 “并不清楚,我们来的时候就是这般模样。最初以为是襄阳王在殿中有所举动,所以如此防备,但现在看来,应该是有人比我们早到了一步,而且还成功的进到了大殿中。”看着眼前的情况,简溪和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眼瞅着月亮渐渐的向东方垂落,和庞统约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但自己这方依旧没什么进展,不知……唉! 而这个时候,襄阳王所在的大殿到底被谁围住了呢?如果柳长兴在这里的话,并且进入到大殿,就一定会高声叫喊“怎么又是你!” 没有错,现在站在襄阳王对面的,就是幽灵山庄庄主绝义。只不过这一次来到的他没有穿着黑袍,没有下跪,而是直直的站立着,眸子里闪着愤怒的光芒。他的面前是洒满一地的极品庐山云雾。茶芽肥绿、温润多毫,条索紧凑秀丽,叶底嫩绿匀齐。如果能把它们冲泡出来,绝对可以迷死不少喜爱品茶的文人墨客,只可惜现在却…… “赵爵,你现在还有什么说的?即使你不认识里面的茶叶,你总该认识这茶罐吧!”倒在襄阳王脚下的是破碎了的青瓷茶罐,从碎片上的釉色来看,不难推测出最初的它到底是多么的漂亮!只是单纯的从做工讲,好像还有些不少瑕疵。 “你……怎么发现它的?它没有给你的师父陪葬么?”完全不在乎这茶罐是否碎了,襄阳王舍弃自己高贵的身份,在绝义面前弯下腰,一片一片的把它捡起,就好像在捡多么珍贵的宝贝小心翼翼。 “陪葬?赵爵,如果不是我要离开幽灵山庄,不是我的手下收拾了师父的书房,你觉得它会被发现么?我一直以为师父是被自己一掌打死的,并且为之骄傲!因为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师父的墓是我亲自挖的,师父的碑是我亲手刻得,他的陪葬品每一件我都精心选择,生怕他在低下过得不快活!可是,你知道我在看到这些茶叶时的心情么?我一眼都能看破的东西,你觉得为你研究了那么多年的药人,我的师父,他会不知道么?我当时只是单纯的以为,是我进步的太快,把师父远远的甩在了后面,谁能想到,竟然是你这个家伙!而师父他,竟然还把你这混蛋给的东西,藏了起来!” 绝义的愤怒并非完全来自于师父被毒死,只要想想,是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师父,就知道他早就预见到自己师父的死亡,并且期盼着接受。只是,他可以接受师父的死是因为自己超过了他,却不能接受他的死是因为一罐小小的毒茶!更何况,绝义之所以能容忍襄阳王到今天,甚至觉得无趣也一直为他效力,都是因为他的师父曾经在他的手下!无论怎样,他师父都为赵爵立下了汗马功劳,而他的死却是…… “是,我是个混蛋,我一直都知道。”从怀里拿出手帕,襄阳王将这青瓷的碎片细细的包好。即使这些碎渣有的割破了他的手指,鲜血流下沾染了帕子上的蚕丝,他也未曾松手或是停止。 “你的师父一直都跟着我,在我很小的时候。他是母妃为我培养的暗卫,我生他生,我死他死。”可能是心累了,襄阳王没有了之前面对新任统领的霸气,而是显得垂垂老矣。他没有理会身后那束恨不得杀死自己的目光,一步步的走上了台阶,靠在了自己的王座上。 “那个时候还没有你,也没有这些人。父皇驾崩,我便被皇兄和群臣赶出了汴京。说实话,那皇位本来就是我的,父皇曾多次当着我的面属意于我,只是他走的太早,又太年轻!和哥哥比起来,我的母妃尽管漂亮却没有权力,我虽然聪慧却不够年纪,所以那把椅子就彻底的和我失之交臂。我来到了襄阳,你的师父陪着我……”有多少日子没能想起那段时光了,襄阳王自己也有些记不太清楚。最初他觉得那种日子简直就是耻辱,是他一辈子也无法忘记的噩梦!可是现在想想,比起清冷辉煌的宫殿,他宁可永远在下雨天躲在那个人的怀中。 “一年又一年过去,一代又一代人死了,然而你的师父,却一直陪着我。我体谅他后继无人,所以他抱了你回来,精心培养,以便成为我的左膀右臂。可是他为我想得太多了,也为我做的太多,在有一天我回过神来以后,竟然发现自己不能缺了他!你知道,这对于一个将要成为皇者的人,是多么大的恐惧么?皇者,注定孤独一生,怎么会在自己身边留下如此漏洞!”手指摩挲着王座上雕刻着的龙头,当触碰着上面坚硬的冰冷,襄阳王想起了当时自己狠下来的心。那时候自己就像这些漂亮的宝石一般,外观美丽,但却心底无情…… “你摔的茶罐,是我自己找工匠做的!就像你给你师父刻墓碑一样,我也亲手给他做了这么一个。只不过你的是纪念他的,我的却是要他命的!那里面装的茶叶,每一片都是我从他身上片下来的肉,每一碗都是我从他身上放出来的血。我当然知道这毒瞒不了他,但我还是把茶给了他。毒是慢性的,它不会对你师父造成任何能在表面上看出来的伤害,只会慢慢的腐蚀你师父的身体,让他从骨子里开始衰败!”说到这儿,襄阳王手上的口子流下来的血顺着扶手滴在了地上,一滴、两滴,三滴,就像他说的那种毒一样缓慢,漫长到人们根本感觉不到。 “而你师父呢,不知道他是因为忠心,还是因为习惯。在我送给他茶的第二天,他竟真的泡了出来。从那时候起,他喝得只有庐山云雾,而这种茶,是我给的,但也是我永远都不会碰的。因为我的母妃,就是因为它,薨逝了……” 悠长又缓慢的语气在大殿中回响,此时的绝义也早就忘了自己最初来的愿望。 杀死眼前这个男人?绝义的脑海中闪过这么一个念头。可是看他满头白发,再看他眼里毫无生机,绝义知道他根本不必。 因为这个男人会自己死!他绝对活不长! 就这样,大殿内只有一个人在说话,像是一首哀乐在奏响。然而外面,却是群情激荡,手下与暗卫之间的势均力敌,武林侠客与千军万马的弩剑刀枪。   ☆、第一百五十六章 就在绝义听着襄阳王讲古的时候,大殿外的简溪和等人有些挨不下去了。眼看着前方两路人马不知要僵持到什么时候,简溪和同白玉堂商量了一下,做出个决定。暂时放弃大殿中的襄阳王,派部分人围守,以免出现差错,剩下的人则是剿灭或制服城中其余的势力,为庞统将要带来的大军铺平道路。 于是,在夜色掩盖的襄阳城中,杀戮再次展开。只不过比起南漳城外的血流成河,这一次显然要温柔的多。只是几句狠戾的威胁、几种致命的毒药、几次立威的砍杀,简溪和就率领着这群武林侠客把城里面拥有力量反抗的几个守城统领握在了掌中。虽然这手段有些阴狠毒辣,但接下这个任务的他们此时已经不是正义的江湖人士,而是平反的大宋国民。为了大宋朝的稳定与和平,为了天下百姓的幸福和安宁,也为了大多数人的利益,方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迅速的,这些人中的部分替换了守城的士兵,一切只待庞统大军袭来。 至于襄阳王府的那些药人,坐在城内最高统领屋顶上的简溪和一点都不担心。自己身边人莫名的消失,自己自然清楚去向为何。只是那个人不说,自己也不便去问。那个人一直都对自己成为襄阳王手下的棋子耿耿于怀,更对自己曾经吃过的苦感到愤恨。他会做对襄阳王有利的事么?肯定不会。只要不对襄阳王有利,不对天下人有害,他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哪怕是把那些人都收为手下,哪怕是把他们全部杀死,自己都不介意。看着漆黑的夜一点点的被太阳照亮,简溪和终于靠在屋脊上露出了释然的微笑。从今天起,他才真正的迎来光明! “襄阳王,如果你束手就擒,本将军可以饶你不死。你是个聪明人,本将军相信,你会知道怎么选择!”等到叶子上的露水刚刚消散,庞统率领的大军就到了襄阳。在接管了部分的防务之后,他甲胄加身,骑着马到了城里最大的府邸前。 面对飞云骑,府上所有的守卫都不堪一击,而他们拼死的汇报,也都没有丝毫回传的讯息。一路打一路降,没有暗卫的参与,即使有那么几个武功高妙的,庞统的人也依旧像切菜一样容易。走进了王府里最高耸的围墙,看着大殿那朱红色的墙壁、金黄色的琉璃,原本它们在黑夜中并不显眼,但如今,在阳光的照射下,却让人回忆起了汴京城内天子居坐的紫禁之地。 “庞统,你还是来了!”看到庞统带着人马走了进来,襄阳王的暗卫最开始想抵抗。可他们稍有动作,就被幽灵山庄的人给阻击,就好像是被看穿了一样。无论是出多少招,闪多少下,打多少掌,暗卫们都没能突破这些人的包围,或者给予有力的回击。最后,他们只能任由这些闯入者一步步前进,直到脚后跟已经贴上了大殿的墙壁。而这个时候,大殿的门自己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位年轻人,还传来了一声悠悠的叹息。 “你是幽灵山庄庄主?”对襄阳王的话,庞统并没有在意。他所关注的,是这个从里面走出来的瘦弱年轻人。看这身形和样貌,再加上周围守护的人,庞统非常快速的推断出了此人的身份。 “现在已经没有幽灵山庄了,你可以叫我绝义。”并不在乎庞统是来干什么的,也不想知道庞统要做些什么,绝义就好像平常路过一样,一步步的走下阶梯。直到毫无痕迹的穿越飞云骑的阻挡,与庞统擦肩而过,才给他留下了这么一句。 “绝义?你来做什么?”在对方贴近自己的那一刹那,庞统握着刀的手差一点儿就要举起。只是他想起了展昭胸口的那一掌,最后还是决定相信这位非友非敌。 “我来……我来只是听里面的老头讲个故事,顺便再看看我师父生活过的地方。不用担心,我马上就要走了,不会影响你。只是,如果你想杀里面那老头的话,给他留个全尸,顺便葬在幽灵山庄后面的峭壁之下。如果你做了,我会很感谢你的。”还是一步步的走着,绝义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对那些全副武装的兵士们也没有任何惧意。然而即使他已经距离庞统有十几尺的距离,庞统仍旧可以清晰的听见他的声音,就仿佛这个人和他还站在一起。 “为什么你不给他收尸?”没有转过身去,庞统很平静的看着那个大殿里坐着的、头发苍白的老人,眼底没有丝毫的笑意。绝义的出现,让他感觉不到任何胜利的喜悦,就好像自己进行构思的计划,一下子被人破坏的粉碎,根本就不像是成功,反倒像是失利。 “我?我嫌他恶心!”就算有再多的理由,绝义依旧无法接受自己师父被襄阳王毒死的结局。他本想让这个混蛋被自己折磨、挣扎而死,这样自己就能为师父出一口恶气,可是当看到他脸上的死气,自己又不屑于杀这个男人!如果自己折磨他,他也许会有赎罪的感觉吧?如果自己杀了他,他会松口气吧?只是这些自己都没有必要做,与其让他在死前解脱,还不如让他带着痛苦和悔恨到地下跟自己师父解释! “恶心?……好吧,只是我未必会如你意。”虽然不明白绝义为何会对襄阳王如此感觉,但庞统却没有明确的拒绝。对于襄阳王该如何处理,庞统始终有些犹豫。宋仁宗的口谕是不留活口,希望他死于战乱之中,坐实他造反的阴谋,让他留下千古的骂名。可是一旦襄阳王真的在反抗中死去,自己即使扛着平叛的旗帜,也不一定会有什么好下场。对皇室出手,逼死皇室中人,这已经超越了一个臣子应该做的事!就算眼前这个人不是天下共主,但只要他身上流着赵家的血,自己就不应、甚至是不能动! “无所谓,一切随你!”听着庞统给的答案,绝义顿了一顿,但马上脚步又继续向前,明明是在众人的眼皮底下,却瞬间好像消散在了风里。而他的手下,没有随着主子撤离,而是在子虚的带领下,一个个的拿着武器和暗卫对峙,顺便看场好戏。虽然首领不在乎自己曾被欺压,但是这些剽悍的人马,却不想放过里面那个自视甚高的老人。只是首领不出手,他们也不好使劲儿,只能做具有自己意志的旁观背景。 “庞统,你不想杀我么?赵祯那小子让你来,应该是已经打好了算盘吧!只是你,到底该怎么办呢?”襄阳王不傻,他能活过这么多年没死,就证明他绝对有和宋仁宗干一架的智商和能力。庞统这一次来,肯定带着宋仁宗的命令,绝不会让他苟活。只是庞统自己,却不想让他这么去死,所以才会在之前说了那么一句! 唉,事到如今,只怪他没有宋仁宗能等!他的身体,他的意志,他的下属,都容不得再等下去!他本该有一个更加绝妙的机会,但威严被侵犯、利益被吞噬,再加上手下之人怀有二心,他没办法继续保持安静,只能奋起反击! “赵爵,当今圣上的名讳岂是你能称呼的!本将军之前说过,如果你束手就擒,本将军可以看在你是皇室中人,饶你不死!但如果你反抗,休怪本将军无情!”握紧手上的刀,庞统再一次重申。 他不愿意杀襄阳王,从骨子里就不想。襄阳王在的话,皇帝的矛头永远都会指向他,但他不在,皇帝第一个开刀的就可能是庞家!如果自己违背宋仁宗的口谕,虽然他会一时激愤,在暗中给予自己处罚,但有着襄阳王的牵扯,他害怕其重起,势必不会对自己等人赶尽杀绝!但如果襄阳王不接受自己的好意,让自己难做,自己也只好用毕生功绩,换取庞家三代平安!等自己致仕,估计庞家对宋仁宗,也就没有什么威胁了…… “呵呵,庞统,你想的很不错。不过,我岂是会如你愿的人?”事到如今,兵临城下,襄阳王依旧坐在王座之上,云淡风轻。能把造反事业坚持了几十年,作为一个王爷,襄阳王也算是蛮拼的!而庞统心里那点计较,他作为利益中牵扯之人,当然清楚!不过,他得不到好,又怎么会看别人开心? “赵爵,你这是什么意思?本将军已经法外容情,你不要不知好歹!当今圣上仁慈,你可不要……”看出了襄阳王想要寻死,庞统迈着大步,带着飞云骑三下两下破开暗卫的阻挡,冲进殿内,口中甚至还以言语挑衅,期盼能唤起他心中一点点不平。只是尽管他已经飞速的赶到襄阳王近前,却仍旧回天无力,襄阳王快速的从袍袖中拿出了一粒不知道为何的药丸,吞下去后口中立时流出了鲜血,奄奄一息。 “庞统,本王临死前给你一个忠告,离、离赵祯那小子远些,不然,你、你会死得很惨,像我一样……”靠在椅子上,襄阳王有些无力。他准备的药药效很快,而且没什么痛苦。当时只不过是看着那人忙,无聊的偷拿了一丸,却没想到会用在自己身上。 “襄阳王,你不用离间本将军和官家的关系!官家待本将军恩如……” “你不必多说,我们心里都明白……这辈子我杀了很多人,唯一……后悔的……只有一个。庞统,你和我是一类人,那个柳……柳长兴,我知道……但曾经并不……并不在意。可是,现在……希望你不要像我一样,你……要……要抓……抓住……”没等说完最后一个字,襄阳王就闭上了眼睛。曾经有多么轰轰烈烈,死的时候都只剩下无声的寂静。他的一只手一直把在王座扶手的龙头之上,临死都没有放开。只是他的怀中没有揣着那冰冷的王印,而是有着染红了鲜血的锦帕和青瓷。 “将军,这襄阳王,我们该怎么处理?”瞧着自家将军站在死去的襄阳王面前一动不动,破军拱手出声警示,声音里没有丝毫情绪。襄阳王的话传遍了大殿,虽然周围都是自己人,但门外的暗卫和幽灵山庄众人却都听得明明白白,一旦传出,对自家将军,必会造成相当不利的影响。 “先把他用冰封起来,速速接包拯和公孙策过来验尸后,再行处理。”虽然自己亲眼见到襄阳王服毒,但其不一定就真的死了。假死药这世上太多,襄阳王死得又太多容易,还是小心谨慎为好。 至于他临死前说的话,庞统想起来就忍不住皱眉叹气。官家那个自己早就考虑到了,但柳长兴……襄阳王又是什么意思?抓住,他总不会是让自己抓住他吧?都是一类人,他又为何突然转变了呢? 只是,这些现在都不在庞统的考虑范围内,外面还有一大堆襄阳王留下的烂摊子需要他收拾。暗卫啊!看着那有些定力差的暗卫已经冲进了大殿,庞统知道这又是一场仗要打。只不过,没了领头的人,他们又能成什么气候?主辱臣死,更何况是以主子生为生,以主子死为死的暗卫呢!如果他们配合,自己不介意留他们一条性命!但如果不,自己只能说,对不起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这里就是襄阳啊?真气派!”拉开马车的帘子,柳长兴打量着这个自己只听说过、却从来没见过的城市,忍不住感慨。自从他穿越以来,就几乎一直生活在汴京,除了去陈州赈灾,再就是到南漳守城。可这两座城池都是破旧不堪,萧条残败,没有丝毫的让人想要膜拜的心情。但襄阳不同,光是那高耸的城墙,青黑色的石砖,就让人忍不住联想这古来兵家必争之地的雄浑和气魄!白起水灌鄢城之战、关羽水淹七军之战、朱序抗拒苻丕之战、岳飞收复襄阳之战、宋元襄樊之战、李自成进占襄阳之战,光是柳长兴自己知道的,在襄阳发生过的大战役就有6场,更别提他不知道的那些了!只不过,现在的襄阳还没有遭受金人的铁蹄蹂躏,依旧完好无缺! “当然气派,这可是襄阳王的治下,可以说他所有的税收,很大部分都用来巩固这座城池的防守,提升城内的兵力……”听着后面人说话,破军驾着马车优哉游哉的走在青石板铺就的道路上。这时日头已经到了头顶,没有了大批军队的威胁,百姓们也纷纷出来活动。即使刚刚在城内进行过一场大战,但是兵士的迅速换防,以及庞统制定的严苛军规,都让这襄阳城在短暂时间内回复了生机。 “唉!也是,用那么多的税银修一座城池,当然尽善尽美……”怪不得日后这里会成为北宋面对金人、蒙古铁蹄的最后一块根据地。如此看来,襄阳王的举动倒为后世留下了根基。不过这些话,柳长兴当然不会和破军讲。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捕快,还管不到朝代更替这样的大事!更何况那个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被埋在哪儿了,哪还有心思管什么后人啊! 这么想着,柳长兴和包拯、公孙策、展昭就来到了襄阳王府。朱红色的大门两旁此时站的不再是襄阳王的守卫,而是换成了开封府的校尉。 “大人,长兴,你们可来了,卑职可是等你们等得都要晒成肉干儿了!”瞧见一辆辆马车驶来,赵虎和张龙马上就奔了过去。虽然只有不到三天没见,但是基本上一直守在包拯身边的两个人还真有些不放心。倒不是害怕展昭不能保护好两位大人,只是害怕自己再没有面见大人的机会。而赵虎这激动心情的表达,就更为有意思了!变成肉干?明明可以站在阴凉的地方等候,可他偏偏要站在太阳底下,说是能第一眼看见开封府的马车。结果人家到了,他反倒嘴上埋怨!可那心里,却是实打实的高兴! “诶诶诶,赵大哥,你可下手轻点儿!知道的是你上城墙不知杀了多少叛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又做回绿林好汉了呢!”柳长兴刚一下来,就被赵虎开心的拍着肩膀。可他这粗汉子的手劲儿那是刚解开药性没有多久的柳长兴能受得住的?这么一拍,如果不是展昭细心的扶着,柳长兴肯定会当着众人的面,磕碜的倒在地上,给大家行一大礼! “是是是,长兴,是大哥鲁莽了!不过看着你好,大哥就放心了!听说是庞将军派人把你救回来的,你可要好好感谢人家!”经过这么一次庞统精心设计的战役,赵虎对以前这个他膈应的家伙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先不说这一肚子坏水儿……呃,计谋到底是善是恶,单看这效果,就让人无话可说! “是,大哥放心,小弟……必定会好好……谢谢庞将军的!”提起庞统,柳长兴就想到他用自己名义把白玉堂叫回来的事儿,还有他明明有解药,却偏偏不给自己的过节。那话到了嘴边,就忍不住从牙根底下咬了出来。可是,从他走进襄阳王府后,他慢慢的转变了观念。 不知道是该多谢开封府帮他训练出来的观察能力,还是该吐槽自己那比老鼠还贼的眼睛,一路上柳长兴看到了很多驻守在王府的士兵身上鲜红的血迹。他知道这是攻城的兵士而不是自家守城的人,可是看着那斑斑点点,他就忍不住想,如果自己登上了城楼会是个什么模样。包大人和公孙策是老人,厨娘是妇人,展昭是伤患,可以说最后留在南漳县衙里的五个人中,只有他是因为中了迷药,但却身体无恙、年轻力壮。内伤早就已无大碍的他本该跟着赵虎等人一起去战斗,可是浑身无力的他却错过了这一切。 是错过么?柳长兴心里知道,其实并不是。 庞统那家伙既然破了幽灵山庄,手上就必然会留下解药,或是药方。只要随随便便的服用或是配配,自己就能一切如常。但庞统却没那么做,可能是为了恶趣味也可能是为了阻止自己上战场。虽然柳长兴从心里希望是前一个,但他却知道,后者才是庞统心里所想。陪着走在包拯的后面,柳长兴一路上都在盘算着怎么和庞统“算账”,可是直到进了襄阳王的大殿,看见用冰块镇住的襄阳王尸首,他也没看到那个应该站在一旁的主将。 “破军统领,你家将军呢?”瞧着公孙策和包大人一个在验尸,一个在查阅文书,而展昭也在一旁帮忙,柳长兴悄悄的凑到破军身边,细声的问着他,不想打扰到任何人。 “将军?”没想到柳长兴会这个时候问到自家主子,破军显得有些惊讶,但过后就很镇定,好像刚才那瞪大了眼睛的人不是他。 “将军的行踪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可以帮你问问七杀。”轻轻向后退了一步,破军就打算找人叫七杀过来,可是刚刚动作,就被柳长兴拦住。 “算了,还是不必。你们家将军想来公事繁忙,以后见了再说吧!”本来是想要向庞统兴师问罪的,可刚才那么一想,柳长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指责?那个人可是相对来说救了自己一命,不然以自己这半斤八两,上了城墙那就是一个阵亡!感谢?如果说了感谢岂不是坐实了自己在庞统的维护下做了逃兵,到时候让别人怎么看他?又怎么看自己?别人家的亲朋好友可以死,你们家的亲朋好友就不能死么?在那一瞬间,柳长兴选择了放弃。 “柳捕快,如果有事的话,在下可以替你转达。”瞧着柳长兴低头站在大殿的阴影之中,破军莫名其妙的觉得他有点失落。按道理说失落这个表情不应该出现在他的脸上,但破军就是有这么一种感觉,让他忍不住同柳长兴商量。 “不,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他不在有些奇怪罢了!”既然说不出来是感谢还是埋怨,柳长兴就索性决定不说了,大不了自己到时候对庞统好一些,不再针尖对麦芒就是了! “长兴,在和破军统领聊些什么?”就在柳长兴刚刚下定决心以后不和庞统抬杠,展昭就捧着一摞子文书走到他身边,摸了摸他的头顶,带着关怀之意。 “没什么,就是说怎么不见庞大哥人?明明是他把咱们叫来的,自己却不见了影子!”不知为何,柳长兴没有坦白自己刚才所想,还是维持着之前对待庞统,那被惯出来的骄纵态度。 “庞将军作为主将,自然有要事处理。如果强求人家在这儿等着,那才是无礼!”细声的训诫了柳长兴一通,展昭这才把眼神看向破军,语气中带着些不好意思。 “破军统领,长兴他性格一贯如此,还请你别见怪!” “无事。跟着将军,我早就习惯了。”摆摆手,破军表示毫不在意,随和的让展昭都有些吃惊。只不过对这样的破军,展昭却是没有什么能问的,只好又转过头来。 “坐了一上午的马车,想来你也该累了,大人说他们想要休息一下,你是不也休息休息?你的身体还没好,昨夜又熬了一宿,我有些担心……”看着柳长兴那因为熬夜而变得有些青黑的眼底,展昭心里不大得劲儿,有点心疼。 “破军统领,我们在这襄阳王府,有可以休息的客房么?大人们昨晚上一直在帮忙救治伤患,一夜未得安眠。”看着展昭关心的眼神,柳长兴刚才因为庞统而愧疚的心暖了暖,对破军的态度也好了一些。好吧,实际上并不是因为心暖才态度好,只是因为展昭在而已。如果展昭离开,他早就冲着破军嘚瑟起来了!离了包大人和公孙策,也就只有展昭能够制住他了! “当然有,开封府人的房间,将军早就吩咐下来了,就在东厢。不过各位,那里还需要注意些,因为距离襄阳王的后院还……”说到后面,破军有些断断续续,但到底是什么意思,大家也都明白。襄阳王是谋逆之臣,他的家眷也会成为罪人,如果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大家面子上都不好好看。 “破军统领放心,我们会注意的!”听到这个,展昭的脸变得有点儿红。他一向坐得端行得正,还从来没被人警告过这个问题。而且在柳长兴的面前这么说,让他觉得很不自在。 “哎呀,啰啰嗦嗦做什么!赶紧带我们过去吧!放心,要是有图谋不轨者,我三下五除二,就给她解决了!”听不得破军说这个,柳长兴拉着展昭就往东厢跑。至于会不会迷路,放心,这王府里处处都有人把守,又怎么会走错? “他和展昭过来了?”在西厢的一个书房,庞统穿着藏蓝色的长袍躺在窗边的摇椅上。不算炽热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用扇子遮挡住面部,他闭着眼睛,享受着自出汴京以来难得的宁静时光。 “是,破军已经看着他们去东厢了。”站在门边,七杀并没有打扰庞统的悠闲,而是低声的回话。只是他不明白,为何将军如此关注那个柳捕快,却并不把他抢回来。襄阳王曾在死前告诉将军要抓住,难道将军并不想…… “是否对我,心里有疑惑?”没有睁眼,只感受这一室寂静,庞统就隐隐猜到了七杀心里在想什么。只是对于他的选择,他自己也没有料到,会是这样一种结果。 “是,属下在想,将军既然能喜欢柳捕快,为何不像襄阳王所说,将他紧紧抓住?而是选择避而不见?那岂不是意味着将柳捕快拱手让人?”犹疑了一下,七杀最后还是诚实的说出了心底的话。他知道,自家将军并不是那种会心甘情愿放弃的人,只要是将军看上的,没有什么能够逃离他的手掌。只是这一次,为何…… “我不是拱手让人,而是有自知之明。”听到这么一句,庞统突然拿下了脸上的扇子,睁开了那如同群星璀璨的眼睛。那目光里的,从来都不是放弃,不是认输,而是勇于追求,是斗志昂扬。只不过这些放在感情上,都没有什么用,感情是两个人的事,自说自话,强扭瓜苗,并不会有什么好处。但是比起毅力和坚持,他相信,这辈子都不会有人在面对自己时还能胜出!   ☆、第一百五十八章 “白玉堂,你躲什么躲?以为藏在花丛里,我就看不见你了?”刚刚走到东厢,柳长兴就眼尖的看着那回廊上穿着白衣的人影,可他刚刚想过去打声招呼,就见那人纵身跳入了花丛之中,好像这样便可掩藏身形。然而,这并没什么乱用!反倒让柳长兴怒火四起,迈开步子跑到他面前,掐着腰指着那俊逸的脸庞,大吼出声。 “我哪有藏?只是看这花甚美,忍不住就近一观而已。”看着柳长兴就站在自己对面,白玉堂随手摘下了一根花枝放在面前做陶醉状,只是…… “白玉堂,你觉得这花好闻么?”一手放在腰上,另一手抽出了白玉堂放在腰后的扇子,柳长兴静静的看着这家伙作死的行为,笑的不怀好意。 “好闻,当然好闻,能在这阳光明媚之时,欣赏如此灿烂夺目的花朵,实为幸事!”既然都装了,白玉堂觉得自己完全可以装到底。不就是一朵花么?老子说他好闻,这小长兴还能说不不成?又不是所有人的品味都相同。 “是啊,好闻!可是白玉堂,你摘花的时候有没有看看它到底是什么啊?”瞧着眼前之人还不明所以,柳长兴勾着嘴角,手里敲打着折扇,看他如何自圆其说。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说到这儿,白玉堂低下了头打量自己手中的花朵,也给了柳长兴机会接过话头。 “当然是一朵残败的、枯枝烂叶的、连颜色都掉光了的、恨不得让人立即丢掉的菊花!”形容词越多,就越能体现出柳长兴对白玉堂的嘲笑。找理由也不找个好些的?以为大爷好糊弄不成? “我操!襄阳王府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等到白玉堂反应过来,立即就把手中的东西扔的远远的,恨不得再也瞧不见。可是,就算他扔的远了,也遮掩不住刚才有人看见的事实。 “是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而偏偏是这样残破(重读)的菊花却被我们的白五爷钟爱(重读)!”打开扇子摇了摇,柳长兴突然觉得内心特别爽快!唉,让别人吃瘪就是爽啊~白五爷是个好人,开心别人,奉献自己! “你!”瞧着柳长兴得意洋洋,白玉堂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能气愤的踏出花丛,恨不得把这些花踩个稀巴烂。 “咦~白五爷不是要做惜花之人么?”继续摇扇,柳长兴后退了几步,生怕把这些花花草草的碎末溅到自己身上!只是那嫌弃的表情,越发让人觉得他在故意惹人生气。 “行了,长兴!玉堂已经快让你气死了!”就在白玉堂气的恨不得上前抓住柳长兴的领子狂吼的时候,展昭突然捧着文书出现在两人的身后。他温暖的目光越过白玉堂的身子看向柳长兴,招着手让他来到自己身后。 “臭猫!你都看到小长兴使坏还不出来!非得要把五爷我气死才甘心么?”转过身去,白玉堂对着展昭就是一通劈头盖脸的大吼。他不舍得说小长兴还不舍得说这只臭猫么?抱得美人归也就算了,还放这个一肚子坏水儿的美人出来,有没有公德心啊!不知道自己是单身狗啊! “玉堂,你这是强词夺理。如果你看见长兴不躲,长兴又怎么会抓住你不放呢?不过说实话,昨天晚上你没受伤吧?”虽然并没有人告诉展昭白玉堂也参与了这次的行动,但是他今天能出现在这里,其过程已经不言而喻。 “切!就知道护着你家长兴!也不看看我白五爷是什么人?怎么会让这帮宵小伤到?”听着展昭的前一句,白玉堂有些不忿,但等听到后一句,他又忍不住翻起了白眼儿! “是是是,你白五爷当然不是一般人!你白五爷啊……是惜花之人~”再次将那支残破的菊花捡起,柳长兴将他放在白玉堂的身上,然后优哉游哉的向展昭走去,并且在他朝自己扑来的那一刹那,迅速的藏到展昭身后,不让他打到自己。 “小长兴,你是不是找死啊!”瞧着自己雪白的衣袍被沾上了灰尘,白玉堂洁癖发作、怒火中烧,化掌为爪,就想把柳长兴给抓出来。只可惜,让有着同样武力的展昭见招拆招挡了下里,死死的把柳长兴护在身后。 “玉堂,长兴就这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你不招他,他又岂会耍小脾气?别生气了,他这是不和你见外呢!”待到白玉堂被破了几招,气哄哄停下来的时候,展昭走到他跟前帮柳长兴分辨,顺便磨合了几句。这两位性子都像小孩一样,锱铢必较,长兴还好,只跟熟人如此,白玉堂的脾气,就有些让一般人受不了。 “是啊,不和我见外。”说到这儿,白玉堂叹了口气。“我又岂是和他真生气呢?躲他也不过是不好再相见而已。” “不好再相见?白玉堂,你这是什么话?难道……难道我们……就不是朋友了么?”尽管柳长兴一直藏着,但他也一直都关注着这两个人的对话。听展昭说自己耍小脾气,他忍不住磨了磨牙,听白玉堂承认不见外,他眯起了眼角。只是当他继续往下听的时候,那五个字却深深的触动了他的心,让他禁不住叫了起来,只是有些话,他却不便说得太过明白。 “是,我们当然是朋友。”在枝叶零落的花丛边,白玉堂说出这句话时有些无奈。毕竟是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如果说不是朋友岂不是太过无情?只是…… “既然是朋友,那又为何不好相见?我、展大哥都不是那么计较的人……”虽然是说到这样的敏感话题,但柳长兴没有对展昭有任何避忌。他相信以展昭这样的正人君子,是绝对不会阻止自己交下白玉堂这个朋友,更相信他对自己有着绝对的信心! “是,只是我却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苦笑,听到柳长兴所说的话,白玉堂只能苦笑。离了这么多天,白玉堂从没有一刻心里忘记过这个小小的捕快!他受伤时痛苦的样子,上药时傲娇的样子,睡着时安静的样子,调皮时欢乐的样子,所有的一切,这些天都在脑中徘徊!尤其是在大嫂为自己张罗未婚妻的时候,自己在看到那些画像之时,脑子里闪现的都是与柳长兴的对比。这让他在陷空岛越来越焦躁,也越来越想往外面跑!而正好,庞统的信给了他这个机会……只是在这一切之后,他却不敢面对这个早在脑子里不知念了多少遍的人!他的旁边站的应该是展昭,从这两个人进门,自己在屋顶上看到的时候,白玉堂就这样告诫自己。 “玉堂,你多虑了。”听完白玉堂的话,三个人静了一小会。但很快,就由展昭打破了这种尴尬。 “臭猫,你这是何意?难道你认为我不该顾虑你的感受?我白玉堂虽然性子不太好,但绝对不是给友人添麻烦的那种人!”抬眼,白玉堂对展昭的话表示不满。这家伙是不是在小瞧自己?难道他以为自己是那种横刀夺爱的人? “怎么会?你白玉堂是什么人,我展昭要是不了解,就不是你的朋友!我只是想说,不需要你控制自己,如果长兴他转变心意,只会是我的不好。我不能强求他在我身边,我只会让他心甘情愿的留在我身边!”说到最后一句,展昭身上带出了鲜有的霸气。在那一刻,他和白玉堂好像抛却了友人的关系,纯粹的只是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在争夺伴侣。 “好,这是你说的!展昭,如果长兴中意于我,你可不要吃醋哦!”听到这一句,白玉堂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好像一瞬间遮挡在他心中的乌云就消散了一般。 “当然不会,因为我永远不会给你那个机会!”展昭眼中自信的光芒如同头顶的太阳一样闪耀。在这个已经破败的后花园中,两个人之间的兄弟情义坚固的像是永远都推不倒的城墙。 ————————我是懒散行进的时间线~~~~~~~———————————————— 半个月后 “诶诶诶,你们听说了么?飞星将军在大殿上向官家请求致仕了!”刚刚过完早朝没多久,官府的邸报就传遍了大街小巷。一时间,庞统致仕的消息成为了众人最为关注的话题。 “岂止是庞将军啊?我听说包大人也有归隐的念头啊!”还有人在朝廷里有些门路,算是知道点儿小道消息。只是这真实性,尚未经官府证明。 “唉!这朝中接连两位大员致仕,难道是朝廷又要发生什么动乱?南漳之围、襄阳叛乱不过才半月之久,不会这天下又要不安定了吧?”有人传讯有人愁,听到这些个消息,一些关心国家大事之人不免心有猜测。只是看着四海边疆无一不稳,朝廷上下无一不宁,就算是有猜测,他们也说不出来到底是为什么! “嗨,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朝廷两位大员可不是完全归隐的!”看了看邸报,有些专门研究朝政形势的人开始显摆了,喝着茶洇着嗓子等着众人询问。 “这位兄台,有何高见?说出来我们共同参谋参谋。”有显摆的,自然就有吃这套的。消息不多、又想知天下事,必然要敢于求问。 “你看看,这邸报上写的,飞星将军庞统虽然致仕,交出了手中所有的兵马,但是那飞云七十二骑却明显不在编制。而且,庞将军虽然没有了将军的名头和权力,却是多出来一个中州王的封号,这不就代表着他根本没有离开朝廷么?”瞧着有人问,这人心满意足的说出了自己的发现。中州王,这可不是一般的封号啊!中州二字,就足以彰显出庞统一生所有的功绩了! “可是有个封号又有什么用?手中没权,办事如登天啊!”大家不是不知道庞统有个中州王的名号,只是那也仅仅是个封号而已。中州王,中州王,可是谁敢把中州封给他呢?那可是官家的王畿啊! “对一般人是这样,可是对手握七十二骑的中州王有谁会不给面子呢?更何况人家的爹高居太师之位,姐妹是贵妃头衔,兄弟是侯爵之位,就连叔伯什么的,最次也都是侍郎。面对这样的中州王,除非是活的不耐烦了,才会有胆儿不给他面子!”说到这儿,讲解之人闷头喝完了一碗茶。做人做到庞统这样,真的是人生赢家! “那包大人呢?回到开封府后,他可是把积累的案子断完之后就闭门谢客了!只是手底下的展昭护卫还有柳捕快在办理案件,还奉了皇上的旨意四处游历!不过,说到这个柳捕快啊,还真是清秀可人,怪不得庞将军……” “嘘!瞎说,柳捕快岂是你这等人可揶揄的?”瞧着眼前之人打趣柳长兴,满桌子的人眼光中都带着不赞同。 “为啥不能说啊?他不就是个小小的捕快么?”说话之人看着周围的反应颇为不解。是这年头变了么?怎么自己连个小捕快都不能说了? “小小的捕快!看你这人关心国家大事,却连这都不知道!你所谓的小小捕快,可是全南漳百姓的大恩人!如果没有他,南漳想减免赋税,想繁荣兴旺,至少还得几年呢!是他给包大人出主意整顿南漳、收复民心,也是他用剿灭幽灵山庄的银钱修了书院、建了武馆,并且让很多禁锢在襄阳城中的有识之士、在南漳之围受伤的江湖侠客成为师父,教授徒子徒孙!这么大的事儿,兄台竟然一点都没听说么?”茶馆里的人看着这人都觉得很奇怪,就好像在看外星人一般。 “哈哈,是吧!原来柳捕快竟然如此……”说到这儿,男子说不下去了,拿着邸报灰溜溜的跑了。而就在他几个转弯之后,跪在了一个穿着玄色长袍男人的面前。 “将军……” “现在不用叫我将军了,我又不带兵!”把扇子一收,男人嘴边露出一抹笑。“让你打探的事怎么样了?大家对柳捕快都怎么说?” “回将……主子,茶楼里的人都对柳捕快赞不绝口,不出大人所料。”男子跪在地上,从眼角中流露出些许无奈。唉!自家将军干什么都拐弯抹角,就连追个人也要算计来算计去很是麻烦! “那就好,我就不信,这样子展昭还能和他一路上好好玩耍!碰着案子就得破,遇到冤情就要解,他们可是包拯和公孙策的接班人啊!”把玩着扇子,男人听了消息心满意足,带着护卫背着手远去,留下另外几个人面面相觑。 “主子这是要干啥啊?”跪在地上的男子起来拍了拍沾灰的裤腿,颇有些不解,只得问问身边的同伴,换个解答。 “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出去追柳捕快他们了!主子听说白玉堂一早就从烟华斋出发了,这不,也跟了过去!”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男人扬扬下巴,点了点头,好像了解很多内情的样子。 “那真的能追到么?就这么两个人,不让人家给打回来啊!而且,人家展昭和柳长兴是回乡祭祖,主子跟回去不太合适吧?”男子不敢相信自家主上真的就这么光杆司令的走了!好歹也带着兄弟几个一起上路啊! “打什么打?主子一路上的行程早就算计好了!而且,回乡祭祖又怎样?主子还跟柳捕快成婚了呢!”另外一个身着蓝色劲装的男人忍受不了男子的白痴,更看不惯他对自家主子的不够自信!在他们眼里,主子永远是最好的,没有之一! 而就在两天以后,一个卖着茶水的小棚子,有三伙人在这里相遇。 “庞大哥,白老鼠,你们来做什么?”带着斗笠,穿着便装,柳长兴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看着棚子里的两个人问到。他和展昭这次出来本就是为了赶行程、探案子走的偏远小路,怎么在这儿还能遇见熟人? “我是……”两个人同时开口,然后又互瞪了一眼。最后庞统一抬手,表示大度的谦让。 “我是要游历山水的。小长兴你应该知道,因为你,我大嫂恨不得追着我打,不过全天下都知道我大哥大嫂很佩服展昭,不会在他面前失了礼数。没有办法,我只能来投靠兄弟了!”耸耸肩膀,白玉堂说得很是在情在理,尤其是那无辜的模样,简直让人没办法拒绝。 “那你嘞?庞大哥,你总不会也是游历吧?好好的中州王不做,你跑到这荒郊野岭做什么?”听了白玉堂的说辞,柳长兴没法说什么,只好把视线放在了庞统身上,期望他给自己一个不那么靠谱的理由,好让他不要赖在这不走。 “我当然也是游历!”摇着扇子,庞统笑得得意。“不过我不是无缘无故出来的,而是奉了官家的密旨。展昭、柳长兴接旨,奉皇上口谕,……” 一瞬间,展昭和柳长兴同时翻了个白眼儿,白玉堂捂上了庞统的嘴巴,然后四个人坐在了一张桌子旁,躲避着灼热的阳光,享受着舒适的清凉。   ☆、第一百五十九章 (番外) x打架x “唉,都走了这么长时间了,我们歇一歇好不好?求求你们了!”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五个人徒步在树林中穿梭。其中的四个要好一些,有功夫在身的他们既不怕蚊虫鼠蚁,又不怕路途遥远,优哉游哉的前行着,而另外一个则是一副苦瓜相,恨不得从不曾走过。 “是谁说的?坐马车、走大路腻了,想要换换小道调节一下,这才几天啊!就受不住了?”抱着画影走在最前面开路,白玉堂回头看着就差贴在展昭身上的柳长兴,皱着眉头。兴这家伙,身在福中不知福,明明有宽敞马车、高头大马不珍惜,非要钻进这深山老林来!嘿嘿,吃苦头了吧?只是瞧着那靠在展昭身上的模样,还真不爽! “什么叫腻了啊!我这还不是为了大家?也不知怎的,一到那些城镇,什么疑难杂案啊,都找了上来!再这么下去,我估计咱们一辈子都到不了我家了!”是的,柳长兴和展昭这次出来最大的目的就是回乡探亲,先去句容县,也就是柳长兴的老家看看柳父柳母是否安好,顺便坦白一下他和展昭的关系;然后再向南,去常州祭祖,看看展昭幼时生活的家乡。至于展家的人是否同意,展家老管家展忠早就已经不管这些了,只要自家少爷能找个伴儿,他恨不得敲锣打鼓表示自己内心的欢喜! “到不了你家就到不了你家,我巴不得你们这辈子都回不去呢!” “白耗子,你说什么?” 看到白玉堂的嘴巴在前面一张一合,柳长兴用小脚趾头猜也知道那不是好话。只是白玉堂呢喃的太过小声,以他的功力,根本也听不见什么。 “没说什么,我是说就算这样,也得慢慢走啊!你看你现在这样,还不如走大路呢!”有胆子说没胆子承认,白玉堂现在就陷入了这种尴尬的状况。唉~他的小人之心啊!是真的不想让柳长兴回到柳家,就这么在路上走一辈子也挺好,至少在没有确定名份之前,自己始终都是有机会哒! “长兴,白五爷这话说的,可有些假……”虽说柳长兴没听清,可他身边除了白玉堂之外的人可都有武功啊!听着白玉堂随口就开始编瞎话,庞统“啪”的一声合上了扇子,走到了柳长兴的身边,贴着他的耳朵,就开始状告那江湖上光明磊落的白大侠。 “庞统,你可别瞎说!我怎么就假了!我堂堂锦毛鼠,哪需要做假!”眼睛一横,脚一蹬,白玉堂就飞到了庞统的身边,开始跟他对峙。可别看他表面上硬气十足,但那心里还真是有些疙瘩!要不然早就不是把画影挥出去,而是拔剑开打! “是啊,你堂堂锦毛鼠怎么会作假?只是这追人的白耗子,可就不一定喽~”刷的一下打开折扇,庞统脚下变换着步伐,闪电般的躲开了白玉堂刺过来的画影。别看那剑上还带着剑鞘,可那杀伤力,却一点不比没有削铁如泥的剑刃差! “庞统你!”嘴上站不到上风,就只能用武力来见证。白玉堂已经说不出这一路上自己是跟庞统打了多少架!破案的时候打,住店的时候打,为了吸引小长兴的注意力打,天知道小长兴现在身边的明明就是那只臭猫,但这庞统偏偏总是找自己的茬! “长兴,累了吧!要不咱们找地儿歇一会儿?前面好像有一小店!看他俩这样子,估计还要打上一会儿,我们先走,估计他们随后就到!”扶着柳长兴,带着庞统的跟随,展昭侧着身绕过了已经卷起漫天枯枝落叶的二人,继续走在羊肠小道之上。如果他刚才没看错的话,在不远处的山下好像有一客栈,虽无袅袅炊烟,但想必是有干粮杯盏,怎么想都在这林子里风餐露宿要强!至于这打的难解难分的二人,只要长兴离开,他们也打不起来!自己这一路上是在见得太多,都已经无法对这二人的智商有所期待! “小店!好啊好啊,我这腿简直要酸死了,正好去店里好好歇息歇息!吃点儿小菜,喝点儿热汤,也省的看他们俩腻!腻!歪!歪!”最后四个字,柳长兴说的特别大声。想来,就算庞统和白玉堂在打架也应该可以听见。唉!话说他一直搞不明白,明明自己是和展大哥在一起,他们两个打什么劲儿?难道一个把另一个打跑了,自己就会从了他们不成?耸耸肩膀,柳长兴实在不理解这些人的思维。只是恨不得贴上展昭的后背,不让自己再感觉到一丁点儿的劳累。 而庞统和白玉堂虽然在打着,也时刻关注着展昭和柳长兴这边。自己二人打架、他们两个偷跑的事情已成为常见,在这个时候指望着展昭君子的等在一边,还不如指望着爬着梯子上天!尤其是在听到柳长兴最后四个字一出,简直就是无差别攻击,打倒一片! “还打么?跟我腻腻歪歪的白大侠?”摇着扇子,庞统轻轻的躲过从天空中掉下的落叶。虽然刚才经过一番激战,但他的身上,还是一尘不染! “谁跟你腻腻歪歪?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收回画影,白玉堂身上的劲气一发,原本要垂直落下的叶子都改变了方向,向周围散开。而他,还是一身白袍,在这满是枯黄的树林尤为显眼! “要不,我们再比试一次?”生命不息,奋斗不止。庞统的各种使坏都是为了将白玉堂逼离柳长兴的身边,这样他就可以和展昭单独对阵!以展昭的性子他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把握,只是中间差了个白玉堂,那就不太好说! “说吧,比什么?”一直都是天之骄子的白玉堂还从未怕过什么,面对挑战,他从不畏惧。更何况,还是来自于情敌的挑衅? “我们就比比谁能更快的赶到长兴的身边!如果谁输了,今天晚上就不要吃饭!甚至滴水不沾!”赶人要循序渐进,更何况庞统不想落人口实。于是,他出的题目很简单。只不过虽然只是个不能吃饭的结局,但对于白玉堂来说,却比什么都打脸! “不能吃饭就不能吃饭!我还能怕了你!”从相遇后一直打到现在,每次不是被长兴打岔,就是因为他们突然离开。这回既能追上长兴他们,又能让庞统狠狠的没脸,何乐而不为呢?所以,白玉堂就点头答应了。只是…… “喂,庞统,你这家伙耍赖,还没说开始呢!”瞧自己不过刚刚点头,庞统就像是离弦之箭,白玉堂这才缓过劲儿来,自己被人耍了。只是他的高傲却没让他收回前言,而是奋力的向前追去……然后…… “长兴,庞统刚才耍无赖!说好要比试,结果他却先走了!不过那又怎样,还是被我白五爷给追上了!” “白大侠,我可没有耍无赖,兵不厌诈你可懂?看来这传说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也只是懂得泛泛!” x黑店x “小二……”到了山下的小店,柳长兴迫不及待的就从展昭的后背上趴下来,一下扑倒在店中央的桌子上。这是他十几天来第一次触碰到木制的桌椅,那心里的踏实,别提了! “诶,客官您五位啊!来点什么?别看这本店店小人少,可是这方圆百里之内唯一的驿站!那好酒好菜,可是招待了不少客官!”听着有人召唤,从帘子后面立刻出来一个穿着粗布蓝衣、肩膀上搭着毛巾的小二。他殷勤的擦着桌子,语气十分的诚恳,还每位客人都关照到了一样。 “驿站?原来这里是驿站啊!真没想到还有这么小的驿站!”打量着周围布置,柳长兴还真没看出来这竟然是个驿站。年久失修的地板、破损半截的楼梯,带着油渍的墙壁,还有地上那都不知道是什么的污迹。这和他曾经住过的驿站差距也太大了!而且整个楼里,好像只有自己坐的这张桌子是干净的! “嘿嘿,客官说笑了!我们这道路偏僻,一般没什么人过来!都是几个行客商人,最多有几趟八百里加急!您几位要些什么?小的这就让后厨给您做去!”听着柳长兴的话,店小二很不好意思,笑着低下了头。眼睛眨了眨,这才又重新抬起。 “那这样吧,来十个馒头,四盘小菜,再上些茶水,最好快些!”瞧着大家都左看右看没什么点菜的想法,展昭最后拍板定下,让小二先行离去,自己拿起了桌上的杯具。 “你们觉得这客栈怎么样?”使了个眼色,庞统让跟随拿着包袱拎着凳子坐在了一旁,摇着扇子随口问了一句。只是他的眼神,却盯着桌旁低下那块污迹,带着笑意。 “不怎么样,又旧又破,还不如我家的茅房!”翻了个白眼儿,白玉堂始终记得刚才庞统比试中耍赖,但他腰间的手,却一直没有从画影上撤下来。 “白耗子,你能不能行!一会儿还要吃饭呢!你难道不嫌恶心?”听着白玉堂的话,柳长兴垂涎欲滴的眼神不知道是收回还是落下。本来他好几天没吃新鲜菜了,正想着一会儿该怎么大饱口福,可被白玉堂这么一形容,什么胃口都没有了! “长兴,一会儿上来东西你不要尝,让我们先试试是否可食?这小店看起来残败破旧,你的胃又不好,做出来的东西可能不太合适!”瞧着柳长兴发飙,展昭低声安抚着他的情绪,然后对白玉堂笑笑。这个人,跟着庞统才几天,脑子明显变聪明了!就连说话,也学会了拐弯抹角! 而就在柳长兴开口想要询问的时候,柜台后的帘子被掀开了,走出端着几盘菜的店小二,还有跟在后面看起来像是大厨的人。 “客官,您的菜齐了!馒头一会儿再上!”将四盘小菜放在桌子上摆好,小二从后面大厨的手里接过了碗和酒坛,分发给在座的五人,然后一一给倒满。 “诶?我们好像没要酒啊!”虽然不知道为何展昭刚才劝阻自己,但是柳长兴却记得他的话,赶路之时不要饮酒。所以他们从不会在投宿一夜的店中点酒,除非要在那里呆上个两三天。 “哦,客官,是这样的!我们这儿的黄酒啊,是出了名的醇香浓厚!掌柜的说您五位来到这不喝这黄酒,实在是白到这地儿行走!所以特意让我给五位拿了我们驿站中最好的黄酒!”听到柳长兴的质疑,店小二解释的有条有理,带着满满的心意。但就算是这样,柳长兴觉得也不能破了规矩。 可就在他想要出声反驳的时候,展昭再次摇摇头示意。只是默默的接过了小二递过来的碗,然后让他下去。 “展大哥,你这是干什么?不是你说的,不能……” “长兴,就这一次,也不碍什么。只是这黄酒味重,你别喝。”说完之后,展昭和庞统、白玉堂还有随从四人就举碗干杯,清脆的瓷碗碰撞声即使在几尺之外都可听见。 然后…… “嘭、嘭、嘭、嘭……”四个人的身子接二连三的倒向桌子,静了好一会儿。只是还留下柳长兴一个,看着那根本没怎么动过的酒水,有些无语。 我要不要也趴下呢?这些混蛋,竟然留下我一个! 抱着肩膀,柳长兴有些犹豫,但很快就没有了选择的余地。因为从帘子后面,非常速度的窜出了四个大汉,而刚才的厨子和小二,则是走在后面。 “大哥,还有一个!长得还挺不错!”瞧着柳长兴还清醒,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狠戾的笑了,看着柳长兴那漂亮的小脸蛋儿,眼中带些淫邪的笑意。 “老三,先别急。摸摸他们身上都有什么东西!看着几个身上的料子都不凡,可别招惹了什么不该招惹的势力!”能在这荒山野岭开个黑店,这老大想来也不是什么头脑简单的人物。单看他愿意屈老大之尊来当小二,就足以证明他脑子还算是聪明。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事到如今,柳长兴也只能配合倒下的几位大爷,露出了受惊的面孔。尤其是那楚楚可怜的表情,简直让人没办法不动容。 “小美人儿,别害怕!我们只是好心帮你一把!你看这些没用的草包不过喝了一杯就倒,你要是跟了哥哥我……” “啊!” 一瞬间,形势逆转。桌上摆的几根筷子瞬间从桌面消失,插进了这些贼人的身里面。 “唉!本来还想和你们玩玩儿,谁想到嘴巴竟然这么不干净,真是让人觉得恶心!”摇着扇子从凳子上起来,庞统嫌弃了避开了倒在自己身边的大汉。而跟着他的亲随,更是狠狠的一脚把他踢到了一边。 “你!你们竟然没死!”站在最远处的老大受伤还算是轻,筷子只是插进了他的肩膀,莫名的让他不能动弹。而其他人早就失去了生机,虽然庞统的筷子、白玉堂的石子,全部都打在了他们的身上,但从战场上过来的人通常都爱致命一击。 “我们死了还玩儿什么?打劫之前也不看看劫的是谁!”撇了撇嘴,白玉堂真心觉得这帮开黑店的不够专业。光看着自己等人身上的华服贵饰,却没想到自己五人为何有胆孤身入这山林,结果只有两个字——没命! “哼,是啊,你们死了还玩儿什么!那你们没死,我该怎么玩儿啊?说吧,什么时候发现的!”脚上踩着凳子,柳长兴坐站起身居高临下。一想到刚才这四个人背着自己在暗中做好了计划,他的眼神就忍不住从这边瞪到那边,每一次都充斥着无数的埋怨。 “这地上的污迹明显是血迹,在战场上,这种棕褐色的痕迹早就看遍了!”这是庞统给出的回答。 “这店小二的手上又练武的老茧,尤其是虎口处,估计是玩刀的或者是练剑!”这是武林中人白玉堂。 “驿站的人是不会给客官上酒的,他们巴不得所有的客人赶紧走,哪里会这么殷勤呢?”这是总是奉命出差的展昭。 “桌子太干净了,其余的地方太脏,帘子后面更是有好几个沉重却频率不同的脚步声!”这是一直都不说话的跟随者。 “好啊,都知道!就瞒着我一个!”点点头,柳长兴觉得非常满意。 “你,光顾着笑~”眼神横向看庞统,柳长兴嘴角带着笑。 “你,说这不如家里的茅房!”转至白玉堂,嘴角更加的翘。 “还有你,让我不要喝酒!”到了展昭,柳长兴更加笑的更加张狂。 “你们都很好!”眼睛眯了起来,柳长兴心情顺畅的跳下了椅子,然后走到那个老大的身边,狠狠的踹了他一脚。 “只是你们都忘了,这深山老林,有怎么可能有驿站呢?小店我倒是相信,驿站?哼!从头到尾就没可能!这么蜿蜒曲折连人都走不了的路,还能有人传递官府文书!而且这连炊烟都没有的地方,又怎么可能上桌十个馒头!还有那桌上摆放的杯子,杯檐明显就是刚刚有人使用,如果是真的驿站或是小店,想来应该不会这么懒散!只是你们太爱演,又不说话,我也只能装扮装扮……”随意的摊开手,柳长兴表示的很是无辜。只是下一秒,他转身就走,再不回头。 “长兴!”x2 “小长兴!” “主子,这剩下的人怎么办?”看着大家都去追人了,跟随意识到自己该处理这残败的局面。 “搜搜屋子有什么东西,然后剩下的看着办!”留下一句话,庞统脚尖用劲,也跟着飞了过去。在细长的小道上,伴着夕阳,四个人影相互追逐着,身后留下的是房子倒塌的震天之响。   ☆、第一百六十章 x简溪和的男人x “溪和,你怎么又跑到屋顶上去了?该吃饭了!”没有了后顾之忧,简溪和也过起了恬淡闲适的生活。捯饬一个小院儿,种上些花花草草,每天躺在屋顶上看夕阳,不用接任务,不用双手沾满鲜血,更不用每天都躲在面具或是面纱的下面。 “今天买了什么好吃的啊?”一个翻身,简溪和从屋顶上跃下,正巧落在穿着深蓝色劲装的男子前面。看着他手里抱着的油纸,抖抖鼻子,凑过去看。 “什么好吃的?当然是你最爱吃的!”把油纸包一折,男子脚上变换方向,越过简溪和而去。而简溪和呢,自然也不甘落败,立刻左脚后撤,右脚横越,拦住了他的去路。 “我最爱吃的?是城东的烧饼,还是城西的牛肉?总不能是小南街的包子吧!他家可是每天限量供应啊!”伸出手来,简溪和要求男人把油纸包交给他。这家伙,把怀里的东西捂得严严实实,让自己连味道都闻不出来! “我怎么不知道你爱吃这么多样?看来我是买错了!”听着简溪和说话,男人抿嘴笑了,把包一收,就是不给他。 “买错了?不会吧!我爱吃的可就这几样!不行,给我瞧瞧!”听着男人拒绝自己,简溪和不乐意了。自己爱吃什么他都记不住?这日子怎么过?于是反手作掌,身子向前一扑,作势要拿。然而男人也不是吃素的,面对袭来的手掌,步子向后滑退,身子微微旋转,就躲开了简溪和的招式。紧接着,二人在这小院儿里,就足足拆了有几十招,等到油纸包变温了,男人才停了下来。 “怎么不打了?还没分出胜负呢!”有了男人的包容,简溪和早已经被惯得像个小孩子。每天愿意去武馆就去,不愿意就在家看着日出日落,浇浇花、除除草,生活过的好不惬意!而这眼瞧着自己就能在比试中获胜,他看着男人,眼神中带着不乐意。 “不能再打了,现在吃正好,一会儿就凉了!”把油纸包往简溪和手中一放,男子就迈着大步走进了屋子的正堂。里面摆着的简简单单的一张桌,几把椅子,角落里放着些花朵,带着植物的清新芳香。 “凉了?感情你是为了把它晾凉,才和我打的!”打开油纸包,简溪和发现里面是切成块的牛肉,手摸着的感觉正好,不凉也不烫,拿了一块放在口中,牛肉口感松软,嫩极唯美,实在是老饕不可缺少的享受。走进屋,把油纸包放在桌子上,就又看见男人拿出了馒头,还有酒壶,外带了两个小菜。真不知他是怎么把这些东西装进袖子里的,每次看都太过匪夷所思! “每天不和你过上几招,骨头都要锈住了!哪还有之前的本事!”听简溪和的抱怨,男人给他拉了椅子,顺便还递上了已经沾水的帕子。看着他安稳的坐在桌前吃饭,男人这才感觉到心安定了下来。以前他每次出任务的时候,自己都会担心,尽管知道他的功夫在江湖上鲜有敌手,可是谁都害怕万一!现在好了,自己和他再也不用担心什么人的追杀或是控制! “骨头锈住了?哼!说的倒是好听!”瞧着男人向自己递殷勤,简溪和眼角弯弯,很是开心。只是,他偏偏要装作不高兴的样子,板着脸,强绷着自己面无表情。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天和那些侠客们在武馆里比比划划的,他们虽然服过解药,可保不齐什么时候又发作?你倒是好心,把他们都救了出来,还和他们一起开武馆、教徒弟!万一哪天出了事,看你可怎么办?” 自从襄阳王落败之后,他地牢中暗藏的那些药人就不知所踪。只是一个月后在南漳城,莫名其妙的出现了好多武馆,里面打着的招牌都是江湖中有名的侠客和高手。简溪和曾经闲着没事儿过去逛过,还真是名不虚传,确实有不少前辈们在武馆里面授课。只是瞧着他们那微微暗青色的眼底,还有略显虚浮的脚步,就知道体内的毒还没有清利索!这好事儿还能是谁干的?自然就是自己身边这混蛋一个! “唉!能出什么事儿啊?不是看到他们就想起了当年的你么?这才有救他们的想法。更何况,这摆平襄阳王的事儿,咱们虽说与那庞统合作,但道不同不相为谋,庞统把他们放出去的想法,未曾没有削弱江湖势力的意思。咱们身为江湖中人,与其让这些人白白受死,还不如救他们一条性命!这不仅为自己留了一条后路,也算是积了阴德!”给简溪和夹了一筷子菜,男人拿起馒头啃了一口,笑容中带着满足。那些打打杀杀的,他早就腻歪了,唯一求的,就是能和心爱之人吃一顿普普通通的饭,能和他相守这从早到晚! x欧阳春的追妻路x “欧阳春,你怎么这么不识时务啊?我家首领从来就没亏待过你,你怎么老想往外跑啊!”在一个宁静的村子里,处处都是袅袅的炊烟,孩子们的欢声笑语。日落,昏黄的阳光照在人们身上,没有早上的清冷,也没有正午的炽热,暖洋洋的,让人们忍不住陶醉这一刻。而就在这样美好的图景中,村里最大的院落中,一个大汉被绑在了木桩上,梗着脑袋,不想看他面前的人。而他对面的男人呢,也是有点儿无语。他虽然佩服这个男人的毅力,但也真是有些心烦他的骨气! “如果他不关着我,我用跑么?如果他让我出去,我会不告而别么?”欧阳春看着眼前的人,啐了一口。从幽灵山庄倒下的那一天,至今已经快到两个月了。两个月来,自己就像是被拴在绝义的腰上,走到哪儿,他都要把自己带去。半月前,绝义来到了这个小村庄,看着是过上了恬淡悠闲的生活,可自己知道,这些人很大一部分每天都早出晚归,还不知道干的是什么勾当! “你的意思是……我不关你,你就不跑了?”欧阳春的话刚刚落下,就有略显幽静的声音从屋顶上传来。抬头一看,欧阳春这才发现上面躺了个人。瞧着那慢慢坐起,眼神略显迷蒙的状态,欧阳春不知道,他到底从何时就在那里。 “我问你,你怎么不回话?”瞧着欧阳春抬起的眼,绝义慢慢的走在屋檐之上,然后一脚迈空就掉了下来。只是他下来的姿势,却并不像是常人想象中的狗吃屎,而是飘然若仙,袍袖摆摆。 “你想让我回什么?你又未曾放过我,我怎么会知道自己不跑?”转过头,欧阳春不想看自己眼前的这个人,因为他发现自己每一次看到这个人的时候都会心软。尽管他在众位江湖人士面前掳走了自己,尽管他囚禁了自己这么长时间,可自己依旧……依旧看见他会呼吸会放缓。只是心软却不能抵消自己对自由的向往,而且他也不应该把自己关这么长! “是啊,我没放过你。”听着欧阳春的话,绝义略微的思索了一下。这应该是自己遇到的第一个跑了这么次仍旧没有被自己处死的玩具吧?也是自己特别不想撒手的玩具!既然不放总会让玩具逃跑,那自己试着松松绳子如何?反正他跑了,自己也会追回来的!除非他能跑出整个天下! “首领……”看着绝义的表情,一旁站着的子虚试探性的询问了一句。自家首领不会是动心了吧?玩具什么的自己可以接受,可是如果他像老庄主那样,那可就…… “子虚,把他放了吧!”回过神,绝义听见了子虚的话,自然也理解他隐藏的内涵。只是,他坚信,自己和师父不一样,如果欧阳春他敢给自己毒药,那么自己绝对会还以砒霜! “首领……”听见这个结果,子虚在这一刻希望自己有了幻听。不会吧,不过是欧阳春的一句话,自己首领就有了这么大的改变?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子虚,在真的看见的时候,还是有些不习惯。 “放开吧!”背过手去,绝义实际上也搞不清楚自己在想些什么。 他只是希望自己的玩具快乐一些,这样才能让自己更加快乐!绝义的心中给自己异常的举动找着借口,但他不知道,这其实只是欲盖弥彰。而被解开绳索的欧阳春倒好像明白些什么。他在南漳的时候就懂了些心思,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说…… “放开我,你不怕我跑么?”揉了揉有些青紫的手腕,欧阳春走到了绝义的后面,看着他消瘦的身子,突然有些不敢往前。 “你跑了,我抓回来就是了,为何要怕?”对于这种问题,绝义向来都是不屑于回答。只是这一次,他却破了例,回过身子,看着眼前的男人,眼睛眨了眨。 很不一样……绝义伸出手,想要摸摸欧阳春棱角分明的脸庞。自己学了易容术后,可以说,面目柔滑的没有一丝棱角,眼神更没有这么清亮。根据身份的变换来转变自己所需要的模样,让他好像久违了这样显露本质的目光。 “咳咳!” 瞧着站在自己面前有些忘乎所以的二人,子虚轻咳了两声示意,打断了绝义的思绪,也打断了欧阳春的回忆。 “首领,湘君传信来说,有要事禀告。您看,是不是……”不是子虚想要做电灯泡,只是前车之鉴、后车之师,他真的不想让自己的首领也步上老庄主的道路。过了那么些日子,自己才给老庄主报了大仇,揭开了他死去的迷雾。如果首领也跟着陷了进去,那老庄主这一支,可真要湮灭于这尘世了! “湘君?我这就去。”虽然绝义几乎对所有的事儿都不在乎,但他好歹还经营着这么多人的生计。就算不为自己想,他也要为跟着自己的属下们多多思量。而玩具,想着自己刚才的动作,绝义觉得自己有太多需要计划。如果只是玩具的话,自己为何想要完完整整的感受他?如果不是对他有想法,那为何又怎么都舍不下? “绝……”看着绝义健步如飞的离开,欧阳春伸出的手想要挽留。只是那话刚刚到嘴边,就被一旁站着的子虚截断。 “欧阳大侠,如果你不喜欢我家庄主的话,就不要再挽留了。我家庄主看着孤僻,但还没到缺了谁就不行的程度!”子虚的话十分坚硬,冷冰冰的,和他的笑脸完全不搭。只是那话语中的在意,却丝毫也没有掺假。 “子虚,你这是何意?我……” “我没什么意思,只是不想首领重蹈老庄主的复辙。如果你不想和我家首领在一起,就赶快滚蛋!放心,我绝对不会让首领找到你!但如果你想要留在首领身边,就最好死心塌地!自由?那是在首领允许后,你才有的权利!”翻了个白眼儿,子虚看不得这些有着豪侠之称的人磨磨唧唧,更鄙视那些所谓性情中人的江湖侠气,所以他会选择为了报仇和庞统一起布局,即使牺牲再多江湖人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看着子虚跟上绝义的背影,欧阳春第一次在这个安静的小村落中感到凄冷。以前专注于逃跑的时候没有发现,现在有机会逃走却又不想离开!绝义,我到底该那你怎么办? 漫天的黄叶在秋风吹拂之下掉了一地,而欧阳春的追妻路,也是路漫漫其修远兮……   ☆、第一百六十一章 “将军,咱们这么和大部队脱离,先回到开封府真的好么?按照规矩,您可是要在城门口被文武百官迎进城里的,到时候他们等不到人……”在繁华的汴京城外,两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人慢慢的穿过了这个由众多青石垒成的城墙。他们其中一个穿着黑色劲装,身上流露出来的气息非同一般,精壮干练好像来自沙场。而另外一个则是一声白色长袍,银线勾勒的图案在名贵的云锦之上弯弯绕绕。如果不是正巧有阳光扫过,看到了隐藏在暗处的斑斓,谁也不会注意到这些,只是会以为这是见普通的白袍。 “破军,你是越来越啰嗦了!我不过是先进个城,有什么好担忧的?再说下去,我就把你留在外面,让你和那停驻在一百二十里开外的大军一起守营!”驾着马,男子来到了汴京城的官道上。看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从内心就觉得欢喜和满意。有多长时间没回来了?自己好像都有些记不清了? 飞身下马,男子将缰绳交到了身后穿着劲装之人的手里。然后就从袍袖中拿出了一把竹骨鎏金的扇子,唰的一下打开,在街上漫步,完全不管后面人的脸色是多么的苦。 “将军,既然回来了,那咱们就回府去看看吧!在路上逛,如果遇到什么熟人,被认出的话,那岂不是罪同欺君?”手里同时牵着两匹马,还要在人群中行走,对于常人来说应该有些困难,但对于劲装男人却很是轻松。由此看来,此人的驭马之术非同一般,即使是这两匹性子只是看着就十分激烈的千里马,在他的手里也如同乖巧的兔子一般。只是,尽管如此,男子还是觉得有些心烦。只是因为他的主子,自家的将军,想要在这早八百年没回来的汴京城里游玩。 “你啊,就是瞎操心。以后在我身边最好不要多说话,要不然我把你给赶回去!”一向独断专行惯了的男子听着属下唠唠叨叨的,一个回身,就用扇子切断了劲装男人手里拿着的缰绳,然后对着他的脑袋就是打了一通。好似如此这般,便可以解他心头之乱。多年未见,即使他面色不改,通信常在,然而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即使家中老父仍旧健在,面对着喧嚣的城市,长久未归的家里,他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心塞。 “将军,咱们的马!”男子挨了教训,自然是不敢再多言。只是看自己在西北精选的好马,就这么被主子给放走,着实觉得有些可惜。 “没关系,丢了,我们就去开封府找包大人!想来他会愿意为本将军做主!”明明是自己动手放开的缰绳,在男人的嘴里就说成了丢失,可是看他脸上的笑容,却一点都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而身后的男子呢,在他这么解释后也悄然的闭上了嘴巴。这回被赶走的是那西北的好马,下一回被赶走的谁知会不会是自己? 于是,两个人就慢慢的走在了汴京城里,穿过了不知名的小巷,踏上了弯弯的拱桥,尽情的欣赏这完全不同于西北的中原风光。只是,在二人快要转过一个拐角的时候,却被不远处奇特的画面给吸引了视线。 有一个身材瘦小的少年在一个穿着破烂的乞丐面前跳舞,边跳舞嘴里还哼着歌谣,奇怪的动作让人不禁发笑。 “将军,这个人是在干什么?他不会是脑子有病吧?”瞧着这小巷子里就他们两个人,破军是在不清楚这个跳舞的少年在搞什么名堂。只是瞧他穿着打扮,也不似疯子或是傻子,只不过那头发盖住了面孔,却让人有些看不清楚他的容貌。 “他哪里是有病?这个人可聪明着呢!”将摇着的扇子刷的一下收在手里,放在手心敲了敲,男子望着那不远处慢慢走过来的一身华服、恨不得别人不清楚他有钱的人,嘴角微微挑了挑。还真是有趣的人啊!专门在这里守株待兔么?看着那跳舞少年发丝间露出来的晶亮的眸子,还有那时不时的撇着华服男子的视线,男子决定继续看下去。结果,不出他所料。 “将军,那个小子是个偷!我们用不用……”瞧着在华服男人跳舞的时候,站在一边帮忙的干瘦少年瞬间就拿走了男人的钱袋,破军眼睛瞪得有些圆。身为飞云骑统领,常年征战沙场,面对风霜刀剑,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小偷偷钱。只不过这么明目张胆?他就不怕有人发现? “管他做什么?这都怪那男人心性贪婪。如若不然,那小子又怎么会有得手的机会?”将扇子放在身后,男子和这被称为破军的男人悄悄的跟在了干瘦少年的后面,瞧着他绕了几圈把银子分给之前合作的乞丐,然后又到酒楼点了一桌子的菜,略微的有些无奈。 “没想到这小子这么能吃?这饭量都快赶上我们西北军中的大汉了!”坐在少年的旁边,男子和破军只点了一壶茶水,一盘点心。然而,这两者的价格却要比隔壁那满桌子菜还要高点儿。只是对待这样奢侈的东西,男子也仅仅是尝了一口就不再动,剩下的都被那破军吞咽,姿势好像牛噍牡丹。 “是啊,他这饭量,倒是有些看不出来!”把玩着扇子下温润柔滑的扇坠,男子眉眼弯弯。自己在这世间见过太多的小偷,但还没见过这偷钱大部分都给了乞丐,剩下的就只是为了吃一顿饭!而且看这少年也不像是缺钱的样子,更不像是饿的三天没吃饭,那为何要行这偷蒙拐骗之事呢?还真是让人想要探探。 “将军,他要走了,我们跟着么?”看着干瘦少年一个人干掉了一整桌子菜,破军除了羡慕就只剩下惊叹。相比之下,他和自家将军出来了这么半天还没吃上饭,到了酒楼,却只要了一壶茶水,一盘茶点。真是可怜~ “当然要。很久没回汴京了,竟然在这里发现这么个有趣的人,怎么说也要看看!”拿着扇子,男子跟在了少年的后面。一路走、一路看,三人最后来到了一个馄饨摊前。瞧着这少年刚刚吃完没多久,就又在馄饨摊要了一碗,破军除了表示无力,也只能和男子站在一边,心里充满艳羡。 “等着,我们看看好戏!”突然间,男子说了这么一句,让瞅着馄饨有些犯馋的破军抬起了眼。 “怎么了?”望着那碗被端到客人面前的云吞面,破军把嘴里的口水咽了咽。虽然他身经百战、千锤百炼,但在如此放松的环境下面对着香喷喷的饭,在不得不忍耐的条件下,还真是有点小期盼! “看那边,苦主找上门来了!”下巴微微一抬,男子摇着扇子,等着看将要在眼前上演的好戏。那率领着巡逻捕快的张龙和赵虎,虽说武功差点儿,但都会办那么一点儿案。更何况他身后跟着的是直接受害者,这刚刚过了一个时辰,想来对于欺骗他的人,印象更应该不算浅! 果然,在张龙赵虎的带领下,那个被称为钱进的员外找到了少年。只不过这时他被偷的银子,在吃完大餐和馄饨后只剩下了两钱。而就在钱员外听到听完他花言巧语、理直气壮的辩解之后,这少年报出来的名头,让大家都吓了一跳。 “张校尉、赵校尉,我是捕快房里的柳长兴啊!”同为官府中人的身份不仅让张龙、赵虎惊讶,更让破军和男子吃了一惊。 开封府的人?这少年竟然是开封府的人? 听着柳长兴报出名字,破军甚至都想掏掏自己的耳朵,以确定它有没有变聋。而张龙、赵虎二人的反应,随即便证明了他没有听错。 “将军,这小子是开封府的,我们要不要?”开封府一向和自家将军不对付,如果能在这个时候揭穿他,想必开封府在民间的声誉必会一落千丈!然后将军就能趁机将包拯那人拉下政坛…… “不用。”和破军的震惊不同,男子在听完之后反倒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捕快和小偷?执法和犯法?开封府的小捕快还真是刷新了自己认知的高度!而自己,也对这个矛盾的结合体越来越感兴趣! 不再看开封府的校尉和捕快认亲的场面,男子带着破军慢慢的离开了馄饨摊。只是,这个少年却没有在男子离开之后离开男子的嘴边……而让他最难以忘记的,就是那一双在偷钱之时闪着精光的、在吃馄饨时水润的、在张龙赵虎刚出现时惊慌的、在排除嫌疑后开心的那双桃花眼! “破军,派人查查这个少年!” 第二天清早,少年在男子的监视下出了开封府,这一回的他不再是奔着胡同、小巷而去,而是直接往集市上赶。 “柳长兴?没想到一个懦弱、胆小的男子也会有这样的一面!”想着自己昨天夜里看到的资料,男子笑着把手中的扇子颠了颠。看着那人在集市上和店家说说笑笑,面对着货物挑挑拣拣,男子觉得他好像发现了这个人众多不同的方面。 “破军,你能想象到他面对我会是个什么模样么?”看着今天柳长兴的居家、勤快,想着昨天他的机灵、古怪,男子决定要亲自上前去试试,至少要知道他面对自己是个什么样子。在路上碰撞的陌生人他会下手么?面对友好的笑容他会乖巧么?在知道自己身份后他会惊讶么?看到自己和包拯针锋相对他会敌视么?这所有的一切都让男子起了好奇心,甚至想要聚拢一张网出来,让他对这个只相逢一面的少年好好观察。 而就在破军面对自家将军突然间的提问不知该如何应答的时候,刚刚还在自己身边的人,突然走了过去。只不过一个转身,扇子掉了、纸包掉了,两人互相帮对方捡起,在道歉声中目光直接对视、指尖微微的触碰,好似突然牵扯出一条红线,将他们紧紧相连。 “真是抱歉,这位兄台!撞掉了你的扇子!”少年的声音清脆又真诚,像山间清澈的小溪,给人的感觉是叮叮咚咚。 “无碍,东西还你,下次小心~”男子的声音浑厚,低沉的话语带着说不出的温柔。看着那双多情又清亮的桃花眼,他突然想把这个少年拥在怀间。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一边走,庞统一边捻着指尖,突然有些莫名的回味刚才那种触电般的感觉他微微的笑了笑,觉得这种感觉很是奇妙,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为了一个青涩少年失神。庞统啊庞统,暗暗念叨了两句,他不禁摇了摇头,打算清除自己脑中有些混乱的想法,顺手将刚才捡起的扇子放在身后。然而就在这时,随着自己手臂的转动,他却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头。   玉佩呢,我的玉佩哪去了?庞统清晰的记得自己的玉佩从未离身,难道想到这他笑了,没想到自己故意去撞人家,想占他便宜,却反过来被那少年摆了一道,有趣,有趣,真有趣!不再将扇子放在身后,他又转而将其拿在手里。只是这番放放合合的一系列怪异的表现,让身边的破军突然浑身打了一个冷颤。   自家将军又在酝酿什么坏主意,他忍不住为那个少年默哀,却没想到他应该默哀的是他家将军。而这个时候,被破军同情的柳长兴,正掂量着玉佩笑的开心,再走回开封府的路上,他遇到了出门采购的苏大娘。   “长兴,什么事这么高兴,难道捡钱了?”   “当然没有,只是碰到了一个有意思的人。”想起刚才那个故意撞自己的人,衣着华贵,气质不凡,尤其在两人相撞时那人身上传来淡淡的熏香的味道,一看就是贵不可言。要不是长兴一直对他留心观察,看到了相撞时候他嘴角淡淡的弧度,还真以为是自己冒失装上人家了呢,哼,只不过他今天遇到了行家!   等到庞统回到府上,破军这才发现自家将军常年悬挂在腰间的玉佩不见了.   "将军,玉佩呢那可是贵妃娘娘在您弱冠之时送给您的!"回想起今天府外的行程,破军并没有注意到这玉佩是何时不见的.只是它挂在庞统身上,以自家将军的武力,不应该毫无察觉才是啊!   "玉佩啊,"想着自己今天的疏忽,庞统还真是有些无奈.是太久没有找过女人了么竟然因为一个少年无意间的风情而迷醉,甚至失了最应该有的防备.不过,拿了我的玉佩可就是我的人!我可不管你到底是开封府的谁!   至于庞统和庞府众人的叙旧、柳长兴和开封府众人断案,咱们暂且不提,单说到了庞统班师回京的这一天,柳长兴骑着一头小毛驴,悠哉的走在官道上。正好遭遇了回京述职的西北大军。   “来者何人?前方乃是飞星将军庞统停留之地,尔等平民速速退去。”两个兵士拿着尖枪阻挡柳长兴继续向前,那浑身冒出来的威势,一看就不是驻守京城的普通兵士,而是在西北久经沙场的老兵。   “飞星将军?”柳长兴曾在开封府听过这个名字,当朝庞太师之子,贵妃的弟弟,皇上的小舅子,在西北战事中算无遗策打的辽人闻风丧胆,可以说是整个大宋朝百年难得一遇的猛将!听说他这两天就要回朝了,却没想到自己竟然能碰上。然而正当他想骑着小驴走小路的时候,前方策马来了一个黑衣人。   “怎么了?”黑衣人对着拦路的士兵问道。   “没什么,统领,只是这小子要擅闯咱们将军的停留之地。”   这时,黑衣人才抬眼看,在兵士身边的柳长兴,内心一惊。这不是那天那个开封府的小捕快吗?自己将军还让自己调查他来着!这时候他出城难道是周围有什么案子发生!   “你是开封府的吧”黑衣人状似随意的问道。   “咦,你怎么知道?”看着自己周身上下,并没有是什么带有开封府标志的东西,更没有表明过自己的身份,对这黑衣人怎么认出自己的,柳长兴内心产生了怀疑。他暗暗的上下打量面前的人,越看越觉得有些熟悉。   “当然知道,今天是我们将军班师回朝之日,无论平民百姓还是高官贵族,都会在汴京城内等候我家将军的到来,也只有开封府的人,才会不管这些,依旧处理公务。”破军说的看似有理,但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这理由是有多么的不靠谱。只是他并不善于扯谎,也只能这么随机应变了!   听了破军的理由,刚到汴京城不过一个多月的柳长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在心中感叹了一句,开封府人的敬业后就打算撤退。然而……   “这位捕快,你要到哪里去?不必走那小路,来见见我们家将军吧!”莫名其妙的,破军突然下了这么一个决定。虽然有些违背常理,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样做绝对没有错!自己将军这些日子,一直魂不守舍,不是看着自己的手,就是望着腰间新挂着的玉佩,那表情就和怀春的少女差不多,虽然自己见过的女人也没几个。   “见将军?”听着破军如此说着,柳长兴有些惊讶,挑起了眉,仔细的观察破军是否在逗自己。难道现在的一品大员都如此亲民了?自己不过是个连品级都没有的小捕快,怎么能得到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如此招待?   “是啊!正好我们将军也是在外许久,未曾了解汴京城内的消息。捕快这一行,正好可以让我家将军听听最近汴京城内都发生了什么。”破军右手一伸,做出邀请状,那脸上的笑容,看着就让人觉得真诚。   “那好吧!有劳统领了!”柳长兴还记得刚才兵士们对破军的称呼,自然也入乡随俗。骑着一头小毛驴,他就在破军的带领下如此进入了严格把守的小亭中。只见那当中坐着一人,穿着轻薄的甲胄,头顶带着墨玉制成的发冠,虽未能看到正脸,却从他端坐如松、背直如桐的姿态,行云流水、手法高妙的泡茶技巧瞧出此人不凡。   “破军,出去了这么久,外面是发生何事?怎么还请了客人来?”亭中的人未曾转身,只是听着零落的脚步声,就判断出了来人的身份。不是他熟知的呼吸,不是他记忆的脚步声,但这在引起他戒备的同时,却又带着满不在乎的表情。   而对于这样的语气,柳长兴心中并未有不快。他深刻认识到自己地位与面前之人的差距,更知道这庞府中人与开封府乃是死敌。只是这人的嗓音,怎么与那天自己撞到之人如此相似?想到这儿,柳长兴把手放在胸口,按压着放在怀内的玉佩,有了些期盼。   “将军,我带了一个开封府的捕快过来。他奉包大人之命出门查案,熟悉汴京城内的事务,可以让我们了解一下。”听着自家将军的疑问,破军说的很官方。因为他的实诚,在最近几天都已经被自家将军刷没了。每天默默的关注人家小捕快,探查人家的身家背景,回忆人家的一举一动,他难道看不出来么?就算是自己还没娶老婆,更没有什么相好的,也不能这么在自己面前表示想要谈恋爱啊!   但作为一个贴心的属下,破军表示,要想将军之所想,愿将军之所愿。无论将军是个什么打算,自己都要为他行个方便!这人都上门了,难道还不能让将军一见?   听着破军如此回答,庞统在另外一面立刻放下了手中的茶。开封府的捕快?是前两天自己见到的那一个么?在这一刻,行为一向果决的他不知道是否该回头,是否要让座。他会不会嘲笑自己丢了玉佩?会不会猜出自己是故意撞他?会不会……   不过,这一切的想法在庞统转身过来后,都化成了嘴边浅淡的笑容。   “真的是你!”当看到庞统那一刻,柳长兴说不出自己心中是觉得欣喜,还是觉得闹心。从这个人身上偷来的玉佩,他从没有离开身过,甚至在梦中还在纠结是否应该送还。如今这人就在他眼前,自己是还呢?还是还呢?尽管柳长兴相信,这么名贵的玉佩虽然对庞府中人不算什么,但自己从这人手中偷走,无异于才挑战他的威严。如果他要将自己治罪,那么以他庞家的势力,再加上一个知法犯法的名头,估计自己这辈子就要把牢底坐穿!   “柳长兴、柳捕快,别来无恙啊!”瞧着柳长兴眼中隐含的惧意,庞统嘴边的笑容微微扩大,更是恶劣的直接叫了人家的名字,表示对他的了解。   “庞将军,小的有眼不识泰山,那天冒犯于您了!”即使没有感觉到庞统有什么恶意,柳长兴依然快速的道歉。可就在他微微屈身作揖的时候,却发现朦胧中好像有一股子力量将他抬起,不让他把腰继续弯下去。   “柳捕快不必多礼。是庞某的属下请您来做客,又怎么好让客人行礼?”手在空中轻轻一抬,柳长兴就再也弯不下去。而当他好奇的抬头查看情况时,庞统又将手重新背在后面,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庞将军玩笑了,小的怎敢自称为将军的客人?”既然有人不让自己弯腰,那柳长兴也没什么心情自残,象征性的拱拱手,就算是施过礼了。可是,尽管他嘴上如此说,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直到庞统将他请到亭中落座,沏上一杯清茶给他喝。   “柳捕快,庞某的玉佩可还喜欢?”   “噗!”   在柳长兴与庞统客气三番后举起茶杯喝茶时,庞统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一下子就惊得柳长兴吐出了口中的茶水。幸亏他及时的偏过头去,不然一定喷废了庞统这华贵的一身。   “庞将军这是何意?”听着庞统的问话,柳长兴后背发凉,突然觉得这不是他该坐的地方。当初自己到底是有多懒!有多蠢!有多笨蛋!竟然跑到了这家伙的面前!这不是羊入虎口,鸡入狼窝,就等着被吃吗?   “柳捕快不要在意,庞某并没有将玉佩讨要过来的意思。只是柳捕快拿了庞某的玉佩,需要知道它蕴含的意义。”并没有因为柳长兴的失礼而生气,庞统依然维持着脸上的笑容,看着很是亲民、平易。   “意义?”被这两个字打中,柳长兴瞬间在脑海中补足了剩下的几句。   柳捕快,这玉佩乃皇家御赐之物,你将其偷走,罪同欺君。如若投我庞府门下,我必保你无事。不然,我一定会奏请皇上,治你大不敬治罪!   柳捕快,这玉佩乃是我庞家掌权之物,你偷走了它,就等于冒犯我庞家,如果不投靠我门下,庞某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柳捕快……   “柳捕快,柳捕快?”瞧着柳长兴有些愣神,破军在一旁善意的提醒。自家将军已经露出了要坑人的专用微笑,这小子最好可要小心。   “啊,不好意思,请问庞将军,你这玉佩到底有何含义?”早死早超生,都到了这种地步,柳长兴自然将揣在怀中的玉佩拿了出来。本想将这雕纹细致、设计精美、温润清透的玉佩放在桌上,却不知为何,摸着它上面自己的温度,却又有些舍不得。   “柳捕快,此玉佩乃我家传之物。父亲曾说,如若将玉佩送与他人,此人必为我庞家长媳。如今玉佩在柳捕快手中,还请柳捕快不要违背了家父的意愿,能够嫁于庞某,庞某必会心生感激!”站起身,庞统做足了邀请的态势,伸出的手掌,眼中的情谊,都不让人觉得他是在开玩笑!只是……   老天啊,男人何时能娶男人?柳长兴瞪大了眼睛,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幻听。而那一旁的破军更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将军,谎话能编个靠谱点儿的行不?庞府哪里有什么家传玉佩?你这样,估计太师会气疯!   ☆、第一百六十三章   “这位公子,求您,奴家真的不想到大户人家做妾!奴家愿意当牛做马,偿还您的恩德,请您放过奴家吧!”跪在青石地砖上,一个身穿素白袍子、头戴白花的女子抓着身着浅色云锦长袍的少年,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她的声音微微带着颤,白皙的脖颈微微抬起,露出了那张清秀可人的脸。而路边的人看到这样的场面,也都纷纷围起,打算开开眼。   “你算是什么狗东西!也敢拉着我们家少爷的衣摆!”瞧着自家少爷被一个女人缠住,站在他身旁微微躬身的家仆立刻就出手,健壮高大的身体只不过一推,就将那女子彻底摆平。   “卷耳!”瞧着自家家仆如此粗暴,庞昱一方面在感谢他让自己解脱的同时,另外一方面又有些担忧。自己这是第一次出门,最好不要搞出什么大事端,要不然等大哥从衙门回来后,自己估计又没有机会出来游玩了!   “是,少爷!少爷您放心,那女人就是看着跌的厉害,实际上小的并没有用劲儿。”卷耳是来到庞家一年的家仆,因为其耳垂微卷,与常人不同,故被赐名为卷耳。只是,他的为人却不像是这名字一样可爱,因为在庞家做工,待遇极好,所以他自己觉得,比起普通百姓来身份自然水涨船高,因而对周围的邻居也带了一点点的自傲。但是,他又很会做人,尽管在外面活得像个大爷,但在庞府中,他始终谨小慎微,逢迎拍马,力求把庞府的每个主子都伺候的舒舒服服的。要不然,庞昱这第一次出门,也不会带上他!   “什么?那就好。”拿着扇子嫌弃的拍了拍刚才女子拽过的衣袍,庞昱抬脚就要走。只是,那女子却依旧没能放弃,拿着银子艰难的爬了回来,洁白的袍子都因此沾上了灰尘。   “公子,既然您不买奴家为婢,那请您收回这银子!奴家在爹爹未仙去之前,也曾读过些书,知道些道理!书上讲,无功不受禄,奴家既然没能为您做些什么,自然不能接受公子的慷慨解囊!”双手递上从一边捡起的银子,女子将它高举在头上。可能是害怕卷耳再来这么一下,她的睫毛像把小扇子样微微颤动,眼眸还时不时的上挑,希望可以看到身前人的表情。   “不用了,本少爷家不缺银子,就当是赏你的!”瞧着女子的态度,欲走的庞昱有些不耐烦,但从小被教育的要对女子谦让的信念,让他并没有立时拔腿就走,而是回头拒绝。这是庞昱第一次见到如此难缠的女子,给钱不要不说,还装作一副知书达理的模样!如果知书达理,就不该在街上如此哭喊,如果知书达理那又何必卖身葬父?凭着自身的手艺或是才情,为别人刺绣或是代写书信,不都可以赚钱?   “奴家多谢公子好意,只是公子……”听到庞昱又重新搭理自己,女子抬起了头,眼中略微带着期冀。然而……   “哎呀!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不害臊?你当我们少爷是谁都能扒上的?告诉你,就你这破模样,我们府里,扫地的丫鬟都比你强!所以不要假惺惺的还什么银两,这大热天儿的,你也不怕你父亲尸体坏喽?你在这街上不知羞耻的牵扯着我家少爷,也不怕你父亲死不瞑目!”眼角扫到了自家少爷的不耐烦,立志成为庞府第一家仆的卷耳立刻就上前,指着卖身葬父的女子就说个没完。当然,他倒是没用什么骂人的话,只是那嘴里的狂妄自大,特别不招人待见。   “我说……这位,你说够了吧!人都说罪不及妻儿,这女子所做的,还是不要加在她的老父亲身上了吧!”在旁边看了许久,柳长兴也算是搞清楚了怎么回事。无非就是一个卖身葬父的女人想要攀高枝,又不愿意在孝期做出败坏名声的事儿,因此只想到大户人家做个丫鬟,以后晋升个姨娘或是太太什么的。只不过,这仆人说的没错是没错,但那躺在地上的老人却是无辜的!瞧着那竹帘下面露出来的粗糙手掌,一看就是没少做过农活。想着劳累一辈子的老人却要因为女子的行径而不得安眠,柳长兴因为深有同感,最后还是站了出来。   “嘿!我说你是哪位啊?”自从到了庞府后,除了各位主子,作为心腹家仆的卷耳还真就没听过谁敢跟他这么说话。这瞅着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子如此跟他叫板,他这脾气也有些往上窜。   “在下是谁并不重要。只是,你只是个仆人,主子还在身边,就不要如此大摇大摆了!不然,让人们以为你们府里没有规矩!”柳长兴出来穿的是便衣,管的事闲事,自然也不会表露自己的身份。而他这么一边说,一边却用眼睛看着,那站在家仆背后的少年与他估计同样年纪,只是这浑身的气势,却不似一般人家。   “我们府里没有规矩?你知道我们府是哪家么?”听着柳长兴如此说话,卷耳心里也有些惊了。只是当他回头看自家少爷的时候,他还是那副不耐烦的表情,并没有任何的不赞同。于是,卷耳也就大着胆子,逞起了威风!   “无论是府上哪家,这大街上都不是你们家!在下并不欲与你们府上交恶,只是在说话间,还请府上带些尊重,毕竟死者为大!”柳长兴自然也知道,能在汴京城里如此嚣张的必定是高官贵族、王公大臣。以自己一个小小的捕快是根本无法与其比拟的,只是,他当时就是脑子抽,站了出来,现在自然也不能像乌龟一样怂,缩回头去!   “死者为大?好一个死者为大!”听着柳长兴的理由,庞昱在卷耳的身后终于出了声。他走到了卷耳的前面,与柳长兴正对着面。这才发现,对方原来长得还算是一表人才,那眼眸中流露出的自信让人惊艳。   “这位公子既然知道死者为大,那这女子受了钱财却依旧不埋葬父亲又算是什么呢?”摇着扇子,庞昱给柳长兴出了难题。实际上,刚才卷耳说的话,他也觉得有些不妥。只是这仆人是在替他处理问题,代表着是他的面子,如果现在说他,那岂不是当众打自己的脸?更会让那个攀高枝的女人觉得有一线期望!所以,他就默许了卷耳那有些狂妄的态度。只是没想到,在这汴京城,还真有人敢当街管闲事,即使知道自己可能出身名门。   “在下自然清楚这女子所做欠妥,只是公子的仆人言语也过于莽撞!为了不影响贵府的名声,在下这才出来劝阻。如果公子觉得在下行为有失,那在下不说便是!”只不过随随便便两句话,柳长兴就将自己管闲事的行为定义为替别人着想,转变过程之快,让人忍不住惊叹。   “哎,你这人怎么这么能说会道啊?这女人到底和你什么关系?用得着你如此维护?”听着一瞬间,所有的错都在自己这一方,卷耳不乐意了。他毕竟只是个小人物,还想在庞府长长久久的混下去,一旦这罪责都到了自己这一边,那岂不是他的庞府第一家仆之路,将要受阻?因此,当他听到柳长兴的话时,立刻出声反驳,根本就忘记了前面还站着庞昱一个。   “这女子和在下并无关系,我们非亲非顾,在下只是简单的为女子之父抱不平而已。”将手背在身后,柳长兴朝着庞昱微微的作了个揖,以示有礼。而这么一下子,庞昱就彻底的被比了下去。只是在这有礼的背后,却是柳长兴的心在狂笑。呵呵,比起装b,这大宋朝还有谁能装的过自己?   果然,在柳长兴这么一下子后,庞昱的脸被气得铁青。本来的大家贵公子模样,也彻底消失无踪。   “听竹、落雨、秋峰!”   顿了一顿,庞昱突然从嘴里喊出着三个名字。   而就在大家都有些茫然的时候,突然从人群中出现了三位穿着劲装的男子。   “二少,有何吩咐?”拱着手,三位一脸平静,好像突然凭空冒出来并不是什么少见的事,只是那速度却吓了周围一跳。   “把这个人给我带走!”指着柳长兴,庞昱高扬起自己的头,虽然表情没什么,但却掩不住那眼睛里的愤怒。   “二少,这个……”听到庞昱的命令,三名男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犹豫。他们是奉命来保护二少爷的,但这保护你好像并不包含抓人。   “怎么?你们竟然不听我的话?难道也觉得我做的不妥?”挑着眉毛,庞昱虽然没有他大哥的气势,但那眼中的凌厉却是不弱于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三位也只好转过身去,对着柳长兴施礼,然后朝着他走了过去。   “诶诶诶,你们要做什么?”柳长兴没想到,在大庭广众之下,在这天子的汴京城,还能发生抢人事件。而且这被抢的,竟然不是一边跪在地上的那个女人,反倒是自己这个男人。   “公子,得罪了!”三位中的领头人轻轻的说了一句,随后就点了柳长兴的穴道,然后将他抬起就走。   “你们不能这样啊!我是开封府的,你这样我回不去,在包大人那儿会失职的!”即使人被架走了,也赶不走柳长兴的声音。三名男子并没有点住柳长兴的哑穴,正给了他自报家门的机会。然而这报还不如不报,因为那庞昱一听这名头,就忍不住笑了。   “开封府的?怪不得这么好管闲事!卷耳,你去开封府一趟,说我庞府二少请他们的人到庞府做客!”把扇子唰的一下打开,庞昱走出了人群。而他刚才说的那一句,让周边的人们纷纷让开了道路,一方面惧怕庞府的威势,另一方面也有些好奇开封府和庞府的对峙。   ☆、第一百六十四章   “少爷……小的回来了!”   话说,自从庞昱把柳长兴请来之后,就一直待在庞府里琢磨着该怎么打击这个跟自己叫板的家伙。可是就这么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他也没想到什么好的办法。说对柳长兴用刑,这柳长兴又没犯什么大错,只是对自己太欠礼貌了些;说不让这个柳长兴吃饭,庞昱又觉得太小孩子气;要不和他辩论一下到底谁有理?可是还太费口水!   所以说,到底该拿他怎么办好?   这时候,庞昱有些后悔因为自己一时气大而把柳长兴抓来,可是对着那么个在自己面前能挺直脊梁的人,他还真就觉得有那么一丝不一样。可能是平时自己都和那些高官的儿子们聚会的原因吧?大家都知道自己是庞太师最小的儿子,也都知道自己老爹或者大姐一句话,他们的官运就会到家!所以,他们中根本就没有谁敢反驳自己,只要自己说往东,他们绝对不会往西。然而,就在庞昱纠结于自己为何把柳长兴抓回来的时候,卷耳的到来拯救了他。   “嗯,开封府的人怎么说?”在仆人面前,庞昱自然不会失了主子的威风,不然会让仆人觉得主子柔弱可欺。所以他立即停下了步伐,走到客厅里的椅子上坐下,端起了一旁侍女刚刚泡好的热茶。   “因为包大人公务繁忙,所以小的到开封府只见到了公孙先生和展护卫。公孙先生说,多谢少爷招待柳捕快,最好在这里吃了晚饭后回去。但是……”说到后面,卷耳有些犹豫。   “但是什么?”听着卷耳犹犹豫豫的,庞昱把茶杯放在了桌上,抬起眼看他,那目光如同实质一般,冷冽带着刺探。   “但是……”虽然知道说出来自家少爷会大怒,然而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和未来前程,卷耳还是决定必须要说。   “但是公孙先生说,您最好不要留柳捕快过夜。不然,您在街上没有带走卖身葬父的女子,而是带走了为她分辩的男人,大家会以为您、您、您……”   “我我我,我什么啊!”虽然知道公孙策说的一定不是什么好话,但庞昱还是想要听听他到底对这事儿怎么评价。   “公孙先生说您……”最后那几个字,卷耳还是不敢说。毕竟涉及到自家少爷的私人问题,他们身为下人怎么好开口。   “快说!再不说,你就再也不用说了!”庞昱是个生气的时候微微有些暴脾气,看不得卷耳如此拖拖拉拉,就用了他最在意的方式去威胁他。果然……   “公孙先生说,如果柳捕快今晚没回到开封府,那大家可能就会猜想您是不是有断袖之癖了!”听着自家主子的话,卷耳果然立刻就说出来了。没有断续,没有拖拉,更没有犹豫。因为在他看来,如果这么一句让自家少爷把自己咔嚓了,那实在太过划不来了!   “断袖之癖?哼!公孙策也真敢想!”听完后,庞昱不怒反笑,手轻轻的拍着桌子,好像在思考什么。   “少、少爷?您不生气么?”看着自家少爷好像没有发脾气的样子,卷耳慢慢的凑到他身前,悄声的问他。   “不生气?怎么可能不生气?”抬起头,庞昱露出了自己充满怒火的眼睛。他平生最讨厌别人威胁自己,而在今天,却碰到了这么一个。哼,本来自己并不想对这所谓的柳捕快做些什么的?只是,如果现在不做什么,那岂不是太对不起公孙策给自己下的定义?   “那少爷……这眼瞅着就天黑了,我们是不是要把那抓来的人放了?”也不敢问庞昱生气为什么还笑,卷耳只能弓着身子提醒他赶紧把柳长兴送走。因为在他看来,自家少爷的名声还是挺重要的,至少比那劳什子捕快重要多了。自家少爷根本犯不上为了这么个和他作对的人,搭上自己的名声!   “放了,为什么要放?”心里下定主意的庞昱站起身来,算是想好了怎么对待柳长兴。不就是一个开封府的捕快么?少爷我玩儿了又怎样?难道你公孙策还能来庞府找我不成?长这么大,除了大哥,我庞昱还真就没怕过谁!   “那少爷,不放的话,您要干什么呢?那公孙先生说……”瞧着自家少爷傲娇的模样,卷耳直觉不好,但他身为一个仆人,也不敢说得太透。   “是啊,他说让柳捕快在这里吃完晚饭再回去嘛!那我们就给他奉上一顿丰盛的饭菜好了!”打定主意后,庞昱再次拿起了茶水,微微的抿了一口。   “那然后呢?”听到自家主子真的要请柳长兴吃饭,卷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然后……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让卷耳附耳过来,庞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只是还没等说完,卷耳就直直的跪在了地上,害怕的抖起腿。   “少爷,这个,这个真心不行!大少爷和老爷会打死小人的!还有夫人,夫人绝对不会再留小人在少爷旁边的!”卷耳把头在地上磕了好几下,抬起头来泪水那叫一个哗哗的,恨不得连鼻涕也冲出来,表示自己的恐惧。   “打死你?如果你现在不去,我现在就打死你!”在庞府里,虽然庞昱一直被保护的很好,但成天见那些跟在大哥身边的浑身充满戾气的飞云骑,再加上受到的教育,他一直就没把谁的人命看在眼里。在他心里,除了自家人和皇家人不能动之外,还真就没什么他不可以的!他不动不代表他不能动,而是他不想动!所以,不要招惹他,一旦他想……哼哼!   “少爷……”爬了两步,卷耳抓住了庞昱的衣角,想要劝他收回成命。   “赶快去!不要跟少爷我废话!要知道,就算是没有你,我拿到那东西,也只是分分钟的事!不过那时候,你会不会还在庞府,能不能留在这个世上,那就不是你说的准了!”一脚将卷耳踹到一旁,庞昱的嘴角勾起了笑。他期待着,期待着开封府的人,还有那个小捕快等事情结束后的反应。不过这么想想,那小子的容貌不俗,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呢!也够资格跟着自己了!   “是是是,少爷,小的,立刻,就去!”从地上爬起来,卷耳马上就跑了出去。和那小捕快比起来,自然是自己的命比较重要。于是……   “嘿!这庞府不错啊,把我带来还请我吃饭啊!”瞧着自己在的客厅里被放上了一桌子的山珍海味,柳长兴瞟着周围没什么人,偷偷的咽了咽口水。不过,他倒不是什么傻子,没敢看见就动筷子,而是思虑着庞府这么做的原因到底为何。是向自己赔罪么?自己可从来没听说过有高阶层的人向低阶层的人赔罪的!但是,世事却总是出乎人的意料。   “柳兄,怎么不吃?是我庞府的菜不入你的眼?”少顷,就有人的脚步声在附近想起,而且越走越近,最后进了门来。   “当然不是。只是好奇,庞府为何会请在下吃饭?如果在下没记错的话,今日应该是在下冒失,得罪了二少吧。”最初,柳长兴只知道对面的人是庞府的,并不清楚他到底是哪位少爷。但是在被抓之后,他回忆起了那三个把他带来的男人对庞昱的称呼,这才对上了号,也记起了他是什么人。庞昱,庞家幼子,最受庞太师喜爱的儿子,同时也是皇帝宠爱的小舅子。只不过,平时的庞昱从未在汴京街上出现过,传闻他只与公卿之子交游,并不曾涉足于民间。看来,自己今天和他见面,是因为他终于找到机会出来了!   “得罪倒说不上,只是柳捕快还真是驳了本少的面子,让本少难看。不过,本少把你抓来也只是当时怒气上涌,等到冷静下来想想,才发现自己倒有些小孩子脾气了!谁叫本少宽宏大量呢?今天咱们吃完这顿饭,就算是杯酒释前嫌了!卷耳,把我刚才要的桃花酿拿来,我今儿个,就请柳捕快好好的吃一顿!也让他尝尝,我们庞府的饭菜。”摇着扇子,庞昱表现的那叫一个风流潇洒、君子风度。什么怒气上涌?什么小孩子脾气?也亏得他自己说出来,不然大家就算都明白,也不敢指摘!不过他自己知道又怎样,不出了这口气,不让开封府的人看看他庞小爷的作风,他怎么着都不舒坦!   “原来庞兄是如此大度之人,小弟还以为……真是妄自揣测了,抱歉抱歉,还请庞兄原谅。”虽说柳长兴有过很多次骗人的经历,但他经过他仔细打量,却没有发现在庞昱眼中,有任何端倪。要么是他掩饰的太好,要么是他真的不在意,不过无论是哪个,就算是鸿门宴,今天这顿饭必须要吃,这顿酒也必须要喝!所以他也十分诚恳的会议微笑,拱手抱拳。   等到将桃花酿端进来之后,两个人这才坐在桌子的两旁。庞昱将上菜的侍女全部遣下,只留卷耳在他身旁。   “卷耳,给柳捕快倒酒……”将扇子放在桌上,庞昱淡淡的瞧了卷耳一样,让他先给柳长兴倒酒。   “是,少爷!”端着两个杯子还有一瓶酒,卷耳虽然还有点害怕,但也不愧是在庞府待了整整一年、且混到主子身边的人物。明知这里面有鬼,可他依旧稳稳的将小小的广口瓶里面粉红色的液体,倒进了小巧精致的杯中,然后递到了柳长兴的面前。而随着酒水的流出,一股子桃花香气扑面而来,夹杂着酒水本就有的芳香,让人心醉。   “庞兄,你这桃花酿可是不简单啊!”拿着杯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柳长兴有些陶醉。他从没见识过如此醇香的酒,带着诱人的风情。   “那是当然,我庞府的酒水,自然不是凡品!这桃花酿,可是大理国进贡给官家的贡品,总共只有那么二十瓶。也亏得我爹爹深受官家信赖,这才得了十瓶,珍惜非常,留作待客之用。今天算是柳捕快有福,作为第一个来到庞府做客的开封府人,必然要享有些不同的待遇!”待卷耳给自己倒完酒后,庞昱扬扬下巴,示意他出去。然后,房里只剩下柳长兴和庞昱二人。   “原来是贡酒啊!那还真是小弟的福气!”柳长兴出身贫寒,从来没喝过什么贡酒。今天突然间碰上,还真有些欣喜。瞧着庞昱也拿了一杯喝着,他的心防倒是卸了下来,也捧着杯子细细的品着。酒液细腻、酒香浓郁,慢慢的,这一杯酒下了杜,而不知道为什么,柳长兴的脸也变得有些红。   “庞兄,你们这庞府里怎么比开封府还热啊?难道这府邸之中,就没备冰么?”感觉到脑门有些冒汗,好像有一股火从胸膛中扩散,柳长兴微微的拽了拽他的领口,想要多多接触些清凉的空气。只是那领口就算扯得再大,也敌不过身上散发的热气。   “当然有冰。只是这边的厢房,并没什么人用,所以就疏忽了!要不柳捕快就先脱了吧,反正本少是不在意。都是男子汉,豪爽些也没什么!”看着柳长兴越来越水润的眼睛,庞昱嘴角勾起笑容,想象着接下来要发生的场景。虽然他没有过实战经验,不过这平时和那些纨绔子弟去南楼也没少见识,如今自己在家里便可欣赏如此美景,真是今日不虚一行啊!   而柳长兴呢,虽然知道在别人面前脱衣服不太好。但是以他架不住热的本性,还是选择了失礼。渐渐的,一件件衣服掉在了地上,白皙的皮肤裸露了出来。可是空气中的清凉,根本满足不了他,他向往着更多……   “跟我走吧!”迷糊间,好像有人把他抱起,一个声音从他的耳边传来。少顷,身体就好像接触到了凉凉的席子,耳垂也好像被人摩挲一般,有些痒,又有些烫。   “不、不……”柳长兴的意识有些迷蒙,他努力的让自己清醒,辨别到底是什么声音,只是那全部都是在做无用功。   “跟着我,我会让你快乐的!”声音再一次传来,这一次他的耳垂感觉像是有小虫在啮咬,虽然不疼,却扯动人的心弦。   “真的么?”柳长兴越来越搞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只是他觉得这个声音好像没有说谎。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被人安抚着,而内里升腾的热量,也慢慢的让人舒爽。   “相信我……”外面的声音越来越飘渺,柳长兴也越来越渴望。他伸展开自己的四肢,打算怀抱这个能让他缓解焦躁、得到清凉的人。最后的最后……   一夜被翻红浪。   ☆、第一百六十五章   X你小子不错!X   “阿昱,飞燕,你们快走!快走!”突然间,柳长兴睁开眼睛,喘了口气粗气。 这才发现自己早已经不在那磅礴的大雨中,也没有再面对着数不清的黑衣人,而是在一个充满药草味儿的房间。是谁把自己救了下来么?柳长兴稍微的挪动了一下脖子,就痛得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你醒了?”从不远处传来了一个声音,音色柳长兴并不熟悉,只是听着却不清脆、不浑厚,但很好听。   “你是谁?”强忍着疼痛,柳长兴转动脑袋,动作大的让肩膀上的刀口微微的有些渗血。而那人一看到这种情况,就立即放下茶杯走到了柳长兴的面前,制止了他的自虐行为。   “得了,别再动!五爷刚才可是被那老家伙骂了很久,你要是伤口再裂了,岂不是五爷我又要被骂?”看着那包扎伤口的白不上露出了点点的粉红色,自称为五爷的男人有些不快,皱着眉头把柳长兴恢复原状。   “五爷?你到底是谁?阿昱呢?还有飞燕?”嘴唇苍白,喉咙疼痛,柳长兴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他的梦很可怕,很可怕,可怕到他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红的耀眼的鲜血。然而,一睁眼他虽然没有面对了那可怕的红色,但却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面对的更是自己都不知道是谁的人。   “阿昱?你倒是叫的亲热!要是让那只臭猫听了,不知作何感想?”听了柳长兴一连串的问句,男人微微的扯着嘴角笑了,笑容中有一丝幸灾乐祸,更有一丝嘲讽。只不过他尽管语气不好听,却是回身拿了早就晾着的温水,用勺子取了些,一点点湿润着柳长兴的已经干到起皮的嘴唇,然后在缓慢的让水流进他已经快要着火的喉咙中。   “臭猫?你是说展大哥么?你是和他有仇么?”想到自己的新任师父被官家称为“御猫”,柳长兴心里默默有了底。看来这个人和自家师父关系不好,要不然为何叫臭猫呢?要知道这江湖上人人都尊称师父一声南侠呢!   “展大哥?倒是没有叫师父!如果他要是我的敌人,估计你早就死了!”看着柳长兴眼中的惊讶,男人欢快的笑了。看来那只臭猫并没有告诉他还有自己这个朋友啊!等到去汴京的时候,一定要找他算账!怎么也要再打上三百回合,看看到底是谁比较厉害!竟然比我先收了徒弟!   “那你到底是谁?”说了半天,这个人还是没回答自己的问题,柳长兴有些不耐烦了,语气也渐渐的沉了些,甚至还想起身和男人平等的对视。   “我劝你最好躺下!不然你的伤口,可是不能让你再跑到陈州那个地方去了!更不可能再和隔壁休息的那两个庞家人一起了!”一掌按压住柳长兴欲起的身体,瞧着柳长兴这么不在意自己的身体,男子的脸色变得稍冷了一些。不过,还算是含着温情。   “你是说他们就在隔壁?”得到了男人的回答,柳长兴也就没那么急切了。而且他也看出来了,除非男人让自己起身,否则自己是根本没有能力抵抗他的。   “当然在隔壁!就算五爷不喜欢庞家,也不会吃了他们!更何况,他们还是你小子拼命救下来的人!那就更不会了……”把碗放到一边,男人从袍袖中拿出来的一方洁白的手帕擦手,那帕子白得耀眼,料子泛着芳华,即使柳长兴自诩最近跟着庞昱见了不少好东西,已经习以为常,仍然忍不住惊讶。看来眼前男子的身家不菲啊!只是不是展大哥的敌人,那又会是谁呢?展大哥可从没提过自己还有个这么有钱的朋友啊!   “行了,不要瞎猜,我不会对你不利的。你小子很不错,有你师父,那只臭猫顽固的劲儿!还比你师父聪明!”点了点头,男人看着柳长兴不会在妄动,就放心的走了出去。只是在出门的最后一刻,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   “对了,忘记跟你说,五爷我姓白,名玉堂,人称锦毛鼠。这下子,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师父臭猫了吧!因为他就是一直赖皮猫!”说完话,男人掀开门帘离开,外面是璀璨的星空,虽然只在柳长兴眼前展现那么一息,却足以让他对白玉堂心生感激。虽说这个人武功不下于师父,说话间更是带着一股子俾睨天下的高傲,但是能在深夜如此照顾自己,足见他心之火热,是个可以放心托付的人!想来,阿昱和飞燕,也应该有不错的待遇!   这么想着,柳长兴再次闭上了眼睛。这一次他的梦境中不再有大雨和鲜血,而是温暖的炉火和舒适的床褥,或许还带着些味美的小食和熟悉的朋友。   X我当然是吃你了!X   在医馆歇了大概有七八天,柳长兴和庞昱等人这才上路,而那随行押运的粮草,早就被庞昱飞信传书找来的飞云骑先一步运到了陈州城里,顺便还进行一下调查。经过了这次刺杀后,庞昱算是知道力量的好处,有了力量,才有能力保护自己,保护别人。所以他非常洒脱的向自家大哥求救,打算好好的整顿一下陈州这混乱的局面。而每天的书信飞来飞去,每天的消息不断传递,庞昱和飞燕都在忙着分析、处理飞云骑查到的情况,只有柳长兴被白玉堂每天押着到院子里闲的晒太阳。   “白五爷,白大侠,我叫你白爷爷还不行吗?你就让我和阿昱他们一起吧?你看他们累的都快睁不开眼了,整个院子里就我们俩最闲!”在午饭后散步的时候,柳长兴终于忍受不了这样的米虫生活了。要是以前身边都是悠哉悠哉的人也就算了,自己还能平衡些,但现在另外两间房子忙得热火朝天,自己却闲得发霉,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是啊,就我们最闲。可是,你也不想想这是因为啥?”把手中的扇子一转,白玉堂指着柳长兴那脖子上依旧缠着的白布,无辜的耸耸肩膀,意思是就你这样还想看公文,先把伤养好了再说吧!   “……这点儿小伤,应该不影响帮忙吧!你看我现在,也没什么问题啊!”被指责了的柳长兴首先有点儿无语,但随后就觉得,自己既然能来散步,那肯定能看公文啊,只要把手抬起来就好啦,一点儿也不用动脖子!   “而且,你这全身哪儿都没受伤,为啥又不帮忙呢?陈州赈灾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你白五爷不想再添些侠名?最起码要胜过我师父吧!”看完自己,柳长兴又瞅了瞅对面的白玉堂。这几天跟他混得熟了,连说话也没那么有分寸,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更是上下打量了白玉堂一下,然后啧了啧嘴唇。   “呵,五爷我才不要那样的虚名呢!以为我是那只臭猫么?总是说什么侠之大者、利国利民?我才不吃那一套!(借用一下)”翻了个白眼儿,白玉堂觉得光是听着那所谓的虚名就觉得俗气。虽然自己的确喜欢名气,但却是侠义之名,最好是能在武功上击败那只臭猫!剩下的,自然有陷空岛的下属们做,每年陷空岛都要大大小小发给穷人们至少百次粮,要是每一个都自己亲自做,岂不是要累死?   “那五爷您吃啥?”瞧着白玉堂脸上老子天下第一的傲娇劲儿,柳长兴也无奈了。定住脚步,眼睛无奈的看着他,指望着他能说出一句有用的。   “我?”听完柳长兴的话,白玉堂转了转眼睛,然后嘴唇微微一抿。   “我当然是吃你啦!”扇子在手中敲了敲,白玉堂的眼睛里闪过狡黠的光,嘴角更是慢慢绽放出灿烂的微笑,却看着充满了邪气。   “吃我?!”这样的回答,简直让柳长兴不敢相信。自己要怎么吃?或者他要对自己做什么?脑子想了想,柳长兴莫名的向后退了一步,然后用手臂捂住了胸前。   “切!想什么呢?就是那死老头出诊了,临走前说让我帮你换药而已!”看到柳长兴果然上套,白玉堂得逞般的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然后扬长而去。   X如果我说我喜欢你……X   到了陈州赈灾没几天,柳长兴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见,甚至连张纸条都没有。所有人都在忙碌之外,各种寻找,但是无论怎么费劲心机,都没有找到,就好像此人凭空消失了一样,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怎么办?已经半个月了,长兴还是没有回来!飞云骑几乎把陈州的每一寸土地都翻遍了,我更是请了临近县城的巡捕和驻扎的军队帮忙,只是……仍旧未能有所收获。”疲累的坐在陈州府衙大堂上,庞昱揉着太阳穴说话都变得有气无力。   说实话,来到这陈州后,自己最初是不习惯和这些灾民们相处的,更没有心思查谁谁谁贪污,除了筹集粮草之外,这些事情都是柳长兴带着人在做,给予自己强有力的支持。然而,自己却不能像他对自己一样对他。在他消失后,自己才知道,身边有个可以支撑自己的朋友是多么重要。   “就算是没有收获又怎样?那也要继续找!我就不相信,一个人真的能消失,一点点的痕迹都留不下!”听着庞昱丧气的话,坐在一边的白玉堂立刻就变了脸色,站起身来反驳他。只不过那表情虽然愤怒,眼中却也不自觉的流露出一丝丝的恐惧。即使是别人眼中无所不能的大侠,也有害怕的地方!而在那个人消失的时候,自己才知道那是怎样一种感觉!   “白大哥,我们当然知道可以找到长兴哥,只是现在这地方我们哪里还没找过?这陈州别说是一般的搜查了,甚至我们每家找过,连带缝的墙都没放过!但……长兴哥却依旧下落不明。”坐在椅子上的庞飞燕看到自家哥哥被训,虽然有些急,但也体谅白玉堂的苦楚。   本来,白玉堂在他们伤好后就应该离去,不会再和他们这些庞家人有任何瓜葛。但是为了柳长兴,他却留了下来。不要问她为什么知道是长兴哥?因为即使她性格大大咧咧,但女孩子的心思却比男人不知要细腻多少。更何况,白玉堂那眼神根本不加掩饰,只是大家都以为那是兄弟之情罢了!但有兄弟会一见对方就想笑,一不见对方就暴躁的么?有兄弟会喜欢自己和对方有肢体接触,却不愿意对方给别人拥抱吗?有兄弟只想霸占着对方所有的时间,却不喜对方给予他人一点点的眼神么?有兄弟会在对方困顿睡着后,看着对方的脸发呆么?   如果让庞飞燕承认有,那还不如让庞飞燕承认猫会爱上狗,毕竟那还比较靠谱些。   “是啊,下落不明……”白玉堂听着庞飞燕的话,也只能颓废的坐下。现在说什么都是无用,因为费尽了力气,他得到的也只是下落不明四个字。半个月了,半个月的下落不明,那会代表着什么?在这一刻,白玉堂突然不想琢磨,就像他始终回避着自己这些时日越看越觉得柳长兴好看、越看越觉得他招人喜欢的问题。   “我出去走走……”在大堂静默了一阵后,白玉堂终于承受不了这里的低气压,打算出去透透气。然而不过片刻,在陈州府衙最高的阁楼上,躺着一个身穿白袍的人。只是这时候他的白袍,却不再是一尘不染,而是胸前沾满了水渍,那扑鼻的芳香掩盖了所有,让人分不清到底是泪还是酒。   “如果我早些察觉就好了……”对着月亮,迎着寒风,独自依靠在高耸的屋脊上,越是孤寂,白玉堂脑中就越是清醒。   “如果我早知道,我一定会和你说的!绝不会待你消失后,才表明心迹,那绝对不是我的作风!”将酒坛里的最后一口喝掉,他对着月亮呢喃道。   “可是,如果现在我说我喜欢你……你会不会跑掉呢?”幻想着自己告白时的场景,白玉堂有些迷醉。柳长兴会脸红吧,粉红的像那绽放在枝头的桃花;会害怕吧,颤抖的像那受惊的白兔;会拒绝吧,像是落花和流水一样;会……   无论怎样,他就是不会出现!将酒坛子随意撇了下去,听到那深夜中尤为明显的清脆响声,白玉堂觉得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心。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就在白玉堂绝望的将要闭眼,在他面前突然间凭空出现了一个人影。那轮廓、那五官、那容貌,赫赫然是他这几天梦中期盼所见。   “长、长兴?”看着柳长兴如此神奇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白玉堂只能瞪大眼睛,屏住呼吸。他可以狠狠的掐着自己来证明是否为梦境,却不敢上前一步,生怕眼前之人再次消失。   “如果你早些说喜欢我,那我就早些回来了!只是你这个笨家伙,却一直都不说!”看着白玉堂从未出现过的怯懦席卷了全身,柳长兴主动上前了两步,拉住他的手,让他感受自己手心的温热。   “你、你去哪了?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找你!”拉住柳长兴的手,白玉堂才确定这一切都是真实。但很快他就不满足于手掌的接触,而是一把将柳长兴抱在怀里,在这美丽的银辉之中,让两个人紧紧的贴在一起,让自己感受他的所有。   “我啊,就住在你的心里!只等着你,什么时候唤我出来!”嘴角挂着笑,柳长兴也不敢相信自己这些天的奇遇。只是当处于虚无之中,眼前只剩下白玉堂的人,他的焦急,他的无助,他的痛苦,全都被柳长兴看在眼里,而这时他也明白了自己的感情,只等着白玉堂能将这一切说出口……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要和大家说拜拜了,展昭、庞统、庞昱、白玉堂三个人都算是有了个好结果吧!本来还想写展柳二人拜堂的,但怎么都觉得有些奇怪。因为即使上层社会默认男男可以存在,但结婚什么的,还是做不出来。而我又不可能委屈长兴,像假扮郡主时一样……所以,就只能有点遗憾了!不过如果老坑哪天突然写了,一定会在文案上说明的!!!!这个绝对可以相信我哦!老坑现在在备考研究生,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行,但想要试一试。所以,短时间内不会更文了,等考试结束后,老坑会再回来的!到时候希望大家不要嫌弃、远离我哦!   by永远爱你们的老坑~   ╔梅勒°冰凌══W╦R════════════╗   │ ╭╮╭╮ ╭↓╮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 书本网整理。 │   │ │︵  ︵│. ↓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 │   │ ╰○--○╯. ↓ 版权归作者所有 │   ╚═════════════════════╝